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醒卖身(出书版)+番外 BY 蛾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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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的一下,停下脚步,转身,走回封若尘这边,跳上马车坐好,而后催促着还站在外面的封若尘,「你不是急着赶路么?还不快走」

  封若尘摇了摇头,跟着上车,待到他们两个坐好,如墨马鞭一甩,马车便上路了。

  方敬哉倒也不是嗜茶如命的主,就算皇帝老子才能喝的明前茶他也不会稀罕到哪里去,他真正感兴趣的却是那采摘的方式——

  碧波如倾的茶园里,素面朝天的少女,着着青色的布衣,脸上多少清纯与懵懂,噙着柔柔婉婉的微笑,如花瓣一般的双唇轻柔地含下嫩叶,露水沾上了唇瓣,娇艳欲滴……方敬哉兀自沉醉在自己的遐想中。

  一路上,坐在车里的两人几乎没有交流,因为基本一开口说不上两句就会劈里啪啦的电光四闪。

  「……为什么我看上的人,总是看上了你?」方敬哉望着车窗外,手撑着下巴郁闷道。

  因为实在无聊,便开始胡思乱想,想到了大哥和爹,想到了酒坊里教他酿酒的师傅,想到了绮香阁里那个死活不让他赎身的花魁,才色双绝的无双公子;想到了临下山时,小蛮悄悄递了什么给封若尘;路过某个小镇资助了一个卖身葬母的女子,结果那女子缠着封若尘定要跟着他,做奴做婢都无所谓……

  想着想着便脱口而出,回头,封若尘正专注于手中的帐簿,时不时地用笔在上面点划,偶尔蹙眉思索。似乎感觉到他正在看他,对方抬头,笑了笑,「但是封某心里,只有一人。」

  方敬哉突然来了兴趣,「噢?是谁?」

  封若尘合上帐簿放到一边,眼里闪过一抹狡黠,「你先把欠我的那两夜还了,我才告诉你。」

  「哈!哈!哈!」方敬哉仰天长笑了三声,颇为得意的样子,「你是生意人,应该知道口说无凭立据为证,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衣服随身对象似乎都还在山崖上……」

  「是么?」封若尘回问道,悠然淡笑眸子烁烁地看向他。

  方敬哉突然觉得背后毛毛的,一阵寒气从脚底心一路往上窜,而原本头顶上的晴空灿烂瞬间乌云密布响雷声声。

  「其实有些时候,重要的东西并不一定要随身带着的,而随身带着的也并不一定要原本才行。」对着方敬哉虎睁的眼睛,封若尘一派澹然自若,就好像看着爪子底下的耗子,说着转向外面,「如墨,我让你保管的东西呢?」

  车帘被撩起,如墨递进来一只锦囊。

  方敬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接过那东西,然后似乎是为了让他看清楚一般很慢很慢地打开,取出里面的那张纸,展开,在他面前抖了抖。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某人愿意以身偿债,三夜为限,落款方、敬、哉。

  某人将纸从上到下扫了三遍,又从下到上扫了三遍,然后——

  石化!

  方敬哉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猫爪子底下任其蹂躏的耗子,无论怎么逃,对方吧唧一扑,就给逮了回来,而这一次,是自己傻兮兮地往他爪子底下窝。

  原以为那张「卖身契」落在了山崖上,等到那姓封的想起来再去找时,估计早不知被风吹到了哪个旮旯里,又或是不知被马蹄子碾成了哪堆土,如此一来,字据没了,债务飞了,方二少爷的心头事也解了,以后便可高枕无忧了,于是欣欣然地跟着封若尘去杭州,但是现在……

  自己简直就是货真价实,地地道道,不折不扣的——送货上门!

