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子 第四卷：昆仑制造————饮风沈醉

      “因为全班同学中我只知道黑板上的两个名字，但另外一位是女孩子，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测，找你比较妥当。”
      “是吗？”李佑安不置可否地弯弯嘴角，“那真是抱歉，我上课走神了。”
      “这样啊，那么下次请注意听讲。”江玉溪仍旧一副笑脸，好脾气地道。
      李佑安没兴趣和他纠缠，拿起课本绕过他向外走去。
      走出教学楼的大门，是一派晴空万里的明媚。这般的好天气让他想起了上周吃过的抹茶味巧克力夹层慕司。考虑了三秒钟，迈腿的方向毫无迟疑地转了一百八十度，下午的课程很自然地被蛋糕放逐了。
      两个小时后，把糕点充当午饭解决的李佑安满意地推开店门，站在门口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去向。
      苏小桥应该在赛车场，最近他迷上了速度的快感。不过显然这种刺激不适合自己。
      张扬依旧兢兢业业地在总部处理帮派事务。因为此人的过于勤恳，使自己与日俱增的惰性正向苏小桥看齐。
      至于那些来路不明的兄长们——蒲牢一定在公司，睚眦可能在打高尔夫球，螭吻大概在逛街。
      还有狻猊，估计在做饭……
      李佑安忽然感到很迷惑，总觉得他的生活状态不知何时和原先产生了很大的偏移。
      他有些头疼地揉揉额角，一抬头，但见上次在蛋糕屋相识的少年迎面而来。李佑安还记得他的名字，木青珞。
      “真巧。”李佑安淡淡地招呼。
      木青珞仍然很冷漠地点点头。但是李佑安却注意到他的耳朵不着痕迹地抖了抖。
      真有趣。李佑安心里好笑，他立刻明白这个人在害羞。
      难得有恶作剧的念头涌上来，正想要进一步试探，右侧的拐角忽然冲出一道黑影。
      李佑安一怔，原来是只獒犬。
      也许是察觉到有注意的视线，獒犬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
      李佑安面无表情地与它对视。那犬似乎有些疑惑地侧了侧头，喉咙里发着呼噜的声响。很快又不耐烦起来，尾巴一甩，飞快地跑开了。
      李佑安看着它消失在街边的小巷中，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以为已经忘了，他以为不会在意。可为什么，僵直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你……没事吧？”木青珞的声音从身边传来。z
      在他伸手碰到他的一瞬间，李佑安好似面团一般突然瘫软下来。
      “喂，你……”木青珞支撑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当感觉到臂弯处传来的颤动时，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地抱紧他，笨拙地低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有陌生的气息接近。木青珞戒备地抬头，看见眸光透着微红的年轻男子站在他的面前。
      “我想，你把他给我比较好。”男子稍稍走近一步，“这位是我家少爷，我是他的保镖。”
      木青珞垂下眼，没有动。y
      男子认为他同意了，伸手想把李佑安抱过来。
      迷蒙中，李佑安感到有人触碰，他像被针刺到一般猛地挥开那只手，近乎尖锐地叫道：“别碰我！”
      他有些无意识地缩向身后的怀抱，仿佛只有那里才会让他感到安心。他觉得冷极了，他知道自己在害怕。可是他不懂，他早已失去了人类的情感，怎么还会有恐惧？
      心口传来熟悉的抽痛。b
      他紧紧地抓住抱着他的手臂，咬着唇，闭上眼睛。
      为什么会这样？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软弱？
      男子似乎被吓了一跳，他顿了顿，似乎想再一次尝试。
      “赤殊，退下。”突如其来的喝令阻止了他的动作。
      木青珞抬眼，看着凭空出现的身影，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我是狻猊。”g
