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宫中,二皇子贺长思是唯一一个,不曾对尤听和以前的贺止戈落井下石之人。
尤听对他轻轻颔首示意。
上首,中年男人沉厚的嗓音响起:“顺安来了。”
语气平淡,听不出包含着什么样的情绪。
尤听应道:“是,见过父皇。”
声音同样寡淡敷衍。
分明是血亲,两人之间却客气疏离得比陌生人还不如。
御书房中一时之间安静下来,没人再多说一个字。
这样的沉默总呆着让人不安的压迫感,尤其是当那房中只有尤听一个人站着时。
四面八方的压力像是都向她冲撞过去,她却依旧站得很直。
明明是纤细的身形,长相娇艳似珍贵的春花,却格外地坚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半晌,尤听才听见宁景帝重新开口:“抬起头来。”
她依言将下巴抬起,掀起长睫,视线便落在上首的宁景帝身上。
不偏不倚。
隔着一段距离,她看见了张颇为英武的脸。
其实仔细算起来,尤听好像都还不曾好好地见过这位所谓的父亲的长相。
不难看出来,男人年轻的时候容貌应该极为出众。
和贺止戈有几分相似,都是偏向带着侵略性的深骨相。
岁月待他颇为友好,只在鬓边添上了几缕白发。
面孔经过时间的沉淀,反而显得更加成熟稳重。
一双眼依旧锐利如鹰,眸光里带着久居上位者天然的俯视。
他落在尤听身上的目光夹杂着打量的意味。
不知想起了什么,先是微微地一怔,随后便归于沉寂的寒凉。
尤听眯了眯眼。
记忆里,好像只有很小的时候,姝妃还活着时,她这样不近不远地和宁景帝对视过。
宁景帝问:“可知朕今日招你前来是为了何事?”
尤听道:“不知。”
这些上位者说话就喜欢拿腔作调,有事不直接说,非要先绕几个圈子。
顿了顿,才听见宁景帝继续道:“科举在即,朝廷需要选拔出几位考官的人选,顺安可有听闻此事?”
“略有耳闻。”尤听说。
宁景帝的目光转而掠过那边跪着的贺止戈和贺廷两人,冷冷哼了声。
他道:“副考官之一的人选已经敲定,由你二哥哥担任。”
尤听向着贺长思的方向行了一礼,“恭喜二皇兄。”
贺长思露出抹无奈的浅笑:“多谢顺安妹妹。”
他是被皇后硬推着上来的,如果不是贺止戈和贺廷不知为何突然打了起来,这位置肯定轮不到他的头上。
宁景帝的视线重新落在尤听头上,他这次沉默的时间久了一点。
“先皇在时,下令开辟女子书院,定下了女子亦可入院读书,应试为官的政策。”
可惜先皇走得早,这政策才推行没多久就殡天了。
宁景帝继位以后,虽然没有废除,但也没有大力推行,导致实施起来的力度一直不尽人意。
那时候朝廷里就有不少声音,希望干脆将这政令废行。
还是当时的宋太傅,也许是为了自己的孙女未来考虑,再三上书劝诫,最终才将那些声音都压了下去。
“根据底下报上来的应试名单,这次科举的女学子是历届人数最多的一次。”
“所以,”宁景帝声音低沉严肃了几分,“朕特增加了一个女副监考的职位。”
他目光直直地望着尤听,“由你担任。”
尤听愣了一下。
来御书房之前,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料到会是现在的样子。
宋窈姿要备考,不可能再常常入宫。
加上科举考试一般要持续好几天,封闭在考院之中。
原本还以为只能初一十五找机会溜出去见她,没想到宁景帝直接把机会推到了尤听面前。
若是担任副考官,至少,在考院里她倒是能常常看见宋窈姿了。
尤听的思维忽然卡壳了一下。
……现在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宁景帝怎么会突然想到要设置个女副监考,而且还让她来担任?
他不是一样很对她看不过眼吗?
不止尤听,御书房里的贺家兄弟几人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若有所思地低着头。
大约是察觉到了尤听的疑惑,宁景帝道:“你是朕的长女,所以此事,你最有资格。”
不管怎么样,这事对尤听都百利而无一害。
尤听不再多想,反应很快地下跪接旨:“谢父皇,儿臣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期望吗?
