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无限世界的温馨日常——柏杨以南

　　徐翠翠揉了揉眉心，是我太敏感了吗？
　　那个说话怯怯的姑娘问秦风，“那他们呢？你见到了吗？”
　　秦风无奈摇头：“他们就是做做样子，根本没打算认真搜，只是在走廊逛了一圈就走了。我们搜完房间出来，就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他沉着冷静，看不出来说谎的迹象。白丰年暗暗佩服。
　　徐翠翠：“去找吗？”
　　“找、找一找呗。可能他们肚子饿了，在哪里躲着吃东西？”
　　……
　　找了一圈。
　　三名男性跟那张防毒面具一样不见踪影。
　　“既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一定是离开了这座大楼……”
　　中午了，睡在二楼的人聚在一起吃饭。厨师长备的伙食。
　　一开始撕心裂肺的长发女人蜷缩坐在地上，捧着碗，抓住筷子用力将饭粒扫进口腔里。她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恨意，仿佛那碗米饭是她的敌人。
　　引得同伴们一边聊天一边关注她。
　　“重要的是，他们是怎么离开的？”
　　“是光明正大走出楼？自愿从窗户跳下去？还是……被人丢出去的。差别太远了。”
　　“我觉得吧，他们不可能自愿出去的。我认识那个戴眼镜的，性格非常讨厌，咋呼！他要是主动去死，一定会弄得轰轰烈烈。”
　　“那就是被人丢下去的？三楼的人……不会吧？秦经理他们？”
　　“我没说是秦经理啊，也有可能是别人。反正自相残杀的人都不会受到惩罚，又有什么不好下手？”
　　“哇！你这种想法好危险！”
　　“可是，翠翠姐说高空抛物是违规的。”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关键是，她明明很早就知道，刚刚才告诉我们……我们之前不知道，那个人肯定也不知道。”
　　“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怕的吧。你看他违规了，一定会死的。楼里有一只大怪物呢，等不到晚上，他白天就会被吃掉！”
　　“唉——”
　　“你叹什么气？”
　　“我只是想，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看着老实，那颗心不知道什么颜色？太可怕了，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我们都要死了！！！”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尖厉的叫声，众人吓了一跳。
　　长发女人吃空了碗中的食物，她抬起头，凌乱的头发下，两只眼睛似乎闪烁着野兽般的绿光。她唇边黏着几粒白白的米饭：“多吃点，多吃点，吃饱了好上路……”
　　“艹！你胡说什么？！”
　　一个女生跟同伴悄声说：“她精神好像不太对。”
　　同班面无表情地回答：“有几人是精神正常的？”
　　长发女人嘻嘻笑，“你们都漏了一个最关键最恐怖的点。”
　　“什、什么？”
　　“怪物披着人皮，会说人话，会做人事，懂人情世故。那他就是包假不换的人。是谁确定了——怪物杀掉了人，才能披着他的皮囊？”
　　她嘿嘿地笑，一双眼睛瞪着每一个人，有点阴，有点冷：“假如。一个人，本不知道自己不是人……”
　　众人倒吸一口气，搓了搓手臂。
　　她忽然低下头，看着自己吃饱后微微鼓起的肚皮，轻声呢喃：“说不定，剖开我的肚皮，里面蜷缩着一个宛若婴孩的怪物。它渐渐长大……渐渐长大，它开始吃东西，吃掉我的肠子、我的五脏我的六腑、我的血肉骨头，它长大了，足够强壮了，然后撑起了我这张薄薄的皮……”
　　在场的人听着她的呢喃，无不感到心寒。似乎也能感到肚子里有一只婴孩大小的怪物，它在说饿。
