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微笑的吗?他解脱了吗?
是不甘的吗?他后悔了吗?
是痛苦的吗?他感到了死亡的滋味吗?
张月回来关上窗。郑富不会痛苦,白雾麻痹了他的意识。这是最大的安慰。
徐翠翠抬眼看她,什么也没问。
“杨玲”站在一边,倒有些欲言又止。
张月挤出一个笑,对徐翠翠说:“我去检查了。”
徐翠翠反手拉住她,凝视着她一双如水的眸子,接着在她耳边轻声说:“去检查一下冰柜吧。可能多出了些什么?”
她把底牌交了出去。希望张月看到后能真心地笑一笑。
而后,徐翠翠走向外面的售货机,似乎想仔细搜一搜它身上的秘密。“杨玲”跟着走出去。
“你想好了?”徐翠翠淡淡问。
这是“杨玲”不满意的语气。她希望看到徐翠翠的激动之情。就好比招聘那天,当她确认自己要进入这家公司实习,招工的人事热情地握住她的手,一副她是公司的未来之星的模样。
“我想好了。”她偷偷查看四周,“白天不方便吧,是不是要约在晚上?”
“对。我现在心情不好,所以白天不要在我这里晃了。晚上再见。”
“杨玲”:“……”
她被徐翠翠不客气地赶走了。
她多么期盼徐翠翠步入她的小胖子弟弟的后尘,头朝下从六楼跳下去。那就没有人威胁她了。
十分钟后。
因着徐翠翠的一句话,张月耐心地翻找,终于翻到一只黑色背包。
她抬眼,目光从垂落两侧的发丝之间穿过,看到那两个陌生的女同事进入了后厨。
张月小心翼翼拉开背包的拉链。
她看到了肉。满满的肉。她情不自禁咽咽口水,眼眸再次蒙上一层清透的水雾。
这是徐翠翠给予她的最大的信任!
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
宋明已经分不清这是逃出来的第几天了。也不知道如今是白天还是黑夜。
走进大雾后,手机失灵了。他明明记得跳出窗外时是夜晚。从地上爬起来,一看手机,居然是中午一点了。
他抬头看,没有阳光。也不见夜幕。白色始终包围着他。迷惑着他。
宋明有些迷惘了。
他的眼睛飞得再高,也看不到白雾消失的地方。
仿佛置身于沙漠中,而他只是渺小的一颗沙子,他被飞吹到哪里,沙漠就跟随到哪里。这座沙漠看不到尽头。
怎么会没有尽头呢?
他想:只要我一直走下去,不要放弃,就算走断双腿,也要爬出去!
它会有尽头的。
我要继续走下去!
第102章 肚子里的孩子
白瑞雪在收拾沙发, 真皮沙发上的血渍没有渗透下去,只留在表面。室内有饮水机, 白瑞雪找到抽屉里的眼镜盒, 抽出眼镜布,打湿后跪在沙发前擦拭。
干净的地毯上并排两只柠檬黄色的海绵宝宝,一只微笑, 一只惊讶, 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孟忍坐在微笑海绵宝宝的腿窝,懒洋洋地观看最新琢磨出来打发时间的节目——竹偶人的杂耍戏。
咔哒。
钥匙插进锁扣。一转。
竹偶人受惊, 快速跑到孟忍面前,一把举起他, 哒哒藏到电脑桌后。
白瑞雪回过头。
门开了。
眼镜男看见活生生的白瑞雪,一下怔愣住了。他没想过白丰年藏的是一个活人。男孩的面容对他来说有些陌生,好些天没有见过面,有一种距离感。
他下意识想:这个男孩不是早就死了吗?
