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颈部传来的疼痛,终于让混沌的脑子渐渐有了思绪。我在干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莫雅尘在华东洋怀里瞥见李好震惊、失望、愤恨的眼神。不,不要看我,不要用你那阳光般的眼睛留连我这晖暗的人,不、不要……
当对上莫雅尘诚惶诚恐泛着雾气的黑眸,李好再也忍不住了。为什么你遇到什么事都一声不吭的往自己身上扛,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要一个人受这样的罪,为什么我就不能让你信任,你知不知道你这距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很让人生气,为什么你宁愿用身体接受男人也不愿用心接受我!
李响一把拉过莫雅尘:“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心甘情愿受这种罪,为什么你要默默的顺从这般的无礼,为什么你要接受这些男人……你……你是个男人啊,难道为了钱,仅仅为了钱,你就甘愿委身在男人身下,不要自尊,不要人格,只为了钱,就这么低贱的活着吗?”
“……低贱……”泪水顺着眼角,以最没有生气的形态,迅速滑过脸旁,消失在脚下的暗红地毯上。低贱,多么好的形容词啊,把我形容得多么透彻啊,原来我莫雅尘只配低贱的活着。可是……可是,就算我已经放弃了这么多,就算我什么都不要了,可我还是换不回老天的同情,半年、半年,老天为什么一点希望都不给我。所有人都要离开我,爸爸、妈妈、妹妹、朋友,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低贱的任人溅踏的活着。
莫雅尘抽回被李好拉住的手,他不想待在这儿,这里的阳光太刺眼,刺得他好痛,痛得连呼吸都动不了了。
“小尘,你去哪儿?”李响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拉住摇摇晃晃一脸绝望的莫雅尘,他不能放手,直觉告诉他这一放,他会没了的。
“我累了。”很飘渺,莫雅尘仿佛站在云的那一端。
“小尘,不要想太多,不要听李好那家伙的,那家伙什么都不懂就乱放炮。每个人活着或多或少都会碰到难处,你所做的一切一定是有你苦衷的,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你要守护的东西才能如此退让,你没有做错,别人没资格说你什么,你不要把别人的思想变成刺伤害自己……”
“守护的东西……”第一次有人理解他,第一次有人说他没有做错,胸口有东西碎了,是扇门。莫雅尘抬起头,看着李响:“……我,真的想守住她,哪怕用我这命去换,我不在乎!可是,可是为什么,我这么用心的把她护在怀里,到头来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为什么没有奇迹?为什么要把我的希望从我手中一点一点夺走……半年,半年,那半年之后呢,我该怎么走?活着这么累,我该怎么走,我不想再走了……”
李响轻轻拥住莫雅尘,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老天一定不会这么无情的,你做的一切他都看到了,他一定会把这奇迹给你的。小尘你不可以倒下去,为了你守护的人,你不可以不想走下去。”
华江洋看着颤抖的哭着的莫雅尘,第一次听他说了这么多话,为什么每一个字都会令他心痛呢?那颤动的双肩看起来是那样单薄,那绝望的眼神是那样揪心,这暗红色地毯上的湿痕竟是这般苦涩。突然有点嫉妒拥住莫雅尘的李响,可他动不了。
突然感到怀里的人儿一沉:“小尘,没事吧?”
