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外面走动的是披着人皮的怪物,那雾将不起作用。
如果是戴着防毒面具的普通人,徐翠翠也不能利用白雾。
徐翠翠靠在门上,闭上眼睛想:在白雾下,普通人都睡得昏天暗地,就算地震也不能他们震醒,想要杀了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如果那些血腥气息是人为制造,那该是一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
暂且将那脚步声的主人当作人,若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反倒不怎么担心,她没犯规,它便不能攻击她。这时候,危险的是同类。
王照……会不会是王照呢?
她一直怀疑王照因为偷食物被宋明发现,因此杀害了他。
有前科的人,下一次作案更加不会心慈手软。
但是,她只发现王照藏起来的肉,并没有在那里发现防毒面具。按理说,他藏肉的地方一定是他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还是说,他并没有面具?
徐翠翠睁开眼,她轻轻抚摸脸庞,保鲜膜捆得她脸皮青肿,一碰就痛。
“我能用这样的方法保持清醒,说不定他也有差不多的方法。不能把别人想得太蠢。”
徐翠翠坐了下来。不管怎么样,那些血腥味作不了假,那么多的出血量,那人手中一定有刀。
她也有刀,一把美术刀,并不能给她带来多少的安全感。
她记得六楼有十多人,五楼也有六七人,若这些人都死在他手上……他的心已经扭曲了,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吧?
徐翠翠着模拟凶手的心情。
他也许杀到兴头,很兴奋。
他也许杀到麻木,很无趣。
徐翠翠不由想起那天食物被盗,所有人聚集在食堂,王照那天表现如何?
想不起来了。
他很平平无奇,不起眼,没有特别的情绪,所以她对他那天的表现没有印象。
那时,宋明失踪,极大概率死在他们一行人手中。而他却那样不起眼。
四楼除了中间宽阔的办公区域外,另有五间小房间,其中两间是单独的小办公室,因为没有人用,一直空着,平时也锁着门。另外三间是杂物室,经常有人进来,并不脏,偶尔也有员工进去午休,将那些不要的布料层层叠叠当做一张床。
那些在小房间的幸存者很有防备意识,门都锁紧了。
王照没有多想,直接踹门。
之前许多人为了制造武器,损坏了多少公用器物?还不是没事。
徐翠翠听到了声音,惊得背后一紧。
她们在天黑前也曾想进那些可以反锁并且无窗的小房间,但是已经有人早早占据,躲在里面一天,无论外面的人叫骂还是恳求都不愿打开门。
而叫门的人也不敢作出踢门类似的举动,就怕违反了规则,到时没有饿死,反而被怪物吃了。多冤枉。
“砰!砰!砰!”
“开门啊你开门啊!”
王照已经不再去想惊动不惊动的事了。那个清醒的人能听到最好,他已经能想到他/她惶惶不安的神情了。
“嘿嘿!我知道你就在四楼,你进来的时候太紧张了,没关注那扇玻璃门吧?它在摇晃哦!”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大喊大叫,毫无顾忌。就是存心让徐翠翠听到的。
徐翠翠不断调整着呼吸,小声鼓励自己:
“是王照的声音!不要怕。他没有那么厉害。他只是觉得自己杀了很多人,很了不起,自信心膨胀了。徐翠翠,你见过他的,身材平平无奇,不是一个强壮的大块头……不要怕……不要怕……”
她一边鼓励,一边转头看窗外的白雾。
白雾里的小怪物总是在夜晚出现,吃空违规的人。如果王照的举动违规了,不用她出手,就会得到死亡的教训。
但她失望了,白雾静悄悄,像一朵凝固的云。
“砰!——”
在王照锲而不舍之下,小房间的门被踹开了,门弹到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徐翠翠在心中为小房间里的人默哀。
虽然她曾经有过王照的想法,大楼里的人全没有了,自己得到的资源越多,就能活得越长。
可那是走投无路的想法,是下下之选。
她心里最赞同的方法是找到所有规则。她冥冥之中有种奇妙的预感——找到所有规则后,她一定能活下去。
她心中极为痛惜那些被王照杀死的人,这都是可以试探出规则的工具人啊!就这样,死得悄无声息。
卫生间到外面的办公区有一条过道,王照血淋淋地走出房间,提着一把血淋淋的菜刀,小房间的门敞开,血淋淋的气息穿进过道,被徐翠翠捕捉到了。
她从中嗅到危险的气息,下意识抽出那把美术刀,拇指缓缓上推,泛着冷光的刀片抬起了头,徐翠翠捡到它时,它锈迹斑斑,她细心打磨,磨出光亮得仿佛是一面小镜子的刀面。
刀片照出地上一景。
张月恬静的侧脸闯入画面,徐翠翠竟有些羡慕她不必担惊受怕。
徐翠翠发现了,王照在找自己。他已知道她就在四楼,在他将小房间里的人杀掉,迟早会把目光移到卫生间。
是否在王照没注意到这里,趁机逃呢?