宁景帝摸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看向尤听的眸光深沉,辨别不出任何分明的情绪。
尤听和姝妃生得实在是太相似了,尤其是现在垂眸时露出的侧脸弧度。
有那么一瞬间,宁景帝以为自己又看见了姝妃。
但很快,他便又反应过来,那个他这辈子曾经,且唯一疯魔一般爱过的美人,早就成了黄土之下的白骨。
腐化得半点也不剩。
他怔怔地想,姝妃至死,好像真的什么也没有给他留下。
连个可以做念头的物件都没有,只能靠着脑海中日渐模糊的记忆,度过往后的漫漫余生。
她当真是恨他。
不。
宁景帝再次看向尤听,神色掺着淡淡的复杂。
她还留下了一个和她极为相似的血脉。
若是当真在天有灵,看着他这般漠视她的女儿,她一定很恨他吧?
恨的话,又为何从来没有入过他的梦中。打他也好,骂他也罢,他是真的很想……再见见她。
“父皇?父皇?”贺长思疑惑的呼唤,将宁景帝拉远的神思唤了回来。
那坐在高处,万人之上的皇帝,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宁景帝疲倦地摆摆手,“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你和长思从明日起,就搬去翰林院,与刘大人他们一起商讨具体事宜。”
翰林院刘大学士,是这次皇帝钦定的主考。
尤听和贺长思齐声应好。
“下去吧。”
宁景帝瞥过贺止戈和贺廷,冷声说:“你们两个,给我继续跪着,什么时候反省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说罢,他便起身拂袖离开。
直到人走出去好远一段距离,贺长思才直起腰身,叹了口气。
尤听偏头看他:“二皇兄因何叹气?”
贺长思面露犹豫,最终还是将心里话说出了口:“不瞒顺安妹妹,其实我一点也不想担任这差事。”
这位置看着像块肥肉,人人都想沾上一口。
但若是一个不小心,也会随时变成万丈深渊。
掌权者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会影响底下子民的命运,需要再三郑重地考虑。
突然被施加了这么大的压力,想想之后的日子,一定会变得更加伤脑筋。
贺长思只想做个闲散王爷,要不是皇后非要推着他向前,他根本就不会挤进这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
尤听轻轻一笑:“若是二皇兄没有当选,也许面对母后的斥责会更伤脑筋。”
贺长思愣了下,也跟着笑起来:“顺安妹妹说得是。”
“既来之则安之,”尤听正色,认真地看着他劝道,“不管是否自愿,二皇兄已然登上了这个位置。”
“既然如此,不如试试尽力去做到最好。”
“二皇兄,”尤听望着他,意有所指地道,“到了此刻,已经别无退路。”
比起贺止戈和贺廷,贺长思担任副考官的职位,显然要好太多。
她这个二皇兄,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了。
面对压力就只想逃离。
偏偏他生来就位居高位,根本不可能避免。
他想当闲散王爷。但皇后不会允许,皇后的母家更不会允许。
夺嫡之争是场有进无出的赌局,贺长思已经身处其中,再也不可能轻易抽身。
想要离开,只能胜利。
在原剧情里,贺止戈赢得了东宫之位。
他没放过将白月光搞死的贺廷,新仇旧怨加在一起,手段极其残忍地将贺廷虐杀。
但他同样没放过贺长思。
连同皇后的母家一起连根拔起,病死狱中。
所以,尤听只能希望贺长思能够早日想清楚。
好歹为以后做些准备,有了和贺止戈贺廷抗衡的力量,就算将来夺嫡失败,也不至于只能等死。
听了尤听的话,贺长思的心潮微微起伏。
他张了张唇,眸间划过一抹苦涩:“顺安妹妹,比我看得更明白。”
贺长思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声音打断:“顺安姐姐怎么只顾着和二皇兄说话,都不可怜可怜廷儿呢。”
两人循声望去,对上故作委屈的贺廷。
小变态生了张天然无辜的脸,看向人的时候眸光轻荡,全然一副懵懂的邻家弟弟的模样。
贺长思歉意地道:“廷儿莫要生气,等会儿皇兄就去向父皇求情,让你们起来。”
贺廷冲他露出甜甜的笑,“二皇兄对廷儿最好了。”
尤听说:“少管他。”
“七弟年幼,地上寒凉,”贺长思投来不赞许的目光,“跪久了对身体不好。”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他又慌忙找补地添上一句:“当然,对三弟也不好。”
贺止戈不为所动,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民间有句俗语,不知道二皇兄听过没有?”
贺长思好奇地问:“什么俗语?”
“猫哭耗子——”贺止戈说,“假慈悲。”
贺廷在旁边起哄:“哎呀,三皇兄,你怎么能这么说二皇兄呢!”
“已经得到了副监考的位置,还做出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做什么?”