陆驰眼中,最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华东洋一脸焦急的冲了过去,想抱起虚弱的莫雅尘。可莫雅尘被碰触到的那一刹,猛的甩掉了华东洋伸出的手。
“你……”可对上莫雅尘恐惧的双眸,华东洋说不出一句话,伤他最深的人是自己啊。
“不要,不要碰我,你是恶魔,最残忍的恶魔,一次一次,一次一次,我在流血,我浑身都在流血,可你却可以笑着把我流血的心,慢慢碾碎,好疼的……好疼……”莫雅尘颤抖着把自己缩成一团,像躲避最恶毒的东西似的,缩到了李响怀里:“不要碰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心底所有苦涩的滋味一涌而出,胸口整个被胀得满满的,天旋地转的眼前终于一抹黑掉,莫雅尘掉进了无底深渊。
“小尘?小尘……”
“莫雅尘……”
华东洋第一次对人有了愧疚感。想起他第一次见到莫雅尘,明明就是一脸受伤,明明就看得出是委屈的泪眼,可是他还是狂妄的伤害了他。接下来,更是一连串的伤害,一次比一次过分,一次比一次残忍。为什么一声不吭,为什么这样低贱的顺从,是为了要守住的人吗,只能无耐的顺从吧!一切的不甘愿,一切的痛苦,他都愿为了那个人而忍受……。原本以为他是儒弱的,胆小的,不起眼的。可为了守护的人,小白兔把自己送到了狼的嘴边,他以自己的方式强大的散发着光芒,只是没有人能够看到……
在这个努力为自己身后的人撑起一片天空的小白兔面前,我又算什么呢?‘恶魔,最残忍的恶魔……’。
“恶魔吗……”华东洋想起莫雅尘昏倒前的那番话,那时,他为什么没有生气,不是该生气的吗?胸口……那时的胸口疼得那让他忘了所有……
“我在想什么呢,干嘛在意这无聊的事!!”华东洋烦躁的挠着头,发型立刻成鸡窝。
烦躁的鸡窝光顾烦恼了,没注意到房里窜进了高深莫测的陆姓狐狸一只。
“活活活……今天可真是有趣耶,幸亏跟来了,不然我可就要后悔啰!”狐狸式招牌春风款笑容,骗死人不偿命。
“你怎么不跟着昨天出车祸的下黄泉?”华东洋丢给他一个大白眼。
狐狸不理鸡窝,继续讽刺:“我今天终于了解那只小白兔干嘛怕你怕得要死了,一点余地都不给他,当着他朋友的面就把他给剥了,完全不顾他感觉,或许你压根就没想过他有感受吧!”
陆驰平复了嘴唇的上扬,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是时候该点醒这个情商低能的家伙了,因为他已经陷进去了,陷得一点自觉都也没有。就因为没有自觉,所以你可以毫不在意的伤害,因为没有自觉,所以你不知道你想尽办法的伤害为的只是让你眼中的特别也能特别的看你。没有意识的爱用错了方法,倒头来只会互相伤害,直到失去了才明白,原来这是爱。
没有反驳了,沉默了会儿,华东洋叹了口气问道:“那、那小子怎么样了。”
“身体上的伤总有一天能好,可这里的……”陆驰指着自己胸口说道:“有时候会跟着人一辈子,一辈子滴血……”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他心口烙下了一辈子抹灭不了的伤口?”华东洋的话语沉甸甸的。
“伤口不是你一个人造成的,可这伤口上最深的一刀却是你给的。我想他会一辈子记得你,在伤口痛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你。很不错,你成功的将自己烙在他胸口了,只不过,东洋,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喂,你今天在跟我打什么哑迷,有屁快放,我正烦着呢!别跟我装陆半仙。”
“唉,儒子不可教也。”看来这颗顽石点不醒了,陆驰知天命的摇摇头,换上一副知心姐姐的亲切笑容,为眼前这个超龄小朋友解答内心的困惑:“华东洋小朋友,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你会比较烦咧?……好了,不用想了,凭你的智商是想不出来的,所以,就让我知心姐姐告诉你这成长的甜密烦恼吧!”
“喂,你这样很恶心耶!”z
不理会,继续扮演知心姐姐:“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对李好今天顶撞你而火大?”
“废话,你也说他顶撞我了,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技师插手了。”
知心姐姐白了他一眼:“受不了你这妄自尊大的个性,如果你放下这些,说不定就能看到很多美好的东西。”
“喂,你什么意思?”y
“我的意思是你生气到底是为了李好顶撞你呢?还是气李好为了莫雅尘而顶撞你呢?”
