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出人意料的好,冥艺的成绩虽然上不了北大,但在北京应该可以考上复旦了。但是冥艺并不想去外地,他说留在北京至少可以每周回家看看父母尽尽孝道。我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是不是也不想里我太远啊?"出乎我的意料,冥艺并没有生气地给我一拳,反而冷静地说:"我决定报a大,离家近回去方便。以后我周五晚上回家看父母,周六周日就来这儿陪你。我保证每周都回来,你也要保证平时不可以趁我不在偷腥。我爱你,真的。"我一时蒙住了,笑着的脸僵在那里,忽然感到眼睛湿湿地,冥艺的脸也渐渐模糊了。我激动地抱住冥艺,亲吻着他的脸,小声地说:"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我爱你',谢谢,我真的很高兴。我也爱你。"冥艺捧住我的脸,用他的额头抵着我的,笑着说:"这也是你第一次对我说‘爱我'。"我有些惊异,一直只记得注意冥艺有没有对我表白,却忘记原来爱需要两个人共同筑造,如果今天冥艺没有说出这句"我爱你",我们俩个还要这样下去多久?也许不回太久我们就会分开。我的粗心险些让我失去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给了我一个家的男人。想到这里,我不禁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付在他的耳边说:"对不起,我以为我早就说过了。对不起。"
7. 这一年的暑假是我近几年来最为悠闲快乐的时光。自从三年前开了酒吧,就没得空休息过,这一次正好以陪冥艺散心的理由放了自己一个大假,从六月到九月,我们俩整整在一起厮混了三个月,天南海北地跑了大半个中国,总算在开学前闲了下来。然而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当我以为生活将继续这样无止境地快乐下去的时候,他却出现了。
整整三年没见,我以为我已经把他忘了。尤其是和冥艺在一起的这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他的阴影,以为这世界上我爱的只是冥艺一个,然而当他提着行李出现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天真。对他的爱是一种迷恋,不管过了多久,再见到他那张摄人心魄的英俊面庞时,我的心还是漏跳了一拍,紧接着涌现在心头的便是这三年来那排山倒海般的思念。
并排坐在沙发上,我们两个都久久地沉默。他来得太突然,亦如他走时一样突然,突然到让我不知道给和他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手中的茶杯,看着茶叶浮上来又飘下去,好像我现在的心情一样。
"这几年过得还好吗?"最终还是他先开口了。
"好得很。"我说的是真的。尽管最初的两年很孤单,但毕竟后来我遇见了冥艺,那个精灵的年轻人早已承载了我生命中所有的快乐,而他只会给我带来悲伤。
"没有我你怎么可能过得好?"他问得坚定而自信。我惊讶,转过头看着他,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锐利,让人悚然,我避开他的眼睛,继续看着茶杯,轻轻地但是坚定地说:"我找到了一个可以让我幸福的人,我们在一起很快乐。"我要让他知道我过得好。
他有些意外,微微顿了顿,问:"有多快乐?"
"快乐到足以忘了你给我的那些不快乐!"我有些恼了,对着他大声喊着。其实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现在心里有多混乱,混乱到要用外表的坚定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抓住我的一只手,双手握着,依然自信地说:"和我在一起吧,我会让你快乐,快乐到忘记他带给你的所有快乐。"
我很清楚此刻有一种叫做喜悦的东西在心中翻腾,我承认我没用,在被他伤了一次以后依然会对他缺乏抵抗力,但是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连天了,因为我有冥艺。我把手从他的双手中抽出,愤怒地拍着桌子拎着他的衣领站起来,"萧仲平!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和你在一起?骗了我一次还不够吗?我告诉你,老子现在有情人,不稀罕你!你给我滚出去,滚!!!"说着我把他推到一边,打开门,把他的行李一件件地扔出去,最后把他推到门外,吼着:"别再来骚扰我!我现在不爱你了!"假话,不爱他是假的,但是我还是说了,因为我害怕自己不够坚定,所以要用这句话来坚定自己的决心,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我自己听的,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句话以及后面发生的一切都被一个最最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
8. 萧仲平不是冥艺,不会被我扔出家后就听话地不再回来,他也根本没有给我把他扔出去的机会,因为在我准备关门的时候,他已经抢先一步把我推进房间,推到了门旁边的墙上,把我夹在了他和墙之间,一手抵着我的肩一手抓着我脑后的头发。我疼得张开嘴,他却趁机贴了过来,狠狠吻住我的唇,火热的舌在我的口腔里不停的探索着,找寻着那些曾经那么熟悉的敏感部位。
被他吻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我原本就狂乱的思绪被他的热吻搅得更加混沌不清,不知不觉间竟然回应起他来。他嬉笑着离开我的唇,用额头抵着我的,微微牵动嘴角,用浑厚的声音道出了我一直在回避的事实:"你早就迷上我了,所以你根本不可能拒绝。就像刚刚一样。"说着他用挑衅的眼神望向门外,我跟着看了过去。
冥艺有些颤抖地站在门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忽然冥艺举着拳头冲了过来,对着萧仲平就是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脸上。他回过手就给了冥艺一拳,两个人瞬时打做一团。我忽地回过神来,把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分来,使尽了全身力气把萧仲平赶出了门。
房间里是剩下我和冥艺,我从抽屉里找出了药酒,和冥艺坐在沙发上给他上药。我们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我给他上完药把一切都收拾好,冥艺才问:"他是谁?"
