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那本封面人物像贺雁来的书,他还是没舍得动,偷偷藏在了书房的角落里。
那日意乱情迷,他钻在贺雁来怀里喘息,任后者用指尖的老茧摩擦着将他送上极乐之境。爆发后迎来的那阵空虚里,他抬眸,从他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贺雁来清晰利落的下颌线,当时千里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想亲吻贺雁来。
这跟三年前那场家家酒一般的结亲之夜不同,现在千里的心情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比如,如果贺雁来再用“和谁结亲你都会这么做吗”为借口拒绝他时,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的心声:不,是只想和你做。
别人谁都不行,只想和你亲吻。
抱剑喜欢明煦,明尘心悦托娅。他们就像千里看到的那些话本一样,到了一定的年纪,遇上了命中注定的人,水到渠成地动了心。
千里也对贺雁来动了心。
千里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过。
想通这点以后,他对贺雁来一切奇妙的反应都有了解释。
十九岁的少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情窦初开,只觉得以往最正常不过的相处现在哪哪都不自在。
给贺雁来递茶的时候要垂下眸子遮住眼中的爱慕,陪贺雁来下棋的时候要绞尽脑汁思考怎么才能让人刮目相看,晚上贺雁来给他换药的时候......要努力遏制住呼吸,不让人发现自己紧张的吸气声。
兰罗大汗被这些甜蜜又磨人的小事折磨着,每天心情都在两个阈值之前反复不定,一会儿觉得贺雁来一定也对他动了心,一会儿又觉得贺雁来还是只把他当孩子。
贺雁来也敏锐地发觉了那孩子最近的心不在焉。
与其说是心不在焉,不如说是太过于刻意,以至于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精心雕琢后的伪装感,反而不像平常的千里了。
贺雁来只当是那日自己出手帮他解决那事儿让孩子害羞了,所以才举止奇怪,也暂时不准备管。
更何况,他自己都还没弄明白自己的想法。
日子就在两人的各怀鬼胎中过去了,贺雁来迎来了他到兰罗的第四个新年。
他已经渐渐变得游刃有余,能熟练地帮千里打点好前朝与后宫。新年祈福、君臣晚宴等,样样办得妥当。与他接触的下人们受他美色所惑,甚至渐渐忘了这是大熙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晚宴结束后,千里有了些醉意,摇摇晃晃地起身,宣布新年的到来;又顺了一遍祝酒词,举杯邀群臣共饮,一场宴席喜气洋洋,宾主尽欢。
而千里微醺,脑袋也发木,在大家推杯换盏之际,愣愣地瞪着贺雁来,眼神发直。
贺雁来被他逗笑了,嘴角一弯。人前不好做出太亲密的举动,他只好低声问:“怎么了?”
千里缓缓眨了下眼睛,摇摇头,脸颊养起来的软肉随着他的动作跟着晃动,想把醉人的酒意甩出去。接着,千里举起酒杯,迷迷瞪瞪地:“跟我喝酒。”
说完,不等贺雁来反应,他便豪情万丈地一仰头,把酒全喝下了肚。
如果忽略掉杯中所剩无几的酒液因为他没对准而全滴在衣襟上了的话,那么千里的姿态还是相当潇洒的。
贺雁来无奈地掏出手帕为他擦了擦衣领,连声哄他:“好,跟你喝酒。可是怎么我还没喝,你就全喝完了?”
千里想想也是,自己抓过酒壶准备再倒一杯,却被贺雁来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他好声好气,试图跟这个小醉鬼讲道理:“来之前,怎么跟哥哥保证的?”