　　“你们知道吗？”女人趴在地上，朝他们爬过来。
　　这场景太恐怖了！
　　有几个人尖叫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以为女人会突然掀开自己的皮囊，变成一只狰狞的爬行动物。
　　然而，她只是伸着脑袋，长长的黑发像两道门帘，中间翕开一道缝，露出苍白的脸。
　　她的眼珠左转，右转。
　　“我好饿。”她说。
　　他们在她脸上看到类似狼垂涎血肉的神色。
　　“我一直好饿，我吃不饱呀！”她露出那种似哭似笑的表情，轻轻抚摸肚子，口吻变得像哺乳期的妈妈，轻轻道：“它在我的肚子里喊饿。”
　　一个男人的脸色变了。
　　为什么我总是很饿？
　　曾经以为是难以根治的怪病，今天却忽然听到一个与众不同的答案。
　　他的心坠入冰冷的湖底，深邃，冰冷，有点发霉，有点潮湿，有点绿，一看，原来抓到一把绿油油的水草，好饿，便拼命往嘴里塞。
　　可是，肚子里仍有一个声音，它在说：“好饿，给我吃的。”
 
 
第103章 好戏即将上演
　　——假如有一个人, 装着狼的五脏六腑，你一定认为他是人, 而不是狼吧？*
　　时针指到六点。
　　已经形成了规律。每晚七点, 白雾就要进来了。
　　二楼。大家离长发女人远远地，不跟她交流，不跟她眼神对视。一致认为, 她疯了。与疯子待久了, 那种异于常人的思维会传染。他们不想做疯子。
　　更重要的是，女人把自己的存粮都吃光了, 还一直喊饿。他们担心，她会不管不顾地来抢他们的。
　　男人找到女人。男人有一双下垂的狗狗眼, 女人有一头乌墨油腻的长发。
　　“嘿嘿，”女人对男人笑：“你也饿吗？”
　　男人用力点头。
　　“嘿嘿，”女人对男人说：“今晚我要走了。”
　　男人问：“你要去哪里？”
　　思考一下午，他感到自己是异常的。他和她才是同类。
　　她指向那扇窗。窗内是白的, 窗外也是白的。
　　时间一点一滴像缓慢的泉水。
　　男人有点犹豫。
　　女人说：“外面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她顿了一下，突然露出害怕的神情，瑟缩道：“人, 好可怕。”
　　是人杀人多？还是怪物杀人多？
　　一时记不清了。
　　但记得，两者给他们带来的震撼都是一样的。
　　女人盯着他, 从他的左眼看到他的右眼, 执拗地寻找一个认同。
　　男人咬牙，再待下去也看不到希望，不如拼一把。
　　那些人的脸色已经不对劲了，他们现在避着躲着, 等他们理清了头绪, 越回忆女人的话, 越觉得可怕。他们想通了，会抓着一把刀，劈开女人的肚皮……
　　“好！”男人说现在就离开。
　　现在是六点十二分。
　　两人来到后楼的窗口，附近看不到人，大家都躲起来了，防备着一张莫须有的防毒面具。可能有人想，昨晚的杀人凶手会不会戴着面具被怪物吃掉了？
　　但他们不敢将性命放在一个可能上。
　　偶尔，他们也会想，会不会有人用一些小方法可以躲过每晚一次的例行昏迷？
　　男人轻轻推开窗户。傍晚的白雾活性度已经比较高了，仿佛有风吹过来似的，吹得它们晃来晃去。它们在蠢蠢欲试。
　　他有点怕，试探伸出头，立刻感到熟悉的眩晕。
　　他想缩回去，一只手出现在他背后。
　　女人将他推了下去。
　　嘻嘻。
　　他一头扎下去，扎进棉实的雾里，瞬间消失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好像他轻得没有重量。
　　嘻嘻。
　　女人探出上半身，张开手臂，飞扑下去。
　　同样没有声音。
　　他们像一阵风，只吹得白雾晃了晃。
　　……
　　一对闺蜜躲在厕所里。
　　他们刚吃完饭不久，省着吃，才半分饱。扎丸子头的姑娘说：“一直饿肚子是什么滋味……你说，她的话能听吗？”
　　“她”指谁，同伴一清二楚。
　　“不能听，”她说，“听进去就完蛋了。”
　　“为什么？”
　　同伴沉默良久，“听进去就魔怔了，会做一些可怕的事。”
　　就好比现在，她脑子里就一直在循环播放长发女人疯癫的话，一字一字，一句一句，不停循环，三百六十度。
