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唯民接了个电话:“好,我就来。”
他转头看着季童小小的身影,一个人站在夕阳下,只有影子被拖得老长,孤单得有些可怜。
季童小声的开口叫他:“爸爸。”
你回不回来。
季唯民开口:“我有事要去一趟公司,你快进去,让家政阿姨做好吃的给你吃。”
说完季唯民跟女人钻进同一部车,呼啸着开车走了。
季童总觉得在车门关上以前,听到了他们互相调笑的声音。
但季童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忽然而起的一阵风,席卷着地上的枯叶,发出嗑啦嗑啦的声音。
扫过季童被夕阳拖得老长的影子,向更远的地面滚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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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现在沈含烟和骆嘉远走的这条路,季童是很熟悉的。
她知道哪一块方砖有点松,如果下雨天踩上去会溅一脚泥。
她知道会路过一间小卖部,附近的小学生最喜欢在这里买卡牌。
她知道地铁口秋天会聚集起卖菠萝的小贩,有个梳辫子的大姐卖的比旁边男人的更好吃。
这会儿地铁口就聚集着两个卖菠萝的小摊,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梳辫子的大姐和她旁边的男人。
骆嘉远停下脚步,好像在问沈含烟要不要吃。
季童在心里说:买梳辫子那大姐的,别买那男人的。
可沈含烟摇了摇头,并不要吃。
喔对了,沈含烟怎么会吃零食呢。
骆嘉远可真傻。
可这小小的窃喜像一丝烛光,只在季童心里闪了一闪就快速熄灭了。
因为无论骆嘉远怎么傻,现在走在沈含烟身边的是他,而季童只是一个鬼鬼祟祟跟在他们身后、人群中面目模糊的影子。
季童觉得沈含烟就永远不会是这样的影子。
她个子高,脸又白得发光,就连坐个地铁,都无数人往她身上瞟。
骆嘉远在沈含烟身边,好像在问下楼梯的时候要不要扶她,因为沈含烟前阵子扭伤了脚。
沈含烟摇了摇头。
季童混在人群里全神贯注盯着沈含烟,都没注意自己身边挤得不行,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狠狠踩了一脚。
少女洁白的皮鞋上一个肮脏的鞋印,踩她那人慌了一下:“对不起!”
少女理也没理,像只灵巧会钻洞的兔子一样钻到人堆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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邶城的地铁,好像永远只分人多的时候,和人更多的时候。
挤上地铁时忘了锁屏、下地铁时微信被挤卸载了这种段子,在这里好像是会真实发生的。
季童这会儿却很喜欢这样的人多,她跟了沈含烟一路,胆子越来越大,在人群中悄悄挤近沈含烟,近到可以看到沈含烟脖子上那颗痣的距离。
沈含烟依然不能发现她。
地铁终于来了,季童跟沈含烟和骆嘉远挤上同一节车厢,缩在沈含烟背后的一个角落。
其实她们离得多么近,近到她可以闻到沈含烟身上的洗衣粉味。
她对着沈含烟的背影伸出手。
旁边的大妈不乐意了:“小姑娘你干嘛呢?人这么多你就别乱动了。”
“哦。”季童垂头丧气的放下手:“对不起。”
看似那么近的距离啊。
她一伸手,却还是触不到沈含烟的背影。
无论多么微小的距离,五厘米?十厘米?可差了,就是差了。
站在沈含烟身边的人,不是她。
第30章
就在这时地铁一个急刹,车厢内广播响起:“现在是临时停车……”
旁边抱怨声四起:“怎么又临停?”
“二号线最近总这样,说在调试设备什么的……”
季童痛恨这次急刹,因为骆嘉远心明眼亮的在沈含烟胳膊上扶了一把:“小心。”
沈含烟点点头:“谢谢。”
沈含烟站稳后,骆嘉远的手就撤开了。
可季童又爱着这次急刹,因为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倒去时,她跟着人群往沈含烟那边倒,有那么一瞬间,她扬起的发丝触到沈含烟的毛衣袖子。
按理说沈含烟是不可能有感觉的,可车停稳以后,沈含烟就是往这边看了一眼。
季童吓得一下子转身,钻入人群里避开沈含烟的脸。
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还能听到骆嘉远在问沈含烟:“怎么了?”
