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无痕(上)————漓江晨雨

作者:漓江晨雨  录入:11-16

  柜台上的伙计见面前的无痕有些迟疑,双目顿时浮露出挑剔的神色。上下将无痕打量了一番,一袭上等苏绣暗纹素缎的锦衫令伙计的目光微敛了敛。当伙计的目光落在无痕手中的剑囊时,恍然一亮。

  无痕将剑囊紧紧地攥在手中,从腰际拿出南宫傲赠与他的玉牌递给伙计。如若要无痕在世间任何珍宝与叔父的‘墨羽剑‘之间作选择的话,无痕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伙计接过玉牌,神色霎时浮现出惊诧与一丝慌乱。小心翼翼地将玉牌前后看了个仔细后,伙计几乎是立即便从柜台中小跑出来,在无痕跟前微躬地鞠身行礼,语气中带着紧张的拘谨道:“小人不知公子尊驾,望公子恕罪。”话毕,将玉牌毕恭毕敬地捧着奉上。

  无痕接过玉牌,为这名伙计前后判若两人的变化大为不解。心下禁不住疑付道,‘南宫傲所赠的这快玉牌究竟是何用处?竟然能让此等家业的‘知音坊’对其奉为上宾?他此前也曾看过这块玉牌,这玉牌之上所刻分明是‘掬雪阁’。这‘掬雪阁’是指何地?难道与南宫世家有关联?’

  “公子请随小人至内堂用茶,小人立刻回禀我家主人。”伙计在前面躬身引路。无痕虽有满腹疑惑,当即还是沉下心,跟随伙计往内堂走。

  第二十一章

  无痕隔着斗笠用余光扫了一圈这间偌大的内堂,此处布设却是极为清雅。撇去前堂的奢华,从雕梁画柱的纹案,再至内堂家什的用料,无不散逸着淡恬的雅致!前后堂如此天壤之别的差异,令无痕甚是诧异。

  将手轻搭在身侧的椅扶手上,溢有淡香的黄梨木触感润泽温滑。身前的案几上更是摆列着各式精美的茶点果脯,厅侧还有四名秀丽的女婢候立着,果真是上宾礼遇!

  厅口处此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无痕将眸光轻抬,正迎上来一位年仿三十七、八上下的胖汉,此汉身高约有五尺过二,着一身玄青绸袍。体态已发福,大腹便便却神态雍容,面容更是红光焕发,印堂高凸,耳垂甚是厚长,乍一看,恍若寺庙中供奉的罗汉。

  此人一进内堂,便满脸笑容可掬地上前拱手打礼道:“公子久候了。敝人关翎远,是这的掌柜,怠慢之处,望公子海涵。”

  “关掌柜客气了,是在下叨扰了。”无痕起身抱剑行过礼,寒暄道。

  “我家主人邀公子移驾内院,说是要面见公子。我家主人有厚礼相赠。”关掌柜一脸真挚的道。这倒令无痕大为意外,自己似乎与这‘知音坊’的主人素无往来,更不曾相识,‘知音坊’的主人为何要赠礼予自己?

  “多谢贵坊主厚爱,只是在下与贵坊主素昧平生,无功不受禄。在下在此谢过了。”

  “公子莫急,我家主人传下话来,公子与我家主人乃是挚交,公子何不随敝人前去?见过我家主人,公子自会知晓。”

  瞧此圆腹肥态的掌柜倒不像是何不善之辈,况且自己与‘知音坊’并无恩怨过节。想到此,无痕决定跟这关掌柜走一趟。其实无痕在心底对这位‘知音坊’的主人已是兴趣盎然,甚至有些期待见一见此人真面目。

  穿梭在整齐幽静的回廊,两侧是青砖琉瓦的院舍。耀眼的琉璃瓦,显目的朱红漆墙,无不透溢着此处的富甲。

  跟着身前的关掌柜,估摸走了约有一里的脚程。这关掌柜看似体胖身厚,步履却是轻盈矫健。一里地二人只费了半盏茶的功夫,且脸不红、气不喘。此前在内堂时,无痕就听出这位关掌柜身手不凡。

  “公子!”关掌柜在一扇沉色院门前停下,双手轻推开院门,对无痕道:“我家主人已在堂中等候多时,公子请!”

