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来说,结束了。接下来就交给员警去处理吧。」说完,瑟凡操纵了主机上的一键触发系统,所有的萤幕都瞬间花了。
放出去的虫虫全体自爆。这是为了避免它们在什么意外情况下被引爆,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现在,一切都真的结束了。
瑟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提议:「去买杯喝的?」
「呃?可以出去吗?」
「有什么不可以。走吧。」
两个人推开门跳下车,顺手带上了车厢的门。瑟凡先是绕到车头那,本想问问大胡子要不要喝点什么,结果一看,人家早就趴在方向盘上,正呼呼大睡呢。
「精神这么不济,该减肥了。」瑟凡咕哝着,带尼尔走出了巷子外。
在转角往前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两人走进店里,瑟凡买了杯黑咖啡,尼尔则买了杯香喷喷的奶茶,随即往回走去。
「一大早就喝黑咖啡那么苦的东西,不好吧?」尼尔抿了口奶茶,如是说。
「还一大早。已经七点多了。」瑟凡不以为然。
「可我们毕竟没有吃早饭哪,喝那个不刺激胃吗?」
「不觉得。」
瑟凡顿了顿,伸手把尼尔的肩膀一揽,凑过去,嘴唇贴上了尼尔的耳朵,呢喃:「啧啧,你在心疼我,真幸福。」
尼尔脸红了一下,死鸭子嘴硬,「我对每个人都这么友好。」
「哈哈,还敢说。刚才是谁把人炸得脸开了花?」
「我……那按钮是你按的。」
「方向总是你操控的吧?」
「是你叫我往那去的。」
「哦,照这么说,如果我不指示,你去哪?」
「我去、去……」
「讲不出来?OK,给你机会认错,认不认?」
「我、我又没错……」
「还嘴硬。好,给你来点刺激的。」
瑟凡捉住尼尔的下巴往上抬,举起黑咖啡就要往他嘴里面灌。
尼尔哪敢喝那么苦的东西,撒腿就跑。瑟凡在后面哈哈大笑,也不去追,反正他终归是要跑回车子里头。
其实这时候离车子已经不远,马上就能看见了。
尼尔跑了几步,忽然停下来,僵着两条腿定在原地。瑟凡以为他这是觉悟了,走过去把他脖子一圈,坏笑,「乖,你就认了吧。」
话说完,发现尼尔只是直勾勾地瞪着前方,表情显得有些不稳。
瑟凡转移了视线看去,这才注意到,有一个身着警服的人站在车后面,一只手还抓着开启的车厢门,正在观察里面的东西。
刚才那些虫虫炸弹的集体爆炸,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破坏力,但有两个就在警车旁边爆炸……这很难不引起警方的注意吧。
似乎是感应到后方出现了什么,那员警转过身来,与这边两人的目光对上了。
「海伦?」尼尔惊呼一声,声音极轻,当然传不到对方的耳朵里。
海伦看看他,又看看瑟凡,惊讶的表情无法掩饰,就那么凝结在脸上。
「海伦!发现了什么吗?」忽然有人大叫,同时,有另外一个员警正从车头那边过来,往这边走。
海伦静止了几秒,脸色渐渐沉下来。她关上车门,目光不明地看了尼尔一眼,随即转身,向同事迎上去。
「没,这边什么都没有。我们到那边看看吧。」
尼尔听见海伦这样说,很快,海伦拉着同事按来时的方向返了回去。
直到两个员警的身影都在巷子那头消失,尼尔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瑟凡,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又没说得出来。
倒是瑟凡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脸,说:「你认识了一个好女孩,尼尔,只不过她刚刚不小心忘了尽职。」
当天下午在「幸福时光」,尼尔再次见到了海伦。她已经换下警服,一身便装,进来买了杯圣代,之后就默默地坐在角落里。
尼尔想上去说话,但一方面店里的活儿忙不过来,另一方面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就这么一直犹犹豫豫着。
再晚一点的时候,阿姨老板的小女儿来了,看到海伦,就缠着要她帮自己做题目。
于是海伦在店里一直留到了傍晚,尼尔该下班的时间。刚刚换下衣服,就有人在后面拍了他一下。
是海伦,笑着问他:「回家了?我们一起走一段?」
「呃?哦,好。」
两人齐出了店门,走在街上,有好一会儿没有进行交谈,各自若有所思。
直到这一段路走了大半,海伦才开口,一开口就惊天动地:「法官和你感情很好吧。」
尼尔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尴尬地反覆摸头,「还、还可以……」
「应该不止是还可以。」
海伦口气平常地说着,脸上一副相当理解的了然神色,「你知道,两个人一块儿玩闹很容易,但要一起干危险的事,那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行的了。」
「呃,也不是太危险……」
「呵呵,看得出来,至少你们自己不这么觉得。还有心情喝早茶呢。」
被这样一调侃,尼尔堵词了,接不上话。
两个人又安静地走了一程,还是海伦先打破沉默,却有点像是自言自语。