应该记得很清楚, 一共三个小孩。随着那个小胖子的一跃而下,已经没有小孩了。
他刚想转头问些什么。
后颈一痛,眼前一黑, 意识变得模模糊糊。最后面朝地板倒下了。
同一时间,在其他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白丰年和秦风默契的一人挟制一人, 一手锁喉, 一手捂嘴。
两个人挣扎着手脚乱舞。
白丰年和秦风对视一眼,秦风朝窗边走去,一边说:“小雪,打开窗。”
白瑞雪拿着脏掉的布, 从地上爬起来, 有些茫然地照做。
他打开了窗户。白雾像一堵坚硬的墙。白天它们的活性很低, 不会主动进入楼里,白瑞雪站在窗边,受到的影响不大,只是有一点小眩晕。
他扶着墙,慢慢地走开。
秦风不受任何影响,把瘦弱的男人往白雾里摁。
男人惊恐地瞪大眼睛,他以为秦风要将他丢下楼,生命遭到威胁后他骤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差点要挣脱出来。
秦风斯文的脸上露出一丝从容的笑。
白丰年看得有点紧张,他离得远,不受白雾影响。手中的人质同样。他有力地扑腾着,可惜怎么也敌不过白丰年施加的压力。白丰年使劲一压,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可伶气息。
孟忍从电脑桌后探出头。
竹偶人也探出头。
孟忍看了看大开的门,以及倒在门口的人,立即对竹偶人下达命令。
竹偶人跑出来,绕过白丰年和他手中的人质,在两双惊异的眼睛下,它把眼镜男拖进来,然后关上门。接着,搬了一张高脚椅过来,爬到椅背上,反锁了门。
雾里雾外是不同的体验。
男人瞪大眼睛,他只看到满满的“白云”,无论眼珠往哪里转,都逃出白雾的包围。就连向下看,也看不到楼底。
这里是三楼,没那么容易摔死人。
但他看着深不可测的白雾,竟感觉它像悬崖,像没有边际的深渊。
他的心剧烈地跳动。
他想大喊。
嘴巴被一只宽厚的手紧紧捂住。
他渐渐软化了四肢,那些无缝不入的雾气顺着秦风的手指缝隙进入他的鼻腔。他感到眼前的白雾是灰白色的,像上世纪的黑白默片,自带一股历史尘埃的厚重感。
忽然,他感到秦风的手离开了他的脸。
他可以说话了!不论是向其他幸存者求救,还是向谋害他的秦风哀求……
生命的曙光在向他招手,男人感到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连意识都有短暂的清醒。
他张大嘴巴。
他用力大喊。
啊——救命——啊——救命——
他有些困惑地停下。接着又试探叫了几声。他有些呆滞。听不见,没有声音,我哑了?
白雾隔绝了他全部声音。
站在房间里的人只看到他的身体像蛇皮袋一样软软地挂在窗上。他的身体,一半在雾里,一半在雾外。
秦风离开了他。不一会儿,他像一条冬眠的蛇,僵硬地滑下来。
秦风关上窗,向白丰年看过去。
被白丰年压在地上的男人忽然像条案板上待宰的鱼,扑通一跳。白丰年更用力地压住他。
他呜呜着,似乎想要说话,又似乎在为自己的命运哀悼。
“打晕吧?”秦风说道。
一个手刀下去,男人晕了。
三个外来者都晕了过去,任人宰割。
白丰年吐出一口浊气,站起来,脊背弯弯的。
白瑞雪抓着湿眼镜布,站在沙发前,透着显眼的无措。沙发被他擦得很干净,映着水光。
孟忍轻轻走出来,头顶的小黄花谨慎地竖起。路过一个昏倒在地的人,他抬起腿踹了踹。
“你们是要准备灭口吗?”
孟忍的身体缩水,声音也缩水了。不大声喊,别人根本听不到。
白丰年垂着眼看他。
他指了指因为不知该干什么,只好又擦起沙发的白瑞雪,“因为他被他们看到了,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白瑞雪一顿,微微偏头,目光快速掠过地上的三人,又迅速地回头,找着沙发上不存在的污渍。
秦风摸着嘴角笑,“他们太过分了,咄咄逼人,非要进来瞧一瞧这间房间藏了什么,奇怪为什么丰年不让人进?”