"旧情人。"我一边泡着茶一边回答着冥艺的问题,尽量装的若无其事。不知道冥艺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的,只希望他不要有什么误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多少有些心虚。
"你把他往外赶的时候。"
"那你应该知道我不爱他。别放在心上。那个吻只是一时失态。"万幸。
"你那句不爱他是为了骗谁的?他?我?还是......你自己。"
我手一抖,茶水溢到了桌子上,我慌忙放下茶壶,拿了一块桌布,飞快地擦着,"你多虑了,我只是实话实说。"
冥艺按住我抓着桌布的手,有些不安地对我说:"我希望你不要骗自己。如果还爱他,我会同意和你分手。"
我笑着抚着冥艺的脸颊,轻声说:"傻小子,别胡思乱想了。刚才是我的错,大不了你打我一顿,别想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甩掉我。"
冥艺的眼睛有些湿了,他扑到我的怀里,手不停地抚着我的背,嘴里碎碎地念着:"求求你,别离开我。我害怕,我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的话会怎么样。我不想再回到以前。求求你,别离开我。"
我抱着冥艺,抬起头,对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回应着冥艺:"不会的,不会的。我也不想回到没有你的日子。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9. 接下来的日子出乎意料的平静。萧仲平自从上次离开以后就没有再来找过我。冥艺表面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我知道他心里其实很不安,因为这阵子他在睡觉的时候又开始死死抱着我了,就好像高考的那几天一样,只是那次是因为考试而害怕,这次的恐惧却是我带给他的。他很爱我,比我想象中更爱,我不禁有些慌恐,越发害怕自己伤了他,负了他。
我很想对他在细心一些,体贴一些,可是萧仲平的出现让我完全乱了阵脚,内心久久不能平复,根本就是自顾不暇。其实我和萧仲平从相识到分手不过是半个月间发生的事,但总觉得跟他好像早就有过三生三世的缘分,这一生只要见了,就永远忘不掉、甩不开了。
那是三年前的事,那时我不过是一个刚刚毕业一年的大学生,父母因为一场车祸双双丧命,这使从许久以前就不常回家的我得到了一比意外的财富。我辞了工作,想用这笔钱做一些生意,使自己过上富足的日子,于是我开了现在这间酒吧。最初时我开的并不是gay吧,和那些普通酒吧一样,有乐队,也有异性情侣。我找了一个朋友,一起合作设计了酒吧的内装饰。生意还算不错,总算可以支持下去,这对一家刚刚开办的酒吧而言已经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了。那时我常常会去吧里,也帮着做一些服务生的工作,因为一切都在起步阶段,我希望可以亲历亲为。
大概是开业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萧仲平出现了。我们的第一次碰面并不愉快。那天他只点了一杯五元的冰水一个人在酒吧里静静的坐了五个小时,从下午六点到晚上十一点。我当时真的被他气疯了,心想:"要是都像你这样我干脆直接砸了招牌,关张算了。"于是,我拿了餐单走了过去,很有礼貌的对他笑了笑,问:"先生,请问你还需要什么吗?"他直勾勾地盯着那杯早就没有冰的冰水,把那杯冰水在我面前晃了晃,说:"不用了,我有冰水就够了。""你是够了。我还用不用赚钱了!"我在心里暗暗地骂着他,脸上依然挂着笑,说:"先生,您还是在点些什么吧,一杯冰水喝了五个小时,不会无聊吗。"他一把抓住我,拉着我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面,靠近我的耳朵说:"那你陪陪我吧,这样我就不无聊了。"我气急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着四周喊:"各位顾客,不好意思,今天店主有事,提前打烊。欢迎各位下次光临。"我低下头,挑衅地瞟了他一眼,心想:"老子豁出去今天生意不做了,也不能让你占了便宜。"他低笑了一下,小声对我说:"你会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坐这么长时间的。"然后就融入了离店人群。
10.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萧仲平没有再在吧里出现过,我的生意却越来越好。多了许多来京游玩的外地人,也有许多以前不常见的外国人。为了适应需要,我把吧里的餐单和提示牌都换成了双语的,也招了一些会英语的大学生来店里打工。这天傍晚,萧仲平再次出现了。我拦住了要去招呼他的服务生,拿过餐单,亲自给他送去,微笑着说:"先生,您好。本店最低消费限制在五十元人民币。请您点单。"他笑了笑,拿过餐单,没有看,放到一边,问:"最低消费是不是只限制我啊?"还没等我回答,他看了看四周,又接着说:"最近生意不错啊。"我假笑着说:"是啊,是啊。"他不紧不慢地翻着公文包,掏出了一本杂志,示意我坐下,翻开杂志送到我面前。