  无痕额首与关掌柜行过礼,跨入院门。映入眼帘中的尽是满园的翠绿!环视一周,才发觉,此院竟是伴山而建。入院前庭是九曲径水回廊,一溪碧水绕廊而川,青、灰、白各色卵石衬着清澈透底的溪径。溪水旁香草葱郁,隐约中幽兰暗绽,淡馨飘溢。院庭的正院后是一面峻石丛插的笔峰,峰上飞泻而下的水帘与九曲回廊下的溪径正好相连。石峰脚下翠竹似波,竹竿间依稀可见金光闪烁,此竹原来是极品‘金丝贵妃箫竹’!

  助理环抱一处偌大的楼阁,此楼青砖灰瓦,与碧翠的竹林搭饰谐和,清雅中不迭内敛沉厚。走近一看,无痕才发觉,此楼宇的每一处飞梁画柱,雕窗纹格上,几乎都能在日光下映出光泽!整个空气中都飘逸着异常洁净的气息。好个干净的地方!

  无痕跟着关掌柜的步伐,走过暗香溢然的九曲回廊,刚至楼庭前,就闻丝丝柔美的琴筝伴着溪声而呤,恍如天外神韵般熏人心醉。

  已立在正堂门前的关掌柜朝无痕额首,微躬的身板示意无痕入内。瞧关掌柜一脸的谨慎,似乎是怕自己的粗嗓门扰了此刻的仙乐。无痕朝关掌柜抱拳行过礼,便大步迈进堂内。脚下柔软的触感让无痕禁不住地向地上瞄了一眸,错愕地发现,此处堂内的地面竟然是以厚软的白绒毛毯铺镶!再环看堂内,所有家具均以‘金丝竹’打造,手工精湛,做工极致华美。淡雅中奢华相映。

  厅的左侧是一处挑阁,隔着竹帘,隐约可闻清澈潺潺的水溪声,悦美的琴韵便是从挑阁出流淌而出。竹帘下一抹身着华衫的倩影端坐,高耸的云鬓珠钗轻舞,唯美倾城的侧脸是那般慑人心魄!无痕惊艳的同时,却无端觉得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铁公子。”正堂右侧的屏风后,一个低沉的声音轻呼道。那嗓音中涨满特有的磁声,浑厚有力!竟然令人闻之有种酥麻的震感!

  “铁心雨特来拜会坊主!”无痕向屏风处作揖道。此前来这一路,无痕在心中想象过无数遍这‘知音坊’坊主的面容,此刻光听此声音,无痕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均错了!

  “铁公子请入内用茶。”屏风后的声音听似轻淡无奇,无痕却可以清晰地觉察到,那惑魅心神的声中,分明蕴藏着深渊难测的浑厚内力!此等功力,无痕竟然估摸不出其到底的深浅!

  “多谢坊主!”无痕沉下神,既来之,则安之。自己既然与其没有私怨,想必不会为难自己。压下心中的浮躁,无痕抬步走向屏风后。心中竟然油然窜起一股想快见到这位煞是神秘的‘知音坊’坊主。

  “呃???”抬眸望去,无痕被眼前的所见惊骇住了!屏风后是一间侧堂,同样奢华的家什,白得过分的毛绒地毯。悬梁上直泻而下的白绫帐迎风轻舞,映衬得眼前一片白皑。金丝竹榻上斜依着一名男子,一袭白如皑雪的缎袍,衣摆已拖至榻下。硕长的身形慵懒地半躺,一肩墨黑乌发在雪绸的映衬下,有着鲜亮的光泽。发冠同样是白得异常的雪云冠,一支碧润晶莹的玉簪是唯有的色彩,发冠上由六条栩栩如生的祥龙盘绕,玉簪上缀有一颗核桃般大的玉珠,玉珠中隐隐颗现的红晕血色,似乎要将那六条祥龙耀印而活!