王照拎着菜刀,再一次踢开另一扇小房间的门。
徐翠翠已不再对受害者默哀,因为下一个死的人可能就是她。
不甘心。
握着美术刀的手缓慢地翻转,她凝视手背上的“邪眼俱乐部”的刺青图案,那只狭长深邃神秘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当初加入俱乐部的心情已经记不清了。
但她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加入俱乐部之后仿佛经历了许多面临生死危机的冒险。
“死的只能是你,不是我。”她低声道。
王照第三次踢开小房间的门。
徐翠翠听着动静,微微闭眼,忍耐……不要冲动……要忍耐……静心……他在明处你在暗处……你一定要一击毙命……
“呼哧——呼哧——”
王照喘着粗气。
那个人……那个清醒的人……可以发出悲惨的嚎叫的人在哪里?
为什么找不到?
他已经杀完五个小房间里的人,一开始,他数着每一个死去的人,渐渐地,走了一会神,他就忘记杀了多少人。
他漠然看着地上的女人,那头黑发浸在粘稠的血瀑中。他已经忘了,这是她杀掉的第几个人。
太容易了,以前的他绝对想不到杀人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因为徐翠翠像一只胡萝卜吊着,他可以捉迷藏般一边杀一边找。但这些机械的抹杀行为逐渐让他厌烦。
他冲出去,站在空旷的地方,头顶是发着刺目白光的顶灯。
“你在哪里?给我滚出来!!!”
暴躁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角落。徐翠翠仍然闭着眼,她贴着墙壁,纹丝不动。
声音传到其它楼层,在一楼食堂没有找到食物的孟忍,转移到二楼,发现幸存者,此刻艰难拖着一袋子食物上楼的他好奇望了望上方。
小脑袋转了转,碧绿的玻璃眼噗灵噗灵。
爱看热闹的孟忍,当机立断丢掉食物,迈着短短的腿,朝楼上进攻。
六楼,满地的尸体浸泡在血河中。
其中一具尸体颈上的伤痕比起其他人多出一丝古怪,伤口翻卷,皮肉下露出鳞片似的光泽。
突然,他猛地向上一弹。
他趴在地上,浑身剧烈地颤抖,他的头颅向上折起,颈部的伤口越来越大,一个遍布粘液的扁平脑袋忽然像蛇一样钻了出来。
蜕掉那层皮,他变成它,一只类似蜥蜴的爬行怪物。
它狰狞冰冷的竖瞳盯着这些尸体,不新鲜的食物,好臭,吃完肚子会痛。
(好饿——)
它发出一段模糊的意识尖啸。
(饿饿饿饿饿饿……………………)
它低下头,张开了嘴。
嘎吱。
嘎吱嘎吱……
三楼的秦风睁开眼,眼里冷静清醒,毫无睡意。他抬起脑袋,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第96章 哺育关系
王照突然打开水房的门, 空无一人,“滴答”作响, 上一位接水的人是谁, 没拧紧水龙头。
他走进去,将红艳艳的刀放在水龙头下,旋转开关, 大量沸腾的水一泻而下, 冲掉凝结的血痂和未凝结的血液。刀重新变得锃亮发光,照出主人嘴角的冷笑。
他关掉水龙头, 那般大的水势,洗刀时溅到他手上, 立马红了,一个个红斑点,过了几分钟,变成小水泡, 透明的,鼓起来一张皮,皮下有积液。
他感不到疼。
他心里有□□。
只剩下一个地方没有寻找, 那个人一定躲在厕所。
他走出去,转身进入那条过道, 然后在分叉口停下来。
女厕还是男厕?
