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一双眼黑白分明,视线落在瑟瑟发抖的青粟身上。
“新来的么?”她问。
青粟小心翼翼地点头行礼。
小公主打量了她半晌,冲着她勾勾手,“过来,推秋千。”
青粟胆战心惊地走过去,推着小公主在秋千上玩了一早上。
后来她才慢慢发现,其实顺安公主并没有大家传说中那么吓人。
从青粟进入端阳殿以后,就没见过公主肆意责罚过哪个下人。
很多时间,公主多半都只是懒洋洋地缩在美人榻上,拿着本闲书细细翻阅。
唯一和传言相符的是,宁景帝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女儿。
有一次她陪着公主到御花园摘花,正好撞上皇帝的御辇经过。
于是就被以冲撞圣驾的罪名,罚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看着公主膝头压出的青紫,当时的青粟瞬间流下了眼泪。
她抽泣着,头一回大胆到大逆不道地怨念:“陛下怎么能这么对您呢!”
公主反而还笑了声,拿起手帕给她擦干眼泪。
“无能之人,总是喜欢在无辜之人身上发泄怒火。”
公主语气淡淡说:“这样,方能显出他的能耐。”
青粟听不懂。
但她觉得,殿下不该属于这个小小的端阳殿。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耳畔的声音,让青粟瞬间回过了神。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差点走过了头。
“奴婢该死!”青粟连忙告罪,“请殿下责罚!”
“行了行了,少来这一套,”尤听摇头,“我什么时候罚过你。”
抬眸看见面前雕栏玉砌的大殿,还没进去,她就已经听见了里面的丝竹管弦之声。
着实热闹。
她眼中情绪却十分漠然,如果不是为了改变剧情点,这次的宴席她也懒得出现。
门口的太监尖声通传:“顺安公主到!”
在众人各异的视线中,尤听领着青粟慢慢走进大殿之上。
贺止戈捏着酒杯的手紧了几分,他抬眸,目光径直落在殿中央。
最先看见的,是一袭灼目的红。
四周灯火通明,更映得这抹红色滚烫潋滟。
再往上,是张勾魂夺魄的芙蓉面。
艳丽的长相,带着天然而生的几分媚意。
偏偏那双墨瞳冷淡,于是这点媚就像是藏在冰川之下的花蕊。
让人拼命想要去探寻背后的神秘。
贺止戈垂下眼,遮住了眸中的蠢蠢欲动。
数年不见,皇姐还是那么美。
尤听低眉行礼:“见过父皇。”
动作算不上有多一丝不苟,但也挑不出错处。
宁景帝不轻不重地“嗯”了声,“坐下吧。”
他没让人赐座,尤听只能找空的位置坐下。
而空下来的地方,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席位。
对于她的公主身份而言,无疑是种侮辱。
但尤听并不在乎,抬脚就准备往那边走去。
忽地,一声清朗的男声在大殿中响起:“皇姐。”
尤听循声望去,对上贺止戈带笑的眉眼:“皇姐坐我这里吧。”
“算算日子,阿止与皇姐好些时间没见过了。”
宁景帝神情淡淡,没有出言反对。
这场宴席的主人公都开了口,尤听自然只能抬步走了过去。
而且,这正合她意。
她记得原剧情里,宋窈姿就是坐在贺止戈的旁边。
桌子不窄,足以容纳下两人同时端坐。
刚刚坐下,尤听便听见身旁的人十分小声地喊了句:“皇姐。”
尾音上扬,很是欢快的样子,让人想起不断晃动着尾巴,期待着主人摸摸头的小狗。
她听见了,但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更没有转头。
可即使不看,亦能感受得到一股灼烫的目光,紧紧地黏在自己身上。
尤听握着桌上的白玉酒杯,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
——作孽啊。
贺止戈是这本书的男主,而尤听,拿的是男主白月光的剧本。
她到这个世界待了好几年,才第一次遇到幼年的男主。
小时候的贺止戈可没长大后这么威风,瘦瘦弱弱的,因为没有强硬的母家,而被宫中其他皇子欺负。
在回端阳殿的路上,尤听正好撞见贺止戈受辱的场景。
小孩满身是伤,被迫跪在碎瓷片上,不断有血从腿下蔓延,浸湿了地面。
本来,尤听应该视而不见地走过去,彻底将这段孽缘湮灭在源头。
但她对上了男童黑润的双眼,委屈又纯净的眼神。
才几岁大的孩子,被折磨得那样遍体鳞伤,她实在是做不到冷眼旁观。
尤听帮了他。
从此,贺止戈就成了她的一个小尾巴。
哪怕她其实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直到后来他长大了些,出宫居住,两人才多年没见。
和原剧情一样,贺止戈对她这个皇姐,有种病态的痴迷和执着。
“一晃多年,”贺止戈轻声问,“皇姐有没有想过阿止?”