沈含烟摇摇头:“没事。”
不一会儿,地铁继续往前开了,又不一会儿,沈含烟和骆嘉远下车了。
这一站下车的人不多,季童怕被发现,挤在人群里磨磨蹭蹭,直到车门关闭前最后一秒才冲下车。
旁边大妈直咂嘴:“现在的年轻人啊疯得来!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啊?”
季童心想:就是有了不得的大事。
她出了地铁站,远远跟在沈含烟和骆嘉远身后,数着两人的步子。
两人都很高,但男人的步子到底更大一些,骆嘉远走两步,沈含烟走三步。
季童个子没沈含烟高,腿也没沈含烟长,可她控制着自己的步频,跟沈含烟保持一次。
一步。
两步。
三步。
很好她做得到,季童咧嘴笑起来,跟在沈含烟身后再来一次。
沈含烟走在月光洒下的第一缕清晖中,她走在红砖墙挡出的阴影里,秋天的第一锅糖炒栗子经过沈含烟的鼻子过滤,才慢悠悠飘到她身边。
一步。
两步。
三步。
可是。
就算她与沈含烟的步频一致,走在沈含烟身边并肩的人,依旧不是她。
心一乱,步子就乱了,乱七八糟跟在沈含烟身后胡走一气,眼睁睁看着沈含烟和骆嘉远钻进了一家酒楼。
季童呆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到这时节,夜里的风已经有些凉了。
这时季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季童接起来:“喂。”
电话里是一个机械般礼貌的声音:“季小姐,请问您和您朋友什么时候到店?”
季童:“到不了了。”
对面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起伏:“我店的双人生日晚餐为特别定制,如您不能按时到店,是不退不换的……”
季童打断她:“不用退,算了吧。”
对面的声音依旧维持着机械的礼貌:“好的季小姐,我店全体员工恭祝您生日快乐……”
季童把电话挂了。
凉丝丝的夜风吹在身上,她今天因为急着出门,胡乱抓了件长袖T恤套在身上,这会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什么嘛,她在心里嘀咕,哪有这样祝人生日快乐的,半点真心都没有。
可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这时已经晚上七点过了。
也就是说,在她十八岁生日过去十九个小时零八分钟以后,她收到了第一份生日祝福。
虽然是这样冷冰冰的机械的语调。
又站了会儿,也许过了五分钟,也许过了十分钟,也许过了五十分钟。
季童连摸出手机看时间的心情都没有了,她觉得双腿发僵,夜风一阵阵吹来让她忍不住抱住胳膊,抬头向酒楼的二楼望去,那是沈含烟和骆嘉远去吃婚宴的地方,此时金碧辉煌,亮着暖黄的光。
看上去,可比风扫着落叶的街道暖多了。
沈含烟有脱掉她的外套毛衣、露出那条很好看的裙子吗?
季童冻得跺了两下脚,觉得脚趾尖跟手指尖一样,也麻了。
腿也是,在夜风里哆哆嗦嗦站不住,她吸吸鼻子,闻到一阵香甜的烤红薯气味。
季童走过去:“有烤白薯吗?”
烤红薯的大叔挺热情:“有哇,红的白的都有,可甜哩。”
“帮我选个烤白薯。”季童交待:“千万别选成烤红薯了,我只爱吃白薯。”
“你这个女娃娃奇怪得很。”大叔笑:“别的女娃娃都喜欢吃红薯,红薯比白薯甜哩。”
他选了个白薯递给季童:“这个行么?”
季童又确认了一次:“是白薯吗?”
