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顿了顿:“今天不叫。”
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各自忙了一下午。
快到傍晚的时候,沈含烟站起来走回自己房间,拉开衣柜门。
与一般女生不同的是,她的衣服很少,无非就是一些T恤卫衣牛仔裤,黑色灰色藏蓝色,挂在衣柜里浑然一体。
至于唯一的一条裙子,沈含烟拨开一堆卫衣牛仔裤,眼神落在衣柜最边上。
那里挂着一条白色的裙子,上面有淡淡紫色的鸢尾印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不像她,这还是大二时参加新年合唱,为了班级活动不得不买的。
沈含烟犹豫了一下,把裙子取出来穿上。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修长的身材,高挑的个子,露出袖子的半截手臂牛奶白,但上次扭脚时撞出的一块淤青始终没消,在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沈含烟从衣柜里拿了件毛衣穿上,正在套第二只毛衣袖子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沈含烟:“进来吧。”
小兔子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伸了进来,一看沈含烟愣了一下,推开门,站在那儿咧嘴笑。
沈含烟把马尾从毛衣领子里拉出来,在镜子里刚好可以看到小兔子的一张脸,她在镜子里与小兔子对视:“什么事?”
小兔子笑着说:“沈含烟,你怎么可以扎马尾呢?”
******
季童走进沈含烟的卧室,拉起沈含烟纤细的手腕:“跟我来。”
沈含烟被季童拉着走出房间,垂眸看着自己手腕被季童小巧的手握着,一个皮肤是泛着青的冷白,一个皮肤是透着粉的嫩白。
白与白之间并不相融,透着过往的岁月、成年的分界、不一样的成长经历和各怀的心思。
季童把沈含烟带到自己卧室,让她坐在化妆镜前。
沈含烟四处打量了一下。
这算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来季童的卧室,上次为了叫季童起床来过一次,但那次没拉开窗帘也没开灯,整个房间混沌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而这时,窗帘开着,季童又开了一盏灯,房间得一切就看得很分明。
比如床靠墙的那一侧,摆着一整排玩偶,黄狗白狗粉兔子,还有一只眼睛很奇怪的桃子。
比如墙上贴满各种海报,都是沈含烟没看过的,穿机甲的少女飞在半空,应该是日系二次元那一挂。
比如梳妆台边放着半盒没吃完的薯片,盖子也不盖,很神奇的牛油果味。
季童站在她自己的一片小天地里,笑着问沈含烟:“你为什么穿裙子呀?”
沈含烟淡淡说:“晚上要出去吃饭。”
季童绕到沈含烟背后:“穿着这样的裙子,怎么能扎马尾呢?”
她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沈含烟的头又快速缩回去,问:“我帮你把皮筋拆了可以么?”
沈含烟有点好笑:“可以。”
季童握住沈含烟的马尾,把她的皮筋往下撸。
沈含烟发现,季童力气是真的很小,沈含烟的头发那么厚那么多,束在一起很粗的一把,皮筋绕成三圈紧紧绷着,季童费了很大的劲才把皮筋橹下来。
沈含烟的长发一瞬散下。
季童小声说:“像幅山水画。”
沈含烟:“什么?”
“我不是学中国山水的。”季童飞快的在沈含烟头发上摸了一下:“但你的头发,像幅山水画。”
在沈含烟看过去的时候,季童的手已经缩走了。
沈含烟心想:我身上是带电么?
季童凑近她头发看了看:“这里有条印子。”
沈含烟:“嗯,每天扎完头发都有。”
她头发太多,皮筋箍得太紧,每天扎完马尾都会勒出一道痕。
季童伸手,擦过沈含烟的耳边。
沈含烟耳朵一热,发现季童一手扶在她肩头,微微俯身。
像落下的一个拥抱。
然后她发现,季童是越过她肩头、在梳妆台上拿了一把梳子。
一下,两下,三下。
房间里怎么会这么安静呢,明明窗户开着,外面有鸟鸣的声音风的声音偶尔婴儿车滑过的声音。
可沈含烟就是能听到季童的梳子,一下一下梳在她头发上,沙沙,沙沙。
季童说:“沈含烟,我给你化妆好不好?”