  其实令无痕惊骇的是此人的面容,这还是他头次见到有男子如此……俊美!犹如刀削般的脸廓棱角有致,近似无可挑剔的五官,恍若鬼斧神工精雕玉琢!光泽无暇的前额下,两道浓黑密齐的剑眉,好似丹青大师沾墨悉心描绘而成!高隆的眉骨英姿毕放,眉宇间一抹凛然贵气浑然天成,仿如与生俱来般在不经意间油然散溢,震慑心魄!深邃的眼睑间竟然多出两道蒲扇般的睫眉!慵懒地轻启下,一双明眸幽幽地扫视过来。略带淡墨色的眼瞳中,难抑那利箭一样的寒锐!令人无法揣测出其中真正的情愫。俊挺的鼻骨彰显着那份傲人的阳刚坚毅,唇线分明的双唇,拥有优美的弧度。轻抿的嘴角逸出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无痕的心莫名地悸颤了一下,眼前这名男子真的是凡人?不然为何能拥有如此绝世俊美的容颜的同时,浑身还能散溢出那般邪魅扑朔的质息!凝视着眼前这张俊魅的脸,无痕清楚地感知到,他周身所弥漫着无形的压抑!冷峻冰霜的面容下,令人无端地顿觉置身在炽烈灼热的气浪中!这股气息仿若有种魔力,可使人明知靠近有危险,却要如飞蛾扑火般扑近,定要一窥究竟!

  “铁公子,请坐!”金丝榻上的身影缓缓起身,神态慵散地坐起脊背。姿态虽是不经意,却是万般优容不显丝毫骄作。光瞧一眼那挺直的身形,不用站起身,无痕也可以猜想到,此人身形之高,是自己生平仅见!

  “谢过坊主。”无痕勉强拉回自己的思绪,将眸光硬生生地移回脚下。寒暄地鞠过礼,挪到一侧的坐席上落坐,眸光不敢再往跟前放。自己前来可是有求于人,当然不好在其面前太过失礼。

  无痕刚一坐定,只见金丝榻上的身影雪袖一拂,一道白光轻盈地落至无痕身旁的桌几上。定睛一看,见这道白光竟是一具白玉瓷茶盏。落至无声,滴水不洒。好一手内力!此等功力,怕是‘摘叶为器,折枝作剑’也不为过!

  “铁公子,请用茶!”

  “多谢坊主盛情,在下此来只想求一物而已,便无他求。”无痕努力找回自己的冷静,声音却不自觉地有些干涩。本欲淡然应对,话语一出,倒不想更像是满腹委屈的小媳妇。

  “铁公子所需之物,二日后定会送至府上,我约公子前来,只是想与公子叙旧而已。”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轻淡,磁声中的沉敛与威肃却隐藏不住。

  “呃??”无痕一怔,不提还真忘了,此人说与自己是旧识,自己怎从不记得何时与他有过谋面?无痕禁不住不解地道:“坊主说与在下是旧识,恕在下冒昧,在下却不曾记得何时与坊主相识?”

  “铁公子可曾去过‘掬雪阁’?”

  “‘掬雪阁’?未曾到过。”无痕迷惑地摇头。倘若自己没有记错,南宫傲赠与他的那块玉牌上刻的好像就是‘掬雪阁’。难道这‘知音坊’的主人与‘掬雪阁’有何不寻常的关系?

  “噢?”墨眸中闪过一丝锐利,旋即很快有浮上一贯的淡漠道:“抑或是我记错了吧,铁公子仪表不凡,与我一位朋友很是相似。既能相遇,便是缘分,今日就以茶代酒,算是我结识下铁公子这位朋友,铁公子意下如何?”

  “在下荣幸之至!”无痕忙端起手侧的茶盏回礼道。愕然间总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第二十二章

  二日后,‘素心斋’南院书房的密室内,云集了‘烟雨山庄’剩余的精英。司马寅菊、梅若骨及章兰渊已从各地赶回,在场的还有蓝铁河、肖竹峰,刚刚伤愈的莫正洋也加入进来。这是众人第一次大聚首。

  面对正厅的供案,众人神情肃然地伫立,无痕立在众人之首,手持焚香,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供案上的灵牌。那上面有祖父、大伯、父亲、母亲,及‘烟雨山庄’先逝的英灵!在大伯的牌位旁,蓝铁河加上了‘宫墨呤’的灵位。

  望着眼前那熟悉的名讳,无痕的双眸模糊了。强压下心口那股绞割的悲痛,无痕默默地跪地三叩九拜,再将手中的焚香奉上。随后,众人一一叩首奉香。

  “少主!难得今日诸位均已到齐,应好好商议一下下月初九的行程。”蓝铁河在无痕身侧沉声道。无痕眼中那炙热的悲伤还是让众人不禁黯然。

  “好!”无痕努力抹去心头的阴霾,勉强地抿了抹笑意道:“众位叔伯对此次赴洛阳的行动有何良策?”