「其实今天的事……」她说:「知道那些,对我来说不能说是坏事。」
尼尔一愣,「怎么说?」
海伦转头望着他,沉默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似乎在向人诉说着什么。可惜有人不解风情,读不懂。
「事实上,我犹豫了很久,也苦恼了很久……」
海伦叹了口气,自嘲似地笑笑。
「我也不知道我骨子里流的是什么血,为什么每一次动心,对象都是已经结了婚的男人。有过上一次的惨痛经历,所以我真不想……不想喜欢你,可又忍不住,总是想,如果能天天看到你,跟你聊天,该有多好。」
「……」尼尔做不出任何回应。
他这还是第一次被女士表白,脑袋都懵了。
「但是我又不想重蹈覆辙,所以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讲。不过现在,我觉得没什么可烦恼的了。」
海伦接着说,表情变得释然,「喜欢一个人,不是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的。我是对你有感觉,但我已经决定,把这种感觉维持现状,不去刻意摧毁,但也不去升级。」
「……」
看着尼尔越来越僵硬的脸,海伦噗哧一声笑出来,拍拍他的肩膀。
「别紧张,我又不是要你回应我什么。放心,我说这些话,没有什么可怕的目的,就只是憋得太久,抒发一下而已。你肯定想像不到吧?我曾经很为难,因为我明白,介入别人的家庭是很可恨的行为,但我又常常不甘心地想,你的妻子有多好,我真的比不上她吗?我不就是比她晚几年认识你……」
「不过现在嘛,我已经不会再那样想了。不怕你笑话,我甚至有点庆幸,让我知道了你跟法官的事。我也不知道这该怎么解释……对手是个女人,我会觉得不甘心;可对手换成一个男人,我就完全无话可说了。」
「……」尼尔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困窘地干笑几声。
谈话间,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尼尔所住的大楼就近在眼前。
忽然,尼尔发现楼梯口那有个人影在晃动。再仔细一看,居然是刚刚话题中的男主角。尼尔顿时煞住了脚步,感到一阵尴尬。
其实瑟凡也是刚回来,正要进去时,不经意地发现那边走来的人影像是尼尔,于是停下来等。
而发现了尼尔原来不是一个人之后,瑟凡并没有做什么,也没过去,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等着。
海伦看到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想到了什么,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但她还是无谓地微笑着,撞了一下尼尔的肩膀,「还愣着干嘛?回去吧。有人等门,多幸福啊!我已经八百年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了。」
尼尔一怔,随即也笑起来,情绪放松了许多。
他是真的觉得,跟这个女孩讲话非常舒服。
海伦,也许真的是他生命中的天使。
「嗯,那再见了。」
尼尔说完,又想了想:「要不我拜托瑟凡开车送你回去吧。天黑了,你一个女孩走在街上,似乎不大安全。」
「哎哟,你这是在操哪门子的心?」
海伦受不了似的摆摆手,随即做一个挥拳的手势,「我的本事你又不是没看过,谁敢找我麻烦?放马过来,我帮牙医揽生意。」
尼尔花了几秒钟才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是,会把对方揍得满地找牙。
还真是够有自信。尼尔又钦佩又无奈地看着她,「那好吧,再见。」
海伦嗯了一声,正要说再见,忽然又把人拉住,从口袋摸出一个东西,放在他的手里。
「送给你。」
尼尔一看,险些晕倒。
那是一包保险套,上面有字。就是那次看游行的时候发的。
「这个,这……」尼尔的脸虽然没红,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了。
「别跟我客气。」
海伦笑嘻嘻地附到他耳边:「不怕告诉你,我曾经设想过跟你用上这个哦。」
「……」面皮太薄,尼尔终究还是红了一张脸,张着嘴巴,吐不出半个字来。
随即海伦退开来,笑得更加戏谑,眨了眨眼睛,「反正看来是用不着了,你就拿去吧,没准儿你们会需要。你也别不好意思,就爽快的谢谢我吧。」
「呵……谢谢。」尼尔无奈到极点,总不能说,这种东西,他们老早就用过一次了。
呃,当然这也不会嫌多就是了。
「不客气。那我走了,再见。」海伦挥手离去。
尼尔瞪着她的背影,摇摇头,抬脚走向了原定的方向。
很快来到瑟凡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里的东西摊开来给瑟凡看。
「刚刚,她送了我这个……」尼尔说,音量如同蚊子哼哼。
瑟凡瞟了一眼,脸上没有表情,「嗯。回去了。」转身往楼里走去。
尼尔怕他介意,连忙跟了上去。
「你别误会,她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只是……」