第29章
沈含烟说:“叫我沈含烟,不可以。”
季童撇撇嘴。
沈含烟又说:“给我化妆,可以。”
季童就笑了,跑到一边的衣柜里翻了一会儿,拿着一个化妆包回来了。
沈含烟瞥一眼:“我以为你不化妆。”
上次去给季童开家长会的时候,沈含烟发现很多高中女生都化妆,学校不让就偷着化,透明的睫毛膏淡淡的腮红浅粉的唇膏,倒显得季童素面朝天一张脸,在人群中好像异类。
就特别显小。
“我不化妆。”季童小声说:“但我是学美术的嘛,这些我都会的。”她举举手里的化妆包:“买回来玩过,不过不适合我。”
沈含烟想了一下,的确没法想象季童浓妆艳抹的样子。
沈含烟问:“你把化妆包藏衣柜里干嘛?怕季总发现?”
“不是。”季童飞快的说。
一瞬沉默。
季童嘟哝着开口:“季唯民带回来的那些女人,她们有时候会偷偷进我房间,我不想让她们用,好脏啊……”
她说着突然住嘴:“我不是说你妈。”
但沈含烟显然在想另一件事:“她们不能用,但我能用?”
“嗯。”季童认真的点点头:“你很干净。”
她把化妆包放到桌上,手指伸出来,轻挑了一下沈含烟的下巴。沈含烟坐着,她站着,垂眸认真盯着沈含烟的脸,像在观察三庭五眼的比例。
那眼神因认真而炙热,让沈含烟有点不自在。
就在沈含烟要移开眼神的时候,季童一瞬凑近,带着一股少女独有的蔷薇花香和奶香。
窗外一阵秋风,燃起郊外燎原火种的那种风。
季童一张粉白的脸凑到沈含烟面前,鼻尖几乎要抵上沈含烟的鼻尖,在沈含烟刚刚看过的电影里,那是一个即将接吻的姿势。
沈含烟知道这不可能,但她手放在化妆桌上,莫名捏紧了桌角。
果然季童在离她似乎只有一毫米的地方停下了。
季童看着她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几乎要扫到她的睫毛:“你眼睛里有我哎。”
说着笑起来,好像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沈含烟淡淡的告诉她:“这是正常的光反射原理,如果你觉得这很神奇,我还可以给你讲讲屈光系统虹膜反射和瞳孔对光反射通路。”
季童:……
她转身默默去翻自己的化妆包,小声嘀咕:“学霸好可怕。”
也就没有看到,沈含烟眨了眨眼。
刚才季童的瞳孔里,也同样有个她。
******
季童手速很快,这让沈含烟觉得她每天用在画画上的时间并非虚度。
她放下最后一把化妆刷:“好啦,看看。”
她绕到沈含烟身后,微微俯身,她的脸就出现在沈含烟的肩上,和沈含烟的脸一起映在镜子里。
一张清冷,一张幼嫩。
季童给沈含烟化的妆,和上次师姐给她化的很不一样,并没用什么重色,只是用各种深浅不一的大地色,打出不同层次的阴影。
于是沈含烟的一张脸上,眼窝更深邃,鼻梁更挺立,甚至鼻尖下也被季童打出一块小巧的阴影,显得鼻子和嘴唇的比例特别好看。
季童显然很满意自己的作品,笑着晃晃头,一点点细碎的头发扫在沈含烟脸上。
季童问:“我能拍张照么?”
沈含烟:“你会拍照?”
“不是专业那种,就随便拍着玩儿。”季童绕到床头柜上拿了个相机,给沈含烟看:“毕竟我是学美术的嘛,构图比例那些,都差不多。”
沈含烟一张张翻着照片,有路边打盹的猫,一朵半开的花,现在已经很少见的铁匠铺。
季童什么都拍,但是沈含烟发现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拍人呢?”
