不行。我得想办法解决这些潜在危险!
最好的行凶时间是晚上。不可避免,他想到那张防毒面具。
如果我有防毒面具,想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
怎么才能在夜间保持清醒?
只要不吸入白雾就可保持清醒。
怎么才能不吸入白雾?
在白雾来时,全方位保护口鼻,在白雾离去后,解放口鼻……有了,能否把脸浸入水中?
王照的眼中闪过青白的冷光。
因为有防毒面具的存在。昨晚被偷食物的人们认定小偷有防毒面具。
“如果那个小偷有坏心思,等到了晚上,我们陷入昏迷就糟了,那真是无知无觉,让人为所欲为。”
徐翠翠路过,听到这句话。
是啊,如果我有防毒面具,一定在你们昏睡时,把你们干掉,能少一人则少一人,收集全部食物,能活一天就活一天。
不择手段,就算活得卑鄙,也不想落魄地死去。
防毒面具一时找不出来,怎么才能在晚上保持清醒?
她望着窗,雾气像纸,严严实实贴在窗上,洁白干净单纯,毫无心事。好梦幻,让人想一头扎进去,浮起来。
她移开目光,一边下楼,一边动脑筋。
单单在脸上缠绕一圈又一圈的口罩,作用微弱,只要可以呼吸,白雾就能自由进出。
在白雾侵入时,屏住呼吸?
好像不行,白雾太多,会自行蔓入口鼻。
怎么才能彻底隔绝白雾进入口鼻?
徐翠翠满怀心事。
冯赠、张月和郑富没能找到秦风和白丰年,办公室的门被反锁,他们没有钥匙,不敢撬锁,只好走开。
郑富低着头,神情模糊,嘟囔道:“我觉得里面有人。”
冯赠不以为意道:“那是你觉得。”
紧接着说:“就算里面有人,我们也没办法,他们不开门,难道我们撬门?可不敢,谁知道这是不是破坏公司财物,算违规?”
张月有不同见解:“如果房间里有人,只能是秦风和白丰年,他们有钥匙。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开门?我们是女人和孩子,他们两个大男人不应该怕我们。”
“也许他们烦我们。”冯赠语气很冷,“女人和孩子是弱者,不想带累赘,情有可原。”
“可是……”
张月觉得白丰年不是那样的人。
“可能里面真的没人。”
她迷惘着眼,忽然想起徐翠翠的交代。她让她们去打探那名早已死去的男孩,是什么样的情况让徐翠翠焦急地跑上跑下?
她究竟发现了什么?
张月蹙着眉,神情忧伤,她意识到,徐翠翠的信任一直不肯交付。
郑富只说了一句话,就没再表达存在感。自从郑晶晶死后,他就仿佛失去了生命,畏缩着,毫无精气神。
郑晶晶是他的保护伞。
失去她,他仿佛再次回到寄人篱下的过去。
徐翠翠看不起他,他一直知道。
三人准备到食堂煮饭,现在九点钟,已经很饿了。也想省着食物,一天两餐。可是昨晚就没有吃饱,一觉醒来就在挨饿,只能少食多餐了。
刚走到二楼,与人狭路相逢。对面是三个高状的男人。其中一人昨晚丢了食物,到处抢夺。
冯赠明白他们的危险性,立即退后,背包抵在墙面上。
张月也发现他们的不友好,目光很凶,神情不善。她赶快让郑富往楼上跑,他身上没有食物,干干净净,不是男人的抢夺对象。
郑富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有人抢劫!!!”
听到呐喊声,一些人捂住耳朵,一些人镇定得像聋子,也有面露担心的人,可担心归担心,腿脚纹丝不动。
抢劫者冷笑靠近冯赠,只有她背了食物。
冯赠眼神示意张月跑,张月急道:“跑啊!我们一起跑!!”
冯赠不为所动,本来就跑不快,何况背着食物?
她抿抿嘴,没有等他们抢夺,直接卸下背包,丢到地上。结局已定,还不如自己交出去,免得抢夺时受到伤害,得不偿失。
一个男人笑道:“聪明,识相。”
张月接受了失去食物的结果,看着他们离开后,轻声对冯赠说:“没有受伤就很好了。”
冯赠撇开脑袋。
“你饿不饿?”她的声音有点奇怪,混沌着。
“我一直都很饿。生了怪病,怎么都吃不饱。”张月挤出微笑,“但我已经习惯了。那你饿不饿?”