“这有区别吗?”b
陆驰神秘一笑:“接着来,第2题,当小白兔甩开你的手,非常怕你的说你是恶魔,当时你是生气还是心痛?”
“这个……”g
“我问你,为什么明知自己讨厌莫雅尘却还是三番四次的来找他,不觉得自讨没趣吗?”
“我……”
“小白兔都那么乖那么听话了,可你却还是不满意,人家的待客之道绝对100分耶,你不满意到底为了什么,你这个客人到底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才能满意?”
“……”
“为什么你对谁都可以冷静偏偏对小白兔憋不住火?为什么你占有了他身体却还是不能满足?为什么你允许他进入你的私人领地?为什么我们最近的话题里老有他?为什么你在意他?为什么你老是想起他?……还有,你记得最近碰过其它女人吗?”
完全懵了,华东洋脑子里飞着的,转着的全是‘为什么?’,他看着陆驰,仿佛看到了一本‘十万个为什么’。
“什、什么为什么,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听见你嘴里为什么为什么的往外冒,鬼知道为什么,我还要问你为什么问我这么多为什么呢?”新鲜出炉的‘为什么’绕口令。
“我知道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这些为什么,你也不会自寻烦恼了,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会这样好了。”
怕了他了:“嗯,嗯,洗耳恭听。”
“你今天之所以这么火大是因为李好的顶撞是为了莫雅尘,你不允许有人看上你的东西,所以你对小白兔为所欲为来炫耀你的所有权,来警告李好我的东西你想都别想。火大啊,可是当你看见小白兔绝望的摇曳在崩溃边缘时,满心的怒火顿时化为满心的不忍。莫雅尘倒了,你焦急了。可你万万没想到他宁死也不愿碰触你伸出的援手,别告诉我你胸口一点都不疼。”
“……”
看着华东洋陷入了思考,陆驰满意的推了推眼镜:“真正讨厌一个人就不会三番四次来找他了,你之所以不满意那么乖巧的小白兔,是因为你不满意他的顺从,千篇一律,对谁都一样的顺从。你希望在他眼中你是特别的,可莫雅尘的顺从却让你看到了遥不可及的距离,你走不到他那里,他的眼中看不到你。于是,你火大,找不到出口的你选择伤害,哪怕他看你的眼中充满了惧色,至少那一刻他的眼中你华东洋是特别存在的,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客人。”
“东洋,还不明白吗?你陷进去了,因为你毫无察觉的陷进去了,所以你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失去了应为的洞察力。因为你看不到,懂不了,所以你把焦急变成了伤害。东洋,我们二十几年的朋友不是白做的,我看得很清楚,你变了,你被你的感情左右了,当爱情这个东西来临时,谁也逃不掉的……”
“别、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妓,还是个男的?陆狐狸,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喜欢上谁重要吗?喜欢上谁你能左右吗?你永远撕不下,甩不掉这烙在胸口的感觉,一辈子他都会是特别的存在,在你的心里……”陆驰镜片后的眼神渐渐失去了焦点,她是个大他14岁的女人,那时的他还不懂爱情,对于她的爱他视而不见,对于她的包容他理所当然,直到失去了,他才看清心中那道伤疤叫做爱情,自己割伤的爱情……:“东洋,我不想你等到失去了才明白,我不想你后悔,趁现在还能抓住的时候,不要让它因为无知的伤害从你指尖溜走……不要重走我的路……”
莫雅尘睁开眼,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大床,熟悉的豪华装饰。还没明白啥回事儿,心情本能的跌到了谷底,盘龙城的20A,那个人的地方。
记起了那个人,那失去知觉以前的记忆也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当着朋友的面羞辱他,脖子上的疼痛,朋友的指责,‘低贱!’……
莫雅尘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低贱……”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可是听到这样的讽刺出自己朋友之口,他的心凉了,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刺他的心。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长久憋在胸口的委屈,连日来无情的打击,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涌上来,当时他真的有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