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谦君润如玉[下]

那么就不是梦了？这书就是昨晚真实的明证。
酒店通讯簿里的一页纸，被郑重的夹在圣经里。抽出来一看，BRIAN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我走了，回去美国。这是我的电话，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吧？'
既然早就决定要走，昨晚的放纵本可以不负责任的吧。可是那人还是忍住了，是跟胃痛有关，还是洁癖的根本不愿意去碰除了BRIAN以外的人？
即使是。。。一样的身体。
随手将纸张折叠好揣在衣服里，再打量着那本破旧的圣经。也许因为上面载有五年的光阴和思念，放在手上满是沉甸甸的质感。
可惜回忆不像文字，一旦写下就不会被遗忘。即使被时间模糊，也可以留作纪念。
forever may not be long enough。i am an atheist!
鼻端溢出不屑的冷哼，永远也不够远是吗？五年的煎熬与磨折，任何坚持都有耗损了吧。面对记忆艰难的情人，耐心和感情也消失殆尽了吧。
此刻这誓言看起来，岂不讽刺？
只是更可笑的应该是他，居然为了他的离开而失落。况且，任何人都可以轻视这短命的誓言，只除了他。谁叫他是破坏这承诺的始作俑者？即使不是出自自愿。
从FANY的出现到一切水落石出，从初始那声声低沉呼唤到现在的沉默离去。FANY留给他的除了这本圣经，还有一份触摸得到但是对象不明的爱。
他对他做出种种温柔的妥协，他不是感觉不到。只是想到那是为了曾经这个身体的主人，他也就高兴不起来。
既然决定要走，为什么还要留下这本书？是为了让他铭记，还是为了让他觉得亏欠？
FANY，你到底要说什么，又要我怎么做呢？
此刻他的怀抱里，还有FANY未曾散去的味道。男人的淡淡麝香，混合皂香的体味。低头缓缓去闻，忽然觉得自己真变态。
在阳光里恍惚的笑，意味不明。
这份暧昧。。。属于朱孝力，还是BR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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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企业，只是韩国一家普通的贸易公司。算不上顶知名的企业，但是自上而下的员工，也有数百近千人。俗话说众口铄金，最近这数百张口都明晃晃的传播着一个事实。
朱家的大少爷，跟男人不清楚。
朱孝力终于明白，对于那天酒吧里的一幕，他乐观的有多么一厢情愿。事实上，没有人相信两个拥吻的男人只是因为醉酒。也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大家就不约而同的选择失明。
面对这些谣言，他只能无奈的选择擦身而过。谣言的创始者已经消失在大洋的彼岸，谁还能奈他如何？
可能他还是天真吧，当父亲将他叫到办公室，一脸正经的进行谈话，他不禁这么想。
朱奉似乎很苦恼，啜了口咖啡，慢悠悠的说
"那个男人，你认识？"
朱孝力眼都不眨，回问道
"哪个男人？"
"在酒吧跟你。。。那个男人。"
"我不认识他，一面之缘。他，可能喝醉了。"
"孝力。"
朱奉简直有些惊讶于他的坦然自若，这不是一个说谎者应有的态度吧。
"我知道你们开过房间。。。唉！你的过去，你知道了多少？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残忍，什么都不跟你说。所以你现在才这样做，伤我的心？"
朱孝力苦笑着，他就是这样一个不孝的形象么？
"父亲，我没有故意做什么去报复谁。如果我的孩子曾经作过MB这种行业，失去记忆后，我也会选择什么都不说。这是，人之常情。"
"这么说，你什么都知道了？"
一切，昭然若揭。
"是的，知道了。"
知道自己曾经叫做BRIAN，拥有过一段卑微而又幸福的生命。
