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帖被送到了宋窈姿的跟前,她诧异地抬头,“赏月?”
莺儿也奇怪,怎么去了一趟宫中,小姐和顺安公主的关系便亲近起来了。
她问道:“小姐,您要去吗?”
宋窈姿的视线落在帖子上。
蓦地想起那时尤听在她耳边说过的话——
“还望届时,宋小姐不会对此时的话感到后悔。”
她素来聪慧,隐约能够感知到这帖子背后的不寻常。
若是答应,仿佛有什么事情就将从此变得不一样了。
究竟去,还是不去?
第45章 瑶山行
三日后。
尤听坐上马车, 从宫中偏门离开。
马车身是低调的沉青色,纱帘层层叠叠,将其中的人影包裹得严实。
只在车轮上,刻了个小小的宫中印记。
宫里并不完全禁止皇子公主的出行, 一月有两日可出宫的机会, 只要报备后, 在宫门落匙前赶回即可。
正好全了尤听每逢初一十五就会发作的相思缠。
到了这时候, 她这不受宠的身份便显出了一丝好处来——守宫门的护卫不会刻意刁难, 多半只是随意地无视。
经过宫门时, 尤听将帘帐掀起来一角。
隐隐和宫门前的侍卫对上视线。
守门的侍卫都是年轻的生面孔,身上却又带着染血沉静的气质。
眼神锋锐,宛若刚刚出鞘的冷剑。
尤听若有所思地放下了车帘,问身边的青粟:“现在守宫门的人,都换了吗?”
这样的差事,轻松又悠闲, 通常都是官宦子弟或者沿袭父位之人担任。
而现在的侍卫, 明显不是这京城温柔的风月能够养出来的人。
青粟探头看了眼,冷不丁撞上侍卫们锐利的眼神, 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她想了想,“好像是听人说过,前些日子原本守宫门的甲军失职, 便重新换了一批人。”
“失职?”尤听问, “这事是否发生在贺止戈回来之后?”
青粟点点头, 看向尤听,惊讶地睁大了眼:“殿下是觉得, 这件事和三皇子有关系吗?”
“可是,皇宫甲军这么重要的位置, 就算是最偏僻的偏门,三皇子怎么能……”
她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如果这事真跟贺止戈有关,背后的真相不是她一个小婢女能够轻易猜测的。
尤听只是对她笑了笑,淡声说:“贺止戈,他能得很。”
那几个新面孔,一看便知是从沙场上回来的人。
只有在战场上历经生死,才会磨练出那样的气质。
多半是贺止戈手底下的兵。
贺止戈已经慢慢开始向皇宫蔓延自己的势力了吗?
除了这几个甲兵,他还安插了多少人?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偏门,也很好理解。
毕竟现在还是宁景帝的天下,他还不敢太过招摇。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信号——
代表着贺止戈已经开始展露出自己的野心。
军方对贺止戈的评价一直很高,但文官则对贺止戈颇有微词。
贺止戈行军打仗,从来不留战俘的活口,所到之处必定尸横遍野。
对于推行仁道的文官而言,便觉得他行事过于狠辣。
贺止戈想要拉拢文官势力,对这次的科举一定会很看重。
尤听这次出来,除了要见宋窈姿以外,还要抢先贺止戈一步,先找到他准备拉拢的举子。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进了最为繁华的朱雀主道街。
尤听跟驱车的人说了声:“本宫打算去珍宝阁看看,听在那里便好。”
车夫应是。
珍宝阁是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古董首饰,字画墨宝,里面应有尽有。
最适合达官贵人,和显赫人家。
因为珍宝阁的首饰样式新颖,用料讲究,价格也极贵。这京城中的夫人小姐们,纷纷以能够拥有珍宝阁的一件新品为荣。
所以车夫对尤听说的话深信不疑,驾车到了珍宝阁附近,就将马车停了下来。
“殿下,到了。”
车帘打开,青粟扶着尤听走下马车。
尤听偏过头,吩咐青粟拿了枚银子给车夫。
她对车夫微微笑道:“你驾车一路也辛苦了,天气炎热,去喝碗凉茶吧。”
“看完了珍宝阁的首饰,本宫还想见识一下他们的说书先生,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你且放心下去休息。”
车夫捧着银子一脸惊喜。
原本他觉得顺安公主不受宠,端阳殿更是宫中出了名的缺乏物资,这趟估计没什么油水。
结果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又有钱,又不需要在太阳底下候着。
他神色心动,嘴上却还是犹豫道:“这……殿下,不妥吧,若是让别人知道……”
尤听打断他的话,“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她瞥了眼青粟,青粟会意,立马道:“放心吧,我也不会说!”
