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婷身子一软,倒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牡丹……牡丹姐姐……死了。”
太子跪趴在地上,惊惶地对着皇帝大喊:“不是的父皇!儿臣没有杀害牡丹,皇叔冤枉我,他们冤枉我!”
宁王又说:“那牡丹的尸体此刻就在我王府内,两个被抓的侍卫也已带到殿外候命,圣上随时可以传见他们。”
太子急道:“你随便找具尸体就能谎称是牡丹的,又找几个替死鬼来说成是我东宫的侍卫,皇叔,你这是欺君罔上,是要杀头的!”
“传,”皇帝说。
老太监出去传话,很快就有两个侍卫被两名武将押送到了书房内,进去后,跪在地上,老老实实承认了他们就是东宫的侍卫,奉太子之命把人抬到宫外埋了。
“不是!”太子跪在地上指着两个侍卫大喊:“本宫从来没见过他们!皇叔,你不能随意找两个替死鬼就说是我东宫之人,你这是蓄意构陷,你居心何在!”
宁王又询问起两个侍卫:“如何能证明你们是东宫的人?”
两个侍卫便把自己的姓名,祖籍,何时入的军籍,又是何时被调入的东宫,说得一清二楚。
报完之后,宁王说:“太子殿下,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让兵部的人一查便知。您若有什么证据能自证清白,不妨趁大家都在,现在就说出来。”
“兵部!”太子听后咬牙切齿地瞪向许侯爷,“你以你们沆瀣一气,让兵部篡改他们的军籍就能诬陷到本宫。”
“宣,”皇帝说。
“兵部尚书钟本章是你的人,”太子瞪着许侯爷恶狠狠地说:“看来你们今日是铁了心想置本宫于于死地!本宫告诉你们,人就关在东宫,本宫根本没有杀她!”
他跪爬到皇帝脚下,拉着皇帝的龙袍说:“父皇,父皇,这分明是宁皇叔和许侯爷联手加害于儿臣,您可要为儿臣作主啊!”
皇帝一脚把他踹开,捂着胸口气得浑身颤抖。
宁王对皇帝行礼道:“圣上,太子殿下已亲口承认牡丹就关在东宫,可否让人去带来与太子殿下对簿公堂?”
皇帝挥了下手,老太监领命,无声地跑出去传话。
太子满脸泪水地瘫软在地。
许侯爷这时才开口说道:“太子殿下,老臣和钟尚书皆为朝廷命官,皆为朝廷和百姓办事,您说他是老臣的人,这话似有不妥。
“再则,老臣自问这些年来没跟您发生过任何龃龉,实在不明白您为何要如此加害于我儿许闲?”
太子呆坐着,满脸绝望,没话回答。
皇帝一把拍在案桌上,怒吼道:“说!”
吼完就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太子这才重新回到案前跪好,声泪俱下地说:“儿臣得知宁皇叔家的怡儿妹妹将要嫁许侯爷家联姻,一时鬼迷了心窍,想要拆散这桩婚事,就……就犯下了这等大错,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儿臣吧。”
宁王向皇帝行礼道:“圣上,这个案子是由臣弟的义子落亭查出来的,不如由他来询问案情。”
“准。”
雪落亭站出去,向皇帝行了个礼,问道:“太子殿下,您为何要选我来代替小王爷?”
太子摇了摇头,吸深了口气说:“我根本没让金周宝换人,这桩婚事是父皇煜稀御赐的,我还敢这么做,不是欺君之罪吗?”
“那引我们去见至归,也不是您安排的?”
“我的本意只是想拆散这装婚事,没想过要害死任何人。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周金宝嫁去侯府之后依旧每天出去寻欢作乐,侯爷府自然是容不下他,便会给他休书一封让他回自己的王府去。
“然后……我会让放了至归的外孙女,让他将许闲的病治好,一切……一切就过去了。”
“您为何要选至归?”
