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尤听还没站上一会儿,就听见一声熟悉的男音:“皇姐?”
她抬眸,看见一身常服的贺止戈向她走了过来。
昔日还有些瘦削的少年郎,已经长得比她高出了半个头。
以前苍白的肤色,也因为在战场上待久了而晒得黑了些。
一双眼眸光锐利,亮若星辰。
贺止戈在尤听面前停下步伐,勾起唇,佯做不解地问:“皇姐为何站在外面,不进去向母后请安?”
尤听白他一眼。
装,搁这装。
不知道以前是谁非要跟着她,每天来向皇后请安,每天都同她一起罚站。
这会儿倒是就开始失忆了。
他声音高了几分,穿过珠帘,传进里面人的耳朵里:“原来是母后头疾复发了,那我就随皇姐一同在外面等一等吧。”
这话刚刚落下,里头立刻就有人走了出来。
是皇后身边的嬷嬷。
嬷嬷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哎哟,这不是三殿下吗?”
瞥了旁边的小婢女一眼,嗔怪道:“你这奴才,知道三殿下来了怎么都不通传一声,不知道皇后娘娘最是喜欢三殿下了吗?”
小婢女连连告罪。
嬷嬷又向贺止戈走了两步,低身行礼:“皇后娘娘知道三殿下来了,这身体啊,一下子好了不少。”
贺止戈但笑不语。
“外面日头大,三殿下快随奴婢进来吧,莫要晒伤了。”
贺止戈没动,而是目光一转,看向了尤听。
嬷嬷像是这才发现尤听也在,干笑几声:“原来公主也在,那公主也一起吧,皇后娘娘正念叨着你们呢。”
尤听讥讽地牵牵唇角,和贺止戈一起走了进去。
贺止戈偏头,眼神亮亮地盯着尤听,像是希望得到夸奖。
尤听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开口:“滚远点。”
第43章 闭眼
在两人跟着嬷嬷向里走去时, 趁旁人没注意,贺止戈靠近尤听走了几步。
他声音低下来,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皇姐昨晚过得可好?”
尤听嗤笑了声,语气慵懒意有所指地道:“托三殿下的福, 昨夜真是过得好极了。”
贺止戈唇边的笑意凝住, 他慢慢收紧了手指, 眸色深沉如墨。
“那个人是谁!”他声音彻底冷下来, 隐隐透出快要崩坏的疯狂。
没有人比贺止戈更清楚相思缠的药性有多强烈。
究竟是谁, 比他先一步地染指皇姐!
贺止戈心间的杀意几乎瞬间达到了顶峰。
如果让他知道是谁, 他一定会用这世间最残忍的方式,将那人碎尸万段!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尤听转开了话题。
声音同样冷淡下来:“贺止戈,你在我身边的时候,究竟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贺止戈忽然笑了一下。
他的眉眼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被战场的黄沙染出愈发深邃的野性。
“皇姐希望将我教成君子, ”贺止戈笑意轻蔑, 声音压低了几分,“可是皇姐没有教过我, 君子……又该如何能得到皇姐。”
“贺止戈,”尤听抬眼瞪他,“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贺止戈便抿起唇不再说话, 只看着她笑。
嬷嬷领着两人走到了里间, 皇后娘娘正靠着椅背,闭着眼, 双眉紧锁。
许是长久地不见日光,她的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白。
年龄变化, 加上操持后宫事务让皇后看起来比同龄人要疲惫而沧桑许多。
但她脸上依旧涂抹着鲜艳的脂粉,试图用这样的方式遮挡住岁月的痕迹。
听见动静,皇后眼都没抬,不轻不重地道:“来了。”
尤听垂眸行礼,贺止戈也跟着随意地颔首示意。
他动作随性,并不标准,透着一股子的敷衍。
皇后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快,只当是没看见。