孟忍的嘴角往下撇,“我们不安全了?他们想瞧一瞧,难保后面的人就不好奇。”
秦风点点头,“昨晚发生一些事,大家都知道破坏门是没有什么惩罚的。这不算一条规则。”
“哦,对了。”他继续说:“这次搜楼是我提出来的,想不到会造成这样的影响。”
他的目光留在白丰年脸上,用一种很内疚后悔的声音说:“真抱歉。”
这一次,白丰年没有被他敷衍过去。
白丰年知道,这恰恰是秦风想要的结果。
他皱着眉,眼里是痛苦的纠结。
他必须下决定,在他们醒来前,就解决他们!正如孟忍所说,只有死人可以保守秘密。
这个事,秦风不能做。
刚刚的白雾没有对男人身体造成危害,而白雾对秦风没有影响,所以,秦风平安无事站在这里。
那两次的手刀,也是白丰年下的手。
他现在要亲自将三个人杀了,再由秦风负责将他们的尸体抛出窗外。如此,他不会触犯规则,秦风也不会遭到规则的反噬。
偶尔,他会有些疑惑,为什么对白瑞雪另眼相看?
要为他杀人吗?
为什么呢?
白丰年抬眼看向白瑞雪。白瑞雪擦无可擦,已经停止了不必要的活动。他站起来,丢下那张肮脏的眼镜布,朝距离他最近的陌生人走过去。
孟忍好奇他想做什么。
秦风身姿笔挺,面容温和地看着他。
白瑞雪半蹲下来,双手握住地面上一个男人的腰,想把他提起来。但不得要领,力气又不够,憋得脸红了,只让昏迷的人上半身离地十公分。
白丰年明白他要做什么,目光动容。
孟忍忍不住向前一步,还没有发出命令,那只深得白瑞雪喜爱的竹偶人已经屁颠屁颠地跳过来。
它力气庞大无比,天生神勇。
震惊的人多了两位成年人。
它扛起了男人,蚂蚱般跳到窗户最近的沙发上。除了孟忍,以其他三人的角度都看不到竹偶人,仿佛男人凭空漂浮了起来。
白瑞雪开窗,它向前一掷,男人飞了出去。
白丰年回不来神。
就听见白瑞雪说:“本来我想自己动手的,看来不用了。”
是的,无需他出手。自然也无需秦风和白丰年出手。当然,也不需要孟忍掺和。
竹偶人一出手,一个顶四个!
……
搜遍了,连满目肮脏血泊的四五六楼都没有放过,那张防毒面具始终没有找到。
几个人心中泛起了嘀咕——真有那么一张面具吗?还是以讹传讹?
幸存者在二楼集合,发现少了三个人。
张月提议去找人。
原先负责搜索二楼的男男女女没有干劲了,一个个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说出来的话负面满满:
“有什么值得去找?爱来不来。”
“也有可能遭遇不测了。他们是不是被分配到昨晚的杀人魔手中,趁人没注意杀了,抛尸嘛……直接丢出窗外。”
徐翠翠淡淡道:“高空抛物会违反规则。”
她的目光飘过“杨玲”的脸,在不违反规则的前提,需要有活人将那三人杀害,然后怪物再将他们抛下楼,就天衣无缝了。
“啊?那……六楼的尸体确定被怪物吃了。那四五楼的尸体不是被杀人凶手丢出外面了吗?他违反了规则没事?”
“会不会可能,他是一路杀上去的,四五楼的人被他丢出去了,到六楼的时候,因为违反规则就被怪物吃掉了?”
“你的意思是杀人凶手已经死了?我们不必要担心了?”
徐翠翠眨眨眼,觉得大家没必要为了一些不存在的事掀起波澜,便说:“有可能哦。”
“那……那没有了丧心病狂的杀人凶手,那三个人应该还活着吧?”说话的小姑娘怯怯看着每一个人的脸,再三确定道:“我们之间应该没有那种自相残杀的人吧?”
没有人吱声。这种情况怎么好确定?不是每一个潜在杀人犯都长着一张凶恶的脸。
张月转移话题:“那三人是负责哪一楼层的?谁知道啊?”
白丰年不擅长说谎,也难以面对大家,所以一直站在秦风后面。秦风为他遮住了大部分的目光。
此时,秦风举了举手说:“三楼。跟我们一起。”
这事没法隐藏,他已经看到几个人欲言又止的表情。
徐翠翠看过去,发现“杨玲”离秦风有点近,就站在他身旁,不足一拳头的距离。从前是没有的。“杨玲”比较讨厌男人,她曾听她说过,男人都是臭的!
——不对!
差点忘了。“杨玲”不是杨玲。她只是披着杨玲的皮,她最开始的皮是实习生小李,性别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