「只是,提醒你跟我要注意安全卫生?」
「也算是……呃?你怎么知道?」
「不是人人都像你那么呆。」
「……」尼尔没有话好讲了。
搞了半天,就只有他自己什么都不懂得,就在那瞎操心。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让他比这些人少活了十几二十年。
上了楼,进到屋子里,瑟凡脱下外套,坐进沙发中。等尼尔也坐过来了,他才说:「过两天,我打算去医院看看斯派克。」
「斯派克?」尼尔精神一振,「他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还行,医生说这两天就会醒了。现在员警在医院里设了守卫,全天二十四小时看守。」
「嗯,也是应该的。那你去看他,打算干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弄不明白,想问问他本人罢了。」
「哦。要我陪你去吗?」
「你以为这是探亲?」
瑟凡挫败地瞟了他一眼:「不是什么人都能去医院见他的。你,就别再想他的事了,都结束了,明白吗?」
「明白。」
「明白了就去洗澡……等等,还是一起得了。」
瑟凡站起来,想了想,对尼尔伸出手:「给我。」
「什么给你?」尼尔摸不着头脑。
「就刚才别人送给你的那个。」
「啊?哦……」
尼尔把东西交出去,只见瑟凡撕开包装袋,取出里面的东西,并将包装袋带进卧室放好。
等他走出来了,尼尔问:「你干什么?」
「这个?」
瑟凡摇了摇手里的「橡胶气球」,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当然是,物尽其用。」
尼尔脸上一阵燥热,辩解,「不、不是问的这个。是说那个……」
「那个……哦!那个。老规矩,收藏!」
「收藏?还收藏?不是已经有一个……这个就不用了吧。」
「为什么不?正好凑一对。」
「……」
第十九章
当瑟凡来到医院的时候,斯派克已经于十几个小时前从昏迷中醒转。
瑟凡进入病房,看到斯派克头上绑满绷带,只露出眼睛鼻子嘴巴。一想到这是他跟尼尔联合的杰作,瑟凡险些忍不住笑出来。
不过,顾忌到房间里另外两个员警,他还是保持着严谨的形象,脸上一丝不苟,徐步走到了病床前。
垂眼望着那个坐在床上的人,他问:「还认得出我吗?」
斯派克看着他,冷笑一声,「化成灰都认识。」讲话的声音比较嘶哑,而且有些含混不清,毕竟脸部肌肉严重损伤,无法正常活动。
瑟凡没有介意他无礼的言辞,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我有点事情想问你,你的状态怎么样?能否支撑住?如果不能,我改天再来。」瑟凡说,完全是公事化的口吻。
「你尽管问。知无不言。」斯派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从纱布密集包围中透射出的眼神,却还是像在冷笑。
这个男人,已经陷于这样的困境,本性死都不改。
这会儿,连瑟凡都有点想冷笑了。
「那好,我问你,为什么要陷害尼尔?」瑟凡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曾经跟你是同一阵线。」
「你也说了,是曾经。我们的确会经有过共同意图。当那天我发现,他已经进入你的阵营,我跟他的合作关系就告结束。」
「我的阵营?」瑟凡皱起眉。
那天……是斯派克生日宴那天?被他看出什么来了?
不管看出了什么,这家伙果然是名副其实的老狐狸。
「即便如此,你也不必大费周章去陷害他。谁跟我交好,不足以成为与你敌对的理由。严格来说,我本人与你就并无任何私人恩怨。」
「你说得不错。这件事,的确是我有所失策。」
斯派克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并不像他口头上讲得那么挫败。
「我知道你一直在跟那个游乐场的案子,所以我把尼尔律师也牵扯进来,就是想看看,当你发现他卷入了这样的罪恶时,你会是什么反应。或者即便你知道他是无辜的,却又无能为力帮助他的丧气模样。」
瑟凡怔了怔,露出无法领会的眼神。
这个男人,到底是那条思路不对劲?
就像他刚才讲过的,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私人恩怨。可这人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到这种程度?
他感到无法理解,转念一想,又问:「你一直都知道我在跟那件案子?你怎么会知道?」那些暗中的调查,理应没有泄漏出任何踪迹可寻。
「风声是我让尼尔透露到你那去的,你说我怎么知道?」斯派克讥诮地反问。
瑟凡再次一怔,随即低下头沉思。
那天……原来如此。
难怪当他拿到那份东西时,尼尔的表现那么奇怪,几度欲言又止。大概是想提醒他那东西不对劲吧,可又忌惮于实话说出来会令他生气,结果什么都没敢说。
瑟凡叹了口气。有时候觉得,尼尔真的是顾虑太多,怯弱太多,虽然最近已经明显好多了……唉,不管怎么样,他也就是拿这样的尼尔无计可施,舍不下,放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