尤听又道:“若是你实在想守着马车就算了。”
车夫连忙应声:“多谢殿下仁厚!”
他这才美滋滋地将银子收进怀里,看着尤听带上青粟进入珍宝阁后,自己寻了个茶馆坐着去了。
过了一会儿,尤听和青粟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珍宝阁的后门口。
珍宝阁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性,后门建造得十分隐蔽。
出来便是条阴凉狭窄的小巷子,四周没听见人声,应该不是在繁华的街区。
尤听随便逛了逛珍宝阁后,便将宫中的令牌拿给管事看。
“若是可以的话,请为我和我的侍女找两套平民的衣裳。”
这是宫里的贵人,管事哪能不答应,点头哈腰地应下。
珍宝阁的效率很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让人送上了两身简朴但干净的衣裳。
尤听和青粟换上试了试,竟然十分合身。
她道谢后,又向管事说明了自己想要从后门出去的来意。
管事立马亲自领着她和青粟到了后门所在处。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以后,管事这才重新回到前厅。
身边的小厮疑惑地问:“这贵人的要求怎么如此奇怪?”
管事瞪了他一眼,语气重了几分:“在珍宝阁做事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管不住这张嘴!”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心里没点数吗?”
“贵人做事自然是有贵人的道理,哪里是你一个泼皮能轻易揣度的!”
小厮连声道歉,管事的脸色才慢慢好看了点。
他语重心长地叮嘱道:“记住了,这宫里的贵人,不论是谁,没有哪个是咱们能够惹得起的,以后说话前先三思三思。”
小厮称是。
“再说了,”管事悠声道,“管这些贵人要做什么事,都跟我们珍宝阁无关。”
“但若帮她一把,事无大小,都算承了我们珍宝阁的情。”
小厮恍然大悟,笑着恭维:“要不说我只能做个跑堂的,您却能做到管事的位置呢。还是管事高瞻远瞩!”
管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少拍马屁了,快把后门关上。”
-
后门口。
尤听仔细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后,才开口道:“走。”
青粟好奇地问:“殿下,我们要去哪里呀?”
“北堂街。”
这个地名有些陌生,青粟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有关的记忆。
“那地方鱼龙混杂,殿下去哪里作甚?”青粟担忧地道。
北堂街算是京城中的贫民区,越穷的地方越混乱,汇聚了不少的泼皮无赖地痞流氓。
除非万不得已,京城中没人愿意靠近那个地方。
尤听道:“所以才要让你我装扮成现在的样子。”
青粟还是有些害怕,弱弱地道:“必须要去吗?”
尤听颔首:“必须要去。”
她想了想,看了眼青粟隐隐发白的脸色,“若是你实在害怕,你便在外面等我,我一个人前去就好。”
“那怎么行!”青粟反应激烈,“我是殿下的婢女,哪里有让殿下孤身涉险的道理!”
她给自己鼓劲,紧紧盯着尤听,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殿下放心吧,青粟一定会誓死保护您的!”
尤听被她这模样逗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要去闯什么龙潭虎穴。
她笑着摇摇头,安抚地道:“放心,若真有事,我也一定能够护住你。”
青粟还想说什么,被尤听抬手拦住。
尤听看了眼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快些出发吧。”
从珍宝阁步行去北堂街,是一段不短的距离。
青粟走得微微喘息,她第一次出宫是来这样陌生的地方,忍不住心头的好奇:“殿下。”
“您怎么对这里的路这般熟悉啊?”
分明以前殿下都没出过几次宫,而且每次出来,都是她陪在身边,她能够确保殿下从来没有一次去过北堂街。
可现在看尤听的模样,分明胸有成竹,很是驾轻就熟。
尤听随口说道:“你以为我平常看的就只有闲书吗?”
这整个京城,包括她们这个国家的整个疆域图。
她早都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青粟更加诧异:“殿下记这些做什么?”
“打发时间,以备不时之需。”
尤听笑,“你看,现在不就用到了吗?”
青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仰头看着尤听,露出崇拜的眼神:“殿下真厉害!”
她连宫里的路线都记不大清,殿下却能够将没去过的地方,都记得清清楚楚。
实在神奇!
