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温言书狼狈得有些滑稽,眼睛哭得像是一条金鱼,衡宁恰巧忙完手里的阶段任务,便问他什么情况。
温言书委屈巴巴把自己埋进臂弯里,似乎又要哭了:“我偷玩手机被我妈发现了……”
衡宁似乎不是很意外,甚至觉得温言书这副反应有些小题大做,便就听到那人说:
“这是我找别人借的手机,我跪下来求她,她还是把它摔碎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衡宁听到这里,忽然一阵胃疼,下意识想着,这人要是得攒钱赔人手机,自己又不知道得包他多久的早餐。
“我昨天晚上在门外楼梯上跪了一夜……我没有睡觉,她也没睡……”说到这里,温言书又开始流眼泪了,“她不给我进家门,说我太让她失望了……”
衡宁终于感觉有些窒息了,他早听闻温言书的妈妈有些严苛,但让孩子在门外跪一夜,真的有点儿太过分了。
主要还是温言书太听话了,衡宁看着他惨兮兮的模样心想,换成稍微叛逆些的,可能早就爬起来,跑到楼下网吧逍遥自在地过一夜了。
直到温言书撸起裤管儿,给衡宁看那成片的巨大淤青,他终于绷不住崩溃地哭出声了:“一会儿还有体育课,感觉根本站不起来啊……”
他哭得真的太惨了,这是衡宁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无助和痛苦,产生了一种确实应该帮帮他的念头。
于是他陪温言书跟体育老师请了假,说他上学路上摔着了,两个人便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做了一堂课的题。
那天放学,温言书磨磨蹭蹭从椅子上爬不起来,衡宁便让他别动,跑去打工的店里,找老板借了辆自行车,把温言书送到了他家楼下。
温言书家住在七中的教职工宿舍,那里有着光鲜的单元门、整齐的窗户、雪白的粉刷墙。
那时候衡宁停下车,只站在楼下往上看了看,正巧对上一个女人朝下扫视来的目光。
车座后的温言书便立刻紧张地唤了一声:“妈妈……”
女人戴着眼镜,衡宁看不清她背后的表情,只听到一声冷漠的宣判:“你迟了两分钟了。”
身后,抓着他校服的手心便骤然攥得更紧了。
衡宁接收到了他的情绪,便抬头对女人道:“阿姨,温言书他的腿走不动路,稍微耽误回来的时间了。”
下一秒,那女人便关上窗,踩着高跟从楼上飞驰下来。
在女人把温言书接走的前一秒,衡宁撕下一张便签塞进他手里,上面写着他家的电话号码,他希望如果有事,这个人今晚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他不知道温言书有没有领略到自己的意思,只知道那晚打完晚工,自己满脑子都还是温言书被他妈一瘸一拐拖上楼的背影。
下了班,衡宁穿过学校边繁华的闹市区,拐进渝市最著名的穷人区“野水湾”里,沿着漆黑的石板路,找到了这一片最破烂的一间小屋。
这是他上高中之后,为了方便上学的同时照顾父亲,特意搬的便宜出租屋。
门是破的,吱呀打开就把父亲吵醒了,里面传来一串虚弱的咳嗽,衡宁拉开灯,窄小却整洁的屋子便被照亮了。
“幺幺,今天学校生活啷个嘛?”一回家,父亲就会照例问问他这一天的事情。
衡宁在学校话不多,回家却乐意和爸爸聊天:“我学得很认真。”
他一边说着今天上课的内容,一边脑子里跟着复习。
“我有个朋友叫温言书。”衡宁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跟父亲说,“我觉得他有点可怜。”
这是他第一次跟父亲分享学习以外的事情,也是第一次以“朋友”的名义称呼温言书。