为什么现在又要拍我呢?
季童顿了顿,然后笑着说:“我没什么朋友的嘛,季唯民一直不在,外婆又总躺着。”
她又追问了沈含烟一次:“可以拍你吗?求求你啦。”
沈含烟瞟了她一眼:“不要轻易说求这个字。”
季童吐了下舌头:“那,行不行?”
沈含烟想了想:“行。”
其实沈含烟是一个很少拍照的人。
以前在小山村的时候是没条件,那里的人每天在温饱线上挣扎;后来上了大学是自己不喜欢,总而言之她是一个慎独的人,空留一堆影像在世界上,她不知道意义是什么。
不记得你的人,也不会因为你多拍了几张照片而记得你。
但此时,也许是小兔子端着相机一脸期待。
也许是镜子里映出她自己的脸比平时更精神了几分。
也许是窗口送进的一阵风,带着难得的暖意撩动着窗帘。
不知是其中的哪个元素,让沈含烟挺了挺背,望向季童的相机镜头。
季童一张小巧的脸藏在相机后微笑,这时忽然又起的一阵风,撩动季童身后白色的纱帘,沈含烟下意识看过去。
那一瞬季童按下快门。
沈含烟回过神:“给我看一眼。”
季童笑着把相机藏到背后:“不给。”
沈含烟:“可你拍的是我。”
季童狡黠的眨眨眼:“你不是说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吗?”
嗯沈含烟再次确认,兔子果然是一种胆小却狡猾的动物。
知道用她说过的话来反将她一军了。
这是好事。
沈含烟又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准备站起来。
“等一下。”季童走过来:“你要不要也给我化妆啊?”
“你是小孩子化什么妆。”沈含烟说:“而且我不会。”
季童把化妆包递到沈含烟手里:“化口红就好。”
沈含烟迟疑一下。
季童走过来,牵着她毛衣衣角摇两摇:“我也爱漂亮的嘛。”
沈含烟就笑了。
季童这样子,让她想起那种七八岁的小女孩,正是性别意识第一次觉醒的年纪,开始偷穿妈妈的高跟鞋,小小的脚让鞋大得像一艘船,还要偷偷涂妈妈的口红。
在沈含烟的成长岁月里,奚玉一直是缺位的,这让沈含烟失去了偷穿高跟鞋和偷涂口红的机会。
不过把白纱蚊帐披在身上假扮仙女这种事,在沈含烟还不够成熟理性的幼年岁月,也是有的。
好傻。
那时候还幻想着自己的人生会徐徐展开,自己会身赋神奇的魔法。
季童牵着她的衣角又晃了晃让她回过神来:“行不行嘛?”
这种略带稚气的拖长语调让沈含烟放松下来,她说:“好吧。”
她拿起化妆包,里面有好几只口红,她瞥了季童一眼:不是说只玩过一次吗?
季童看着她笑。
她把打开的化妆包伸到季童面前:“要哪支?”
季童:“你帮我选。”
沈含烟:“你知道我是学化学的吧?”
季童:“那怎么了?”
沈含烟:“那意味着我是一个理工女,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
“没关系呀。”季童弯起眼睛:“我胆子很大的。”
沈含烟被她逗笑了。
她看了眼化妆包里的四支口红,红色橘色裸色甚至还有支深紫,老实说她很难想象涂在季童嘴上是什么效果。
季童刚才给她涂的是一支裸色,但季童唇色浅,会不会不适合。
沈含烟犹豫再三,拿起那支偏正红的。
她问季童:“这种深色的口红是不是要用唇刷涂?”
季童笑:“你怎么知道?”
沈含烟:“上次学姐给我化妆,我记得她用了。”
季童点点头:“是要用,但我没有。”
沈含烟:“那怎么办?”