  方敬哉除了后悔便是想到这样的画面——一只灰头土脸的耗子屁颠屁颠地跟在一只大猫屁股后头来到一只正架在火上烧得扑噜扑噜直响的锅子前。然后封大猫一个眼神,方小耗子便像脱衣服一样的脱了自己身上的皮毛,刺溜一声跳到锅中,一边撒佐料一边将自己刷干净……想象结束然后接着后悔。

  就这样一路后悔到杭州,而封若尘对于剩下的那两夜却是只字不提。但越是不提,方敬哉心里越是不踏实。所谓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反正都要挨,而这样一刀下来砍三下,不把人折磨死也能把人吓死。方敬哉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封若尘,竟然要被他如此欺凌。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柳烟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烟波淡荡,堤柳青翠,而城外漫山遍野的茶园,油绿油绿真不负了那句「白云峰下两旗新,腻绿长鲜谷雨春。」

  封家大宅的湖心亭里,封家老爷若尘公子亲自为方二少爷点茶。

  那人全神贯注,一手娴熟的技艺,研茶,煎水,调膏,做来不徐不急,然后一手点水,一手运筅、击拂,然见汤花匀细,紧咬盏沿,久聚不散。纵使方敬哉这种不怎么懂茶的俗人,也看得出来封若尘这一手技艺绝非一般。

  「润泽者茶味更真,龙泓清泉水味甘醇,清明如镜,配这明前龙井再好不过。」封若尘说着,双手将白瓷茶盏递给方敬哉。

  方敬哉甫一接过茶盏,便觉一阵幽香清冽,浅浅抿了一口,入喉香郁醇厚却淡而无味,正疑惑间,却感有太和之气弥沦齿颊之间,原来此无味才是至味。

  方敬哉不禁道了一声好茶,闻言,封若尘淡笑说,「明前龙井又名『女儿红』,一两千金。」

  方敬哉暗暗乍舌,自己不怎么懂茶,再好的茶到他这里也是被拿来驴饮,这一两千金的珍品到他这里倒有些暴殄天物之嫌。

  见他蹙了眉头,许是以为犹有未尽,封若尘安慰道,「这茶我自己也没留多少,其它的都要压以银模,饰以龙凤花纹送到宫里,你若是喜欢,待到回京我送你几饼雨前茶,保证是一牙一叶的旗枪。」

  方敬哉摆了摆手,「我玩不来你那套伺候茶的把式,给我也是浪费的,不若你自己留着好了。」

  封若尘轻笑出声,清清浅浅的宛如泉水东流,再一看,眉目舒展,嘴角上扬,刻下又是一身素装,显得格外清神俊雅。方敬哉看得怔愣住,好在有下人过来禀事让他回过了神来才不至于丢脸。

  封若尘收拾了下茶具起身说要去茶园巡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茶园里看看,方敬哉想反正也闲着没事做便点头同意。

  第五章

  茶园里,茶女正忙着收茶,收完的几个说说笑笑将茶篮里的茶叶汇集在一处。封若尘一边巡视一边向管事的问话,闻见人声,那些采茶女纷纷抬头,见她们看向自己这里,方敬哉颔首一礼,那些茶女正是怀春的年纪,有几个半羞半涩地撇开头,脸上飘起了桃花粉。

  方敬哉心里一喜,有些洋洋得意,却见那些茶女围成了一撮指着在那挑拣茶叶的封若尘窃声私语不知在说什么,有脸皮薄的已经羞红了脸,不停的用手捶着其它人,银铃般的清脆笑声一阵阵传来,方敬哉顿时泄了一半的气,心情黯了一截。

  封若尘问完事便去检查拣好摊在那里的茶叶,方敬哉凑了过去,见那嫩芽状似莲花,怪道,「这是什么品种的?怎么长得这么奇怪?」

  封若尘回道,「茶按产期先后及芽叶嫩老,分为八级,即『莲心、雀舌、极品、明前、雨前、头春、二春、长大』,这便是『莲心』,须在惊蛰初过清明之前采摘,就算是熟练的茶女,一天也不过采摘二十两,可谓珍品中的极品。」

  方敬哉正要伸手去碰,被封若尘拽住,「不可!」而后解释道,「那芽太嫩,手指的温度会让叶片变红,且用手采摘会留下掐痕,所以才须要未出阁的茶女以双唇采下,茶女进茶园前还要口含冰水,沐浴净身。」