可惜醉酒之人哪里还会记得喝之前说过的话,所以千里不负众望地摇摇头。
贺雁来无奈一叹,牵起千里的手搭在自己膝上不让他乱动,语气又柔又缓,让喝醉之人跟上自己的思维:“千里保证过的,今晚只喝五杯,绝不多喝。”
千里酒量一般,兰罗的酒盏又大,五杯正好是他的量。然而千里之前接受群臣敬酒,早就喝超了贺雁来给他定的额度,现在已经醉醺醺的了。
“不要。”千里不讲道理。
接着他又把主意打在了贺雁来的酒盏上,那一杯喝了一半,还有些清亮的酒液挂在杯壁上。
千里端起那个酒杯,送上前抵住贺雁来的唇瓣,神情专注:“你还没喝我敬的酒。”
贺雁来无法,只好顺着他低头抿了一口。
千里盯着他被酒色润湿的亮晶晶的嘴唇,喉结不由得上下一滚,忙掩饰自己,一把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他动作太快了,贺雁来还没来得及抽回身,两人的鼻尖在酒盏中间相撞了一下,疼得贺雁来不禁皱眉。
坏小狼,鼻子还挺硬。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在自己面前耍心眼儿,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尖卷走嘴角剩余的酒滴,眼神发沉。
“不喝了,大汗。”他低声道。
每次只要贺雁来一喊“大汗”他就会乖,这次也不例外。千里知道自己不能再越线了,乖乖“哦”了声,把酒杯放下,接下来的宴席上果然再也没喝过一口酒。
等晚宴结束以后,已是夜深人静了。
千里借口自己乏了,带着贺雁来先行离开。
一路上倒还好,直到进了寝宫,千里就开始酒后失态,软趴趴地挂在贺雁来身上,大着胆子在他脖颈上乱嗅,还嘟囔着他雁来哥哥好香,活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
“良家妇女”贺雁来被他折腾得没脾气,让明煦去打水,自己连哄带骗地把千里带回屋里。一身的酒气也不好直接倒在床上,只能维持着两人都最熟悉的姿势:让千里跨坐在贺雁来身上,双臂环着他的脖颈。
贺雁来拍拍他的后背:“真醉了?”
千里哪里肯承认自己喝醉了,“哼”了一声,灵活敏捷手脚并用,从贺雁来身上爬下来,不甚清醒地碎碎念:“才没喝醉,你看,我走得......多板正!”
他抬起双臂,准备给贺雁来展示自己清醒的大脑,结果动作太大了,一个没注意,什么东西从他怀里掉了出来,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啊!”千里吓了一跳,忙弯腰去捡。
贺雁来也跟着他俯身,嘴里还在问:“什么掉了?”
说话间,他的视线也落在了千里捡起来的那东西上。
倏地,贺雁来眼神一顿,想也没想直接出手按住千里的小臂;后者因此被迫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手也被固定住了,动弹不得。
他迷惑地抬头:“雁来哥哥?”
贺雁来无暇理会他的疑惑,眉头紧蹙,神色严峻,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这簪子,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千里掉出来的,正是他那日在集市上从一个少年那里买回来的玉簪。
因为掉在了地上,玉簪被磕破了一角,碎在了地上;但整体还是完整的,尤其是头部,贺雁来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的花纹。
一只展翅待飞的大雁,用金丝做了尾羽钳在玉里,触手生温。
......
“少爷快看,这是我今天偶然间得来的,尾部居然有一只大雁的图案,做工多好啊,是不是跟你的名字很配!”
“小爷我用什么簪子啊,小姑娘的东西。你买这回来做什么?”
“多好看啊,好看就买了啊,一定要有用才能买吗?切,不喜欢算了,我自己留着。”
......
回忆里来去如风的少年欢喜地掏出一枚玉簪,献宝似的递到自己面前。而自己当时年轻气盛恃才傲物,以为以后多的是机会找借口收下它,所以梗着脖子选择拒绝。
他就这么错失了将那簪子留在身边的机会,而送簪子的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从......哪里得来的?”贺雁来声音颤抖,握住千里小臂的手不自知地用力。
“疼......”千里咬住下唇,不知道贺雁来究竟是怎么了,有些委屈。
而贺雁来则瞬间清醒过来,看着千里吃痛的脸,忙缩回手,把人扶了起来,为他揉捏手腕:“抱歉,我失态了。”
千里心里泛上来点难过,故意不搭腔,莽撞地把玉簪往贺雁来手里一塞:“喏!那日我在集市上偶然买到的,觉得和你很配,但是抱剑说,这都是姑娘的东西,估计你不爱用,就没给你。”
连理由都跟当初十分相像。
贺雁来紧接着问:“买到的?谁卖给你的?是一个二十三岁上下,与我差不多高,相貌英俊的男子吗?”