      狻猊很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弟弟。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李佑安没有挣扎。
      这个地方很温暖。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这个温度，习惯到放下了所有的防备。
      昏沉中，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舍弟承蒙照顾了。”狻猊不咸不淡地客套。
      他看向木青珞的眼睛，视线交汇。
      一边的赤殊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两人同时收回目光。
      木青珞一语不发地转身，漠然离去。
      “殿下，他到底……”赤殊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即使面对面，他仍然没有发现对方的身份。只是虽然几乎感受不到力量的波动，但那难言的压迫感让人心悸。
      “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狻猊平淡地说。低下头，注视着靠在胸前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回去再说。”第二章 西王母•阴阳（下）
      这时节，受到好天气诱惑的不甚了了。子凰也放弃了下午的选修课，随朋友逛街购物吃饭唱歌，等回到学校已经是凌晨了。
      为了躲开警卫从围墙某段破损的旮旯爬进来，拎着大包小包灰头土脸的子凰一步三个哈欠，摇摇晃晃地踩在绿化林的小路上，疲倦的大脑迟钝地思考着睡觉的地方。寝室楼的大门早锁了，看来只能到通宵自习教室将就一下。
      正迷浑间，迎面冲出一团黑影。子凰吓了一跳，人倒清醒过来。只见五丈开外停着头体态高壮面目凶狠的大狗，灰黑的皮毛隐在夜色中，只有两点泛绿的眸光，森森然地瞪着，直叫人毛骨悚然。四下一片寂静，但听到狗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咕噜声响，格外诡异。
      子凰并不知道这是一头獒，她只是本能地感到恐惧，禁不住腿一软，坐倒在地上。她张大了嘴，却因为过分紧张，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仓惶之下，她拼命想要站起身，可怎么也撑不住虚软的身体。只见这大狗一步一步不急不徐地朝她靠近，那双狼眼好似带着人一般冷酷的戏谑，脸上的毛皮微微发颤，像是捕猎前的兴奋。
      子凰浑身僵冷。她呆呆地看着它轻轻一跃跳到面前，那张狰狞的毛脸在视界里越放越大。她只听到喉咙发出好似机械故障般“咯咯”的声音，思维却化成了一片白。
      救命……
      这是她最后的意识，然后坠入虚无。
      那大狗看见她低下头，纤细的脖子露在微弱的月光下，莹润如玉。它裂嘴，展开一排透着寒光的利牙，对准她的脖子一口咬过去。
      可惜它并没有尝到这生鲜美味，下一瞬间，它被包围在一团刺眼的蓝光中，随即消失了踪影。
      光芒四散，印出子凰的轮廓。她跪坐于地，垂着头，身无寸缕，仿佛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似地，紧紧地环抱着自己。
      光色慢慢浅淡开来。在完全泛白的刹那，两条银蓝色的细线如同有生命的藤蔓一样，从她的脚底飞快地遍延全身，勾勒出有若图腾的纹线，最后沿着脸颊在额际交汇，纠结成繁芜的图案。
      忽然间，她的整个身体急剧地颤抖起来，凝滑的背脊印出一片水样的光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挣扎。不过片刻，两团幽蓝的火焰倏地喷射而出，化作羽翼的形状左右展开，随着微风在空中轻摆。
      此时，子凰停止了颤动。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然后慢慢地、仿若花开一般优雅地抬起头，睁开了眼睛。
      城西一片尚未完全拆除的旧宅区内。废旧的墙面上犹如播放露天电影一般正放映着S大绿化林中的异象。
      “很漂亮呢。”一身名牌休闲服，脚下拨弄着滑板的少年侧着头，语义不明地说。
