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而行————弑爱

“你决定了吗？”
决定了吗？你也知道了吗？
飘渺的笑容浮上微弯的嘴角，轻轻地用眼瞥了一下，淡淡的声音在开口的同时就消逝在无际的风中。
“你说呢？鹰。”
无关我的决定，也无关你的决定，这一切早就是注定了的。即使有了选择，也只是遵循着固有的命运。所以根本就不存在着我做决定，也不存在着你做决定，这一切都是不需要的。
第二天，没有下雪，连气温好象也升高了些，这很好，这样晴朗的天气很适合外出游玩。所以没有犹豫的，遵照着昨天的约定，羽带着小鹰来到了游乐园。鹰没有去，并不是不想去，在羽询问的时刻沉思了许久后还是做出了拒绝的答复。没有看小鹰那有些失望的眼神，也刻意忽略掉羽松了一口气的举止，鹰选择了沉默来回答一切。

“爸爸，我们去坐旋转木马好不好？”
手里拿着刚刚从小丑先生那里分来的气球，红色的，很漂亮，有点象冬日里的太阳，红彤彤的一片映在淡灰色的瞳孔里。
“好啊。”
低下头，羽回了一个温柔得象水般的笑容。
“好啊！！好啊！！”
欢呼着的小手紧拉着自己，柔软的指头轻轻擦过掌心，羽感到自己的手在无助地颤抖。
停下来啊！！快点停下来啊！！！
心里发出命令的声音，可没用，手还是颤抖着，连带着自己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响。
扑通！扑通！！扑通！！！………………
求求你，快点停下来啊！要不然不就让他发现了吗？！
在木马的入口，小小的身子突然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用着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种眼神羽不知该怎样去描述，只是觉得不象是一个五岁孩童的眼神，反而和同样一双眼睛里的目光有点相同——凄凉、悲哀、落寞……然后是死灰。

“爸爸，你要在这等着我哦。”
小声地嘱咐着，灰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低着头的男子，仿佛连声线都改变了，不再是平常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的低哑。
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要不然怎么会有着这样一系列的幻想。不可能啊！面前站着的明明还是那个有着清亮眼神的孩子。
低着头，强迫自己将视线落在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眸上，嗫嚅了许久，终于用着不太抖动的声音开口。
“小鹰，爸爸会在这里等你的。你要乖乖的哦！”
“哦。”
重重地一点头，如风一般，面前的孩子离开了，原地剩下的就只有那个仍旧低着头的男子。
我会等你的！
多么可笑的一句话！！会等吗？真的会吗？！不是早就决定了吗？！！不是早该明了了吗？！！那又为什么要刻意地用谎言来掩盖呢？！！！
管风笛响起的同时，木马也开始旋转了。小鹰选择的仍然是那匹高高的白马，这是唯一的选择，不是吗？
羽站在栏杆外，依依不舍地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影，然后有一滴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在没有滴落之前就变为了消失的水蒸气，融合在冬日的风中失去了踪影。
我相信你会等着我！即使有着不安的预感，可是我想相信你，因为除了你以外，我真的是一无所有。
在木马即将旋转到原点的时候，小鹰没有听到那常有的呼唤声。所以不明地心里就有了忧虑，虽然年纪还很小，不能清楚地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忧虑，不过那股忧虑真的愈来愈强烈，仿佛心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一般。

快点啊！快点！！快点呼唤我吧！！求求你！！不要让我对你失去希望！！！
呼唤始终没有响起，停止的旋转木马上终于只剩下小鹰一个人。后来，恍惚间来了很多人；再后来，有位抱着自己哭泣的老妇人和一位紧拥着自己的绅士；再再后来，有人开始试图扳开自己紧抓着木马的手：再再再后来，自己的世界里终于失去了那个人………………

你不要走！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不是说过要等着我吗？难道我对于你来说是如此轻易就能舍弃的吗？难道你对我真的连一丝留恋也没有吗？那么，以前的亲吻又算是什么？当初的温柔又算是什么？！爱着你的我又算是什么？！！