“我怕找到其他人,法力不够,很快就会被侯府找去的高人破解;又害怕找到些邪道一出手就直接把人害死了,我真的没想过要害死许闲,所以就想着干脆直接去山青观找一位得道高人。既能让他久病不愈,又不至于要他的命。”
“可要用这种邪术害人,必须要有被害者的生辰八字以及贴身衣物或头发,殿下您是如何得到这些东西的?”
“是周金宝给弄到的。”
宁王:“太子殿下您可别什么都往死人身上推!”
“的确是他给我的!这个时候了我没必要再说谎。我也曾问过他是如何得到的,他只说他用了一个绝对简单又可靠的办法,我便没再多问。”
牡丹这时被带了过来,不光被打得浑身是血,还被割花了半张脸,已奄奄一息。
柳翠婷去扶着她,无声啜泣。
皇帝传了个御医来给她包扎了一番,又给她扎了针,吃了续命的药,她这才有力气说话。
“问,”皇帝说。
雪落亭问道:“牡丹姑娘,你是何时与小王爷周金宝认识的?”
“回大人,奴家是约三年前结识的小王爷。”
“这么说,小王爷陷害许世子之事,你全程都有参与?”
“不!”她激动道:“约三个月前,小王爷突然带了一名女子来百花楼,让奴家仔细看管,千万不能放走了。奴家不敢多问官家的事,就替他照看了翠婷姑娘三个月。
“直到前几日,奴家听传闻说小王爷要嫁到山海侯府冲喜,可婚礼当天,小王爷神神秘秘地却出现在百花楼。”
“你可知他为何逃婚?”
她轻轻地摇了下头:“自他出现在百花楼之后,看上去非常焦急,前两日还时不时就念叨:这是杀头的重罪,这该怎么办呢?”
“也就是说,他不是自愿逃婚的?”
“看上去的确不太像是。”
“后来呢?”
“两日之后,他知得许侯爷亲自带着人马去了山青观,人就变得更加惊慌,大概也预知到自己的行迹败露了。”
“他可有向你提起过,他是如何拿到许世子的贴身衣物的?”
“从未。”
“那他可以向你提到什么可疑之人?”
牡丹想了想,轻摇了下头:“毕竟奴家身份卑微,小王爷并非什么事都愿意告诉奴家。”
雪落亭行礼道:“圣上,问完了。”
皇帝沉默一阵,说道:“先将太子关押,明日早朝再做处置。”
太子被带走后,皇帝又说:“此案兹事体大,着大理寺彻查,速速给朕,与许侯爷,一个交代。”顿了顿,叫道:“宁皇弟。”
“臣弟在。”
“你教子无方,理应受罚。但朕念你并不知情,事发后又主动请罪,就罚你三年俸禄,可有疑异?”
“臣弟谢圣上宽仁。”
“将这两名无辜女子安顿好。”
“臣弟领命。”
皇帝又叹了口气说:“既然这桩婚事一开始就出了岔子,那朕就替你们两家撤了它吧。”
“圣上!”许闲跪了出去,“望圣上收回成命!”
“怎么,许闲,你还真想娶他?”
“许闲奉旨完婚,全天下的人都已知晓他是我的正妻。”
许闲跪在地上,有些着急地说完后咳嗽了几句,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又说道:“他无辜受到牵连,本可等我死了便全身而退。但他冒死查出此案真相,于我有救命之恩。
“许闲非但知恩不报,还要将他在此时赶侯府,受天下耻笑,那我岂不是成了不仁不义之辈。望圣上开恩,保留这桩婚事。”
皇帝撑在案头上,静静地看着他们,一时间整个御书房里一片死寂。
良久,皇帝才开口道:“则吉啊。”
“圣上,”许侯爷向他行礼。
“这是你的家事,你怎么看?”