  「那我刚才喝的那种也是这样采摘的?」

  封若尘点点头。

  于是方敬哉开始在脑海里浮想联翩,碧绿如新的嫩叶,晶莹剔透的露珠,少女桃花色的唇,柔软饱满,轻含下莲心状的嫩芽……

  封若尘冷眼看了下身旁那个咧着嘴沉浸在幻想里的家伙,似乎背后有一簇簇的鲜花红的粉的紫的,稀里哗啦的花痴的开着。

  「在想什么?」

  方敬哉回神,啧啧地赞道,「美人采好茶,不愧为珍品中的极品。」

  封若尘伸了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往旁边一指,「那些姑娘都太年轻,摘采『莲心』可是一门技艺,非是一年半载就能掌握火候的……」方敬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几个中年女子正麻利地晾晒着茶叶。

  「你的意思是……?」

  「她们是茶女中的老手,莲心都是由她们采摘。」

  于是前一刻还沉醉在美好画面里的方二少爷,下一刻被现实打击得有种撞墙的冲动,那些红的粉的紫的花簇,如云团那样散去。方二少爷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那这茶还是留给皇帝老子去享受吧。」

  「怎么?失望了?」封若尘负手而立,朗声道,「这些茶女为了采摘莲心的技艺而贻误终身,或许一辈子都要留在这茶园里……世人都看到那极品的珍贵,可又有多少人看得到这其中的劳苦。」

  封若尘这几句话,让方敬哉为之一震,看向那些茶女的眼神也带上了些许敬意。

  「其实很多事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封若尘一边检查着茶叶,一边说道。小小的叶片掂在他手里,只消看一看闻一闻便能说得出是什么品种,雨前还是雨后,在方敬哉不敢置信的眼神下,封若尘一派淡然,「封家在杭州、福建都有千亩的茶园,要管理这些,这点本事怎么可以没有?」

  封大老爷走到哪里,下人们都是毕恭毕敬的,再加上他方才小露的那一手点茶的手艺。方敬哉突然觉得,那是赤果果的炫耀,世人已经把他方敬哉说得很不堪了,现在那人更是亲身上阵将他方二少爷踩在脚底下嘲笑。

  于是方敬哉原先的佩服都转为不甘,不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对茶不懂,但要说到酒,老子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噢?」

  「你不信?」

  「封某还真有点……」

  「我试给你看!」方敬哉也不管封若尘一身事务,拉着他便往外茶园外头走。

  他娘的,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心服口服!

  三张八仙桌拼成了一张,上面整整齐齐摆着好几排酒盏,甫一进来,酒香,果香,各种花香扑面袭来,未尝已有三分醉,这些酒都是封若尘让人到杭州城内各酒坊搜罗来的。

  「开始吧。」两人分站在长桌子的两边,封若尘作了个请,又道,「只是没有奖惩,便不好玩了。」

  方敬哉不以为意,端起第一杯,「对了你喝,错了便是我的。」

  「好!」

  方敬哉将酒盏递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说道,「酒色微黄,澄澈透明,酒香馥郁,浓而不烈,此乃陈年女儿红。」

  酒盏上贴着标签,对着封若尘这一边。封若尘不言语,淡笑着接了过去,一饮而尽。

  方敬哉接着拿起第二杯,仍是先望后闻,嘴角一弯,「竹叶青酒,色泽金黄带绿,纯净透明,香甜适中,柔和爽口,少饮可调和腑脏、疏气养血。」说罢径直递了过去,封若尘接过杯子,那标签上正写着竹叶青。

  饶有兴趣地看封若尘喝完,方敬哉这才拿起第三杯,连闻都没有闻就径直说起来,「色如碧玉,浓似乳汁,果香浓郁,酒香优雅,鲜美醇和,五味俱佳,这是青城四绝之首——乳酒。」

  封若尘连输三杯,脸上略显赞赏之色,接过乳酒喝了一小口,赞道,「品相极美,口感极佳。」

  「一、滴、都、不、许、剩!」方敬哉正着脸指着封若尘手里的杯子一字一字的提醒他。

  封若尘摇了摇头,笑得有些无奈,只好仰首一饮而尽,然后将空了的杯子示给他看。

  接着又是几杯下去,温的,烈的,清的,浓的,封若尘脸上已泛起了薄红。见他如此,方敬哉指了指桌上剩下的酒,「这里少说还有二三十种,封大老爷不怕喝醉了在下人面前出丑?」