“这没什么,”尤听随口应道,觑她一眼,“只要你的脑子别整日只惦记着吃的,稍微用点心,你也能做到。”
青粟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起来。
尤听脚步忽然停下,她看着面前杂乱荒凉的地方,道:“到了。”
和朱雀街的繁荣干净截然不同,这里一片荒芜,房屋破烂不堪,感觉阴沉沉的。
空气里蔓延着不知是什么气味,腥臭难闻。
不知道是不是青粟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走到了北堂街,天气都变得暗沉下来。
阴风阵阵,怪吓人的。
她不由自主地往尤听身边贴近几步,“殿,殿下,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尤听道:“跟紧我,没事。”
她声色清冷而淡然,青粟原本紧张得不行的一颗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殿下这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别人不知道,青粟身为尤听的贴身侍女,却是明明白白地知晓,尤听的身手很好。
以前每次七皇子来找麻烦,不管用什么方法,殿下总能把他打哭回去。
青粟点点头,小声说:“殿下,我相信您。”
从荒芜的街道往里面走,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浑浊起来。
街上看不见有什么人,偶尔能够看见的,都是面黄肌瘦,瘦得像个骷髅架子一般。
他们多半只是冷漠地看了尤听和青粟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目光古井无波,透着一股子的死气沉沉。
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拨动他们的心弦。
见过珍宝阁的昌盛,绫罗锦缎的贵人络绎不绝,骤然见到如此荒凉的场景,青粟不禁心里微酸。
“殿下,”她小声喃喃,“这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简直,简直像是了无生机的地狱。
尤听从这些人身上移开视线,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宁景帝想要看见繁荣和睦的天下,京府尹便只能做个繁荣和睦的景象给他看。”
这世界,有光便有暗。
有富就有贫。
有人挥金如土夜夜笙歌,有人为了一粒米争夺不休。
天子脚下更是如此。
宁景帝只想看见自己所统理的天下有多欣欣向荣,海晏河清。
他不想看见任何一点脏污,毁掉了他的江山画卷。
是的,这些饭都吃不上的贫民,在皇帝的眼中,便是令人厌恶的污点。
上面发号施令的人如此,京府尹又能怎么做呢?
他只能将这些人都驱赶到了北堂街,这个京城最偏僻的角落。
像是在驱赶一群人人喊打的老鼠。
青粟本身家里的条件便算不上大富大贵,才会卖身进宫当婢女,对此颇有几分共情。
“好可怜,可是殿下,他们为什么不去找些活路养活自己呢?”
就像她一样,选择卖身为仆。
虽然是低人一等的身份,但好歹有吃有喝。
若是同青粟一般运气好,遇到了个好主子,过得日子也能算是不错。
“住在北堂街的人,多是些老弱妇孺,没什么能力出去做工。”
要么,就是些只想混吃等死的乞丐。
青粟点头道:“难怪刚刚一路走来,见到的多半是女人和孩子。”
个个都瘦得像是竹竿,脸色发黄,头发干枯杂乱像野草一样。
“而且,”尤听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这里的很多妇人,要么都是家乡受到灾害的流民,要么就是在战场上牺牲的军士们的遗孀。”
对她们来说,能够保住一条命就已经不容易了,更别说想办法出去找活路做工。
又瘦又弱,也许还有疾病缠身哪个主家愿意聘请这样的人呢?
青粟瞪大了眼:“怎么能这样,那些流民不是应该都有赈灾款么,还有那些遗孀,军队难道没有给安家费吗?”
给自然是给了。
只是并非所有的官,都是为民请命的好官。
层层剥削下来,再到这些人手上的又能有多少。
青粟有点难过地垂下脑袋,“原来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这么多不容易的事。”
她轻声说:“可他们只是想活着,又有什么错呢?”
尤听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青粟看不懂的怜悯。
她说:“这世道,谁想活着都不容易。”
青粟问:“殿下是怎么知道的这么多事?”
“让你平时多和我一起看书,你总是找借口偷偷溜出去玩。”
尤听侧眸看她,认真地说:“读书方能明理,读书方能开智。”
“你看看这里的孩子们,有多少想读书,却根本连一页纸都买不起的。”
青粟往旁边看去。
地上蹲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他身上的衣服宽宽大大,不知道是从那里捡回来的,用了根麻绳随意地绑着固定住。
小孩拿起一根树枝,在泥土地上神情认真地写着字。
字迹歪歪扭扭,他却写得十分用心。
青粟羞愧地垂下头,“奴婢知道了,日后一定会好好用功的!”
“砰!”一颗小石头砸在写字小孩的后背上。
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跑过来,将那些刚刚写的字都给踩没了。
“小六,别写了,快来跟我们去街上讨钱了!”
