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
封若尘干净利落地答了,然后拽着四散的衣襟拉着方敬哉一小路跑回到后厢。
清风在耳,酒香飘醉。这是一副怎么样的画面?
两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互相拉着,迫不及待的,穿过曲曲长长的回廊,穿过弯如眠弓的花径,踩碎了一地的芳菲,一前一后衣衫飘乱的身影刻印进兰亭水榭的疏窗镂花里……一世那么长,一世那么久。
跟着封若尘进到他房里,门刚关上,方敬哉便将他顶在门上火辣辣地亲了下去,一手在他胸前胡乱的摸着,另一手已经探到下面握住他的分身,不分轻重的动作粗糙的揉搓着。
「看来……上次的情迷……还是有点用处……都已经,已经学会……如何伺候人了?」封若尘被亲的有些喘不过气,带着低吟的话语自贴得几乎密不透风的唇间断断续续逸漏出来,「就是这技艺……哈……还有待……还有待……」
酒是这世上最好的催情剂,让方敬哉忘记了那些纷纷扰扰的喧嚣,忘记了那些令人不悦的陈年旧事,甚至忘记了此刻正被自己抵在门上的人姓封名若尘。他对他只剩下了饥渴的情欲,腹下的欲望悄然抬头,方敬哉放过他被啃得有些红肿的唇,转而对付起他胸前肿胀挺立颜色诱人的乳珠,牙尖轻啮那敏感的地方,一张嘴连声音里也是化不开的情欲,「你不做就让老子做!不就一百万两!老子就当上了绮香阁的雏!」
闻言,封若尘抓着他肩膀将彼此拉开一段距离,「绮香阁的雏头夜能叫价一百万两,红妈妈岂不是要笑歪了嘴?」说着一个用力将他扑倒在牙床上,接着压上去,在他脖子上留下枚牙印,然后用着和俊雅外表背道而驰的粗鲁和蛮力撕开方敬哉的衣襟,柔软灵活的舌头刷过他的颈脖和胸口,留下泛着水亮的痕迹,嘴里嚅声着,「敬哉,今夜还我,如何?」
方敬哉的脑袋里有一瞬的清明,想,老子有选择的余地么?只是下一刻,这仅余的一线神思也被铺天盖地的情潮给席卷走了。
立起的欲望被包含进温暖而湿润的地方,对方的唇舌缠了上去,讨好的舔弄着,底下的球囊被掌来纤长的手指间左右揉握,不算娴熟的技巧,所带来的快感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势汹涌。方敬哉不自禁地挺起腰刺入得更深,欲望一点点攀至巅峰,最后,炽热的岩浆就那样喷薄而出。
封若尘缓缓退开,手圈在嘴边,便见白浊的液体顺着手腕淌下来。情欲的味道在室内飘散开,方敬哉还未从高潮的余韵里缓过气来,便感觉腰被抬起,粘腻的液体涂在私密的入口处,那人的手指沿着入口的周围轻缓地打着圈,恶意而情色,带起一阵阵酥痒。
「做什么磨磨蹭蹭的?」方敬哉冲他吼道,他还记得上一次的不适,只是这样若有若无的抚慰简直比身受酷刑还叫人难耐。
那人歪过头,拖着长音哦了一声,随即方敬哉感觉到他的手指离开,然后换作了别个,炙热的,粗硬的,不经任何润滑的像木楔那样一点点钉进自己身体里,肌肉被推开,痛楚与不适沿着尾椎直透后脑。
「啊……慢,慢一点!」
「方才不还在抱怨我磨蹭,现在又要慢了?」封若尘真的停了下来,就着进入到一半的状态缓抽缓插起来,「方二少爷真难伺候。」
封若尘说了什么方敬哉根本听不见,刻下只觉得自己身处水深火热里,未经开拓的柔嫩的内壁被对方进入的前端摩擦着犹如被刀刮过,而深处却空虚得想要被贯穿,被填满。
「再……还要……」方敬哉晃着脑袋嘴里模糊不清地嗫嚅。
封若尘凑近他,「还要怎样?」
方敬哉咬着下唇将正要脱口而出的恳求咽了下去,只是这份倔强没能坚持多久终究败给了欲望。