是幸福吧？即使为了爱人放弃了生命，还是幸福到尘埃里，开出死亡的花朵。被一个死心眼的男人铭记了五年，然后抛弃在现实面前。
如果FANY知道他为他而感动，甚至有一丝心动，会不会依然逃开的这么义无反顾，毫无悔意？
他要他的电话做什么？他不想光靠声音回忆那个眼神忧伤的男人，一点都不想。
朱奉破釜沉舟的深吸口气，断然的说
"不管那晚你们发生过什么，都忘记吧，因为他不会回来了。我跟他说好，请他离开你的生活。"
"您跟他见过面？"
朱孝力惊讶的看着面前一脸决然的父亲，来不及愤怒，来不及责怪的微微一笑。怪不得就这样走了，怪不得说'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吧？'
他颓然放松般，垂下一身傲骨。如何还能，挣脱这尘埃落定的命运？BRIAN都不能，何况是他。
"您跟他说了什么，其实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面对消失了五年的旧情人，他其实很磊落，很君子。"
"因为酒吧那件事，你们的关系被传得沸沸扬扬。我去调查他，才知道他来过韩国。FANY，其实是你的堂弟。。。"
朱奉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这个，你知道吧？"
"恩。"
朱孝力点点头，其实就算是亲弟弟又如何？过去的BRIAN都没有顾忌，当然也轮不到现在的他大惊小怪。
他忽然醒悟般
"那么,他离开并不是因为您?"
FANY是在酒吧事件的隔天离开韩国，而照父亲所说,他是因为最近的传闻才知道FANY找过自己。那么FANY离开的原因。。。恐怕是他自己的选择吧！
奇怪了，那个失去了爱人的家伙走得那么从容，而失去记忆的他失落个什么劲儿！
"他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朱奉将一杯咖啡喝到了底，却没有感到一丝提神的效果，还是疲倦得要命。果然是老了，操心不起。
"好在他已经回去美国，并且也没有打算再回来。以后，你们依然会是很亲近的兄弟。。。但是，也只能如此。"
"我有晴美，我知道。"
他不再是那个被FANY先入主了生命，而不顾血缘，不顾世俗的反骨BRIAN。他只是晴美的男人，朱氏企业的少爷，一个只拥有五年记忆的。。。傀儡。
朱奉终于安慰的笑了，嘴边的皱纹深的蛰了他的眼睛。
他该老老实实的，让大家都安心吧！

本能反应
据说女人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是多少男人心中天使一样的形象。
何其有幸，他也拥有这样一个天使。
将一头长发用丝绢绑着，缕顺的垂在背后。她不时用手背擦去额头的薄汗，锅里的热气依然不依不饶的蒸腾上来。
朱孝力倚在门口，看着晴美忙碌的背影。走过去圈住她，亲了亲她的脖颈。
"早上还做这么麻烦的粥，不累吗？"
晴美回头看着他笑
"你不是最爱吃我做的粥？以前在医院里，我都把你的胃口养刁了。"
"是啊，这么多年，我只爱吃你做得粥。"
他微微的笑，抱着她晃了晃。
"别人做得，我都吃不惯。"
她宠溺而满足的看着他
"你最近胃口不是很好，我就想着每天早上给你做粥。粥很养胃的，百利而无一害。"
"养胃吗？"
他探头去看锅里香气扑鼻的白粥，看着真的很有疗效的样子。
"那么教我吧！"
"诶？"d
晴美惊讶的看着他
"你不是从来都不做饭，为什么忽然要学？"
他躲开她的眼睛，笑
"偶尔，我也想做给你吃嘛。"
晴美灿烂的笑了，拍了拍他的头。
"你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两个人挤在厨房，咕咕哝哝的学了一早上。晴美没有多费力的教，朱孝力居然很快就上手了。她于是称赞他有当厨师的天分，朱孝力便模糊的笑着。
他心里在想，那人真的没有骗他。原来即使记忆丧失了，很多本能依然还存在身体里。
好比厨艺，好比。。。感情？
两人对坐在餐桌前，气氛一时沉默不已。
不自觉将碗里的粥搅了数个来回，晴美细细打量着一脸沉思的朱孝力。