季童又笑了:“你自己想办法呀。”
好像逗大人为难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沈含烟晃晃自己的手:“手指行么?”
季童笑着点头。
沈含烟旋开口红盖,那是一种红到几乎艳丽的颜色,某种意义上是一种自然界很少见的颜色,沈含烟又犹豫:这颜色真的适合季童吗?
可季童跃跃欲试的催她:“快点呀。”
沈含烟的手指擦上口红。
这时窗外的夕阳已经不知落到几点钟方向了,可离昼夜转换又还早,整个世界变为了糊成一片的昏黄,好像泡在一瓶很多很多年的黄酒里,让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醉醺醺的色彩。
沈含烟面前的少女,也泡在这样的黄酒里,整个人都在发甜。
闭着眼,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翕动,小巧的唇微张。
那唇像一颗泡在黄酒里的小樱桃。
沈含烟轻轻托起季童的下巴,沾了口红的手指抹上去。
季童一抖。
其实接触季童下唇的一瞬,沈含烟也抖了一下。
她以前在一片散文里读到,说少女的唇软得像春天第一朵花瓣,沈含烟很难想象那是怎样的触感。季童的吻曾经落在她额头,但额头总不如指尖的触感神经发达,那过分柔嫩的触感让她指尖发颤。
她觉得说像花瓣并不准确。
像她来邶城之后才见过的那种天鹅绒。或者,像秋天刚生出来的小羊羔,腹部最柔软的那一块。
季童为自己的颤动找了个合理的理由:“你手好凉。”
她小声说,像抱怨。
沈含烟把手放到嘴边哈了两口气。
她发现涂口红其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她的指腹要在季童这样柔嫩的唇上,来回来去摩擦。
那颗小小的樱桃,就在她的揉搓里不断变形,直到慢慢变得嫣红。
季童睫毛尖颤动的幅度好像更大了一点,直到沈含烟说一声“好了”,季童张开眼。
沈含烟发现了件了不得的事。
季童看着沈含烟问:“你怎么了?”
沈含烟:“没怎么。”
季童:“很不适合我是么?”
沈含烟看了看她,没说话。
季童:“哼我自己看。”
她凑到镜子前,沈含烟在她身边,默默低头把口红盖子旋好。
她没看季童,季童涂完口红的样子却像印刻进她心里一般。
季童对着镜子:“呃,嗯。”
好像也给不出什么合适的评价。
其实沈含烟很理解她,因为涂上这支口红的季童脱离了好不好看的范畴,而是像变了一个人。
沈含烟对化妆品没任何了解,当然说不出“蓝调红丝绒”这么专业的形容来,她只是感叹于一支口红的威力居然这么大,让一个一脸稚嫩的少女好像瞬间跳脱了她的年龄局限。
明明只是一支口红而已,为什么会让原本圆圆的眼睛变得细长了一些,原本圆润的鼻头变得挺立了一些,原本带点婴儿肥的脸颊变得立体了一些。
季童拉拉她的衣角,指指镜子里的自己:“你看,到底有没有很奇怪?”
动作却又分明还是稚气的。
沈含烟往镜子里望去。
这就是她发现的了不得的事,原来在她身边与她朝夕相伴的少女,某种意义上与成年也只有一步之遥,忽然拥有了与她并肩的立场和资格。
一支口红涂在季童嘴上,也好像涂掉了两人之间一条隐形的线。
曾经沈含烟好端端的在这头,固守成年人的底线。季童远远的在那头,挥霍着少年人的天真。
沈含烟垂下眸子:“要是觉得奇怪就擦了吧。”
她抽了张纸巾递给季童。
“我不。”季童把纸巾团成一团捏在手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我觉得挺好玩的。”
这时沈含烟的手机响了,她摸出来看了一眼,走到窗边接起:“喂?嗯,好,我马上出来。”
她收起手机指指自己的脸,面色已如平常一般淡然没什么表情:“谢了。”
她往房间门口走,季童一瞬错愕,从梳妆台前站起来:“你去哪?”
