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秋水寒有些不忍心,於是安慰他说:“师父是没有提起过你,可是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告诉我又怎麽会将你的名字告诉我呢?”
“是啊。”老人的眼睛又亮了起来,“那你带我去找他。”
“好。”秋水寒说。
老人抓著秋水寒的手笑开了。
虽然满脸的皱纹笑得像朵开了的小菊花,可那双眼睛里盛的却是孩童般单纯的信任。
秋水寒有些心虚。
因为他答“好”的时候其实是没存好心的。
黑水神宫的外面有一大片树林,那片树林里终年存著瘴气,清晨和傍晚的时候最浓,正午的时候最弱。
即便是最弱的时候,若不是事先备好了解药,也难免会在那片绚烂的雾气中倒下去,循环再利用的作了树木的肥料。
何况在那片树林里,秋水寒至少有十八种方法可以让宫里的小师弟知道来的是朋友还是敌人,甚至是被人挟持的自己。
所以秋水寒觉得对苏花公很抱歉,只好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只要他一晕倒就将他捆了丢出去,然後再给他解药好了,总之不伤他性命就是,就当是报他害自己穿女装的仇好了。。。。。。(西格玛:=_=11111111 寒寒你还真是小气。。。。。。)
因为存了内疚之心,秋水寒对苏花公客气起来。
秋水寒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可他还是一路慢悠悠的走著。
因为他仍在希望司空空那个酒鬼会追上来救自己。
虽然直到现在为止他还看不出危险在哪里。
苏花公很急。
但他不敢催秋水寒。
他对秋水寒很客气,甚至很小心的讨好著,就怕秋水寒一个不高兴改变了主意。
秋水寒反而不好意思了。
秋水寒是这样的一个人:你威胁他恐吓他逼迫他他偏偏倔强固执的像头不开窍的驴子,若你对他好他反而会不好意思,你敬他一尺他就非要还你一丈然後还觉得很对不起你好像欠了你什麽。。。。。。
秋水寒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现在秋水寒可以和苏花公相处的很融洽。
甚至已经慢慢在相信这个长著一脸皱纹有时候又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真的家夥真是师父的朋友也说不定。
即便如此,他仍不打算让这个危险分子见到师父的面。
好不容易这几年来师父不再那样忧郁,也知道偷著喝酒吵著吃甜食,就是这样的任性才让秋水寒切实的感到了幸福。
从前温和清冷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师父好像下一个瞬间就会从自己面前消失一样,那时的不安与恐惧至今仍然深深的埋在秋水寒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所以秋水寒绝对不要冒险让这两个人相见。
过去的事情让它随风散去就好。
抓住眼前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就这样吧。
十二、小花的可爱
现在秋水寒心情很不好。
司空空还是没有追上来。
这并不是秋水寒心情不好的全部原因。
因为他们又遭到了好几次伏击。
去的时候因为护送了一个王爷还跟了一个灾星所以就算倒霉些也可以理解。
可为什麽回去的只有自己和这个一脸皱纹的苏花公也会遭到伏击呢?
那个灾星又没跟来。。。。。。
每当想到这里秋水寒就会很生气。
秋水寒只要一生气就会很想扁人。
被扁的人通常会比较惨。
那些可怜的狙击分子自然也不例外。
其实伏击的对手的身手并不是很差。
甚至比去西戎时碰上的还要高上一点点。
只是这些家夥明显的对秋水寒兴趣不大。
因为他们每次都会拚了命的冲著苏花公杀过去。
所以大多数时候秋水寒都可以凉凉的坐在一边喝茶。
虽然秋水寒很希望苏花公被打倒,但这并不意味著秋水寒想看到苏花公伤得很惨,当然更不希望他死掉。
毕竟那个老人对自己并不坏,况且一路行来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碰到喜欢的连带打包带走,人家连抱怨都没有一句,这样的好人怎能不帮呢?