他跟爸爸说了很多,说他上课不认真也考了第五名,说他为了买MP3饿到昏厥,说他动不动就一副要哭的样子,说他妈妈真的好恐怖……
“我给他留了电话,我怕他妈今晚还要整他。”衡宁说。
但他等了一晚温言书的电话,却什么都没有等到。
作者有话说:
这个单元是校园回忆向单元,如果不喜欢这类情节的朋友,可以直接跳订~
第51章 匆匆那年02
第二天, 温言书请了病假,没来上学。
这件小事并没有给衡宁的学习造成什么影响,只是下早读的时候下意识要去校门口买豆浆和豆沙包, 都已经找好零钱了, 这才发现右手边是空着的。
衡宁盯着空荡荡的座位看了片刻,转身, 推推眼镜继续刷题去了。
今天的题错了很多, 一些不该出现失误的地方频频出错, 衡宁觉得烦躁极了——他第一次感觉有些听不下去课。
中午放学, 他给父亲送完饭之后没去宿舍背书,而是又跑去了温言书他家楼下。
他朝楼上望了望,却并不知道自己期待看到什么, 约莫站了一分多钟, 他悻悻地决定回学校时, 自己方才紧紧盯着的窗子突然吱呀开了个小缝。
衡宁很不喜欢自己爱多管闲事的性格, 转身就要走, 却在下一秒, 看见一张小猫似的脸, 悄咪咪从窗子的小缝探出来,直勾勾盯着他。
那人正戴着眼镜往下看,看见衡宁眼睛立刻亮起来,做出口型问他:“你怎么来啦?”
这小心翼翼的样子, 显然是他妈还在家, 衡宁也不敢大声,就也做着口型问:“还好吗?”
温言书给他比了个ok:“还好!”
衡宁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 便点点头, 转身打算离开, 这时,那楼上人立刻急了,压着声音唤道:
“诶诶?我不好!你别走……”
这声音其实不大,但显然是吸引到了他那位恐怖老妈,温言书刚一说完就惊悚地捂着嘴撤回,脑袋消失在窗口。
衡宁很快领悟到当下的处境,眼疾手快地钻进身后的墙角边悄悄打量着,下一秒,就听见那窗户“砰”地一声开到最大,女人探出脑袋,犀利的目光宛如探照灯一般扫视着楼下。
衡宁躲在墙后一身冷汗,好在没被发现,女人的脑袋消失了不到半分钟,温言书就又悄悄探出脑袋,似乎是很没有安全感地寻找着他的影子。
确认安全后,衡宁跑回楼下,朝他招招手,做了个手势不让他讲话,接着用口型配合手势道:
“晚上放学来找你。”
这是衡宁兼职以来第一次请假,他也不知道自己来找他有什么用,只想着或许自己在的话,温言书的处境会好那么一点。
他在莫名力量的驱使下,背着书包来到了温言书家门口,直到敲响那防盗门的前一刻,他才感觉到有些紧张。
但他还是敲了门。
对着眼前这位戴着眼镜、头发一丝不苟的冷面女人,他并没有太多怯场,只是从书包里拿出温言书的作业:“阿姨好,老师让我给他送作业本,顺便把今天上课内容跟他讲讲。”
女人回头望了房里一眼,就听门内传来还有些轻重不一的脚步声,接着就是温言书小声怯懦地开口:“妈妈,他就是我同桌,那个一直考第一的衡宁……”
听到这里,女人扫视衡宁的目光终于有了些改变。
以一种近乎苛刻的眼神将衡宁扫描完毕后,女人终于拉开了门:“进来。”
语气像是放学生进办公室的教导主任。
事实上,温言书的妈妈确实是七中的数学老师,平时在家拼了命地给温言书做辅导,在班里,对待学生也像对儿子这样近乎变态的严苛。
眼前这个家和温言书的母亲一样,维持着近乎强迫症的整洁,衡宁衡宁点点头,落落大方地换了鞋,走了进去。
此时,温言书正穿着一身睡衣,手足无措地站在母亲身边,除了显得无措得有些可怜之外,并没有看到有别的皮外伤。
衡宁背着书包把人往房里推,刚想顺手把房间门关上,就听他妈妈冷冽道:“不许关门。”
衡宁便也跟着窒息了。
似乎是想考察衡宁的真实水平一般,在他给温言书讲上课内容的时候,温言书的母亲始终在这附近来回走动,应当是在听他到底说得怎么样。