贺止戈冷笑:“得了便宜还卖乖。”
贺长思露出茫然的表情,手足无措地试图解释:“不是的,三弟,你误会我了……”
尤听的拳头有点硬,伸手拉住贺长思的袖口:“二皇兄,别说了。”
在这宫里,只有老实人贺长思,才会被这两个狗东西欺负了还这般好脾气。
她上前几步,走到了两人面前。
没有宁景帝的旨意,贺廷和贺止戈都还保持着跪在原地的姿势。
贺廷高兴道:“顺安姐姐,你来看廷儿啦!”
贺止戈张了张嘴,轻声吐出一句唤音:“皇姐。”
尤听居高临下,垂下的目光清冷。
“贺止戈。”她叫他的名字。
贺止戈眼里燃起了点点期望的星火,又在听见尤听的下一句话后尽数熄灭。
尤听说:“和二皇兄道歉。”
贺止戈抿紧了唇,“不。”
尤听深呼吸一口气,又问了一遍:“道不道歉?”
贺止戈倔强地说不。
“好。”尤听忽然抬起手,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到了贺止戈脸上。
清脆的一声响,回荡在御书房中。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不禁愣怔了下。
贺止戈被打偏了头,尤听没有留情,他的脸上甚至还能看见微微的红色指印。
他仰起眸子,望向尤听的目光破碎,不敢置信地问:“皇姐……就为了他,打我?”
“不。”
尤听弯下腰,和贺止戈径直对视。
她压低了声音,只用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开口:“贺止戈,我想教训你很久了。”
“上次宫宴的事情,我还没和你计较。”
“这一巴掌,打的是你不尊兄长,行为阴毒。以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心思。”
贺止戈瞳孔骤缩。
尤听的话蓦地和之前贺廷的话重叠,反复在他耳边响起。
他捏紧了拳,心脏传来阵阵撕裂的抽疼。
他却只是苍白着脸,定定地看着尤听。
仿佛期冀着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温情或者怜意。
但是没有。
他的皇姐神色冷淡,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在看陌生人。
不,比陌生人还不如。
贺止戈的身体不由轻轻发颤,嘴里喃喃着唤道:“皇姐,别……”
别不要他。
旁边的贺廷从惊讶中清醒了过来,迅速进入看戏状态:“活该!我早就说过了,顺安姐姐最讨厌你了!”
“顺安姐姐,快看我给你带的新宠物!”
贺廷兴奋地伸出手,就在将要碰到尤听的手的前一刹,被尤听一脚踹倒在地。
天旋地转,贺廷手里的毒蜘蛛跟着落了出来,还没跑出多远,就被尤听用手边的茶杯丢过去砸死。
贺廷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里划过失败的可惜,脸上却还在笑着:“顺安姐姐又把廷儿踩疼了。”
见尤听抬脚,他眨巴着眼,跟她打商量地道:“要不,顺安姐姐这次换一边踩吧?上次的伤还在疼呢。”
尤听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再次踩在她上次踩过的地方。
贺廷脸色一白,好半天都没力气爬起来。
几位皇子,只剩下贺长思一个人好好地站着。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尤听打完收工,掏出手帕姿态优雅地擦着手指。
模样沉静娴淑,完全看不出刚刚的凶残。
“顺安妹妹,你……”他指指尤听,又指指贺止戈和贺廷,“他,他们……”
贺长思不常见到顺安,但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妹妹总是安安静静的样子。
他幼时见过尤听为受伤的贺止戈包扎伤口的场景,那时他便觉得,顺安并不像旁人口中所说的张扬跋扈才引得父皇不喜。
但是现在……
这个被打以后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的贺止戈,真的是他认识的贺止戈吗?
还有从贺廷袖子里跑出来的那又是什么玩意?
短短时间内,二皇子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受到了冲击,都开始语无伦次,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组织不出来。
尤听将手帕收好,神清气爽地吐出一口郁气。
这宫里的限制实在太多,好不容易只有她们几个人在,终于能够好好出口气。
她看向呆若木鸡的贺长思,莞尔轻笑着行了个礼:“没有别的事,顺安就先行告退了。”
“二皇兄,明日见。”
贺长思愣愣地“哦”了声。
尤听走出去两步,又转过头来,眉眼微弯地叮嘱:“二皇兄还是也回去为明日之事准备吧,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去惹父皇不高兴。”
贺长思停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尤听的意思——别去为贺止戈和贺廷求情。
尤听离开以后,他也失魂般地离开了御书房。
一直到回到皇后的寝居处,贺长思都还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很不真实。
皇后见状,心头一震,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皇上将副监考的位置给了别人吗?”
她的声音让贺长思回过神来,他迟钝地摇摇头。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再次念叨:“思儿,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次的机会。”
“丽妃那个贱人,在本宫都快蹬鼻子上脸了!”