不是最爱吃她做得粥么？居然都没有吃几口，只是心不在焉的发呆。
从父亲的口中，她知道他其实已经见过FANY，也已经完全了解了自己的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他对一切的专注力似乎在一点点消失，面对她的态度也逐渐的模糊。
虽然仍旧抱着她，虽然体贴温柔依然，可是感情是骗不了人的。女人都是敏感的动物，对自己所爱的人，哪怕多细微末节的变化，也都可以体味得到。
更何况，是这样日趋明显的敷衍。
"最近，你都没有晨跑。"
她小心的开口，努力不着痕迹的询问。
"饭也吃得不多，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
朱孝力惊讶的抬起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别担心，过一阵子就好了。"
说完，送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晴美忽然有些想哭，这个笑容她已经独占了5年。可是为什么不安定的预感，让她觉得自己就要失去这权力呢？
她低着头，将碗里的粥又搅了几遍。然后缓缓开口
"我听心理医生说，除非失忆的病人不曾想起任何过去的事情，或者没有任何人提起过去，不然他会因为无法记起而暴躁，甚至。。。产生轻生的念头。"
朱孝力夸张的笑
"你怎么了，我的样子象活不下去么？不管过去如何，都不至于让我放弃珍贵的生命。"
"可是，你看上去不开心。"
晴美叹了口气。
"这些年，我都觉得亏欠你。你，和FANY见面了吧？当年不是我，也许你们不会错过。"
朱孝力抓住她微微冰凉的手
"别提这些了，我们已经结婚，你是我的妻子，这些才是事实。"
是事实没错吧？可是心神不属让妻子不安的，不也是他么？他忽然恨着自己，自私自利的只想满足自己，却忽略了亲人的心情。
"以后，我不会再想以前。我就是朱孝力，不是什么BRIAN。"
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可是为什么心会痛？那双忧伤的眼睛，还有梦里摇摇欲垂的鸟儿，就像莫名的诅咒，让他进退维谷，抽身不能。
"不管你是朱孝力，还是BRIAN，我都爱你。"
晴美冲他坦然的笑
"只要你喜欢，就去找你的过去吧。我会在原地等你，不管多久。"
他呆呆的看着她，为什么几乎要流泪的，会是自己？
他以为他总该保护她，因为她是自己的妻子。可是这一刻，她却在保护他。
她对他，只是因为爱才纵容吧。许下坚定的承诺，给所爱的人自由，自己却心甘情愿的被诺言绑缚。
"去美国，找到你的过去吧。"
她将纤长的手指，细细的抚过他的脸颊
"我不要，一个没有灵魂的丈夫。看你这样，我不会好过。"
他侧头吻着她的手指
"我会回来的，或者我们一起去美国？"
"FANY他，不会想见到我的。"
尽管她可以肯定FANY绝不会为难自己，可是那段属于他们的时光，就算只是祭奠，也轮不到第三者插进去扫兴。
一周后，晴美送BRIAN踏上了去往美国的飞机。
看着那钢铁的鸟儿飞向大洋彼岸的国度，渐渐失去踪影。她才开始发抖，她将一切都赌进去了。
可是她相信，他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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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季节，空气中是丝丝入骨的凉意。
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斜挎着黑色的大包，从容的踏出机场的大门，将目光扫过纽约雾蒙蒙的天空。
酒店已经订好，可是。。。要不要现在就联系那个人呢？
其实他并不想让别人认为，他此行是为了FANY。尽管，他自己也不敢确定这趟美国之行的目的，是为了一段失去的回忆，还是那个一声不吭就走了的男人。