  「既是要考,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封若尘绕过桌子走到方敬哉那一侧,替他拿了一杯起来,「但也不能一上来就把方二少爷给难住了。」

  这屋子里充斥着各种酒香,时间久了便也让人开始混不清哪种是哪种了。方敬哉接过杯子观了下酒色,然后放到鼻子底下用手扇着闻,酒香酿厚,掺着一丝异香。方敬哉蹙眉忖了片刻,又破天荒的浅尝了一小口,而后点了点头,似有成竹在胸,指着手里的杯子对封若尘道,「色橙黄微翠绿,清亮透明,入口甜香,甜而不腻,略带药味,使人不厌,酿和爽口,辣不呛喉,饮后令人神气清爽,这是苏合香酒。」

  封若尘摇了摇头,「错!」

  「那该我喝了!」方敬哉执起酒盅一饮而尽,喝完之后却是皱起了眉头,「有人说,『美酒菖蒲香两汉,一斛价抵五品官』,我看也不过如此。」

  封若尘先是一愣,随即明白是方敬哉自己想喝那杯酒所以才故意说错的,竟有些哭笑不得。而他方才一瞬间愣呆的表情都被方敬哉收进眼底,于是方敬哉更加来劲,从桌上拿起另一杯递给封若尘,「看着你喝我快馋死了,你也猜,对了就是我喝。」

  就如方敬哉懂酒不懂茶一样,封若尘精通茶艺,对酒的了解不过尔尔,接过杯子闻了一闻,又尝了一口,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茉香酒?」

  方敬哉只是弯着嘴角笑,封若尘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喝掉手里的酒翻过杯子来一看——栀香茉莉。捏着杯子的手抖,「你耍我?!」

  「怎么是我耍你?封大老爷自己没猜全而已。」方敬哉拿下他手里的杯子,又换了一杯给他。

  就这样你一杯我两杯,半醉的封若尘有点笨拙,有点无赖,比起平日里的心思缜密、步步算计,不知要可爱多少,方敬哉难得觉得和他在一起不是那么不愉快,至少这一刻,在这些酒面前,他方敬哉才是爷!

  「杏仁烧酒?」

  「不对。」

  「那就是烧刀子?」

  「也不对。」

  「猜不到了!」

  封若尘正要喝,方敬哉从他手里夺下杯子,「这是胡人的『荜拨酒』,加了姜辛、桂辣、荜茇,你喝不来的。」说着,一饮而尽,那酒入喉辛辣,直把他呛出眼泪来。

  放下杯子,就见封若尘歪着头眼神蒙蒙地看着他,「怎么样?」

  「难喝。」抬起袖子正要抹嘴,哪知对方拽着他的衣襟凑了上来。

  柔软的舌头在他嘴唇上扫过,在唇畔停住,似在细细品味然后又贴了上来,仿佛意犹未尽地撬开他的齿缝探了进去,缠着他的舌头汲取方才那酒的滋味,于是酒香,果香,花香,还有淡淡的茶香,混作了一团,舔舐变作了深吻,谁吻住了谁,方敬哉的脑袋里也是一片混乱。

  他喝得没有封若尘多,但几乎都是烈酒,这会酒劲上来,就觉得身体里窜起阵阵燥热。伸手想把封若尘推开,手触到他衣襟却是鬼使神差地探了进去。对方身上和自己同样的高热,触手的滑腻让他想起在山中药庐那一晚的沉溺。

  吻的越发放肆,方敬哉一把扫开八仙桌上的杯子,将封若尘往上面一推,而后覆了上去……衣衫被凌乱的扯了开来,通红的牙印从脖子蔓延到腹部,被玩弄的挺立起来的乳尖,方敬哉那被酒精侵蚀过的脑袋现在只留下一个念头,把他摁在身下,然后狠狠地进入他!

  这样想着且正要实施时,对方曲起膝盖顶住了他的要害,眸子里光华流转,似醉又不像。

  「别忘了,你还欠我两夜,还是……你打算再欠一百万两?」

  方敬哉磨了磨牙,「老子说不还了么?」说着将他从桌上拉起来,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说,要哪里?这里还是房间?」

推书 20234-11-24 :大器晚成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