她露出得意的笑容:“结果这次,她的儿子却在皇上面前丢了脸面,看她往后还怎么趾高气扬。”
“思儿,你这次做得很好,一定要把贺止戈和贺廷都狠狠地踩在脚下!”
贺长思:“其实我什么都没做……”
皇后盯着他,瘦削的脸庞浮现出病态的执着。
“思儿,母后知道你不如你哥哥,可是母后只有你了。”
随后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但凡你能赶得上你哥哥的一半,母后也不必为你如此操劳。”
贺长思的哥哥,便是已逝的先太子
那是秉承着所有人希望出现的储君,自幼就被三公精心教导。
文武双全,聪颖过人。
不论是谁都会由衷地佩服那位太子殿下,所有人都相信,他将能成为下一代的明君。
可他却突然病逝,死的时候甚至还没有满及冠,永远地成为了记忆里灿若流星的少年郎。
一生辉煌,却又短暂得可怜。
他死后,皇后伤心欲绝,几乎万念俱灰。
可她的母家迫切需要再扶起一位继承人,她将剩下的希望,都投注到了贺长思身上。
从贺长思懂事起,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说他赶不上哥哥的一半。
他常常会想,为何都觉得他不如哥哥,却偏偏都要他登上哥哥的位置呢?
年幼的时候,贺长思将这问题问出了口。
皇后说,那都是为了他好。
渐渐的,贺长思便不再问了。
就像顺安妹妹所说,不论他愿不愿意,他都已经被推到了现在的位置。
“母后……”
贺长思忽地问:“母后觉得,顺安妹妹是个怎么样的人?”
“好好的怎么提起她?”
在亲儿子面前,皇后卸下了平时伪装的慈爱面孔。
上次尤听从她的宫里带走宋窈姿的事,皇后本就烦她,经过这事后更加觉得心烦。
她难掩厌恶地道:“不过是个和她娘一路货色的狐媚子罢了。”
贺长思想了想,还是没将今日在御书房发生的事说出来。
他看着皇后,神色认真地又问:“那母后觉得,儿臣是个什么样的人?”
皇后语噎了一下。
片刻后,她笑起来,目光慈祥地说:“思儿,当然是本宫的好儿子了。只要思儿乖乖地听母后的话,我们这一脉才能长久。”
贺长思垂下眸,唇边笑意微苦。
他低声道:“儿臣知道了。”
原来在母后心里,他甚至都没有个全然的形象。
她需要的是个乖巧听话的儿子,是哥哥的替身。
从来不是贺长思。
……
……
“殿下!”看见尤听出来以后,青粟立马迎了上去。
她左看看右瞧瞧,生怕尤听受伤:“殿下,您没有出事吧?”
尤听摇头:“别担心,我没事。”
“反而,”她拖长了尾音,“还有件好事。”
尤听将宁景帝让自己担任副考官的事情说出,青粟惊讶地睁大了眼。
她下意识震惊地说:“皇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随后惶恐地捂住了嘴。
好在四下无人,没人听见她的失言。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尤听说。
宁景帝不可能是一时心血来潮。
让她担任副考官这事更是诡异,可以选择的人选有很多,偏偏选了她这个一直被漠视的女儿。
难道真的就因为她是长女?
这理由实在薄弱得可怜。
尤听想了想,吩咐青粟:“去打听打听,在此之前都有谁进宫找过父皇。”
青粟性子活泼,在宫里有不少的小姐妹。
尤听平时足不出户,全靠青粟去打听各宫的情报。
那些小宫女太监们,在贵人的眼中只是毫不起眼的奴才。但如果用得好,也能成为帮尤听打开视野的钉子。
就是因为他们太不起眼,才足够安全,压根没有想到青粟可能是在套话,听来的闲言碎语都当成了饭后闲聊。
青粟爽快地应下,动作很快地跑去找自己认识的人。
尤听则在端阳殿中独自等待。
片刻之后,青粟小跑着回到了端阳殿。
“殿下,殿下!”
她停下,微微喘息着,因为太急头发都乱了一些。
“我打听到了,”青粟说,“这些天来只有一位大人进宫和陛下商讨事情,是宋太傅。”
宋太傅?
尤听短暂的怔了下后,更加疑惑。
她和宋太傅从来没见过,宋太傅为什么要帮她?
思来想去,尤听发现和宋府唯一的联系就是宋窈姿。
她莫名地心头一紧。
该不会……她和宋窈姿的事被宋太傅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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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
夜已经深了,宋太傅依然还伏在书桌前,认真地看着公文。
看得时间太长,眼睛酸涩,他有些受不住地揉了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