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走路的?」
初九抱着脑袋回身,「大、大少爷。」
方家大少可不比他那吊儿郎当的二爷,虽比二爷年长不了几岁,但跟着老爷打理家业这些年早已磨砺出一份不同于年纪的内敛稳实。
方孝哉跨脚进门,见里面像被贼卷过似的,不由得皱眉,「敬哉,你又搞什么鬼?」
方敬哉一下杵在那,心里烦着闷着有说不出来,总不能告诉大哥自己正为着某处的名节而发愁,撇了撇嘴,「大哥,你找我有事?」
方孝哉点点头,「明日我要起身往江宁收账,一去好几个月,家里虽有爹和夏伯打理,你也该多放一份心思才好。」
「哦……我知道了。」方敬哉不干不脆地应了一声,心里嘀咕,大哥你这么能干,还要我做什么。
再回神时,门口已不见了方孝哉的身影。
大哥总是这样,自从接手了大部分的生意便整日里见不到人影,兄弟俩有多久没好好一起说话了?两个月?……六个月?唉,现在不是烦这个的时候。
方敬哉又在房间里转开,踌躇着该使什么法子来阻止封若尘。杀人放火除掉他是不可能的了;一百万两不是小数量,要是让老爹和大哥知道铁定扒了他的皮晾太阳底下晒个几天;契约上有自己亲笔签的大名,想赖也赖不掉,如果可以单把那张契约偷出来,空口无凭到时候量那个姓封的也不敢怎样。这主意不错,但是……要怎么才能把那张契约弄到手?
就在初九快被他主子晃来晃去晃晕的时候,他主子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今天什么日子?」
初九想了想,答说,「二爷,再过三天就是十五了。」
「三天?」方敬哉瞪大眼不敢置信,愣神了一下随即风旋过似的冲了出去。
人说惹不起,躲得起。方二少爷亲身上阵为这句话作了诠释。
死磨烂磨了大半日,方孝哉终于点头同意让他前往江宁收账,便见方敬哉冲上前给了他大哥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捋了几件衣物连初九都没带上就逃难一样的连夜出发了。
方老爷子心里不禁安慰,这二子总算有点出息。只是若是让他老人家知道这二子此举是为了躲「卖身债」,不知会作何感想。
自汴京往江宁,方敬哉选择了最快的水路。一路上山水秀丽,风光旖旎,方敬哉颇有些得意,老子逛完江宁逛淮宁,逛完淮宁逛福宁,等到一圈逛下来,看不把你姓封的气死!
提到江宁,便不得不提秦淮河,而提到秦淮河,方敬哉脑袋里头一个蹦出来的便是河上画舫如林,美女如云。方敬哉天性随意,年长一点便更加放浪形骸,家里的生意轮不到他操心,闲来无事除了惹祸就是狎妓赌钱,这一会犹如老鼠跌进了米缸。
自古金陵出佳人,多少风流尘埃,仙客骚人驻足于此,流连悱恻。方敬哉走走停停,停停玩玩,等到了江宁早忘了自己为何来此。
酒楼里客人出出入入,伙计跑来跑去忙得不可开交。
方敬哉坐在二楼临窗的位子,手里擎着酒盅,思量着,待会是去游玄武湖好呢,还是去游莫愁湖?不如包条画舫,沿着秦淮河顺流而下,丝竹清音满耳,荷香清风盈怀,岂不快哉?