　　她忍不住想，女人的肚子里真有一只怪物吗？
　　剖开她的肚子，将怪物取出来，是不是就解决了一个隐患？
　　丸子头姑娘小声说：“我忽然想到姜饼了。”
　　同伴不说话。
　　“那时候，听到怪物的真相，我一边怕，一边兴奋，一边对姜饼感到可惜。活生生被扒开皮，被一只恶心的怪物钻了进去……她朋友说她违反了打卡的规则……可是为什么是她？那么多人被吃得只剩下一张皮，为什么只有她的皮有另外的作用？”
　　同伴缄默着。
　　“我还想到了，大怪物是凭空出现在楼里的。没有迹象表明它出入楼中。当时，以秦经理为首的人，都感到很困惑。”
　　“而且你记不记得，那个大白天死在男厕所的人，他被吃掉了，衣服鞋袜堆在一边，头颅弃而不食……那时候，姜饼正是案发现场的第一人。而且，奇怪的是，地板上属于怪物的爪印在门口就断开了，凭空消失了。”
　　“你说，是不是姜饼吃完人后，穿上干净的皮囊离开了。”
　　同伴咽了咽唾沫。
　　“现在看来，一切有理可循。为什么怪物凭空出现？因为一开始就长在人的身体里。”
　　同伴感到脑袋里，闺蜜的声音取代了长发女人的声音，又开始了下一轮的循环播放。
　　好冷。她裹紧了衣服。
　　七点的时候，白雾漫了进来，烟气缭绕得宛如仙境。
　　在大楼内部绕了一圈，白雾离开了。
　　“杨玲”小心翼翼趴在墙壁上，正好看到徐翠翠没什么表情地扯开脸上的保鲜膜。
　　她歪了歪脑袋，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啊！
　　怪不得，白天她的脸，看着有点红肿。
　　徐翠翠把用过的保鲜膜缠在手腕上，以备不时之需。她垂着头，目光出神。她在想白天失踪的三人。
　　她朝最坏的情况想：
　　有人杀害了他们，尸体丢在窗外。
　　他们失踪时，徐翠翠和张月就在一楼，没看到行动诡异的人。
　　那么，凶手抛尸时，应该不清楚一条禁止高楼抛物的规则。
　　如果凶手触犯了规则，就算白天“杨玲”没有弄死他，夜晚那些小怪物也不会放过他。
　　徐翠翠要去检查，楼内有没有那么一张新鲜出炉的皮囊。
　　如果有，证明这件事是人为。
　　如果没有……徐翠翠微微眯眼，侧过脸看向“杨玲”。
　　如果没有，便可能是“杨玲”与别人合作了，别人杀人，她负责抛尸。谁也不触犯规则，完美。
　　谁是合作人？
　　三楼……她眼前浮现出秦风那张斯文俊秀的脸，他眯眼微笑着，眼角跳出几道浅浅的纹路。
　　如果他也开始排除异己……
　　“杨玲”被徐翠翠看得毛毛的。
　　“怎、怎么了？”
　　徐翠翠回过神，摇摇头。她没有要审问对方的意思。“杨玲”此刻是人，人是会装傻卖傻的，对方没有蠢到告诉她一切。
　　有一句话——耳朵听到的，真真假假。只有肉眼看到的才最真实。
　　真的吗？
　　徐翠翠望向窗外的白雾，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白雾有没有致幻作用？
　　假如发生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从来没有怪物，从来都是人吓人，人害人……徐翠翠停止思考。
　　“我要去检查一下大家的情况，你等我一会儿。”
　　徐翠翠先观察食堂里有没有人死掉，然后留下一句话，擦着“杨玲”的肩膀上楼了。“杨玲”看着她的背影，疑惑地摸了摸头发。
　　……
　　王照昨晚从六楼杀到四楼，能反锁的门都被他踹开了，但只终止到四楼。所以一楼到三楼，有锁的房间还好好的，徐翠翠站在三楼的老板办公室门前，用工具在撬锁。

　　她忽然就想通了。
　　那三个人有一个不得不死的理由。
　　三楼太特殊，不是位置特殊，而是某一间房里的人特殊。
　　死而复生的白瑞雪——就是秦风和白丰年杀人的理由。
　　是的，不必再推断，她已经认定这二人是凶手。
　　只是，她有一点不明白。搜楼行动正是秦风提出来的，心里藏着秘密的人，不该想不到这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