少女回家后换了条白色的睡裙,比夏天厚不少,但依然有那种带点英伦宫廷风的滚边,这让她像古堡里远离凡尘的公主,也许不老不死永远停留在十七岁的年纪,嘴上一层耀眼的红色口红却在提醒,她离成年不过一线之隔。
沈含烟此时无比庆幸:“骆师兄在楼下等我。”
季童动了动涂着口红的嘴:“骆嘉远?”
“我不是说了要出去吃饭么?”沈含烟说:“我和骆师兄约了,去同门师兄师姐的婚宴。”
她嘱咐季童:“阿姨会来做晚饭,我走了。”
脚步声响起得比平时更匆忙。
季童握紧了拳:是因为骆嘉远在楼下等她么?
呆站了半晌,季童忽然跑到窗边,远远看到沈含烟一个修长的身影走出了院子,拉开铁门,跟骆嘉远说了两句话,就一起走了。
季家这片墅区视野很好,季童站在窗口,能一直望到沈含烟和骆嘉远并肩的身影,顺着她家院子的红色砖墙,走过了木芙蓉,走过了蒜香藤,绿色的灌木枝桠落在沈含烟的肩头。
季童忽然打开衣柜随便拿了身衣服,连窗户都来不及关,背对窗口匆匆换好,蹬蹬蹬就往楼下跑。
跑到院子门口,还好左边是一条直路,沈含烟和骆嘉远走了一会儿了,季童追出来还能看到遥遥两个身影。
季童跟了上去。
******
沈含烟和骆嘉远应该是要去坐地铁,与季童每天早上走的方向相反。
这段路是沈含烟每天早上坐地铁走过的路,季童其实对这条路也很熟,因为在沈含烟来季家以前,她不知多少个傍晚,在这里无所事事的游荡。
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每次路过自家别墅,都会抬头望一眼那扇半开的窗户。
这样的距离看不见人影,也听不见女人故意压低的喘息,一阵阵的像被掐住咽喉的动物,让季童想逃。
那是季唯民带回家的第多少个女人,季童刚开始还数一数,后来就不数了。
直到走得双腿发僵,季童实在走不动了,就蹲在自己院子门口。
有路过的好心人看她小小一只:“小妹妹,迷路了吗?”
季童点点头。
那人又问:“爸爸妈妈的手机号记得吗?我帮你打个电话。”
季童摇摇头。
这时院子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季唯民带着一个口红几乎全脱的女人走出来,惊讶的问:“季童?你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季童就那样蹲着,仰起一张小脸看着他,像只流离失所的小动物。
好心的路人很警惕:“小妹妹说她迷路了。”
季唯民愣了一瞬,一脸尴尬的把季童拉起来:“她说着玩呢,这就是她家,我是她爸。”
路人问季童:“小妹妹,是吗?”
季童垂头站着,不说话。
季唯民更尴尬了:“这孩子从小胆小,估计吓坏了。”
他轻轻摇季童的肩:“说话呀,这是不是你的家?你不想要你的家了吗?”
季童终于开口:“是。”
路人这才放心走了,季唯民松了一口气,他叫季童:“快进去吧,我送阿姨走了就回来,来跟阿姨说再见。”又炫耀一般对身边的女人说:“这孩子从小最听话了。”
蹭花了口红的女人俯身冲她笑:“当然听话了,听话爸爸才喜欢呀,是不是?”
季童在心里说:需要你告诉我么?
那年她不过八岁,却已明白这道理明白了很多年。
于是她小声说:“阿姨再见。”于是季唯民满意的笑了:“我就说这孩子听话吧,你放心。”
那女人挑起唇角,伸着长长的红色丹蔻就要来摸季童的头,季童一躲。
季唯民说:“这孩子就是胆小。”
司机已经开着车在院子门口等了,季唯民送女人走到车边,季童没有先进去,而是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季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