过去这么久了,千里哪里还记得那个人的样貌,只好诚实地摇摇头。
贺雁来缓缓松开手,接过那枚玉簪,只觉得自己好像一半被冰封着,另一半却在火里炙烤,失而复得的喜悦与患得患失一时间积聚在心头,他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神色凝重。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与千里解释,就听这少年小心翼翼地问:
“雁来哥哥......这是,明彰的东西吗?”
贺雁来一愣,反问道:“千里怎么知道明彰?是明煦与你说的吗?”
千里摇摇头,又点点头。
是也不是。
明煦确实经常无意间在他面前提起明彰的名字,千里自然也知道,明家兄弟,其实最初有三个。
可是,也许是同类之间某种直觉,千里本能地意识到,这个明彰与贺雁来之间,怕是有一段不平凡的往事。
于是,今晚见到贺雁来这个反应时,他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明彰的名字。
这是明彰的东西吗?
他也曾经和自己一样,满心欢喜地觉得这簪子和贺雁来相配,所以买回来准备找机会送出去吗?
贺雁来和他之间......还发生过多少次这种似曾相识的场景呢?
作者有话说:
彰宝出现了!千里开始急了!
第45章 情长
屋内一时间陷入沉默。
良久,贺雁来率先有了行动。
他将玉簪温柔地放在桌子上,转而执起千里的手,温声问:“刚才吓到了么?”
贺雁来指的是自己失态,按住千里的手腕不让人起来的时候。
千里抬起眼复又垂下,望着自己被贺雁来珍惜捧起的手,心思微动,突然反客为主,试探性地却又十分固执地,将手指一根根插进贺雁来的指缝中。
贺雁来皮肤偏白,而自己天天雨打风吹的,手自然没有人家的好看。这么放在一起就生成了对比,千里又觉得自己的手不秀气了。
而贺雁来对他的小动作并不在意,他早已习惯了千里在他面前黏人的情态,更何况他现在心如乱麻。几番斟酌后,他开口:“明彰是......我以前的近侍。”
“他们明家世代为我贺家所用,原本明彰是跟着我兄长的,后来......我兄长死于战场,他就来跟了我。”贺雁来眼神幽深,定定盯着一处窗楹,回想起曾经那个少年来自己面前报到时的模样,不禁浅浅笑了笑,“他比你大一些,今年应该有二十三岁了。只是,从我腿伤之后,他就再也没了踪迹。”
千里忍不住皱眉:“雁来哥哥找不到他了吗?”
贺雁来摇摇头,淡淡地收回视线:“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都没见到他的踪迹。三年前我初到兰罗时,明尘曾经发现过他的护甲,那就是他这么多年唯一的消息了。”
说这话时,贺雁来的神态有些寂寥。
千里看着看着只觉得,自己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将他拽进凡尘里,可现在他却好像和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要飘飘然飞回到天上去了。
没来由的,他有些害怕,十指下意识地收紧力道,想把贺雁来牢牢抓在手中。
他看了眼桌上的玉簪,舌尖在唇珠上点了点,欲说还休地望回来,正撞进贺雁来悠远的眼眸里。
“......雁来哥哥。”千里犹豫良久,不禁小声唤道。
“怎么了?”
“......”千里紧张得喉结一滚,喉咙干涩,“雁来哥哥。”
他又叫了一声。
烛火在两人中间明明灭灭,将贺雁来投射在床铺上的影子撕扯得变形扭曲,恍若另一个人。千里被他的影子吸引去目光,心思放空,想说的话便不自知地从唇峰中泄了出来:“你......喜欢明彰吗?”