衡宁倒也不怯场,更是抱着自己再复习一遍的心态,落落大方地讲着。
温言书显然精神很难集中,垂着脑袋一会儿就开起小差来。
这要在平时,衡宁定是会直接拿笔杆子敲他脑袋了,但这回外面他妈盯着,衡宁并不想让她知道温言书开小差了。
于是他就当没事人一样,在温言书有口无心的“嗯嗯”声中,讲完了今天课程的大体内容。
门外,温言书的妈妈听课显然比他儿子认真几百倍,刚一说完数学,她走进来,指出了衡宁方才讲的那道例题,还有更简单的思路。
衡宁虽然很不喜欢温言书的妈妈,但不得不承认,这人的课讲得确实很好,和老谢详尽的解题风格形成了互补。
可惜温言书并不知道珍惜,心思又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温言书妈妈很显然有一套对付他的绝招,只随手将方才题目的数值一改,加了个额外条件,让他继续在原有的选项中选。
这时候浑浑噩噩的温言书终于回过神来,他在书桌边闷了一整天,脑子都快炸了,眼前这一幕更是直接往他脑袋里扔了个噼里啪啦的炮仗。
眼看着女人的目光又沉下来,一边已经心算成功的衡宁赶忙在温言书的腿上轻轻画了一笔。
温言书机敏地开口答道:“选C。”
女人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在她问出那句“怎么解的”之前,衡宁急中生智地打岔道:“我想问一下,这一题的第二步是怎么一下导到第三步的?”
女人身上老师的天性瞬间被唤醒,转眼就忘了问温言书推导过程,回答衡宁的问题去了。
这一晚,衡宁从他家离开的时候,温言书已经因为身体扛不住,早早就要上床休息了,他倒是趁机问了温言书妈妈好几个问题,好好把握住了向市优秀教师提问的机会。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忘了自己今晚是来救温言书的了。
回去的路上,衡宁背着书包,踩在石板路上,忽然觉得有些不甘心——如果家里稍微宽裕些就好了,他想去报优质的补习班,想请这样的优秀导师为自己解惑,想把课下的时间都满满当当地安排上……
可是他连这一晚免费的时间都是用打工费换来的,想要达到别人补课轻而易举就能达到的高度,就意味着他自己钻研,需要成倍的精力和时间。
要是能有钱些就好了,要是可以不用打工就好了,要是可以专心致志地去读书就好了,衡宁时常会这样想。
眼看着班里很多同学,在课下补习班的冶炼之下成绩突飞猛进,衡宁自己却因为学习时间紧,整个生活几乎被压缩成一块无法回弹的海绵,精神也紧绷到了极点。
这是他第一次在学习上感到焦虑——尽管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人超过他,但他总是会做一些被人狠狠碾压的噩梦。
直到那一天,温言书小心翼翼地跟自己搭话,问道:“衡宁,你想来我家补课吗?我妈想让我多跟你这样的好学生相处……”
尽管他知道这人肯定会跟自己提条件,也知道自己选择补课,就注定会失去打工的时间,尽管他回答温言书的是“我今晚回去考虑一下。”
但他此时却莫名有种被救赎了的感觉。
自己还有得救啊。
作者有话说:
温言书:你们上课,我好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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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的回忆篇主要是以衡宁视角为主,缺氧那边这两人的Part则是温言书视角更多,写过的剧情我会尽量不重复的,尽可能两边都呈现出最佳阅读体验!