「进,进去……你要做就给我痛快一点!!!」
封若尘浅浅一笑低头亲了亲方敬哉红着的眼角,然后腰往前一挺。
利刃贯穿身体,而后便是激烈无以复加的耸动,每一次顶入都像能顶穿肺腑,方敬哉痛哼出声,但封若尘却似没有听见,反而将他的腿架到肩上更加奋力地抽插起来。
方敬哉知道那才是他在床上的摸样,那不是世人口中称道的谦和温雅的若尘公子,也不是成熟稳重谨言慎行的封大老爷,那是一头披着俊雅外表的野兽,不复修养和风度,被原始的本能驱使着,野性而狂热。
床帏激烈的晃动,被撞得七零八落的低吟,习惯了被进入的地方,疼痛和不适逐渐散去,被顶到敏感的那点时所激起的快意让方敬哉不自觉地颤粟。他睁开眼,便见那头漂亮的野兽伏在自己身上,眼眸潋滟,薄唇微启,方敬哉心下一动,伸手绕过他的颈脖,按着他的后脑勺迫他低下头来。
惯于花丛的人,知道如何才能取悦对方,唇舌相贴,适时地收缩那里,便能觉察到他些微的动摇,于是主动迎合上他的律动,更为彼此间已是灼灼燃烧的烈焰火上添薪。
这一夜颠来倒去的做了多少次谁都没有去记,当再一次攀上巅峰意识完全沦陷之时,方敬哉忍不住抱紧了封若尘。
方敬哉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日头正高,照进室内的光线有些刺眼。
除了纵欲过度的疲累,身上到没有第一夜时那样强烈的不适与违和。而那人不在房间里,昨晚那场炽热的交媾还清晰在目,事后一起清洗被汗水体液弄得粘嗒嗒的身体,就着彼此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开着乱七八糟的玩笑,然后一身清爽相拥而眠。
吹在耳边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茶香,方敬哉伸手覆上他搭在他腹部的手,摸索着他掌上薄薄的茧子。
「这是怎么来的?」好奇问道,若说长期拨弄算盘,那也应该是指尖生茧。
「炒茶时烫出来的。」情欲宣泄后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当家的连这个也要学?」
「……」那人沉默了一下,而后答道,「不,只是我自己想这么做。」又顿了一顿,才续道,「因为无从寄托,所以才把情意倾注在这种事情上……希望有朝一日他在品茗的时候,可以体味到。」
方敬哉笑出了声,「想不到处处留情的封大老爷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等你心里有了倾慕之人的时候就会明白,那种看得却亲近不得的无奈。」
「以你们封家的家底,以世人对你的评价,你还怕别人不中意你?」
「话虽这么说……」
封若尘没有再说下去,方敬哉也不再出声。几个月前两人还是路上碰着互不点头的那种关系,现在竟然睡在一张榻上,彼此偎着,方敬哉倒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妥和尴尬。他们不过是债主和负债者的关系,再多的,他也想不出来。
披了件衣服走到外间,看到封若尘正坐在桌前审阅账簿,一脸倦容。想起上一次醒来的时候,他也是在做同样的事。方敬哉走了过去,发现他在审的却是他们方家的帐簿,心里不免各登了一下。
「这不是……」
闻声,对方搁下笔,抬头,「若是怕我觊觎你们方家的产业,早在江宁时就不该让我碰你的帐本。」