贺雁来一怔。
像是怕贺雁来又哄他,千里连忙道:“我十九岁了哥哥,你可不能再糊弄我了。”
十指相扣的手似乎幅度很小地颤了颤,但还是被千里捕捉到了。
贺雁来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刚欲开口,千里却倏地怕了。
想也没想,他像十六岁纵马时问贺雁来一样,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手心被酒意蒸腾得滚烫,覆盖在贺雁来脸上,从鼻尖到下颌,食指侧缘全是他呼出的热气。
贺雁来垂眸看了眼那不安的手掌,却没像三年前那样躲避,而是轻柔又不容置喙地握住他的手腕,让他放了下来。
“我曾经确实心动过。”贺雁来坦坦荡荡地说。
千里心跳倏地空了一拍。
“可是千里,你知道的,我现在已经不是大熙的将军,而是兰罗的合敦。”贺雁来那般温柔地望着千里的眼,微微一笑,“从我三年前决定来兰罗和亲开始,我与明彰就再无任何可能性。是我在家国大义和儿女私情里选择了前者,自古两难全。”
大古是烟花惹事,风月知情,莺燕成招。年少时期无疾而终的暗恋最终还是难敌岁月漫长。
历史不会眷顾任何人,所有人都是它的棋子,被时间推着攘着往前走,不回头。
若是当初明彰没有失踪,若是贺雁来决心要与仁帝斗个鱼死网破,若是与大熙议和的人不是阿尔萨兰,若是大祭师在贺雁来结亲的第一天就将他秘密杀害......那么如今也许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已经发生了的才是既定的事实,贺雁来就是遇到了千里。他就是在陪伴小狼一步步成长的过程中,找到了自己的救赎。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发生过就是没发生过。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掰扯清楚的,不过一笔烂账,旧事难提。
贺雁来......不是圣人。
当时的贺家如风雨飘摇之萍,贺雁来又背负着满门忠烈的世俗枷锁,他别无选择,也绝不后悔。
只是他运气实在很好,本以为要在异国他乡了却余生,但是天可怜他,送来了千里。
明彰确实会为他买来相衬的玉簪,可是只有千里会担心贺雁来不喜欢,默默将其藏在自己怀里。
千里的爱真诚又炽热,大胆又敏感。纯粹地捧在贺雁来面前,取之不尽,任君采撷。
贺雁来怎敢望进这般热烈的翡翠里。
“......那,我呢?”千里颤抖着问。
贺雁来没懂:“什么?”
“那我呢?”
千里红着一双眼,扑簌簌地垂下眼睫:“我也只是你家国大义里的一环吗?”
想也没想,贺雁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是。”
千里不是,千里不是。
千里就是千里。
贺雁来目光如炬,捧起千里的脸,坚定道:“你就只是千里,就像我就只是贺雁来。千里,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我不想我们之间的相处掺进任何别的杂质,就只有你我二人就可以了,好吗?”
他不忍心将千里拽进他斟酌谈判的筹码里。
千里眼泪掉落了一滴出来,又被他飞快拭去。他眼睛一错不错地回望,像是想从贺雁来眼中找出一丝丝虚假的东西,那么他就可以振振有词,他就可以无理取闹。
可是贺雁来的眼神是温柔的,是深情的,是谁都比不上的情意绵长。
“雁来哥哥......”
他低低唤了一声。
“嗯。”
“我会帮你找明彰的。”
“乖孩子。”
“但是......”