第52章 匆匆那年03
决定去温言书家补课的事情, 衡宁下了很大的决心。毕竟要耽误打工的时间,家里给爸爸看病的钱,本身就很吃紧了。
衡宁爸爸却答应得很干脆, 他告诉衡宁, 今后再遇到这样的机会,不要因为金钱的问题有任何犹豫。
“你能读书是爸爸最大的心愿。”衡宁爸爸说, “我现在努力治病, 也无非就是想多看你几年。”
第二天清早, 衡宁给了温言书答复——自己只要帮周末偷摸出门的温言书打个掩护, 就可以换来长期高质量一对二的小班教学补课。
为了更好的读书,衡宁可以起早贪黑,也可以帮忙撒谎圆谎。
他模仿温言书的声音接了他妈妈的电话, 还帮温言书写掉了他的那份作业, 两个人里应外合, 倒是打得一手默契牌。
他把学习时间和资源利用到了最大化, 在学习上也更加自信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 他觉得自己真的前途无量起来。
细细回想起来, 那段时间大概是他们整个高中生活里最快乐顺心的日子——温言书有着一位称职的掩护,终于有了可以偷摸着出门喘息的时间,衡宁则暂时从高压的生活中逃离,成为一个单纯为梦想奋斗的高中生。
因为补课的缘故, 两个本来就坐在一起的少年距离更近了。
不知不觉中, 温言书跟衡宁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
他说他其实并没有多喜欢听歌,只是小时候爸妈吵架的时候, 他不敢听, 就悄悄把耳机戴上, 在被窝里一缩就是一晚,久而久之,耳机就成了他逃避现实的一处避风港。
他说爸妈离婚的时候在法院闹得很难看,他在法庭上吓得哭了半天,还是法官叔叔一直安慰他,他才坚持到了结束。
他还问过衡宁无数次,有没有觉得自己太娘了、嫌他没有男生该有的样子,衡宁不好意思跟他说,他倒是觉得蛮喜欢这样温温柔柔的男孩子,相处起来像是清清的流水一样,舒服极了。
衡宁知道他这样的顾虑是有原因的,尽管他没有说过,但是他能明显得感觉到,温言书并不是很讨同龄人的喜欢。
如果温言书拿自己当朋友的话,衡宁心想,这人在班里唯二的朋友,应该只有自己和他那位名叫佟语声的、身体不太好的发小了。
后者还是个性格开朗的海王,一活跃起来整个周围都是朋友,温言书一看那一群人围得层层叠叠的,便也很自觉地不敢往里挤了。
一开始,衡宁只是觉得温言书可能不太合群——有些人天生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去,他自己也是不爱凑热闹的一类人,便没多注意。
直到他亲眼看见有人往他的水杯里倒粉笔灰。
衡宁没见过这种事情,第一眼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你们在搞什么?”
搞恶作剧的是班里比较刺儿头的几个,本身就和衡宁这样的好学生合不来,一听这话立刻嗤笑起来:“你他妈天天跟那家伙走那么近,不怕他怀孕啊?”
这句恶俗的玩笑立刻引来了周边小范围的一阵哄笑,起哄的有男生有女生,有成绩好的也有成绩差的,似乎全班都默认温言书是这样的一种角色,听得衡宁恶心得要命。
他刚把温言书的水杯从抽屉里拿出来,想要拿去洗干净,就看那人匆匆而狼狈地从班级门口钻了进来。
似乎是对这样聚集的场面敏感又熟悉,温言书朝自己座位上瞥了一眼,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衡宁定睛一看,这人从头发到裤腿儿,全身都是湿漉漉的。
和衡宁对视的瞬间,温言书便躲闪地垂下目光,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剥开人群来到自己的桌子前。
他看见自己的水杯在衡宁的手里,便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里面……”衡宁话还没说完,那人就伸出手急匆匆抢回了自己的水杯。
然后低着头颤着音小声道:“我知道,谢谢你。”
在四周一片戏谑的、嘲弄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里,湿淋淋的温言书抱着自己的水杯又冲出教室,洗了整整一节下课。
接下来的那堂自习,衡宁翘了十分钟,准确说是请过了假的,却倒也是他唯一一次请假,他回了一趟家,给温言书拿了一套干衣服。
他回来的时候,温言书还穿着那一身湿淋淋的校服,目光涣散地坐在位子上,既不写作业,也不看书,也没有想象中哭哭啼啼的样子,就这样愣愣地坐在原位,一动不动,麻木得像个死人。
衡宁气不过,一把直接把他从位子上拉走,把自己的干校服塞进他的怀里去。
整个班里只有班长在看自习,这一出动静不小,立刻引发了一阵颇有歧义的唏嘘。
温言书也茫然失措起来,几乎是被衡宁整个直接拖拽到了卫生间。
最里面的隔间还有一地没有清扫的水渍,旁边还有方才一并用来充当作案工具的水桶和拖把,温言书不敢往里看,抱着衡宁的衣服就匆匆掩上了最外一层隔间的门。
他受了刺激,显然不敢轻易锁门,却又支支吾吾道:“你能不能不看我……”
衡宁本来站在门外帮他拿衣服,根本没有想看他,倒是被他这么一出问得有些恼火:“谁要看啊!”