不等尤听回答,他便低低地自言自语:“在外面的每一天,阿止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惦念着皇姐。”
尤听沉默不语。
身侧的男人声音低沉,像是委屈地诘问:“皇姐为何不理阿止?”
“贺止戈,”她忍无可忍,“闭嘴。”
年轻男人一下子笑了起来,眉目间尽是满足之态。
皇姐又和他说话了。
真好。
他紧紧凝望着尤听的侧脸,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所有人都以为他处心积虑,出生入死,只是为了得到那个位置。
其实不然。
从头到尾,贺止戈只是想得到一个人而已。
他知道这想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他必须得登上这世间的最高点。
将那些想要反对阻拦的人,一个个都杀了。
贺止戈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余光却依旧落在尤听的身上。
他告诉自己,再等等。
等他足够强大之时,就能够正大光明地将皇姐拥进怀中。
该属于他的,一定逃不掉。
贺止戈在想什么,尤听不用猜就能知道个七八分。
这人的目光实在太过赤/裸,如果不是旁人都没往这么惊世骇俗的方面去想,恐怕早就让人看出了端倪。
她皱了皱眉。
有点头疼。
后面的正常宴席上,贺止戈再跟她说什么,她都充耳不闻,权当自己是个聋子。
即使是这样,贺止戈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高兴得很。
她被吵得有些烦躁,直到听见太监的传报声响起:“太傅府宋小姐到!”
太傅位列三公,这宋小姐正是太傅膝下唯一的孙女——宋窈姿。
当朝亦可女子为官,所以这位宋小姐以后极有可能会接替太傅的位置。
众人的眼里不禁都带了一丝郑重,纷纷看向殿门的方向。
连身边的贺止戈都安静下来。
尤听也跟着望过去,这场宴席,她等的主角才真正出场。
一道鹅黄身影,娉娉婷婷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帘之中。
宋窈姿眉眼清疏,脸色带着久病的苍白,低眸垂目地行礼:“见过陛下。”
“阿翁本想亲自前来为三殿下庆贺,奈何实在病重,便让小女代为转达。”
她声色柔婉,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宁景帝笑得和蔼:“太傅实在是太客气了,窈姿啊,等会儿你去太医署,看看有什么能用上的药材,尽管拿去就是。”
宋窈姿低头道谢:“多谢陛下隆恩。”
“来人,赐座。”宁景帝一抬手,立刻有宫人抬着坐席奉上。
正好在尤听的身旁落座。
她斜眼瞧着。
宋窈姿生来就从娘胎里带了病气,从小身子就不好,要一直用名贵药材养着。
但她被太傅教导得很好,不像寻常闺秀一般过分柔弱,只囿于四四方方的宅院之中。
太傅只有宋窈姿一息血脉尚在,于是便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
宋窈姿不负众望,自幼就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资。
传闻有高人曾说过一句预言,“宋家凤凰女,得之安天下。”
当然,这话具体是谁说的已经不可考证,只是悄然流传了开来。
甚至连皇室都有所耳闻。
什么样的女子,才能称得上凤凰?
答案不言而喻。
更何况后面还跟了一句“得之安天下”,这个预言直接将宋家的地位推到了水涨船高的地步。
宋窈姿更是因此显露在诸位皇子的眼中,成为了皇子妃的热门人选。
但迄今为止,皇子们都是暗中计划,还没有哪位敢直接向宁景帝请旨——
毕竟,那样不就是向皇帝直白地暴露自己的野心了吗。
没有哪个皇帝喜欢自己还没死,儿子们已经开始觊觎他的位置。
想要谋夺皇位,贺止戈的目标同样放在了宋窈姿身上。
为了能够抢先一步,他已经在暗中开始谋划。
这场宫宴,就是宋窈姿一切不幸的开始。
“皇姐也很在意宋家小姐吗?”
耳旁,贺止戈含笑的声音响起。
尤听挑眉:“也?”
贺止戈没解释,只是看着尤听,深黑色的瞳孔里似有异光闪动。
很轻地又说了一句,“我这次回来,九死一生,皇姐都未曾多看我一眼。”
尤听再次默不作声。
贺止戈唇角轻轻扯开一抹弧度,笑得微涩:“皇姐是不是,不喜欢阿止了?”