冯赠没有吱声。
张月转过去,发现她在哭。
牙齿死死咬住嘴巴,一脸倔强,无声地哭泣。脸上两道清澈的泪痕。
“你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了。”张月有些哽咽,眼里雾蒙蒙,始终没有落泪。
她的泪有些奇怪,被困在眼眶里,怎么也落不下来。
她使劲一擦,手背上湿漉漉的。
她感到一点奇怪,当眼泪蓄满眼眶,眼睛用力一眨,泪水依旧没有落下来。她有些茫然了,她的怪病又多了一重,眼泪滴不下来。
冯赠抹干净脸,已经收拾好忽然崩溃的情绪,奇怪看着她:“你在干嘛?”
张月抬起茫然白净的脸,眼睛蓄满水,润润的,蒙蒙的。“没事。”她若无其事,伸手抹掉里面的泪。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有纸吗?”冯赠感到鼻涕下来了。刚才一通哭惹的祸。
“有。给!”张月掏出口袋里的餐巾纸,递过去。
冯赠揩鼻涕,顺手打开窗。这时,徐翠翠带着郑富跑下楼,她看到冯赠拿着餐巾纸就要往窗外扔,一个“等”字刚脱出口,那团餐巾纸已经落进白雾里,无声无息。
冯赠吸了一点雾,头晕晕的,连忙关上窗。
张月看到徐翠翠,像看到救世主,仰着脸,可怜巴巴道:“翠翠!翠翠!我们的食物被抢了!”
“食物?哦。没关系。”徐翠翠凝视着冯赠,她鼻头和眼眶微红,像刚大哭一场。
这里是二楼,符合高空抛物的标准。
她紧紧注视冯赠。
冯赠回视,以为这是责备的眼神,抿抿嘴,什么也没说。
徐翠翠没想到,千方百计想要找替死鬼试探的规则,被冯赠无意间完成了。
“咕——”
徐翠翠看向冯赠的肚子,“你很饿?”
冯赠点点头。
徐翠翠的眼神有些奇怪,让她忍不住皱眉。
徐翠翠深吸一口气,“我们去抢回食物,吃一顿饱的。”做一个饱死鬼吧!
张月:“啊,可是……”
徐翠翠微笑道:“不用担心,我有秘密武器。”她拿出一个装满白雾的矿泉水瓶子。
手持秘密武器,抢了她们食物的人没有防备,直接中招昏睡。
她们回到食堂,煮了一锅米饭,米饭上浇了酱油,放了胡萝卜片和青豆,这是没有肉的煲仔饭。
冯赠本来犹疑如此浪费的行径,但饭一入口,什么也不顾了,脑海充斥着美味二字。
徐翠翠笑眯眯道:“好吃吧?”
冯赠抱着碗点点头。
张月吃不出味,但有嗅觉,也跟着点头。
徐翠翠继续笑眯眯道:“好吃就多吃点,吃到肚子里才是实在的。”
冯赠吃得肚圆,“你太聪明了,怎么想到用白雾对付人的?”
徐翠翠说:“因为那名姓白的男孩……对了,让你们查探他那具皮囊的情况,怎么样了?”
张月回答:“门锁着,我们进不去。对不起啊。”
冯赠抱着肚皮摊在地上,忽然灵光一闪,猛地站起来道:
“他说降低了空调温度来保存那具皮囊,但是我们在外面,没有感受到里面的冰凉。”
那扇门,底下有门缝。当人靠近,会感受到里面的温度。
“对哦。如果里面温度很低,站在外面,脚裸是凉丝丝的。”
“白丰年在说谎!”
徐翠翠眼中划过一道深意的光,按照白丰年的在意程度,不会放任男孩的皮囊腐败。什么情况下不需要冷冻保存了。
——白瑞雪复活了。怪物是他!
徐翠翠表情冷硬,张月一眼看出她有心事。吃完饭,郑富坐在地上,双腿蜷缩,脑袋藏进双膝,他穿着藏绿色运动服,像一只大粽子。徐翠翠一点都不怜惜他,厌烦道:
“死了娘吗,这副死样?”