接过杂志,我多少有些疑惑。这是一本中英双语的旅游杂志,我曾经听说过,据说在旅行者和来华的外国人中很有影响力。在仔细一看,我不禁吃了一惊,那上面竟登着我这间酒吧的介绍,最后落款的撰稿人是萧仲平。我略带感激地看看他,终于明白了那天他究竟为什么会在店里逗留那么长时间。他笑了笑,说:"我说过会让你知道我为什么在你的酒吧坐那么长时间的。"我笑了,这回是发自内心的感激,"点单吧,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今天算我请你的。"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很愉快。这次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和职业。其实,准确地说,他并没有职业。他是一个旅行者,平时靠打点零工赚钱,也会常常给各大旅游杂志写一些旅游介绍式的稿件。上次来我的吧,他觉得气氛很好,只是位置有些偏,所以客源不是很多,也正好那一阵他缺钱花,于是就决定好好观察一下,为我的吧写一篇介绍赚点稿费,没想到我居然为了赶他提前关张了。他说其实应该是我帮了他,要不是这篇介绍,他搞不好就已经露宿街头了。他说我做事情够任性、够绝,他觉得我很有意思。
第三次见到萧仲平是又过了一周的事。他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gay,因为他也是,而且还是很会寻找同类的那种。那一天他去了我家,告诉我让我爱他,之后,他吻了我,当然,我也回吻了他。他英俊,高大,有风度又幽默,是个很好的情人。我想我没有理由拒绝,而且我也确实孤独太久了,是该有个伴了,于是我们做爱了。
我发现我们的身体出奇的搭调,一个随随便便的触摸也能给彼此带来前所未有的快感。身体的投契和灵魂的交合让我一瞬间有了一种愚蠢的想法:"不是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吗?我想我找到了,就是他。"这是自从我知道自己的兴取向后就再也没有幻想过的事,"一个人,一辈子"。这曾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可那时我却觉得它就在眼前,伸手可及。
可是,我错了。在第二天的早晨,我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因为他最终还是走了。我抓不住他,他既然喜欢流浪、习惯流浪,那么就让他去吧。这是在他走了一年以后我才想通的事。当时我还是用花瓶砸了他,尽管没有砸中,但是至少有那么一刻我是真的想杀了他,不为自己,只为我升起又破灭的梦。在之后,我很幸运地遇见了冥艺。那个"一个人,一辈子"的梦终于成了正在实现中的现实。
11. 萧仲平已经有近两个月没有出现过了。可是最近冥艺有些反常。他常常会在上学的日子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他想我,问我在做什么,好像在查我的岗一样,以前,冥艺是不会这样做的,我只当他是受了萧仲平那件事的刺激,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尽量迁就他。
我今年26岁,这个年龄对一个男人来说并不能算是成熟。事实上我也确实不够成熟。我鲁莽、冲动、浮躁,至少在遇见冥艺之前这些缺点是很明显地显露于外的。遇见冥艺以后,我逐渐把这些不成熟因素收敛起来,尽量以一个男人的姿态保护冥艺这个小男孩,因为他比我更加地鲁莽冲动。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时,必须有一个强迫自己成熟,否则会惹许多麻烦。而这个应该成熟起来的人自然是我这个叫位年长的人。比如上次萧仲平那件事,事实上,当时我也有一种冲上去痛扁萧仲平的冲动,但是因为冥艺先动了手,所以我做所的只能是把他们两个拉开。我不否认当时我的心理有那么一些想保护萧仲平的心情,毕竟没有人能阻止我对他的迷恋,包括我自己和萧仲平本人。但是我更多是为了保护冥艺,因为我知道,尽管冥艺有和萧仲平单挑的胆量,但他绝对没有在和萧仲平的打斗中保护自己的能力。在我的印象里,这世界上好像没有萧仲平不擅长的事,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打架。
今天,冥艺给我打了这一个月中第103,104和105个电话,并在晚上八点的时候从学校来到我家。要知道,今天是周三,明天早上八点他还有课。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12次给我来个突然袭击了。我想如果他再多来两次我一定会发疯的。所以我决定趁着今天还算冷静,把话和冥艺谈清楚。
我泡了两杯红茶,因为红茶可以让我尽量保持冷静,我不想和冥艺发生一丁点争执,因为任何一次口角,对现在的我们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自从上次萧仲平走后,我们尽量保持着从前那种融洽的关系,但是我知道这平静底下其实暗藏波澜,而这波澜正在因为太长时间无人碰触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也是我选择在今天和冥艺好好谈谈的原因。问题拖得越久,解决起来就越麻烦。
我们一人一杯红茶,并排坐在沙发上,冥艺若无其事地讲着学校里的事,我酝酿了许久,终于打断了他。
"冥艺,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冥艺刚刚还眉飞色舞的脸立刻变得凝重了,他不再说话,只是重重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