  “少主!”司马寅菊首先上前道:“此次赴洛阳,攻打‘溢香山庄’是势在必行。属下等已将培育多年的精兵强将全数调出,近二十年来,我与铁河等兄弟隐姓埋名,卧薪尝胆。就是为能有时机,将那一干狗贼鼠辈连根铲除!以慰老庄主,二位公子及众弟兄的在天之灵!”司马寅菊此番言语,令在场众人莫不同仇敌忾,义愤填膺!

  “司马伯父,此次前去洛阳,我们准备了多少人手?”无痕略有所思道。

  “回少主,此次赶赴洛阳我等商议,欲派一百人手。这一百人中,都是跟随多年,身手均是百里挑一的健将!不知少主看此人手是否妥当?”

  “嗯。”无痕默然地点头,眸光扫视了一圈众人道:“众位叔伯意下如何?”

  “少主。”此刻开口的是梅若骨。他向众人微一作揖道:“司马兄部署的人手应是绰绰有余。只是尚有一点,我等切不可大意马虎。‘溢香山庄’与‘芙蓉宫’素以擅长使毒用诈而得名,十八年前我等已领教过。近年来,我听闻宋辞寒甚是醉心炼毒炮药,他所炼制的毒器已远远越‘芙蓉宫’‘毒母’之上。此次我等若要破得他的‘溢香山庄’,免不了要与宋辞寒恶战,没有万全之策,不可轻易出手啊。”梅若骨此番分析令在场众人纷纷额首。‘撍梅飞花手’在江湖中,不仅是江湖中暗器十大高手,对药石岐黄之术也是颇有造诣。只是不及‘芙蓉宫’与‘溢香山庄’的阴毒。

  “若骨兄所言甚是。据莫师弟在‘龙王帮’探听所知,这‘芙蓉宫’的‘毒母’秋海棠与宋辞寒领着‘赤燕堂’的欧阳维,‘齐云堡’的北堂勤等前去‘龙王帮’找万雁归,定是与万雁归密谋。少主手刃欧阳凌与北堂锋,已惊动这帮恶贼。料想宋辞寒此次办‘重阳花会’,定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不准,他已又所准备,甚至会故布陷阱!”蓝铁河将自己的忧虑道出。

  “不错!据我镖局的镖头传书来报,宋辞寒此次广发邀请帖,邀请了不少黑白两道上的人物前去。我的镖局也在邀请之上。”莫正洋发语道。刚刚伤愈的他面色红润了不少,精壮的体格此时甚是英气逼人。这二日他已与南阳的镖局通了传书。

  “若依此情形,如要在‘溢香山庄’动手,恐怕是大为不便。”司马寅菊抚着额下的胡须,深思地低语道。

  众人神色顿时凝重地陷入沉思,每个人的脸上莫不闪烁着难抑的焦躁。本以为万事俱备,大胜可及。不想敌手竟然是如此阴险狡诈之徒!

  “众叔伯,可否听无痕一言?”一旁一直未出声的无痕站起身,沉声道。无痕为眼前众位长辈那份鞠躬尽瘁而撼动。这些当年江湖中名震一方的英豪,为了‘烟雨山庄’,为了那一份义,甘愿隐姓埋名,抛家舍眷。如此侠肝义胆,悲情壮志怎不令无痕震撼,相信先祖在天之灵,也定会感知!

  “少主请讲!”众人几乎同声道。

  “无痕以为,既然‘溢香山庄’不能强攻,我们何不智取?”

  “智取?”众人疑惑地附声道。脸上皆是愕然的不解。

  “不错!”无痕将自己这几日酝酿的想法道出道:“莫师叔已探听到‘芙蓉宫’与‘溢香山庄’等前去‘龙王帮’,找‘无相龙王’密谋。定然也猜测出杀北堂锋与欧阳凌父子的是何人。依铁河伯父的推断,此次‘溢香山庄’的‘重阳花会’极有可能是宋辞寒等恶贼所布的陷阱!我们宁可信其有。”

推书 20234-11-17 :走过地狱?(腐 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