尤听顿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贺止戈还住在宫里的时候,也曾问过同一句话。
那时尤听还试图想要扭正他的思想,天天给他灌输光伟正的大道理。
结果有一天,她撞见贺止戈正无比凶狠地骑在另一个皇子的身上,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人的脸上。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从最初的瘦弱孩童,长成了身姿颀长的少年郎。
那模样,半点看不出在她面前时的乖巧懂事。
目光狠厉,像头草原上发狠的狼崽子,在用力撕咬着身下的猎物。
那时尤听才明白,她所做的事不过是萤萤之火,毫无用处。
男主就是男主,他改不了,变不了。
永远都是贺止戈。
看到她之后,贺止戈顿时慌乱地收住了手。
他小跑到尤听面前,紧张地喊了一声:“皇姐。”
这次,尤听没有理他,拂袖离开。
贺止戈就跟在身后,不远不近地坠着。
一直跟到端阳殿,尤听进房睡觉了,贺止戈还站在门外。
他等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尤听打开门的时候,贺止戈已经虚弱得快要昏了过去。
他拖着踉跄的步伐,走到尤听面前,脆弱不堪地低声问:“皇姐是不是,不喜欢阿止了?”
“昨天我不是故意打他的,是因为他骂了我在先。”
尤听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她摇摇头,“我已经让青粟去查过了。”
“昨天分明是你抢十三的扇坠在先,他不给,你便动了手。”
“事到如今,你还要来向我撒谎?”
贺止戈抿紧了唇,“皇姐,对不起……”
尤听厉声问:“你非要抢他的扇坠做什么?”
少年抬头看着她,眼里翻腾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那扇坠很配皇姐,我想送给皇姐。”
尤听别开视线。
“贺止戈。”她郑重其事地叫他的名字。
“你唤我一声皇姐,我便将你当做弟弟。”
“我教你道理,是希望你能成为自身端正的君子,不是为了让你变成耍狠斗恶,两面三刀的小人。”
贺止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苍白如雪。
那天的最后,尤听说:“你走吧,端阳殿的门,不会再对你敞开了。”
自此之后,尤听再也没见贺止戈一次。
一直到他搬离宫中。
那时贺止戈的眼神,和现在丝毫没有分别,像只被人抛弃的幼犬。
但尤听清楚地知道。
这是只会咬人的狼崽子,除了对她,他心狠手辣,对任何人都能下得去手。
这些年来,为了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贺止戈手里沾了不少见不得人的血。
他的心冷如铁,一心想要突破世俗的桎梏,彻底将她囚禁。
他说将她视若神明,却又从来没有问过尤听是否愿意。
就像那个被他争夺的扇坠,本就不属于他。
但他喜欢,于是想尽方法都要得到。
“贺止戈,”尤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飘飘地开口,“有时候我常常在想,当年救下你,是不是错了。”
贺止戈眼里的笑意一点点褪去,他抿紧了唇,神色仓皇。
半晌,才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皇姐后悔了吗?”
他笑了下,“可是后悔也没用了。”
他是战场上百战百胜的战神,被他盯上的目标,注定不可能逃脱!
尤听将酒杯抬起,饮下了一小口果酒。
她轻声说:“是么,那就试试。”
试试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到最后究竟会是谁输谁赢。
-
宫宴接近尾声,宁景帝大手一挥,让人呈上别国进贡的佳酿。
一排排的宫人端着酒壶,走到每个坐席的旁边放下。
尤听眸光一凝,落在为宋窈姿倒酒的宫人身上。
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宁景帝心情大好地举杯:“各位爱卿!今日朕心中甚是高兴,来,诸位一起举杯共饮!”
宴席上的众人跟着站起身,举起了杯盏。
趁这个间隙,尤听装作不小心弄掉了腰间的玉佩。
玉佩叮咚,恰好滚落到了旁边的宋窈姿脚边。
借着去捡玉佩,尤听往着宋窈姿身边走了两步。
宋窈姿恰好低头,看见了脚边的玉佩。
尤听贵为公主,就算是不受宠的公主,那也是公主。
断没有一个公主在自己面前弯腰的道理。
宋窈姿犹豫了一下,对尤听微微笑道:“殿下稍等,让臣女来吧。”
尤听便颔首致谢:“有劳宋小姐。”
在宋窈姿低下身去捡那枚玉佩的时候,尤听眼疾手快地将自己手中的酒杯,和宋窈姿桌上的酒杯调换。
她动作很快,没被人注意到。
接过玉佩后,尤听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瞥了眼身旁的贺止戈。
此时皇帝正在找贺止戈说话,大声夸赞着。
贺止戈也只好面对着宁景帝的方向,恭敬地回话,注意力从尤听身上暂时移开。
趁这个大好时机,尤听将刚刚换的酒倒在了袖中,重新用桌上的酒壶装了一杯。
等宁景帝絮絮叨叨完了,众人这才齐齐举杯饮下。
眼见这场宫宴就要结束了,尤听心头松了口气。
看来这个剧情点是能改变了。
她用余光向身边的贺止戈飞去一个眼刀,不禁有些怀疑人生。
好歹也在她身边,被她精心教养了一段时间。
怎么越长越歪,竟然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谋害宋窈姿的清白!