终于下雪了，没想到晴朗的天空里也会落下如此大的雪花，小鹰没有哭，即使眼眶是干涩的、即使嘴唇是颤抖的、即使拥抱是虚无的、即使心是封闭了的、即使恨开始蔓延了……可是泪始终没有落下。天哭了，为了一个不愿哭泣的孩童，为了一份失去的童真，所以天哭了。

那场雪下得好大，大得连你离去的脚印都没有留下。那场雪真的好冷，所以我学会了用冷漠来拒绝温暖的靠近。
从那一刻开始，我学会了恨，所以我用沉默取代了欢笑、用封闭代替了热情，我对于你除了爱之外，开始有了恨。
我恨你，一如我爱你，只因为你背弃了对我的承诺，所以我无法原谅你，同时也无法原谅依然爱着你的自己。
我是鹰，翱翔在天际的鹰，而你是我的羽毛，没有你，我的飞翔是孤独的，也是冷漠的…………
第十七章 月伤
一路哭泣着，直到过往的人开始用惊讶的眼光看着自己，那天雪真的很大，鹅毛般的雪花飘落在自己的头发，缠绕在漆黑的发丝上，久久地不愿离去。天真的很冷，没想到今年的冬天会这么冷，冷到令人痛彻心肺的地步，冷到连体内的血液都仿如冻结了一般。

泪很汹涌，任心去控制也无法停顿，一滴一滴、连绵不绝地从潮湿的眼眶里滑落。羽从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多的泪水，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是这样情绪的人，可现在——在失去了自己的唯一之后，羽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身体里除了血以外，还能有着这么多的泪。

你会怨恨我吗？会唾弃我吗？会不屑我吗？如果可以的话，就尽量地去做吧。别记挂我！别再想念我！！别再继续地等待我！！！知道吗？小鹰。
就去憎恨我吧！就去鄙视我吧！！就把我从你的心底里抹去吧！！！因为我是一个不再值得你相信的人，所以遗忘了我吧。做得到吗？小鹰。
我不愿离开你，可又不得不这样做。即使说了你也无法明了，而且我也有着不能解释的理由。所以，忘了我吧！用你的心来憎恨我吧！用你的眼神来漠视我吧！！就让过去的记忆在风中消散了吧！！！

可为什么我还是要哭呢？
一个人回到家里，顶着寒冷的北风，门被轻轻地同时又是重重地推开，很矛盾吧，手放上去的时候是轻轻的，推开的时候却是重之又重的。想要压抑，可心又如失缰的野兽，固执地申诉着自己的狂放。

室内很安静，好象没有人一样。羽浅浅地笑了笑，略带涩涩味道的笑，真的就只有自己了吗？终于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吗？那么，我也自由了吧。是不是呢？
无力地靠在半开的玻璃窗上，玻璃很冷，在身体接触的同时因骤然的温暖而蒙上一层白雾。任由着身子向下滑落，羽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样，就象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头垂在弯曲的两腿间，早已流干泪的眼眶变得异常的干涩，酸酸的、干干的，大概是把一辈子的泪都流尽了吧。所以现在想哭也没有办法了吧！
纤细的肩膀微微抽动着，头埋得更加低，仿佛要钻尽地底一般，羽的周围萦绕着一团黑色的、沉重的气，大概是坠入地狱了吧，象是黑洞吞噬着自己的灵魂。
没有人了吧！再也没有人了吧！那我是不是自由了呢？是不是此生就了无遗憾了呢？我是不是就要追随着你们去了呢？大宫博士…………还有…………大家……………………
天真的好冷啊！不知道在天堂里是不是也同样的寒冷呢？还是……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天堂呢？那就下地狱吧，在那里应该还有我的位置吧。可纱织，你去的是天堂？还是地狱？难道说连死亡，也必须将我们分开吗？是不是因为我的心改变了呢？是不是因为我背弃了我们之间的爱情呢？是吧，应该是吧，因为我的心动摇了。