今时不同往日。
贺止戈手握兵权,有时连皇后的儿子都要暂避锋芒。
她不仅不能对他斥责怒骂,还得装出一副和蔼的面孔,笑着问:“阿止刚刚打完仗回来,应该好好歇息才是。”
言下之意就是别来她面前碍眼。
贺止戈也笑:“听闻母后身体有恙,阿止日夜担忧,一定得来亲自看看才行。”
“母后年纪大了,最应该保重身体。”
皇后最恨别人说自己老,指甲几乎要掐紧手心里。
她一腔怒火发不出去,将视线转到沉默的尤听身上。
“本宫有好些日子没和顺安相处了吧,等会儿顺安就留下来,替本宫抄抄经文。”
这经文可不是那么好抄的,是宫里的贵人最喜欢用来折磨人的方式之一。
尤听还没应声,贺止戈就先朗声开口:“母后,论起来儿臣和皇姐才是许久未曾好好相处过了,母后不如将这机会让给儿臣吧。”
他嘴里说着讨笑的话,神情却是幽冷的,看向皇后的目光墨色沉沉。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几年,仅仅是个眼神,亦带着常人难敌的戾气。
皇后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伸手揉着额头:“罢了罢了,你们小孩子间总是更玩得来些,都下去吧。”
看见两人行礼离开后,皇后的脸色才显出怒意来。
“这个贺止戈,真当自己胜券在握,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
从宫门走出来后,贺止戈很是自然地跟尤听并肩而行。
这时节总是多雨。
有细密的雨珠被风吹成斜斜的线,落在尤听的裙襟上。
贺止戈从身后宫人的手上接过来一把伞,手撑着,替尤听遮住了细雨。
尤听想避开,被他拦住。
“此间风凉,皇姐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该伤了自己的身体。”
他比尤听高出不少,执伞的姿态看起来闲适悠然。
忽然的,就想起很多年前。
他和身旁的人走过无数遍这条路。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萝卜丁,下雨的时候便会紧紧牵着皇姐的袖口。
可到如今,他每想近一步,都只能换来皇姐冰冷的眼神。
贺止戈喉头微哽。
他轻声说:“皇姐,我已经变得足够强大。”
就像刚刚面对皇后,那曾经对于他们而言高不可攀的人物,也拿他没办法。
他已经不是当初瘦弱的孩童,能够将皇姐护住身后。
“所以,”贺止戈低低地问,“你什么时候能再看我一眼?”
声音融进漫天的雨幕中,模糊而飘渺。
尤听没有看他,径直走进了绵绵细雨中。
她说:“贺止戈。”
“我们的路,就走到这里了。”
那声音分明清灵,却比匕首还要锋利,将贺止戈的心头割得残破不堪。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好长的时间,贺止戈仍然站在原地。
握着伞柄的指根发白。
侍卫小声提醒:“殿下,我们该离开了。”
贺止戈凄然地扯了扯嘴角,他看向跟随他多年的副手。
眼神找不到焦距,如同迷茫无措的稚子。
他好像头一次这般清晰地认知到——
“皇姐她……好像不要我了。”
……
……
青粟跟着尤听回到端阳殿,一路沉默。
她抬眼悄悄瞥着尤听的脸色,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青粟是跟随尤听时间最长的婢女,所以也基本上知晓贺止戈和尤听之间的纠葛。
她不知道贺止戈对公主抱有别样的心思,只以为他是不舍得断了这姐弟之情。
深宫这样的地方,血脉亲情何其珍贵。
青粟亦有些慨然,想了想,思索着问道:“殿下,您真的要对三皇子那么绝情吗?”
尤听拿着本书,随手翻过一页:“是他逼我的。”
如果不是出了昨天那档子事,也许尤听还能对贺止戈残留那么一丝的姐弟情。
深宫之中,为了得到皇帝的一个眼神,人人都勾心斗角,针锋相对。
这日子过得无趣而寂寞。
在青粟来之前,贺止戈是陪她消磨时间最多的人。
他也曾经神色单纯地站在她面前,拍着胸脯说:“以后阿止会长很高很高,永远保护阿姐不受伤害!”