方敬哉刷的一下脸红一时寻不到辩驳的话。封若尘看着他嘴角弧出一抹柔和的笑,不带任何坏意的,「我只是替你把江宁那些帐都整理了一遍而已……」说着翻了几页,指给他看,「这里和这里,是我故意留的罅漏,孝哉兄检查起来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若是一点错误都没有,反倒会让他怀疑。」
「你竟连这也考虑到了。」
「你大哥做起事来比我还要仔细,刚接手封家那会,我还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封若尘说着,眼里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一丝敬意。
方敬哉接过账本,犹豫着是不是应该道一声谢,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要在这里一直到春茶收完,你出来的时日也不短,虽然我已派人送信给孝哉兄说你在我这里,但还是早些回去免得你大哥和你父亲挂念。」
听到他让自己先回去,方敬哉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这些时日两人总是腻在一块,大部分时间是在斗气,偶尔也有气氛平和的时候。
方敬哉想,若不是世人拿自己当莠石,拿他当美玉,也许自己也不会去注意他,或者他们还有可能成为酒肉朋友。
离开杭州那天,封若尘撇开缠身的事务将他一直送到了码头。
江风拂面,那人负手而立,衣裾飘然,很是潇洒。
方敬哉站在船尾看码头离自己越来越远,突然觉得,自己也许并不是很讨厌封若尘。
第六章
回到汴京后,方二少爷的日子恢复如往常那般闲散安逸,喝喝小酒,听听小曲,自然少不了上绮香阁搂搂小美人。
美人当前,烂如朝阳,琴声筝筝,缠绵低回,方敬哉坐在窗下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玩着酒盅却是百无聊赖,头一撇视线落在了楼下的九曲廊桥湖心朱亭里,男子一身白衣静然抚琴,恬静超脱,仿佛四周的酒色荼糜都化作了浮云虚影。
「二爷看什么看得如此出神?」女子见方敬哉心思全不在她身上,便停了下来,起身走到他身边,「难怪如画的琴声入不得二爷的耳,原来二爷的魂也给那人给勾去了。」
方敬哉回过头来,语气里略有不悦,「你既这么说,定是不愿伺候我了,那我这就让红妈妈换陌玉过来。」
听他这么说,想是自己一时语快冒犯了这位大金主,如画忙斟了一杯子酒递着方敬哉面前,扯开笑脸嫣嫣然地赔罪,「二爷您别气,是如画说错了话。这不许久没见到爷,还以为爷另有相好的不要如画了……」说着抬袖掩面,轻声啜泣起来。
方敬哉沉了口气接过酒杯搁在案上伸手将如画拉入怀中,让她坐自己腿上,替她抹眼泪,「好了好了,我和你玩笑呢,瞧你一张脸都花了,快给爷笑个,不然我可真要让红妈妈换人了。」
如画眼泪盈盈地绽开一抹笑,见她如此,方敬哉心里一窒,想起了那一晚陌玉说的话,却是不再出声。见他又看着外头发呆,如画略有些不快,素手一伸,将方敬哉的脸扳回来。
「二爷莫不是真看上了陌玉?」
方敬哉不答,掂起桌上的酒盅喝了一口,而后嘴角一扬,「是啊,我是看上他了,你吃味了?」
「二爷您又在和如画说笑了。」如画接过杯子替他斟满,「谁不知道,绮香阁上下这么多姑娘小倌,唯独无双公子是有钱也碰不得的。」
「此话怎讲?」方敬哉不禁好奇,无双公子的确身价不菲,但他也不是照样千金一夜点了他的牌,谁说有钱也碰不得的?