“你放心哩嘛。”大叔忽然催她:“不好城管来了,女娃娃你快付钱。”说着就把二维码往季童面前递。
季童被他的节奏搞得紧张起来,匆匆忙忙扫了码,大叔把三轮车骑得跟风火轮一样,一瞬间就没影了。
季童拎着她的烤白薯走回酒楼楼下,抬头望了一眼,二楼的灯光太晃眼,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不停晃动。
其中有没有一个,是她的沈含烟。
又站了一会儿,季童的腿更酸了,她不得不蹲在地上,打开烤白薯的袋子,大叔还给了她一个黄色的塑料小勺子,被她叼在嘴里。
“祝我生日快乐。”季童在心里说。
空气里有淡淡烤鸭的香气,油润油润的,不知是不是从沈含烟吃婚宴那一家飘出来的。
“小姑娘。”
季童暂停剥白薯的手抬头。
跟她说话的是个面善的女人,看着她的脸愣了一下:“你一个人蹲在这里,小小一个,我还以为是个迷路的小孩。”
季童这才想起自己嘴上还带着沈含烟给她擦的口红,蓝调丝绒红,让她比平时看起来成熟不少。
其实从客观上来讲,过了今天,她也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大人了。
可此时头顶一盏路灯,拽着她脚下的影子摇摇晃晃,好像她八岁那年站在家门口等季唯民,季唯民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最终跟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上了车。
十年过去了,八岁的她走到十八岁的岔路口,可她仍然一个人蹲在路边,对着自己的影子。
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季童觉得那把塑料勺子已经被她咬出了浅浅的牙印,她慢慢把那勺子从嘴里抽出,仰脸冲女人笑笑:“谢谢,我没事。”
“那就好。”女人匆匆走了。
天地之大,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奔赴的地方。
而她一个人蹲在这里。
这时,她忍不住把手机摸出来看了一眼,静悄悄的没任何人联系过她,她点进通讯录季唯民的那一栏,手指顿了顿,最终还是退了出来,把手机塞回口袋。
她又把塑料勺子塞回嘴里咬着,双手开始剥白薯,一点点撕掉皮。
季童傻了——
怎么是红薯啊?!
******
沈含烟和骆嘉远一起走进宴会厅,陈骞穿着身西装站在门口迎宾,戴着平时那副眼镜,但看上去明显比平时紧张。
他先看到的是骆嘉远,走上去在骆嘉远肩上锤了一下:“兄弟,来了啊。”
然后他很快看到落后骆嘉远半步的沈含烟,明显愣了一下:“沈含烟?你也来了?”
“怎么,不欢迎么?”沈含烟笑了一下:“恭喜了。”
“谢谢谢谢,怎么可能不欢迎?就是没想到。”陈骞摸着头发笑。
毕竟沈含烟是R大最高冷的女神,著名的高岭之花,从不参与集体活动。
他只想到唯一一种可能性:“你俩谈了?”
骆嘉远立刻在他肩上反锤了一下:“说什么哪?”
陈骞呵呵笑:“行行行,那就当祝福,祝福哈。”
骆嘉远抓了把喜糖塞给沈含烟:“别听他胡扯了,我们先进去吧。”
陈骞看着他俩的背影笑。
坐进宴会厅,婚礼开始的吉时还有一段时间才到,中央长长的走道已经被洁白的铃兰装点一新,穿成小花童模样的小孩在上面跑来跑去。
骆嘉远看了一圈,看到他们同门所坐的那张桌子,和沈含烟一起走过去。
众人一看骆嘉远和沈含烟一起来了都在笑,其中一个师姐“哦哟”一声。
骆嘉远的脸又红了,汗津津给沈含烟拉开一张椅子。
沈含烟倒是很淡定:“谢谢。”
两人一起坐下后,众人又对骆嘉远挤眉弄眼了一阵,但沈含烟素来高冷,自带一股气场,众人也不敢随便跟她开玩笑,过了一会儿,也就玩手机的玩手机、聊天的聊天了。
骆嘉远一看没人注意他们了,才低声开口:“那个。”
沈含烟看着他。
骆嘉远清了清嗓子:“你今天挺漂亮的。”
沈含烟:“谢谢。”
骆嘉远悄悄瞟她一眼:“你化了妆?我都不知道你会化妆。”
“我不会。”沈含烟说:“我妹妹给我化的。”
骆嘉远:“小骑士?”