会在看书时突然出神,随后笑嘻嘻地说:“待我长大,就带皇姐离开皇宫。”
“阿止知道,皇姐不喜欢被困住的感觉。”
但他现在,偏偏成了那个最想囚禁她的人。
贺止戈都不择手段,想算计到她身上来了,这点情分不要也罢。
贺止戈的好,她承受不起。
更不稀罕。
“可是殿下,”青粟犹豫地开口,“三皇子现在位高权重,以后更有可能……”
她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贴近尤听耳边小声接着说:“夺得太子之位。”
“殿下,您已经到了适龄之年。以陛下对您的态度,指不定会给您指派个破落户,随便嫁了过去。”
青粟是当真为了尤听感到忧心,字字句句都在为尤听所考虑。
“若是有三皇子做靠山,真到了那时候,您也能没这么被动。”
尤听笑了一下:“我知道。”
别说,这种事宁景帝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当今朝势算不上平稳,不然贺止戈也不会选择投身行伍,常年在外征战。
战争意味着劳民伤财。
没有哪个掌权者希望自己所执掌的时代,被后人提起的时候,永远只有战乱。
尤听估摸着,和乌金国的仗应该打不了多久。
宁景帝会选择议和,而向来帝王选择议和的最佳方式,便是和亲。
作为长女,又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尤听会被献祭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些情势,她身在其中,自然比青粟要看得更清楚。
不过,她宁愿自己试一把,也不想将希望寄托在贺止戈的身上。
她们之间的缘分,便像那条小路。
路到了尽头。
她往端阳殿走,他向宫门外去,方向本就不同。
青粟问:“那殿下,您打算怎么做呢?”
尤听将手中的书卷又翻过一页。
“首先,得有足够的筹码。”
就像贺止戈那样,从一个籍籍无名的皇子,变成如今炙手可热的皇储人选。
宁景帝和皇后从前对他爱搭不理,现在一口一个阿止亲热地叫着。
正是因为他有足够强大的兵权。
军伍严谨,尤听插不进手。
但朝堂之上,可就不一定了。
“说起来,”她低语喃喃出声,“这事还和宋窈姿有关……”
太傅身为文官之首,门生遍朝野。
宋窈姿是太傅唯一的接班人,尤听想要从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免不了要和宋窈姿打交道。
其实打从一开始,她就是这么计划的。
宋窈姿体弱,却聪慧有才。
当朝虽然能女子为官,但终究势弱,推行的时间不算太长,很难见到能有接近政权中心的女官。
宋窈姿希望能够依靠宋家的名声,依靠自己的能力,推进完善女子为官的政策。
原剧情里,她被贺止戈耍了手段谋了清白,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嫁给他。
后来又整日以体弱的理由,将她囚在深院之中。
贺止戈骗她,许诺她能够帮助完成她的心愿。
但实际上,他只是想借着宋家的权势充当青云梯。
婚后,除了药性发作的初一十五,贺止戈从没踏足过宋窈姿的屋子。
直到他偶然发现宋窈姿在政事上的敏锐,将她收作座下谋臣。
可他仍然不许宋窈姿轻易出门。