王照思考了一下, 那人一听到他声音就跑,窝囊地躲起来,不敢正面交锋,应该是女性。
他走到女厕门口, 面前的门像一张蜡黄的脸。他几乎想象到, 那个人此刻正对着紧闭的门瑟瑟发抖的神情。他并没有放轻脚步。
“咚咚咚。”
他正色脸, 佯装一位优雅绅士,携刀的右手背在身后,左手装模作样地整理一下衣襟,再轻轻敲门。
如果门上有猫眼,能一眼瞧见门外的他脸上堆起一个温和的笑容。
里面没有动静。
王照贴着门听,一边愉悦想象里间的人被敲门声吓得陡然一缩,一边再次敲门道:
“美丽的女士,祝您今晚有个愉快的死亡体验。”
他掐着嗓子,装成电视上的小丑滑稽搞笑夸张的嗓音。
门里依然静悄悄的。
得不到回馈,一切只能依靠想象力,仿佛里面无人,他的表演只有空气捧场。王照不由沉下脸,缓缓伸出右手,那把刀还是如此锋利,它饮尽了血,冲洗得再干净,仿佛还蒙上一层血光。
镜面似的刀身仰视着王照,角度过于崎岖,照出一双狭窄的没有眼白的眼睛,只有纯粹的黑,饱含极度的恶意。
他举起刀。
面无表情劈砍。
“砰——”
徐翠翠眼睫颤抖了一下。
“砰——”
徐翠翠的嘴角用力抿紧。
“砰——”
木屑飞出来,刮到她脸上,一抹极淡的红痕浮现出来。
刀尖没入木板,徐翠翠终于睁开眼,定定看了好一会儿。她动了,两手握举一把美术刀,那个高度,一旦外面的男人冲进来,美术刀用力挥下去,一定能插进他的脖颈。
王照抽出刀,门板上留下一道缝隙,透着光。
他低下脑袋,一只眼睛贴着缝隙,左瞧右瞧。限制太大,他只能看到前方洗手台上的镜子,可惜镜子被人为罩上一件外套。他不能利用镜子查探门后的情况。
不过,这让他更加确定门里有人,而且那人就在门侧,准备伏击他。
他直起身,看了看有点卷刃的刀,放弃比较吓人的劈砍,远离门两三步,然后猛力一踢。
徐翠翠的嘴角肌肉动了动。
她听到王照之前破门,平均一扇门踹三脚就开了。她拿出口袋里备好的保鲜膜,有经验了,快速缠到脸上。
王照再次用力一踹。
墙壁上的插销孔动了动,螺丝在松动。插销孔的旁边绑着一只装满白雾的塑料瓶子,它的头部被切开,再用胶带粘贴起来。切开的一端绑着一条绳,链接门板上的插销杆。
夜晚的白雾十分躁动,它想离开瓶子。
切割处的胶带缠绕一圈又一圈,严严实实,但它们不屈不挠,正在攻破防御路线。已经有白雾钻出来,一圈白色的菌子模样。
徐翠翠分出心神瞥一眼,在心里计算这破瓶子能撑多久。
王照用力一踹。
门弹开了,与此同时,矿泉水瓶的头部也被弹开了。
白雾迫不及待地飘散出去。
门开时,王照嚣张大笑,空气中气流波动,一部分雾被他吸入口中。
王照脸色一变。
很快,白雾察觉他不是猎物,迅速离开他的身体。
他感到强烈的眩晕时,瞥见一点白光向他袭来。
他倒下的时候,脖子上已经插着一把美术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白雾消失后,徐翠翠解开保鲜膜,大呼一口新鲜空气。
而后,她瞥他一眼。
他还没有死,胸膛轻微地起伏,徐翠翠不放在心上,他坚持不了多久。
解决危机后,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一下子断了。徐翠翠蹲下身体,脸埋在掌心上,她切断了王照的血管,那些呈喷洒状的血射了她一脸,掌心上也有,两相接触,带来一种温热的濡湿感,并伴随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良久,她抬起头,双手趴在地上,朝王照爬过去。
他还没有断绝气息,他的血还没有流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