酒楼门口有人素袍长袖、儒衫方巾,一派斯文得体,小二迎了上去。
这位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
可是……您看现在这里都满了。
那人抬头望了楼上一眼,而后微微一笑,楼上那位爷我认识,和他拼一桌好了。
成!爷,您随我来。
方敬哉打定了主意正要叫小二结账,便见一人缓缓走上楼梯。背脊一凉,不由得伸手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记,疼得他一哆嗦,才确定自己不是做梦。
「店里都坐满了,不介意我和你拼一桌吧?」
还没待他答应,来人便径直走了过来,大大方方地坐下,对着方敬哉愣张着嘴的蠢样,嘴角一弯,笑如春风。
「临时有事要来江宁,便想着那约……定是要换时间了。」那人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递到嘴边,动作一顿,「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浅浅地喝了一口,轻赞了一声好酒,整个过程里方敬哉像被施法定住,一动不动。
那人放下酒盅,嘴角那抹笑变得意味不明,「看来是在下错估了方二爷的人品,二爷遵信守诺,这算不算是——」
「送、货、上、门?」
也许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人了!方敬哉这次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床帏低垂,随着胡桃木床规律的轻颤而振出层层波澜,床板的吱嘎作响,粗重的喘息,肉体撞击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
「给我轻点!……他妈的,想痛死老子?」
方敬哉被面朝下地摁在床榻上,一边惨叫一边断断续续地骂着,而身后那人始终沉默着不作声。
「靠!……你要动到什么时候?」
从来都是他压别人,今次头一遭被人压,那滋味……窝了一肚子别扭和不甘的方敬哉自然是体味不到个中妙趣,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疼。
太他妈疼了,他都开始怀疑那些小倌在他身下啜泣怜求的时候,是不是都是被疼出来的。
在酒楼遇到封若尘,惊过愣过之后,他也无话辩解。二话不说丢下银子拽着封若尘就往自己落脚的客栈去,一进门放下木栓,也不管外面还是青天白日便开始脱衣服,一边脱一边骂。
姓封的,你有种!追债都追到江宁来……不就是让你上么?
长袍被狠狠地甩到封若尘脸上。
老子不躲也不逃,从现在起你给我做,做完三夜往后谁也不欠谁!方家也不会再和你们封家有生意上往来!你他妈撑不到三晚上,老子先一刀剁了你!
封若尘就站在原地凭他骂,待他骂出不辞来垂着两条胳膊用吃人的表情瞪着他的时候,他低头看看手里攒着的袍子,而后嘴角一撇似有嘲笑,一夜还是三夜,似乎该由在下说了算,至于两家的生意,貌似还轮不到方二爷操心……
这一句话正好踩中方敬哉的痛脚!
是,他方敬哉是没出息!家里全由大哥和老爹操持,自己整日只知吃喝嫖赌也不似你若尘公子年纪轻轻便已主持家业。就算是逛窑子,到你那里就是风流,到自己这里就是下流!这都什么跟什么?男人该有的一样不缺,还是你姓封的那玩意儿特别过人?!
不过一炷香后,封若尘那里过不过人方敬哉已经无暇在意了。他心里就是不痛快,他被人操,还是生平最讨厌的人!
第二章
封若尘并没有脱衣服,摁倒了他之后简单的开拓接着便是长驱直入,方敬哉张着嘴大声惨叫,封若尘也没顾着他就那样在干涩紧窄且从未被进入的甬道内开始抽送。
方敬哉一开始连叫带骂还不停的挣扎,骂到后面嗓子哑了痛得也没力气了,只能俯在那里大口喘气。
身后的人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方敬哉昏昏沉沉地有些艰难的回头,就见那人披散着衣裳,发髻松了一半,散下来的几络长发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眼睛半眯着,动了情的模样。
他承认,封若尘长得很好看,是那种俊逸潇洒姑娘家都喜欢的仪表堂堂,就连这会放纵肆乱的时候,他也是说不上的俊气和诱人。
他娘的!哪里诱人了?