她的理想,她的抱负,被一日日磋磨在狭窄的朱墙青瓦之间。
宛若枝头日渐凋零的花蕊。
这场婚姻的本质,源于欺骗与利用。
贺止戈心有白月光,宋窈姿亦根本不爱他。
她那样骄傲的人,怎么能甘心成为茫茫庭院间,一尊精美而麻木的石像。
最终,郁郁寡欢,死在了寒梅初绽的冬日。
她死后,男主方才姗姗来迟
似乎刚认识到她在自己心中的不同,流下了几滴自诩深情的眼泪。
这胃疼的剧情,尤听只觉得贺止戈可真该死啊。
不论是她这个白月光,还是无端受苦的宋窈姿。
都只是因为他的一己之私,被迫改变了人生的轨迹。
尤听久在深宫,深切知道被困在一方牢笼是何滋味。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宋窈姿,也是在冬天。
雪势浩大,纷纷扬扬似柳絮飘飞。
正赶上宫里娘娘摆的赏梅宴,尤听去露了个面后,就带着青粟打算回端阳殿。
回去的路上,她随意一瞥,瞧见了院中开得正好的数枝红梅。
晶莹的白雪堆叠在褐色的枝干上,衬得枝头的花苞愈发鲜妍。
红得像是点点星火。
很奇怪,平时尤听根本不会注意花开得有多好。
但那天,她不禁驻足了好一段时间。
正打算离开时,恰见有人自不远处缓缓行来。
和红梅一般耀眼的斗篷颜色,和白雪一般冷清的容色。
青粟在她耳边小声提醒:“是太傅府的宋小姐。”
尤听恍然,原来这便是宋窈姿。
宋窈姿和她的侍女也发现了尤听的身影,略作停顿后,低身行了一礼。
隔着一片梅花林,轻雪霏霏,她和宋窈姿的视线交错对上。
过了许久,尤听还能记得。
枝头的红梅落进宋窈姿的眼中,那双眼的瞳色很浅,却像升起了点点灯火。
那样的宋窈姿,不应该被贺止戈毁了一生。
所以尤听最初的计划,是想办法和宋窈姿搭上关系,助她的理想实现,也能让自己从宫中脱身。
但是现在……
尤听握着书卷的手指顿了顿。
关系是搭上了,只是,未免有点尴尬。
也不知道宋窈姿回府以后怎么样了,她昨夜,力道好像重了些。
……
……
太傅府。
宋太傅一生清廉,即使已经位居三公,府中上下还是保持着朴素的作风。
如果不是门口的牌匾,恐怕无人会将这低调的府邸和太傅联系起来。
宋窈姿一早便从宫中离开。
常常有女眷在宫宴上醉了酒,卸在熟悉的妃子偏殿之中。
宋家的人脉广,宋窈姿认识不少后宫之人。
因而,守宫门的侍卫看见她的马车出来,神色间并没有多意外。
粗粗询问了一番,侍卫便选择了放行。
直到穿过了宫门,走入宽敞的街道之上。
马车里,宋窈姿一直紧握的手指才慢慢松开。
她的侍女莺儿一直偷偷注意着自家小姐的动作,思索再三,还是问了句:“小姐,您没事吧?”
宋窈姿下颔绷紧:“无碍。”
莺儿又问道:“您昨夜宿在公主的房中,公主没对您做什么吧?”
其实她只是担心宋窈姿才会这么问。
毕竟听说顺安公主的名声不是太好,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但听在做贼心虚的宋窈姿耳里,这话便像变了个味。
她陡然想起那时,顺安公主附在她的耳边,气息温热地说:“宋小姐该要小声些才是,莫要让外面的人听见了动静。”
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宋窈姿双手捂住了唇,仿佛生怕自己下一秒还会发出那些……羞人的声音。
莺儿诧异地看着宋窈姿:“小姐,您怎么了?”