一听他生气了,温言书立马哆哆嗦嗦道歉:“对不起……你别走……”
烦死了,又不给走又不给看的,衡宁立马就想回班刷题了。
好半天,这人终于磨磨蹭蹭换好了衣服——衡宁的校服比他大很多,松松垮垮坠在身上,还拢着袖子,不干练,到却显得他更加娇小瘦弱了。
那时候已经深秋了,温言书换好衣服的时候还冷得发抖,脸到嘴唇都一片苍白。
衡宁又接了些热水给他喝,好半天,温言书才缓过神来,开口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要不要找老师换个位置坐啊?”
温言书的眼睛是乌黑的,蒙上水杯腾起的水蒸气时,像一片哀伤的黑色宝石。
衡宁被他问得发蒙,甚至根本来不及生气:“你什么意思?”
“跟我坐一起很烦的吧。”温言书勉强地笑了笑,“你也会被我连累的。”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什么老套谍战电视剧的台词,衡宁没理他,只叫他换好衣服就回班看书,那人吸了吸鼻子,低着头袖手跟他一起回了班。
两人一起坐回座位的时候,周遭起哄的声音就更大了,甚至课还没结束,他们俩的绯闻就在班里传了个遍——
老古板学霸和怂包死娘炮在谈恋爱,一对死基佬。
衡宁听了只觉得是无稽之谈,但后来总会有人恶意地把温言书往他怀里推,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在一旁瞎起哄,还有人直接在衡宁面前称呼温言书为“你老婆”……
有一点奇怪的感觉便在衡宁心里扎根了。
但衡宁很努力地没有表现出异常——他知道温言书和自己待在一起会有安全感,就尽可能多得和他待在一起,他知道温言书一个人待着害怕又孤单,就在学习完之后找他聊天。
他继续给温言书讲题、和他做体育课的搭档、甚至还找勤工俭学的老板接到了自行车,每天接送、和他一起上放学。
他还记得温言书第一次坐在他自行车后座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他:“衡宁?我可以抱你吗?”
但是他觉得别扭急了——其实直接上手搂完全没问题,可他偏要问那么一句,软软糯糯的声音擦着他的耳根子飞过去,差点把他的龙头都打飘了。
最后他还是让温言书抱着了。
那时候他们的车晃晃悠悠穿梭在无边的树荫之下,叶间的光斑像雨点一样扫过他们的肩头。
温言书的脑袋抵在的他的后背,热乎乎的,整个人像是要悬空起来一般。
林荫道下的路是衡宁骑过的最平坦顺畅的路——路上没有拦腰出现的欺凌者,也没有扑面而来的贫穷,他们总能在那里暂时忘掉学习、生活、人际……
这是一条只属于他们的、空白的时光隧道。
一直到那年入冬,衡宁的爸爸病情恶化,而同班的天赋型选手吴桥一也在学习成绩上、靠着诡异的天资压了衡宁一头,到手的特等奖学金也眼看着就成了泡影。
那段时间,一向心态平和的衡宁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
他难以言喻地嫉妒起来周围的人来——嫉妒他们有学习的天分、嫉妒他们有幸福的家庭、嫉妒他们有富裕的家境……
他一度怀疑自己放弃打工去补课到底有没有意义,或许多赚些钱给父亲治病远比花时间补课来得更值,他一次又一次地自我怀疑,直到圣诞节的那场班级晚会,同学们都在欢乐,而他依旧绷紧着神经,在喧嚣吵闹的班级里刷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