方敬哉若是还有力气一定抽自己一巴掌。正要回头继续忍受这场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煎熬,蓦的,封若尘睁开眼来,眸子清澈清亮的。方敬哉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惨,刚被进入的时候疼得眼泪都出来,现在脸上还是一片湿凉。
又羞又愤之际,一团阴影照了下来,封若尘的脸无限放大,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他亲在了嘴唇上。
身后的律动越来越急,方敬哉倒抽了口冷气向前爬着想要躲开这般激烈的耸动,然而对方抓着他的肩膀又将他拽了回来,牢牢钉在榻上凭他驱驰。方敬哉被顶的有些犯晕,模模糊糊地哼着,支离破碎的声音听着有点像轻微的呻吟。
不知道是不是被进入的地方已经开始习惯,还是疼到极致便生了错觉,方敬哉在一波一波折磨人的疼痛里竟感觉到了一丝愉悦,一直低垂的欲望也有了抬头的趋势。
妈的!姓封的,你够狠!老子都给你玩坏了!
粗重的喘息落在耳边,最后一下很重的进入,压在身上的人轻颤了两下,一道热流在体内迸发。方敬哉想骂人,但是刚一张嘴还未脱出口的字句就被对方含进了嘴里,嘴唇被舔舐吮咬让他心里漾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方敬哉长舒了口,想终于结束了。然而对方深埋在他身体里的那部分却没有退出来的意思,相比之前又硬了几分,于是他开始在心里哀号。
要是那家伙真的听自己的一连做三晚……
自己不如死了算了!
封若尘又要了他两次,到后来方敬哉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醒来的时候,封若尘正坐在案前就着微弱的烛火批阅着什么,听见声音,抬头,依然笑得很好看,「你醒了?」
方敬哉觉得自己就像被人暴打了一顿,浑身都在痛,被进入的地方尤甚,于是没什么好气地将头一甩。
哼!
封若尘也不说什么,搁下笔,起身走到门外叫来了小二吩咐他准备热水和晚膳,方敬哉便沉着张脸任他忙前忙后的伺候,倒是把主子的架势给做全了。
「没见你少去绮香阁,真轮到自己了就像块木头,怎么就一点都没学会『婉转承欢』?」封若尘捋着袖子替坐在浴桶里的方敬哉擦背,擦着擦着莫名其妙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方敬哉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木头你还做了三次?婉转?你怎么不婉转一个给我看看?!」甫一说完就开始后悔,想自己那次喝醉酒根本分不清楚状况,也许封若尘吃的苦头不比自己少。这么一想,心里便稍稍有些宽慰。
房间里很安静,捋动的水哗啦哗啦作声,两人皆都保持沉默,于是气氛开始有些压抑,诡异得出奇。
就在不到一个月前,两人还是走在路上擦身而过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的人,而现在竟然滚到了一张榻上,还先后滚了两次。方敬哉心里突然有了疑问,为什么上次被醉酒的自己强上,第二天那姓封的看起来根本就像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拨着算盘和自己讨价还价!
难道连这档子事上自己都不如他?
不觉黯然。
提到若尘公子,从来都是光华四耀的赞赏之辞,仪表堂堂,俊逸不凡,又文才出众,风流潇洒,该怜香时绝不忘惜玉,而一旦扯上生意,干脆利落手腕强硬到令人乍舌。
偏偏世人寻到了稀世奇珍就喜欢拿件劣品予以比较,于是稀世奇珍在衬托下越发光彩夺目,那劣品在对比下便越发自形惭秽,而方敬哉很不幸的,就是那块常常用来和美玉比较的莠石。
其实自己并不差到哪里去的。他好几次这样想。但是那个人实在太优秀了,也许再这么优秀下去连自己也要开始厌恶自己。
方敬哉抱着腿,脸搁在立起的膝盖上,胸口像堵着块石头一样难过。
头上落下一块干布,那人动作很轻地替他拭干头发,又换了块干的布巾递给方敬哉而后转身走到外面,待到方敬哉擦干身子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候一件中衣适时地披在他肩上,方敬哉下意识的抬起胳膊,就像每日清晨初九伺候他起床穿衣那样。
「方二爷,小的伺候得您还满意?」
封若尘戏谑的话语落在耳边,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正替他将头发理顺并且重新将发髻挽好。
方敬哉不接口,刚才想着些乱七八糟的没有意识到,现在才开始觉得有些尴尬。就算整日里流连章台平康、花街柳巷,也是逢场作戏居多,他是花钱去买乐子的,很少与人有这样亲昵暧昧的举动。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方敬哉觉得脸上烧起来一般,转身夺下他手里的碧玉簪,「我自己来就好了。」
封若尘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尴尬,笑了笑,径直走到外间,将方才正审着的册子一一收起来。
「喂,你到江宁来到底是做什么的?」不会真的是来追债的吧?方敬哉心里暗想。
封若尘抬头,嘴角挂着笑,「那日到你府上有些生意上的事,我随口说了句过些时日我有事要往江宁一趟,你大哥就说你也来了江宁,于是他托我照料一下你,说你总还像个孩子,冒冒失失……」
方敬哉握在手里的发簪「嘎吧」一声被捏断。
「怎么了?」
「没、没事……」
他娘的!方敬哉攒紧了拳头欲哭无泪,大哥,你就这么出卖你兄弟?火坑啊,你就这么活生生把我往下推?!