      站在他身边，和蔼可亲如同模范公民的青年，微笑着道：“西王母的觉醒，可是非常珍贵的景象。作为尊敬，至少要有肃穆的态度，木吒。”
      少年撇撇嘴，不置可否。“可是金吒大哥，你不觉得她的力量比起以前，未免太薄弱了。”
      “如果封印完全解除，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安乐地旁观了。”
      “那不是正好可以制住她，带回去交差？”
      青年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摸摸他的头，转向立在废墟上的人问：“你怎么看，杨戬？”
      被点到名的江玉溪尚未出声，另一边身材高壮如巨人却稳稳地蹲在矮墙上的魁梧男子粗声粗气地插口：“这女人现在弱得跟小鸡似的，我一只手就能抓回来！”
      “哼，口气真大。当初不知是谁因为冒犯青鸟仙子，被西王母扒光了倒吊在南天门上丢人。”木吒轻蔑地道。眼角瞥见黑暗中走近的人影，又发出冷笑：“哎呀，原来是我们的三坛神君殿下，尊驾真是姗姗来迟。”
      金吒敲了敲他的头，责备道：“怎么跟自己的弟弟这么说话？”随即对着来人露出温和的笑容，“哪吒，有事耽搁了？”
      来人只是冷冷地点了下头。
      “那么讨论一下行动计划吧。”江玉溪开口，“按照太白金星的指令，此行的目的首先是找到昆仑界域的入口，然后才有机会取得昆仑的力量。不过现时不同以往，西王母不一定愿意合作。至于方才木吒和巨灵所言更不可取，无论封印解除与否，对西王母必定不可失礼。且不说过去连玉帝陛下都敬她三分，不要忘了她背后还有整个昆仑的支持。”
      被否定了意见的魁梧男子嗤哼一声，“三清老头儿说这次谁能得到昆仑谁就能取代太白金星统驭全族。太白那小子根本自身难保，我可不会听他的摆布。”
      “巨灵将军倒是志向远大。”江玉溪淡淡地嘲讽。
      巨灵眉一耸，正待发作，一直静默不语的哪吒突然出手。一道艳丽的红光射中墙角，却爆出团耀眼的青芒。力量的冲击从墙面开始延伸，眨眼间宅区内所有剩下的旧房全部轰然塌下，激起成片灰烟。
      烟尘未歇，青芒再度冲天而起，迅速远遁。离去之处遥遥传来一个懒散的声音：
      “混天绫果然不同凡响，九婴受教。诸位天神将，后会有期。”
      市郊别墅。
      听完九婴的报告，示意他退下后，狻猊看向兄长。“你们觉得如何？”
      “我倒想会会西王母。”螭吻一本正经地道。
      “看看她的转世是否比你漂亮？”睚眦十分了解地截口，不屑地横了他一眼，“除此以外你就不能有点实际意义的思考吗？”
      螭吻讪讪地干笑两声，不敢再说话。
      “假如要调查当初昆仑方面有谁参与了小九的事，西王母自然是最好的突破口。问题是，你们不觉得她的觉醒很突然么？时机太巧，像是有人在暗处推波助澜。”
      “我在意的却是另一位。”狻猊沉吟道：“木青珞，仙界排名第二、战斗力最强的天神将，三坛神君•哪吒的转世体。”
      螭吻立刻好奇地问：“小九好像挺喜欢他，小狻你在吃醋？”
      狻猊似是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螭吻缩了缩脖子，闭上嘴。
      “哪吒可能以前同小九认识，”睚眦倒明白狻猊的意思，“可是小九的记忆晶体内并没有关于他的任何影像。”想了想，又笑道：“不过别对你七哥撒气，你确实很在意小九对他的态度，不是么？”
      狻猊面无表情地沉默。
      “板着脸给谁看呐？”睚眦好笑地拍拍他的肩头，“放心，做哥哥的体贴弟弟，跑腿的事交给我们吧，你就呆在这儿好好照顾小九。”
      说完笑嘻嘻地拖起螭吻出了门。
      狻猊撤消隔音结界，走到床边坐下。
      李佑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睡容苍白疲倦。狻猊想起他下午发病的样子，闭了闭眼，深吸口气。他的小九，脆弱得好像一碰就碎。
      抬手轻轻掖好被角，手指不经意划过他的脸颊，冰凉得惹人心惊。心头掠过的恐慌激起了诸多无力——纵有决心保护他，还是有着太多的不确定。
      眼前晃过下午见到的场景：李佑安紧紧地靠在木青珞的怀里，似乎只有那人才能给他安心。
      抿着嘴，狻猊不能否认心里的刺痛。那一刻的仓惶大大打乱了他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