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淀看见他,开口问:“许云深呢?”
这两天那位大明星还兼职他的特别护理,负责他洗漱穿衣以及生理问题的处理。
“许小姐一早就出去了。要派人找她回来吗?”
“算了。”高淀打了个哈欠,不在意地说。“让你们办的事怎么样了?”
雷逊迟疑了一下,把事情说了,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他的反应。
“也就是说费了半天劲儿,人却没弄来?”
“是……”雷逊欲言又止。
高淀斜睨着他道:“还有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是。潘小姐和马少爷还在休息,他们要我转告您,对方的那个保镖也非常人,并且力量超出预计,以他们两人合力,才堪堪打个平手。还有华帮传来消息,他们与S市帮派结盟的计划失败。S市黑道两大龙头红门和百鬼会实则系出同源,幕后的首脑……就是您要对付的那个李佑安。”
雷逊观察着他的表情,以为他会恼羞成怒。出乎意料地,高淀并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伸了个懒腰。
“也就是说华帮雄心勃勃,却因为对S市的情势估计不足竹篮打了水?”高淀幸灾乐祸地嘲笑。
雷逊干咳了一声,道:“这次没成功,我们很难再有一次机会了,再说S市是那李佑安的地头,您看……”
高淀还未回答,马道文忽然推门进来了。
“虎威帮被灭,”马道文平淡地报告,“刚才有一队人马把他们的尸体扔在了大门口。有路人报了警,估计警察很快会来找我们麻烦。”
虎威帮,就是高淀雇佣的绑架李佑安的小帮派。
“你知道该怎么应付吧,少爷我可是个伤患,受不得打扰。”
打发掉马道文,高淀才转向满脸忐忑的雷逊。“怕什么,有什么事我担着。哼,说到底也就是一条地头蛇,华帮解决不了是他们没本事。我倒要让他们瞧瞧我的手段。”
雷逊看着高淀眼冒凶光的样子,不觉额角的神经又开始抽搐了。
在自称李佑安兄长的睚眦、螭吻当着他的面打了个电话给蒲牢后,苏小桥确信了他们身份的真实性。虽然对在大厦天顶这种地方巧遇抱有怀疑态度,但想了三秒钟未果也就放弃了思考——伤脑筋的事回去留给张扬好了。
不过当苏小桥准备带他们去别墅时,才发现自己误解了对方口中“导游”一词的含义。
半个小时后,睚眦和螭吻走在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上,对两边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展示品头论足。而堂堂红门大哥毫无反对余地地自动沦为跟班小弟,从他们走进第一家商场开始,手里累积起了各式各样的包袋。
不甘之下问他们既然思弟心切,为何还有闲情逛街,却得到了类似于思乡情怯的回答:因为太久未见了,所以反而不知该如何面对即将重逢的弟弟,需要时间整理一下过度激动的心情。
苏小桥深表怀疑,为两个人的冠冕堂皇在心底直翻白眼。
他不知道的是,这倒是再真实不过的回答。
当然,天上地下能辨识龙神心思的个体,除了他们本身,还真是屈指难数。
每到一个商场,螭吻总是在化妆品柜台和品牌时装区流连,睚眦则只关注运动健身器具。当前者选了一套又一套的高级护肤品和雌雄莫辨的前卫时装时,后者已挑好了全套的网球运动装备以及最上等的高尔夫球具。这些东西自然都挂在了全能搬运工苏小桥的身上,他在心里庆幸的是,至少那些大型的健身器材有送货上门的服务。
若只是搬运工的无偿劳动也就罢了,真正让苏小桥头痛的,是他们的容貌引起的麻烦。
美人的魅力是无穷的。睚眦只不过轻轻挑了挑细眉,这边有人因为走路注意力偏移撞上了电线杆;螭吻仅仅微微扬了扬嘴角,那边有车开到了人行道。一路走来,四周“砰磅”喧闹不断,行过十字路口,更是引起交通混乱。而身为骚乱中心的两人,浑然不觉身后的台风效应,兀自旁若无人地轻声交谈、低言浅笑。
此时此刻,苏小桥忽然明白了以前张扬帮他收拾烂摊子的心情,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过往的行为表示忏悔。可惜这无助于解决眼前的问题。
苏小桥焦头烂额之际,只能仰天长叹:红颜祸水啊——