被叫做小六的孩子头也没抬地回答:“不去。”
“我要练字,你们别挡住我。”
那群孩子纷纷哄笑起来,“小六,难道你也想像东屋那个傻书呆子一样做梦吗,想着以后考科举当大官?”
“哈哈哈哈,别想了,咱们这里的人怎么可能当得了大官!读的什么书,连肚子都填不饱!”
小六抬起头瞪他们:“不许你们说邓先生坏话!他不是傻书呆子,他是秀才!”
“邓先生很厉害,一定会中举的!”
见他冥顽不宁,那群孩子冲着他做了个鬼脸,“你继续在这里鬼画符吧,不去讨钱我看你今晚吃什么!”
然后一哄而散,想着街外的方向跑走,应该是要去热闹点的集市里想行人乞讨。
而那个小六,则继续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尤听带着青粟向那个写字的小孩走过去。
察觉到面前的光线被人遮挡住小六皱了皱眉,抬起稚气的脸。
他看着尤听和青粟两人身上整齐干净的衣裳,还有虽然用面纱遮住也能看出来的好气色。
显然不是北堂街的原住民。
小六警惕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青粟从腰间挂着的香囊中,翻找出一枚碎银子。
她递给小六,笑着说:“你这小孩,警惕心还挺强的嘛。放心吧,我们没有恶意。”
“我家殿……小姐有些事想要问你,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看到碎银子,小六眼里的光闪了闪——这可值好多好多吃的,够他和娘亲吃好一段时间了!
如果还有余钱,也许还能让他买上一张最低等的纸。
小六犹豫了下,开口道:“你们想问什么?说吧。”
青粟被他这小小年纪却老气横秋的做派逗笑了,伸手想去捏捏他的脸,被小六扭头避开。
小六一本正经地说:“邓先生教过我,男女授受不亲。”
青粟笑得更厉害了。
“我想问的,便是关于你所说的这位邓先生。”
尤听看着小六,柔声说:“请问他住在哪里,你可以为我们带路吗?”
原剧情里只是一笔带过,说这位邓先生住在北堂街,但并没有说准确的住址。
一说起邓先生,小六脸上立马露出崇拜的敬意,“原来你们是来找邓先生的。”
他上下打量着尤听和青粟,狐疑地说:“马上就要科举了,你们不会是想要对邓先生做坏事的坏人吧?”
青粟乐了,叉着腰道:“你这孩子的想法还真是天马行空,我们怎么可能是坏人呢,全天下就没有比我们小姐更好的人了!”
虽然不知道尤听找这邓什么先生是做什么,但青粟绝对无条件地支持且信任尤听!
果然是贫民区的小孩,年龄小小,想的倒是多。
青粟又道:“再说了,那什么邓先生应该是男子吧?我们两个弱女子能对他一个大男人做什么?”
尤听说:“我找邓先生,是有很重要的事。而且,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小六沉思半晌,才点点头:“好吧,我带你们去。”
他起身,“这里的路不好走,你们跟着我。”
一路边走着,小六边暗中打量着尤听和青粟的神色。
看她们两人不像是坏人,小六才带着她们左拐右拐地到了一间破旧的草屋前。
“到了。”
他双手拢在嘴边,扬高声音喊:“邓先生!有人来找你!”
没多久,草屋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身形瘦弱的青年出现在几人面前。
他身材实在单薄,眉眼算得上清秀,但肤色透着长期营养不良的微黄。
身上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旧衣,袖口和衣身都有不少补丁的痕迹,且明显短了一截。
显然□□地穿了不知道多少年。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小六,又看了看小六身后的尤听和青粟,“这是?”
尤听上前一步,莞尔问道:“是邓嘉,邓先生吗?”
邓嘉连忙作揖,道:“不敢不敢,学生岂能当得上什么先生之称,一定又是小六乱说话了。这位姑娘,请直接称呼学生的名字便好。”
小六嘟囔着说:“邓先生教我们读书写字,本来就是先生!”
“我不过是闲来无事才这般做,”邓嘉轻叹,语气里带了一丝黯然,“除了你,谁又来学过半个字呢。”
小六才不管,他听那些街上的少爷唤私塾里的教书老师就喊先生。
邓先生虽然没有办什么私塾,但是教了他,那就是先生!
“先生大义,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尤听看着邓嘉说,“您既然为小六答疑解惑,便当得上一句先生。”
小六高兴起来,一下子看尤听顺眼不少。
他拿到了领路的赏钱,想着家里的娘亲,就跟邓嘉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邓先生!”
说完便一溜烟儿地跑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