最后，他还是决定先回酒店规划一下行程。CITY HIGH，将会是他的第一站。
在那里，BRIAN度过了最黑暗的一段生命。出卖身体，卷入黑道旋涡，杀人，逃亡。。。认识FANY。。。
太多的细节是晴美不知道，而FANY又不肯对他说的。
那段卑微的属于BRIAN的生活，本该随着那一枪的后座力彻底灰飞烟灭。而今日的他，却必须重新开启这一切。让自己面对这血淋淋的伤疤，承认那确实是他身上的印记。

爱与回忆（上）
"love&memory？"
抬头仔细端详着酒吧的牌子，他皱了皱眉头。不是city high?！比对了下晴美给他的地址，没有错。
也许酒吧几度易主，名字早就改了。连记忆都这么不确定，人非又怎么能要求物是。
热闹的一条酒吧街，处处是寻欢作乐的饮食男女。却唯有这间门庭冷落，似乎有关门大吉的趋势。如果不是门牌号对得上，真不敢相信这里曾经是他谋生的地方。
推门走进酒吧，里面也是一派清静到萧条的景象。几个服务生在漫不经心的进行清洁，招呼着仅有的几桌客人。
他随口点了杯酒，在吧台前坐下，跟一个正在擦杯子的服务生闲聊起来。交谈之下，他终于知道这里生意如此惨淡的原因。
酒吧本是声色场，这里一不提供肉体交易，二不进行情色表演。难道。。。要客人到这里促膝长谈么？
服务生感叹道，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老板的怪癖，这里绝对不会萧条到这个地步。但是老板似乎并不在乎盈利与否，就算亏本也一直这么经营着。
怪癖？朱孝力奇怪的很。这里的老板是不是钱多了烧的？居然做亏本生意。不为了牟利的话，留着这里的意义何在。
服务生摇着头，鬼知道，可能是当作一个寄托吧。他会经常来这里看看，自己呆在某个房间里喝酒，绝对不许别人打扰。
但是寄托的是什么，并没有人知道。因为生意惨淡，这里的服务生总是经常更换，所以没人有耐心等到最后的答案。
想到此行的目的，朱孝力也没有兴趣再刨根问底。他只是终于意识到，凭自己的能力去寻找五年前的记忆，简直是天方夜谭。
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连爱和回忆都会随之腐蚀风化，无处可寻，更何况是过去微末的点滴痕迹。还有什么，是以可存留的形式扛过了时间的洗礼？
"请问，我可以去四处逛逛么？"他迟疑的开口请求。
服务生疑惑的看着他，倒是没有拒绝。只是再三强调走廊尽头的某个房间，是一定不能进去的。
他笑笑，人的好奇心就是这样被挑起来的。所以当他来到走廊的尽头，毫不犹豫的打开那扇神秘的门。
然后，惊呆。。。
房间的正中悬挂着一幅神似他的男人画像，或者说。。。那就是他，过去的BRIAN。画中人沉思的侧脸，神情淡漠。隐隐的自弃和忧伤，仿佛要逸出整个画面。
他呆呆的看着，那是。。。过去的他吗？一张看着并不快乐，甚至有些冷漠的脸。
缓缓走进房间，就像踏进了时间的河流。潮涨潮落里，看见过去的影子隔着五年的时光席卷而来，巨浪滔天。
房间里的气氛很迷幻，磨光的彩灯作为照明，黑檀木的桌子，棕色皮革的沙发。角落里一面大落地镜，空荡荡的映照着一室的昏暗。
用手贴着黑色檀木的桌面，缓缓擦过，沾了淡淡一层薄灰。应该经常有人过来打扫吧，会是谁？
在抽屉里他发现了许多属于BRIAN的证件，和一个正方形的金属烟盒。随手打开，由于用力过猛，里面的照片撒落满地。
他将它们一张张拾起，全部是他和一些男人，女人的合影。他举着酒杯，无比世故的笑着，几乎每张表情都一样。
这些，都是他曾经留在这里的过去吧。经营酒吧，出卖身体。。。是谁，为他将这些都保存下来？
很快，他得到了答案。
他在落地镜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迷惑的不想动。余光中，门口的阴影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气氛一时波涛暗涌，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