她一点不认为郑晶晶就是郑富亲妈,觉得那不过是郑晶晶面对白瑞雪的死亡而无动于衷作出的遮掩。
郑富慢慢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重新低下头,什么也不想说。
没有人能理解他内心的空虚。闭上眼,漆黑中浮现出一张白胖的脸,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虽然只认识郑晶晶短短几日,他就享受到了从未有的母爱,他发自内心认为那就是他妈妈。
“我问你,郑大妈死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你记得吗?”
郑富的脑袋挤在双膝里,微微摇晃时带动全身。他依旧沉默着。
徐翠翠别开视线,不想再接触郑富。
她有点焦躁,眉峰轻轻隆起。
——就算知道昨晚进来的怪物披上白瑞雪的皮囊,那又怎样?
管吗?
多事,费时间,费精力。
不管吗?
没什么区别,在不违反规则的前提下,怪物不会主动攻击。违反规则后,就算不死在大怪物口中,也会被夜晚的小怪物啃食干净。
她思索着这只人形怪物能带给她什么利处。
冯赠去洗锅,厨房里有用的东西被搜刮干净了,这只锅和吃饭的碗筷都是她事先藏好的,裹上塑料袋,藏进放皮囊的冰柜里,没人想着去翻。
张月伸手揪掉徐翠翠衣服上的小毛球,细微的动静引来徐翠翠疑惑的一瞥。
张月抿出一个微笑:“如果你有心事可以跟我说一说,我虽然不太聪明,可能不能给你解惑,但可以当一只安静的垃圾桶。只要你不愿意,我就会闭紧嘴巴,谁都不告诉。”
她说着,手指在嘴边作出拉拉链的动作。
她眼神有点忐忑。
徐翠翠深深一吸气,胸腔明显起伏,她看着张月说:
“我需要想一想。”
“好的。你慢慢想。想多久都没关系,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找我倾诉。”
对面的郑富仍然缩成一个球,一动不动,似乎没听到,似乎睡着了。
冯赠洗完锅碗,裹上塑料袋,重新放入冰柜。随身带着太麻烦,她不乐意。
她甩着手上的水珠出来,说:“酱油我也放进去了,带着太重,还担心漏出来。不介意吧?”
张月笑着摇摇头,“我们没有条件介意这些细枝末节。”
冯赠奇怪看她一眼,发现她心情松快许多。可能吃饱了,心情就愉快,比如自己,现在就神清气爽了,感觉上一顿吃饱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
白丰年问白瑞雪吃饱没有。
白瑞雪弧度很小地点头。
白丰年便笑着,他的笑容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忧虑,说:“那你好好休息,不要出去,也不要给别人开门,谁敲门都不开,我有钥匙的,我能自己进来。”
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白瑞雪。
白瑞雪再次点点头,表情称得上乖巧。
白丰年放下心,跟着秦风出门,关门时再次交代一定不能出去。
门关上了,白瑞雪听到落锁的声音,那把钥匙插入锁扣,向左或是向右旋转了一圈。接着,他听到脚步声,他们渐渐远去。
他的表情一下子垮下来,对地毯上的小木偶人说:“我已经休息了好久。好久好久。我一点也睡不着了。”
孟忍也无所事事,握住那支彩笔,说:“手伸出来,我给你涂指甲。”
白瑞雪犹豫了一秒,才伸出手。
白丰年没有吃饱。半罐八宝粥下肚,像戛然而止的话,吊在半空中一晃一晃,有些难受。
秦风早上滴水未沾,白丰年踌躇道:
“你渴吗?”
他摇摇头。
“那你饿吗?”
他止住脚步,他比白丰年略矮,需得微微抬起下巴才能直视他的双眼。
“我一直都是饿的,你不需要白费力气,我吃不饱的。”
他们站在楼梯上,四周没有人,但不得不防隔墙有耳。白丰年狠狠咬了一下嘴唇,贴近秦风耳畔,低声问:“就连……吃人也吃不饱吗?”
他说得难以启齿,这是违背伦理天性的,他作为人,问出这一句话,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秦风凝视他的双眼,如此近的距离,他听到他的心跳声,如此鲜活,是对他关心的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