屋里真的很安静，安静得可怕呢！
微微抽了抽嘴角，一丝可以称之为微笑又带着绝对悲哀的弯弧落在羽的唇上。脸比往日更加苍白，却不是健康的白皙，而是一种病态的灰暗。
真的只有一个人了！很安静，也很可怕。没想到安静也能变得可怕呢？真的是很怪，不是吗？
静静的，真的是静静的，然后有一声很轻微很轻微的叹息慢慢地响起，低得很难辨识却又适度地让人察觉到存在，很轻很轻的叹息声，低得象是从地狱深处发出来的一样。
伴随着呼吸声靠近的是暖暖的温度，手温柔地落在自己的头发上，轻轻地宠溺地摩挲着。然后响起的是一个比叹息更加虚无的声音。
“笨蛋，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一个人哭泣呢？”
好象是哭的声音呢？就这样想着，恍惚间一双温暖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肩头。
你为什么要哭呢？
心里这么想着，头却怎样也抬不起来。
我真的很累啊！真的……真的是很累了！！所以，我无法推开你的温暖吧。
侧过身，将脸埋入炽热的胸膛，靠着如火般的温度，“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仿佛就在耳侧。
你是在我身边吗？为什么我能感觉到你的温度，却感觉不到我们之间的靠近呢？是在我身边吗？为什么我反而有远离的错觉呢？
抱着自己的手在颤抖，先是轻轻地，然后剧烈地颤抖着，一下比一下更为强烈，就象是地震一般，连带地自己的肩头也抖动了起来。
强迫着自己抬起头，干涩的眼里映出的是一张悲伤的脸庞，灰色的眼眸里，泪肆无忌惮地充斥着。
真的很美啊！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泪水！象是珍珠般的泪水，又象是泡沫般的空幻。
没想到连鹰也会哭泣啊！我想我一定是在微笑吧，因为我见到你骤然呆滞的表情。
“傻瓜……”
哽咽的声音从鹰的喉间溢出，带着一点绝望的悲凉，更多的是说不出的心痛。
傻瓜？也许我真的是傻瓜吧！还是苦笑，我想也许比哭还难看吧。
“傻瓜，你还有我啊！你还有我啊，羽…………”
是的，我还有你啊！鹰，你真的会在我身边吗？
放任着自己紧靠入那温暖的胸膛，头紧紧地压在宽阔的肩膀上，然后毫不犹豫的、毫无怜惜地，牙狠狠地咬了上去。鹰没有动弹、也没有离开、更没有呼痛，象是麻木了一样任由着羽啃咬着自己。

慢慢地，血渗了出来，丝丝的、一点点腥腥的味道，灰色的眸里有着一闪而过的伤痛，随着一滴泪落在美丽的黑发上。
良久、良久，羽的唇终于离开了，一丝红色的血挂在微斜的嘴角上，白色的齿映上红得耀眼的血色，美得令人窒息。带着一个绝美的笑容，夜空般深邃的眸里划过烁烁的寒星。
“傻瓜，你才是傻瓜呢！为什么要哭呢？哭的人应该是我啊！”
透过朦胧的泪，冷傲的人笑了，只为了那朵璀璨的、让日月星辰失色的笑容，然后又哭了，跪着身子，象是撒娇的孩童一般紧紧地抱住面前微笑着的男子。
“羽，我爱你。”
所以别再哭泣了，好吗？所以以后就只看着我一个人，好吗？所以再也不要离开我，好吗？所以…………为什么我都无法说出口呢？
誓言，甜蜜中透着无尽的酸楚，从男子低垂着的头里发出，沙色的发略过羽的双眸，象是夜空里最闪亮的那颗星星，夺目、却又纵然若失。
“别离开我，好吗？”
一个誓言，得到的只是一句轻之又轻的询问。
这就够了！鹰在心里呐喊。这就够了！羽，这真的就够了！
“羽，我会陪你一辈子的。”
是的，只要你需要我，哪怕是背叛所有的人，我都会留在你的身边！哪怕是背弃所有人的希望，我都会为你逗留！哪怕是遗忘过去所有的回忆，我都不会让你从我身边逃走！！只要你别离开我，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因为你是我的全部，我人生唯一的意义，唯一能让我翱翔的翅膀。羽，这些你都知道吗？