沈含烟点点头。
骆嘉远:“她不还是高中生么?她会化妆?”
沈含烟解释了一句:“她是美术生,层次阴影这些原理跟化妆都是相通的。”
骆嘉远总觉得沈含烟说起她妹,话好像比平时多那么一点,他提议:“下次叫小骑士一起吃饭吧。”
沈含烟未置可否。
骆嘉远紧张起来,又清了清嗓子:“那个,他们今天乱开玩笑说我喜欢你什么的,你别放在心上。”
沈含烟看向骆嘉远:“所以,其实你不喜欢我吗?”
沈含烟这么一问,骆嘉远反而愣了。
他挠挠头,温吞道:“你觉得呢……”
这时宴会厅内音乐响起,照耀着走道和主舞台的射灯暗下,刚在门口还稍微能嬉皮笑脸的陈骞,这时站在舞台一端,随着主持人发出上台的邀请,同手同脚的走上舞台。
大家都笑。
骆嘉远悄悄看了沈含烟一眼,这时主舞台后的大屏幕上开始放幻灯片了,沈含烟的一张脸就随着不同照片变换颜色,照片放到水族馆时她是淡蓝色,照片放到夏威夷时她是浅黄色。
平时白净如雪的沈含烟,在这组幻灯片的照耀下变得多彩起来。
耳边是温馨的情歌,唱着美好的未来:
“这个世界,随时都要崩塌,
我没有其它的愿望,
假如明天将消失了,趁现在我爱着,
只想记得,被你抱着,温热的感受……”(注)
沈含烟在幻灯片的背景音乐中开口:“不说我觉得,只说我希望。”
她看着骆嘉远,难得在笑:“我希望你有一点喜欢我,但又别太喜欢我。”
骆嘉远一愣:“什么意思?”
沈含烟笑着望向舞台方向,这时幻灯片已播放完毕,许彤在她爸的搀扶下出现在走道一端,一脸笑容但眼中有泪,一身洁白的婚纱也如铃兰绽放。
沈含烟低声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突然响起的结婚进行曲,盖过了沈含烟说话的声音,而这句由沈含烟悄声说出的话,坐在她身边的骆嘉远却听清了。
舞台上的许彤正由她爸牵着,由花童陪着,走向幸福的未来,好讽刺。
沈含烟那轻轻的一句话盖过了响彻整个宴会厅的音乐,让骆嘉远彻底懵了。
******
等到仪式进行完,现场灯光再一次亮起时,众人转回面对餐桌的方向,一脸的心满意足。
有人感叹:“真好啊,这么幸福。”
他们搞学术的人,在生活上其实很容易钻牛角尖,晚婚是常事,孤独终老也不是没有,陈骞和许彤这一对从大学本科就开始谈,研究生毕业后修成正果,在他们这圈子里实属很难得了。
骆嘉远默默盯着桌上的菜不说话。
终于有人注意到他:“小骆,怎么给你看感慨了?什么时候轮到你?”
一桌人都看着骆嘉远身边的沈含烟笑,沈含烟倒是面色如常。
骆嘉远抬头勉强笑了一下,没答他们的话。
这时开始走热菜了,先端上来的是一盘松鼠桂鱼,骆嘉远默默拿起筷子,挑了块鱼腹放进沈含烟的碟子里:“你……多吃点。”
桌上又有人说:“喔哟。”其他人都笑。
沈含烟也拿起筷子,夹起那块鱼腹:“谢谢。”
吃了一会儿,大家的话题渐渐从科研夫妇应该怎么分配家务,转移到可控纳米材料的形成,这时沈含烟的手机响了。
沈含烟摸出来一看,怔了怔。
居然是她亲妈奚玉。
除了让她住进季家搞定季童这件事以外,奚玉可从没主动给她打过电话。
沈含烟对骆嘉远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骆嘉远:“要我陪你么?”