真是看着碍眼。
她慢悠悠收回视线,打算等会儿就让青粟扶自己回端阳殿。
但不知是不是今日酒喝得多了,她有些头晕起来。
身体也莫名地开始发热,让她不适地扯了扯衣襟。
身边的贺止戈眸光一暗,低声问道:“皇姐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阿止送你回端阳殿吧?”
尤听抬眸,就对上了贺止戈墨黑的双眸。
那眼中浓郁的欲念,她太熟悉了。
一瞬间,尤听脑子里警铃大作。
不对!
有哪里不对!
噬心的痒意逐渐从肌肤的每处,由内向外地蔓延。
尤听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的体温在不断地攀升。
这种感觉,分明是中了什么不该有的药!
尤听瞬间向旁边看过去。
和她相隔不远的宋窈姿,此刻那张原本苍白病弱脸上,也漾出了不正常的绯红。
宋窈姿捂着额头,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似是头晕又无力。
这个反应,和尤听如出一辙。
电花火石之间,尤听瞬间想通了一切。
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粗口。
贺止戈这个狼崽子,不知道发的什么疯,没按原剧情一样,把药放在宋窈姿的酒里。
而是放在了尤听的酒里!
她原本是想替宋窈姿挡去这场灾祸,结果反而是将宋窈姿也拉近了这场无妄之灾中。
尤听恨恨地瞪了贺止戈一眼,“滚开!”
她有心骂贺止戈几句,但是眼见药效起效得越来越快了,她必须先离开这里。
……还得带着宋窈姿一起离开才行。
最上首,宁景帝啰嗦了半天,终于下令让舞姬们上场表演,这也是宣告这场宫宴将要结束的尾声。
亦是尤听最好的机会。
她冲着贺止戈冷笑了声,忽然高声开口:“父皇,三殿下英姿勃发,是赫赫有名的战神。”
“但在座的诸位大人,都没能一览边关战场上的景象。”
她提议:“不如让三殿下为父皇表演一段剑舞,让诸位大人能够好好感受一番,杀伐之气。”
最后四个字,尤听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这该死的贺止戈,不知道用的什么药,烧得她的理智快要摇摇欲坠。
宁景帝喝多了,一时间也觉得这个提议甚好,便欣然同意下来。
“阿止,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展现一下武将风采吧!”
贺止戈皱了皱眉,又看了眼身旁气息不稳的尤听。
大好的机会被浪费,他可惜地叹了口气。
“儿臣领命。”
他应下后,对着尤听微微一笑,感叹地说:“皇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
“不过,”他和尤听擦肩而过,用只有两人能够听清的声音,低声说,“我们来日方长。”
尤听懒得搭理他,等贺止戈离开后,便搭上了身后青粟的手臂。
“我先回端阳殿。”她声音不稳地说。
“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我嫌殿内闷热,出去透口气。”
青粟诧异地问:“殿下,您怎么了?是醉了吗?”
“别问了,”尤听转过头,看了眼同样状态异常的宋窈姿,咬咬牙“和宋家小姐的侍女说一声,将她们也带回端阳殿。”
青粟这回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啊?”
尤听蹙眉:“按我说的去做!”
青粟虽然不解,但她忠心耿耿。既然是尤听的命令,她硬着头皮向旁边的宋窈姿主仆俩走过去。
“我家殿下见宋小姐似是不太舒服,请宋小姐去端阳殿中稍作休息。”
宋窈姿本就体弱,被那药更是闹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如果不是意志力还算强大,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她咬着唇,想想自己现在这幅状态,如果再待下去或者冒冒然离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宋窈姿对顺安公主并不熟悉,但眼下,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她点点头,声音微弱地开口:“多谢殿下惦念了。”
尤听将青粟留下,为宋窈姿主仆俩带路,自己一个人则先行往着端阳殿的方向赶回去。
药效每分每秒都在折磨着她,不断传来难以缓解的热度。
她不知道贺止戈有没有后手,只能咬咬牙,竭力向着端阳殿小跑了过去。
一看到端阳殿的大门,尤听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直奔荷花池,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夜间微凉,冰水更是沁骨的冷,暂时压过了她心里的邪火。
尤听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此时的她狼狈不堪,衣襟散乱,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宛若个从荷花池中爬出来的水鬼。
她把这笔账都记在了贺止戈身上。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该目不斜视,任由那个狼崽子去死!
等她站起身来,青粟也带着脚步虚浮的宋窈姿赶来了。
一看见尤听湿淋淋的模样,青粟愣了下,慌忙跑过来,“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落水了吗?奴婢这就去给您找换洗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