那夜的雪真的很大，顷刻间整个世界就被冰雪给覆盖了。在那一夜，漆黑的夜幕下，有三、四条黑影掠过层层叠叠的房屋，然后月被划开了，银色的光洒满了大地。
凄凉的月，总是代表着分离…………在月光下的拥抱，即使身体靠得再近、即使用尽所有的气力，一切还是显得那样的飘渺与虚无。
月没有光、没有热，有的只是满目的悲凉与苍夷；月没有影、没有心，剩下的只有卑微的屈从与降服。月光下的你和我，身体虽然是贴得那样近，喘息虽然是那样剧烈，可欢愉过后，为什么留下的就只有比风还冷的温度？

你和我，在月光下的缠绵，我看得见彼此身体的契合，却感觉不到心灵的撞击；我听得见你爱的誓言，却辨不清你我之间纠缠的丝线。月光下的你，明明就在我身边，为什么伸出手，我摸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羽，你明白吗？
鹰，你感觉得到吗？第十八章 殊途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叹息地问出在心底里深埋了那么多年的疑问，即使是用尽了全力，言语间的颤抖仍然是那样昭然若示。
一直想要去问，但是又害怕去问，压抑着自己不要去问，可最终还是止不住地要去问，只是因为即使经过了那么多年我仍然无法理解当初你这样做的理由。可是又不愿去问，深怕就这么一问，支持着我的唯一信念会在顷刻间支离破碎。我的心在恐惧，可我的声音仍是不由自主地响起，不管着心的颤抖、不顾着身体的战栗，自己的嘴就这样兀自行动了起来。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真实的那个我一直想知道答案吧，即使是一次也好，希望从你双唇间吐露出的是我长久盼望着的回答。

“我……”
欲言偏偏又止，美丽的红唇颤抖着，柔润的唇瓣在寒风中微微翕动，象是一朵将要盛开的鲜花，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窜上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夜真的很黑，风也真的很冷，月光异常地美丽，自后贴上那单薄孱弱的身躯，将攸自颤抖着的身体完全纳入自己温暖的怀里。鹰隔着衣料的摩擦，仍能清晰地感觉到羽身体的颤动。
羽，难道到现在你还要隐瞒我吗？
想要这样问，可话到嘴角却又哽住，深嵌在喉咙里，仿佛有种快要窒息的痛苦。
你真的连我也不能说吗？直到现在还是如此吗？
真的很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痛快地向你发泄我的怨气！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冲动地质问你如此的理由！！我真的很恨自己，原来冷傲只是为了掩饰我心底里的脆弱，其实我也是个经受不了打击的人而已。

只这样想着，身体就开始抑制不了地战栗起来，有一股寒意——冷彻心肺的寒意，从心脏的跳动间开始蔓延，缓缓地、固执地流落到身体的每一部分、每一条血管、每一处肌理，比冰雪还要寒冷、比冰川还要凛冽、比死亡更让人悸动。身体止不了地颤抖着，很快地连牙齿间的磨合亦清晰可闻，寂静的夜里，月光下的两个人靠得那么近，但是寒冷仍是那样明显。

“羽……其实我…………”
该是时候吐露真相了吗？鹰不知道，可心里真的开始有着不安的栗动。好象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这样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连身体的战栗都无法压制过去。
“我不想让小鹰受到伤害啊。”
低低地、类似于喃喃自语的声音，从深埋在自己胸膛里的人口中发出。沙哑的声线，再加上低沉的颤音，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心悸和不忍。
是啊，原来这就是你的理由！确实是很正当的理由，可是你知道吗？对于我来说，这是多么自私的理由？！羽，你不想让我受伤害？！可是其实舍弃我，对我而言是最大的伤害，你知道吗？也许你也没有料想到吧，我的整个人生就从那一天开始改变了，你能想到吗？

无言地凝望着天空，良久，低垂下头，沙色的头颅埋进羽颈项间的锁骨里。轻微的叹息夹杂着一点点的温暖，似有似无地吹过光洁的肌肤，陌生而又熟悉的瘙痒急速地窜动着，如燎原的花火燃烧过整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