于是,方敬哉终于明白——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倒霉了。
既然是大哥亲口拜托姓封的照料自己,于是对账目一窍不通的方敬哉理所当然的将收账一事推给了封若尘。不是都称他为「金算盘」么?有这么好使唤的人不去使唤,真是猪咧。
「你就不怕我在账目里做点手脚?」封若尘问他。
四仰八叉瘫在榻上的方二少爷摆了摆手,「若真是很重要的账,就算刀子架在大哥脖子上他也不会让我替他来的……」说完抱住被褥很轻的咕哝了一句,要是能起得来,我也就自己去了……
便听见身后门开门合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方敬哉看着门口眨了眨眼睛,然后嘴角一勾一骨碌地翻身坐起,全然不似之前那幅虚浮无力。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州。水里游鱼嬉戏,画舫穿梭而过。
方二少爷一出客栈便往秦淮河边走,拣了泊在岸边最大的那艘画舫,悠悠然地走了上去,老鸨妈妈一脸冷清的迎上来,「这位爷,姑娘们还都在休息呢,您晚些时候再来吧。」
呵,不愧是十里秦淮,架势够大。
方敬哉挑了挑眉,「我就是要现在,如何?」说着,甩给老鸨一叠子银票,「今个儿伺候得爷高兴了,爷另外打赏。」
大清早就遇上个有钱又出手大方的主,岂有放生意过门的道理。老鸨咧开嘴,笑得那化了大浓妆的脸上开出花来,回身对着里头一迭声的叫唤,思琴、如画、静然、清菡……
身材曼妙,娇俏美艳的女子从船室里走了出来,簇着他走进船室。画舫内,雕栏画栋、箔金镂银,奢华非常,及至花厅,熏笼香氲漫长悠然,丝竹清音袅袅而绕梁。
怀里暖香如玉,美人含了口清酒送到他嘴边,唇如朱樱,气若幽兰,酒香,美人香,方二少爷摇着玉骨折扇,脸上的洋洋自得满的都快溢了出来。
姓封的,老子在这里逍遥快活,你就慢慢和那些帐簿抵死缠绵吧。
「爷,什么高兴事,说给奴家听听。」
美人开口,岂能不答,方敬哉吧唧一口亲在美人脸上,「想听?先让爷瞧瞧你有什么本事?」
「讨厌!」美人娇嗔了一声。
「不愿意?」方敬哉转身,掏出张银票对着另一位女子道,「你要不要听呢?」
那女子含笑取过银票塞进自己的抹胸里,而后自方敬哉身上起来,退后两步开始缓缓地脱去身上那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就见她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媚到了极致,诱人到了极致。
方敬哉搂着美人笑道,「你也脱了……我就告诉你。」
美人斜瞟了他一眼,手臂绕上他的脖子,「你自己何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