“你在腹诽什么呢?”螭吻白了他一眼,当即又有三名无辜的行人中蛊倒地。
苏小桥却机伶伶地打了个冷战,连忙干笑着说不敢。于是他的身上又挂上了一套真皮时装。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逛尽兴了,苏小桥但觉浑身虚脱。瞄了一眼行过之处仍未恢复的狼藉,确定隐隐的警车笛鸣并非幻听,苏小桥几乎逃也似地,领着两人离开了现场——估计今晚的新闻播报,不必拿鸡毛蒜皮凑数了。
他们回到市郊的别墅时,已过了正午。
此时别墅的主人,才刚刚起床。
李佑安病恹恹地坐在大厅窗台的躺椅上,盖着柔软的驼毛毯晒太阳。狻猊坐在一边,专注地削着苹果。张扬则站在他身前,轻声汇报任务的处理情况。
“虎威帮已清除,尸体吩咐了他们,扔在对方门口示威。不过虎威帮的副帮主黑六,也就是陆向阳,先一步逃脱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李佑安。
狻猊忽然抬头道:“小九,那个叫陆向阳的人我们会处理,你不用太操心。”
李佑安没什么反应,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张扬继续。
“至于高淀,是首都的高官子弟,我们所能查到的东西不多,但是他似乎与华帮关系密切。”
李佑安微微点头,正要说什么,一个手下突然来报:失踪一天的苏小桥回来了。
张扬连忙到了大门口,就见苏小桥才从搬运工的身份解脱出来,累得直喘气。看到张扬,招了招手,算是打了招呼。
张扬冷冷一笑,走过去,抬手狠狠地敲了个爆栗。
苏小桥“哇”地一声跳了起来,疼得原地跺脚,捂着头又委屈又无辜地看着他。
张扬对着他的表情,好气又好笑。昨天李佑安回来后,他们才发现苏小桥不见了踪影。张扬派人到处找,担心了一宿,上午才接到神龙集团传来的消息。虽然知道他没事,但直到眼见他站在了自己面前,才真正放下心里压着的石头。
苏小桥龇牙咧嘴地揉着额头,低声咕哝:“我认错了不行吗……”
张扬无奈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又用拳头往他身上招呼了一下。
苏小桥一蹦三尺远,连忙借着身后的人转移他的怒气:“喏,这是佑安的二哥和七哥。”
张扬这才认真注意起睚眦和螭吻,微微怔愣,但很快恢复了常态。“在下张扬。”
睚眦一笑。“我知道。佑安在里面吗?”
“在大厅。”
睚眦点点头,似乎也不耐再寒暄,和螭吻径自走了进去。
看着他们进门,苏小桥换了一副表情,问:“昨天出事了?”
“是的。”张扬缓缓吐了口气,“去我的书房吧,我慢慢跟你说。”
睚眦第一眼看见的,是正在切苹果的狻猊。他把刚削好的苹果仔细地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整整齐齐地放在盘子里。狻猊堪称稀有的服务精神,从来只在一个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然后睚眦才看到李佑安。蜷在厚毛毯里的身体显得十分孱弱,苍白的脸即使照满了午后的暖阳,仍是那么的寒冷。
可是他知道的,只一眼他就认了出来,这个看见他依然无动于衷,冷漠而充满戒备的孩子,就是他的小九。
睚眦怔了一会儿,忽然露出无比艳丽的笑容,大步上前。
“小九,我是你的二哥睚眦。”他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李佑安第一反应想把他推开,但是,他抱得实在有点紧。李佑安皱了皱眉,放弃了白费力气。幸好这人并不过分,很快就放开了他。
他打量了一下睚眦绝色无双的美貌,淡淡地“嗯”了一声。再一转眼,就看见另一个脸上配着一副完全亵渎其貌的两眼发光的表情,嘴里拖着“小九啊——”的尾音,也扑了过来。
“呜呜呜呜,小九我是你七哥螭吻啊!你还记不记得?七哥好想你哦,每天想你一百遍……”
耳边的喋喋不休让李佑安的鸡皮疙瘩有向上生长的趋势,反射性地要挣脱这个充满香气的怀抱,却在瞬间感觉到了轻微的颤抖。一丝莫名的心软划过,李佑安迟疑了一下,还是纵容了这种表达热情的方式。
猛吃豆腐的螭吻直到感应到一旁的狻猊状似有形的视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小狻,你看着我干吗?也想要哥哥抱?”