沈含烟:“不用,你吃你的。”
她站起来走出宴会厅:“喂。”
奚玉的声音传来:“你是跟季童一起在家么?”
“不在。”沈含烟说:“我在外面吃饭。”
“完了完了完了,季童是一个人在家么?”奚玉一声令下:“你别吃饭了,赶紧回家找季童!”
沈含烟:“出什么事了?”
奚玉:“还不是都怪老季,我早让他把季童生日告诉我,我不得好好表示一下?结果他天天都忙忙忙,今天都快过完了,才突然想起今天是季童的生日!”
沈含烟一颗心砰砰的跳了起来:“季童生日不是来年七月二号?”
有一次季童填学校的调查表让沈含烟帮她签字,沈含烟还看过她身份证,特意瞟了眼生日,的的确确就是七月二号。
当时沈含烟还想季童上学真早,要到高中毕业了才满十八。
奚玉:“身份证上不是真的,是季童刚生出来身体不好,找一什么大师算的假生辰,他们生意人就信这套!”
沈含烟直接把电话挂了,匆匆走进宴会厅去拿自己的包,只来得及对骆嘉远说一句:“我有事要先走。”
骆嘉远慌忙站起来:“怎么了?我送你。”
沈含烟已经走出老远了:“不用了你慢慢吃。”
骆嘉远缓缓坐下,沈含烟一走,同桌人开玩笑的胆子就大了:“小骆,你的魂丢了!”
骆嘉远勉强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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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童后来想了想,那的确是个挺诡异的场景,难怪当时那么多来来往往的路人盯着她看。
毕竟一个穿卫衣的少女,蹲在路边对着一个烤红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很容易让人疑惑——
这红薯成精了还是怎么着?跟少女处出感情了还是怎么着?
不然一个红薯被烤,实在不至于哭成这样啊!
季童估计那些路人都觉得她脑子有点问题,因为他们都往她这边看,但没一个人上前跟她说话,季童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也没人上前给她递一张纸。
直到季童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一个浅浅的影子,罩在了她脚边的红薯上。
季童以为又是一个像面善阿姨那样的好心路人,抬头——
一瞬间她惊得打了个嗝,又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站在她面前的,居然是沈含烟。
那时夜色已经深了,染着粉的瑰紫变成打翻墨水般的蓝,天空没有星星,一盏一盏的路灯成了替代,细碎的灯光如星光,掉在沈含烟的头发上、肩膀上、伸出来的指尖上。
沈含烟的手里拿着一张纸:“擦擦你的鼻涕。”
季童实在太惊讶了,以至于哭都忘了哭,愣愣看着沈含烟。
“不擦?”沈含烟淡淡的问:“还是要我帮你?”
季童小声嘀咕:“那还是我自己来吧。”她接过纸巾,犹豫了一下:“你可不可以转过去一下?”
沈含烟转了个身背对季童,季童悄悄躲开沈含烟两步,借着一堆路人高声谈笑的声音,用力擤了擤鼻涕。
哦妈的,她刚才哭得太投入,一张纸还不够。
她只好问沈含烟:“还有纸吗?”
沈含烟在包里翻了翻,正要转身递给季童,季童吓得尖叫:“别回头!”
沈含烟站住了,季童做贼似的,捂着鼻子从背后靠近沈含烟,从她手里把纸巾一扯,又飞快的跑走了。
终于她带着清爽的鼻子点了点沈含烟的背:“好了。”
沈含烟回头,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睛红红鼻头红红,越发像只兔子,瓮声瓮气问她:“你不是在吃席么?怎么出来了?”
沈含烟:“你怎么在这?”
季童:“我……”
沈含烟接话:“跟踪我。”
季童:“啊,那个……”她小声嘀咕:“我就是有点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