「二爷您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真不知。」
「因为陌玉是若尘公子的人。」
「这倒是奇了!」方敬哉嗤笑道,「那个姓封的放下话了还是买下他了?若是我没有记错,这里是绮香阁不是济善堂,红妈妈养个不接客的官人,供吃供穿供住的她还倒愿意。」话虽这么说,但是和陌玉打过一次交道,方敬哉也能感觉得到,他身上确实没有沾染上什么风尘气。
「陌玉身价这么高,恐怕没人会花那些银子买个二十出头再过不久就声老色衰的男倌回去。但是我私下听红妈妈说到,陌玉接过的客人不过这个数……」如画张开手指在方敬哉面前正反一翻,「自从若尘公子做了陌玉的入幕之宾后,陌玉基本没有接过别的客人,那些个慕名而来仗着有钱没地儿使的大老爷们点了陌玉的牌之后,不仅被冷脸相待,后来又都遭了些事,不是家里变故就是生意上出了问题……大家心里都明白想是若尘公子在后头一手操作的,谁叫他身后有淮王给撑腰呢。」
方敬哉听了心里堵了口气,那个有钱没地儿使花了银子受冷脸气的大老爷不就是在说他么?但想想又觉得好笑,「照你这么说若尘公子定是很喜欢陌玉咯,那为何不买了他,封家又不是出不起那个钱,放在家里总比扔这里强吧?既是真心欢喜的,想也不会在意他声老色衰风华黯淡的一日。」
原以为如画还会和他接着争辩,没想到她只是长叹了一声,从方敬哉身上起来,走回琴桌旁,十指纤纤抚过琴弦,泠泠一拨,「你我不过逢场作戏,一场欢情薄幸,有几人能是真心,又有几人还曾记得那些花前月下醉酒把盏时的允诺?」
这话,竟和陌玉说的一样。
如画轻拂去眼角的清泪,转身莞尔,「如画一时感慨,还请方二爷见谅,二爷待我们已经很好了……只是我们心里都明白,沦落风尘便也没了将来,就算离开这里也不被人待见,不若一直待着,老了没了姿色就当当琴师带带新来的。」
原先好好的气氛这会多少带了些萧索怅惋,方敬哉的兴致也去了大半,如画说阁里新来了几个波斯舞娘,褐发碧眼,异域风情,他也没多大兴趣,坐了一会听如画弹了两曲便起身要走。
走到廊上,服侍陌玉的小倌陌漪端着茶水和他擦身而过,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哎哟一声,方敬哉回身看去,原是有人走的急了又没注意到前面,和他撞在了一块。
「怎么走路的?没长眼么?」
主子仗着自己京城最红总是冷脸待人,连服侍他的人也这么大的脾气,方敬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急是急了点,但不就是一杯茶么,我还没怪你烫着我呢!」
「你知道什么?这是若尘公子从杭州派人送来的『明前』,一两千金顶你十个人呢。」
被泼了一身茶水的小倌吐了吐舌头,随即露出一脸的羡慕,「若尘公子对陌玉相公真好,要是哪天也有爷这样待我,就算让我死也值了。」
「美不死你,还不快点去换衣服。」陌漪看着倾翻的茶杯叹了一声,「只可惜了这茶……」
「放心好了,你们相公不会心疼这几两银子的。」
「你是不知道,每年公子送来的茶都是他亲摘亲炒的,若是公子在这里的话定是他亲手泡的,相公自是不心疼那银子,只是公子的一片心意全到你衣服上了……」
「要不我把衣服给你们相公好了……」
「谁要你那破衣裳。」
「那泼也泼了,洒也洒了,你叫我怎么办?」
两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方敬哉站在原处看了一会,想起了封若尘手心里的薄茧,想到了那晚他欲语又止,心里竟涌上了一阵不快,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刚走到大堂,被人从后面叫住。
「哟,这不是方二少爷么?」
方敬哉停了脚步,转身,说话的人正被一群女子簇拥期间,锦衣华服,神态潇洒自若,手里不紧不慢地摇着一柄玉骨描金扇。
方敬哉笑着迎了上去,「原是郭兄,如此之巧!」
纨绔子弟酒肉朋友自是不会少,郭函就是其一,方敬哉当年上馆子下场子总少不了叫上他,只是后来郭家和方家在生意上有些纠葛断了来往,于是两人便也没再玩到一处。
这些年方敬哉也从别人口里多少听闻些,郭老爷子做买卖尽耍手段,能拣便宜的便连六亲都不认,名声一直不好,现总算遭了报应,得了顽疾一病不起,生意都丢给了儿子,郭函也不是正经的料,撞在这父子两手里吃了亏的搞得倾家荡产的小商小贩不计其数。
方敬哉虽不求长进但还辨得清是非,当年郭老爷子那桩黑心的买卖让自家大哥愁了好几个月,故而这会见了郭函也只是面上的客套,实际是连话都不想和他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