“消受不起。”自动忽略兄长肉麻的昵称,狻猊转向睚眦:“你们偷跑下来的?”
“偷跑?”睚眦撇撇嘴,一脸嘲弄地撩了下肩头的发丝,“大哥还巴不得我们偷跑,估计现在在上面庆祝呢。”
狻猊耸了耸肩。
螭吻笑嘻嘻地对李佑安道:“小九,你这儿有空房间吧,介不介意我们住几天?”
回应他的是淡漠一瞥。
“呐,不说话当你默许了哦。对了,房间里有没有大一点的镜子?”
狻猊抽抽眉梢,用牙签挑了一块苹果送到李佑安口中,代为答道:“二楼有客房,你自己找吧。”
螭吻闻言,立刻兴冲冲地跑上了楼。睚眦笑了笑,也跟了过去。
螭吻在二楼转了半天,终于找定了一间。他一进去就对着穿衣镜搔首弄姿,注视着镜中的美人赞叹不已。
睚眦斜倚在门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二哥,小九变了好多呢。”螭吻对着镜子理了理长发。
睚眦没有说话。
螭吻整了整衣服的褶皱,自顾自地笑道:“我记得以前的小九啊,小小的粉粉的,又乖又听话,喜欢撒娇还喜欢人抱,可爱得不得了,哪像现在瘦瘦的、酷酷的,怎么逗都不肯开口。不过无论他变什么样子,我今天看到他可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睚眦依旧不语。
“我还是想啊,若是由我们来养大,小九就不会长这样了。脸色不会那么白,眼睛不会那么冷,健健康康的,纯真无邪的,也许还是改不掉撒娇的习惯,也许还是喜欢人抱,也许还是喜欢漂亮的礼物,也许……”
睚眦看着镜子里的人紧紧咬着唇,不知何时脸上滑下了一颗一颗的眼泪,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把他揽在怀来。
螭吻的头埋在他的颈肩,身体剧烈地颤动着,哽咽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愤恨:“我只要一想到这里,想到过去的那个小九再也不会回来,我就恨不得、恨不得把他们全杀掉!将他们碎尸万断!”
睚眦轻轻拍着他的背,半垂下脸,看不见表情。他沉默了良久,低低地说:
“会的。总有一天,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第六章 独占欲
午后的日光晒暖了整个房间,白净的色泽增添了十足的精神气。房间的主人却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一副睡眠过度的萎靡。
平常这个时候,她该在高楼大厦上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应付着一叠一叠的文件,开着电话免提对下面的部属发号施令,而不是大白天窝在家里虚度光阴。
但是,想来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人都不能忍受只因为一个认错人的失误,从公司高层主管人员瞬间跌到前台接待小姐的落差待遇。
何况严依,自小习惯了泛滥的优越感的包围。所以她立刻辞了职,目前闲赋在家。
想到这儿,她依旧愤懑难耐,手指在遥控器上快速按动着,对着电视机发泄怒气。
快速闪动的画面,定格在了娱乐频道的新闻,播报着人气明星许云深在S大拍戏的近况。看着屏幕上那副艳光四射的容貌,严依不屑地低骂了句:“狐狸精。”随即转换了频道。
对于比自己优秀的同类,严依从不会有正面的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