但是你不能不喜欢我。
千里在心里默默说道。
他是个很笨的孩子,对于感情很迟钝。贺雁来最初来到兰罗也许确实是被逼无奈,可是他已经用行动证明贺雁来可以在这里过得很好。
以后也可以过得很好。
过去发生了事情他不能改变,那他就放眼未来。明彰确实曾在贺雁来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那就说明明彰也一定是个惊才绝艳的人,才会让这么多人对他念念不忘。
找到明彰,是贺雁来的心结。如果能够解开它的话,那么千里也愿意去做。
千里暗中握拳,将那柄玉簪拿起来,又放进贺雁来手里:“那这个还是给你,但是我还会送你别的礼物。”
贺雁来垂眼,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几不可闻。
算了,贺雁来,承认吧,你就是对千里有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他悄悄抬眼,想将这一刻坚定勇敢的少年模样刻在自己心里。
可不能提,不能提。千里有他灿烂壮阔的一生,历史甚至不会记下他这个见不得人的“男妻”的名字,遑论他一身病体,风光不复。
不能提,不能提。
作者有话说: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把我的想法解释清楚,所以来唠叨几句,因为我不想看到雁来哥哥被骂
大家年少时遇到惊艳的人不一定就是走到最后的那个人,现实会有很多因素阻挡两个人继续相爱。但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在一起就是没在一起,两个人还是会有各自新的人生。就,人的生命里从来不是只有一条路,人当然也不会永远做出正确的选择。贺雁来当初走投无路,在他的视角里,和亲男妻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在那个时候,他肯定会为了贺家、为了大熙、为了自己而放弃明彰,我觉得不能说他错;而在与千里经年累月的相处中他认识到千里有那么那么好,对他升起些情愫,我觉得也不能说他错。
贺雁来不是圣人。
看不惯这里的小可爱可以轻点骂......
第46章 解释
几天后,千里带着贺雁来去他买玉簪的地方寻人,结果自然扑了个空。
小狼脸色慌乱,连手带脚地比划着,为自己证明确实有这么一个少年,甚至还把抱剑拖出来给自己做证,生怕在贺雁来那儿丢了信任。
而贺雁来斯斯文文地打量了一番四周环境,轻叹声气:“明彰若是不想被找到,那我们找翻天了都找不到他的。”
以前明彰最擅长的就是侦察和隐蔽,他虽然桀骜不驯,但意外的耐性好,在一个地方猫着能几天不动,常叫敌人头疼。
千里见贺雁来没有怪他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乖巧跟在贺雁来身边。
贺雁来心里默默思考着。
明彰已经消失三年有余,为何最近突然出现?若是听说了他身在兰罗,为何不来见他,反而以卖簪子为由,引来了千里注意?
更重要的是,千里虽常在宫外走动,但从来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见到大汗真颜之人少之又少。那明彰是如何判断,这柄大雁玉簪,一定会辗转到千里之手?
更何况......
贺雁来眉头渐渐蹙起,手指暗暗发力,抓紧代步车的扶手,指节发白。
......卖簪子的人,真的是明彰吗?
如果是他,那还好说;若不是他......
那明彰的东西,又怎么会到他的手里呢?
这种可能性乌云一般在贺雁来心头盘旋,久久不散,他没跟任何人提起。
这件事上,最着急的自然是明尘与明煦。而明煦心急如焚地揪着抱剑的脖领子,也不管在兄长面前避嫌了,连声催促:“到底是什么人啊,长什么样,多高,看着多大?你怎么回来都没跟我提起过?”
抱剑也觉得自己很委屈。他那天一直跟在千里身后,注意力自然全放在大汗身上,不敢有半点闪失。至于那个摊主,他也就是匆匆瞟了一眼,只知道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他以前一直养在贺家军的预备军里,从来没去过战场,哪里见过明彰的样子?
这件事似乎又要不了了之了。
千里曾经好心提议可以在兰罗地界发布寻人告示,重金酬谢,不怕找不到明彰,但被贺雁来婉拒了。
他望着少年人有些失望的眼睛,温和地安慰:“明彰想见我的时候,自然就会出现了。”
然而他没说出口的是,常年战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直觉,已经让他嗅到了某些不寻常的踪迹。
明彰突然这时候有了消息,一定不是什么巧合。
如果千里在这个关节点大肆寻人,难免不会打草惊蛇,那岂不是正中他们圈套?
因此,纵使心中万分迫切,他还是没松口让千里实施他的计划。
这个神秘的少年就这么来去无踪地在所有人的生活里惊鸿一瞥,又谨慎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