宋窈姿努力平复着急切的心跳声,“没什么。”
她看向莺儿,正色道:“昨夜我醉酒宿在端阳殿的事,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尤其是阿翁。”
莺儿连连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她心想着,从没见过小姐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
也许是因为那位顺安公主的作风太吓人了吧,小姐不想和她多扯上联系,才会这么做。
马车停在了太傅府前,宋窈姿被莺儿搀扶着走下来。
此刻踩在实地上,仍然有些不真切感。
腿间隐隐有酸疼感,她羞窘得紧咬着牙,努力做出和平常无差的样子。
按照惯例,从宫里回来的第一件事,宋窈姿得去向太傅请安。
而且昨晚她没有回来,太傅一定又会多念叨她几句。
宋太傅正在用早膳,他吃得清淡节俭,只让人煮了一碗清粥,慢条斯理地喝着。
听到下人禀报后,才抬起年迈的双眼,目光落在宋窈姿身上。
“回来了。”宋太傅道。
宋窈姿低眉颔首,唤了一声:“阿翁。”
“过来坐下吧。”宋太傅虚虚点了点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宋窈姿坐到这里。
太傅一生只娶了一位妻子,妻子为他诞下麟儿后便撒手人寰。
他精心培养着孩子长大,看着他一步步进入朝堂之中,娶妻生子,幸福美满。
可惜好景不长。
当时有个州县遇上山洪,太傅之子见不得百姓民不聊生,自请去赈灾。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最终被送回来的,却只有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便是年幼时的宋窈姿。
他将孩子教得太好。
山洪突然爆发,他的儿子为了救人,将自己的性命彻底留在了那片异乡的土地上。
儿媳也没幸免于难。
幸也不幸,宋窈姿,是那场灭顶之灾中唯一的生还者。
宋太傅没想到自己这一生,临到老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接过了抚养宋窈姿的重任,将这孩子视作骨血的传承。
有时候透过宋窈姿,仿佛能隐隐看见他那儿子的痕迹。
宋窈姿乖顺听话,刻苦用功,年龄尚小的时候,才名已经传播遍了整个京城。
宋太傅心底为她骄傲,也为她担忧。
“宋家凤凰女,得之安天下。”
这句不知从何而来的预言,已经成了街头巷尾连三岁小儿都会唱的童谣。
宋太傅常常会想,为何宋窈姿是个女儿身呢?
他不是瞧不起女子,只是这世道本就艰难。
世俗的目光天然地便为女子戴上了无形的枷锁。
想要得到同样的东西,女子必须要付出比寻常男子数倍的艰辛才行。
宋窈姿太傅孙女的身份,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已经是高不可攀的贵人。
纵使太傅府清廉,这身份也能保佑宋窈姿以后一生平安顺遂嫁入高门。
如果她是个安心待嫁闺中的闺秀,这确实是能让宋太傅放心的一种人生。
但是宋太傅太了解这个一手养大的孙女了。
宋窈姿看着柔弱,心里却藏着无比坚韧的火种。
她是南飞的鸿雁,志向并不在这方寸之间。
于是这样的身份,就成为了宋窈姿可能会有的负担。
宋太傅虽然因为身体原因,不常上朝了。
但还没到眼花耳聋的那一步,知道宋窈姿已然成为了诸位皇子想要争相抢夺的香饽饽。
深宫,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哪里是那么好待的。
这次宋窈姿进宫待了整整一夜,宋太傅不由忧心起来。
“你这次去宫宴,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宋窈姿摇摇头:“回阿翁的话,并无。”
宋太傅凝神看着她,“那你为何,整夜未归?”
最后四个字加重了语气,透着浓重的压迫感。
宋窈姿面上神情没什么变化,藏在长袖下的手指已经紧张地搅在一起。
她努力勾起一抹寻常的笑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昨夜陛下让人奉上新进贡的美酒,孙女不知轻重,多贪了几杯。”
“实在是醉得难以走动,便找了相熟的妃子偏殿歇息了一晚。”
宋窈姿不急不缓地说:“这事,莺儿也知道的。”
站在身后的莺儿连忙跟着点头:“小姐说得对!就是这样!”
宋太傅目光在主仆俩身上逡梭,最终悠悠收回。
他放下汤匙,看着宋窈姿说:“昨日是我突然病发,才让你得帮我跑一趟。以后没有什么事的话,还是尽量少往宫里跑。”
宋窈姿顺从地点头:“知道了,阿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