许侯爷限入沉思。
许闲转头向看他,静静地,面无表情地直视着。
许侯爷多次想开口,可每次开口前都会下意识地触碰到许闲的目光,最后他叹了口气,回道:“闲儿重情重义,还望圣上成全。”
“行吧,”皇帝说:“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
他们离开后,皇帝趴在案上重重地咳嗽了好一阵,手帕上沾上了血迹。
老太监劝道:“圣上,您累了一上午,该歇息了。”
皇帝缓过神后,问他:“那个什么义子,是何身份?”
“已经派人查证过了,就是个普通的江湖术士,兴许是许家那小子太年轻,见他长得俊俏,又会花言巧语,被迷惑了吧。”
“要真是那么简单就好了,一个个狼子野心,”皇帝越说越生气:“那小畜牲也是个蠢货,朕给了他机会,他愣是让人给诈出来了!没用的东西!”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骂道:“难堪大用!”
——
出了御书房,大家都松了口气,许侯爷和宁王在殿前告了别,各自回府。
雪落亭和许闲再次与他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一段时间后,许闲最先开口对许侯爷说:“爹,谢谢您。”
许侯爷闭着眼睛稳坐在上位,这时才睁眼看了他一眼说:“他在得知金周宝的八字与你要找来冲喜之人的八字符合时,立刻就给你俩赐了婚,你以为,他就没感到蹊跷?”
许闲没有说话,他又说:“他明摆着不想看到我们两家关系太深,现在是给个台阶给你,你却不下!”
又是一阵静寂之后,他眼神凌厉地看向雪落亭,问道:“你到底是何身份?”
雪落亭单膝跪地,行着礼说道:“只是个普通的江湖术士,靠给人算命维持生计。为了不被宁王灭口,故意投靠于他。”
许侯爷:“既然你已经投靠宁王,侯府又怎么容得下你?难道你想让本侯养个家贼,天天围在自己儿子身边打转?”
“侯爷,”雪落亭说:“落亭自幼无父无母,独自一人在这世上漂泊十多年。幸得世子殿下不嫌弃,收留在身边,不光给了我身份,还把我当成亲人。落亭此生,只效忠于世子一人。”
“他既肯收你为义子,必然给你安排了任务吧。”
“他让我时刻关注您的动向。”
许侯爷冷冷一笑,“以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您怎么吩咐,落亭就怎么说。”
半晌,许侯爷才对他说:“起来吧。”
他坐回许闲身边,许闲偏着头,看着他说:“这一辈子你都只忠于我一人,这可是你说的。”
雪落亭转过脸和他对视,点了点头。
许闲勾起嘴角,身子往他身上一靠说:“既然你说你会算命,那你给我算算我是什么命。”
雪落亭微低下头,思忖了片刻,叹息道:“人算不如天算。”
“这话谁都能说,但偏偏是算命先生不能说,不然,你怎么在街上讨生活?”许闲拉住他的手,“快点给我算算,不准忽悠我。”
雪落亭注视了他半晌,才悠缓地开口:“世子殿下将来的命运……”
许闲看着他,连许侯爷也看着他。
他又停顿了好一阵,突然莞尔一笑,说:“好着呢。”
“敷衍,”许闲说。
“这可不是敷衍,老天爷派我来你身边,自有深意。”
许闲听他这么一说,忍俊不禁,凑到他耳边低语:“秘密。”
雪落亭点头,小声回道:“秘密。”
收回目光时,无意间与许侯爷对视了一眼,见他正半眯着眼盯着自己,眼神幽暗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雪落亭朝他微微颔首。
第15章 悠闲
回到侯府,已是午饭时分。
雪落亭第一次和侯爷夫妇坐在同一张桌上,许夫人全程黑着脸,倒是许侯爷和和气气的,时不时还招呼着他夹菜。
饭后准备离开时,许夫人才拉着许闲说:“能将你的生辰八字与贴身衣服泄露出去的,必是咱们府上之人。闲儿,这件事情你爹会来处理,你好好在家休息,也不要再想想着往外跑了,你看看你这脸色,都差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