秋水寒是个心肠很软的人。
可是自己目前的处境───,好像是被这个“好人”挟持中吧。。。。。。
秋水寒很苦恼。
苦恼的秋水寒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如果苏花公遇到了危险自己救还是不救?
想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当然是──救!
秋水寒叹气。难怪司空空那个家夥会恨铁不成钢的骂自己:你就是个没原则的滥好人!
想到司空空秋水寒又开始生气。
拖过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倒霉鬼,我捶我打我踢我踹。。。。。。
这种行为就叫做:迁怒。
又行了数日,终於到了黑水神宫地界。
熟识的人渐渐多起来。
“秋公子呀,你看见前面那棵大树了吧,走到那里再问旁边的人,可别像上次一样又不知道转到什麽地方去了。。。。。。”
“秋公子呀,你这次出门怎麽没带著旺财呀,要是又迷路了可怎麽办那。。。。。。”(西格玛补充:旺财是秋水寒的小师弟给他那匹识途老马起的名字,至於秋水寒的小师弟嘛~~那家夥是个超级财迷,这个西格玛正在写他的文,叫做“阿苏的故事”,大概两个月後就可以与大家见面了。。。。砖头横飞,众怒:让你打广告。。。。。。)
“秋公子你这次带的干粮足够吧,到了树林就赶快通知苏公子吧,可别像上次,在树林里一转就是一个多月,不要再呕气了。。。。。。”(西格玛:知道为什麽寒寒每次出门都要带很多干粮了吧。)
。。。。。。
。。。。。。
。。。。。。
一进入黑水神宫地界,苏花公就明显的紧张起来。
每天都要看上秋水寒好半天,然後欲言又止上好半天最後才干笑著说:“今天天气不错,呵呵呵。。。。。。”
饶是秋水寒脾气再好也不禁要抓狂。
这一日到了距离黑水神宫最近的小镇,苏花公又陪笑了好半天,最後终於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尴尴尬尬的开口:“寒寒,我这身衣服是不是很旧?”
敢情他蹩了这许多天就是为了问这一句。>_秋水寒控制著抽筋的嘴角,盯著苏花公身上那件京城名店锦秀坊的限量装勉强笑道:“哪里,这件衣服很合身。”
苏花公长吁一口气,老脸又红了一红,然後又很不好意思的说:“咱们。。。,嗯,我看起来还好吧。”
秋水寒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遍才发现他居然很仔细的打理了一番,连头发也梳洗过了,整个人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十多岁。
“嗯,很有精神。”秋水寒很客观的评价。
苏花公的一颗心这时方才放下,拽过秋水寒的袖子说:“阿寒,我们去镇上的酒楼买些糕点吧,我记得阿月很喜欢甜食的。”
居然兴奋的像个孩子。
秋水寒本想告诉他:师父的年纪已经不轻了又中风过甜食实在是不好消化,自己和小师弟平时都在努力控制哄著他老人家少吃了。
可看到苏花公的样子秋水寒立刻把没说出口的话咽下了肚子。
镇上最大的酒楼叫做杏花村。
秋水寒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随手点了两个小菜,等菜的工夫看门口那个老头兴高采烈的对著店掌柜比手划脚:“我要银丝卷糯米糕芙蓉饼蛋奶酥桂花糖红豆沙杏仁露还有玫瑰酿。。。,咳咳咳咳咳。。。。。。”末了居然还加了句:“能不能在味道不变的前题下少放些糖?”看到店掌柜瞪他赶忙陪笑:“你也知道人这一年纪大了吃太多甜食会对身体不好。。。。。。”
刚开始的时候还真看不出这老人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呢。
也许就像树叶都有正反两面一样,每个人都是具有双重性格的吧,一面善,一面恶,一面可爱,一面可憎。
只是大多数人都会将恶的、可憎的那面控制的很好而已。
这时,店小二提了一壶茶水过来。
13
十三、流眼泪的甕中鳖
壶是杏花村里通用的茶壶。
壶里装的是菊花。
杭州的白菊。
秋水寒的眼睛亮了。
倒水的店小二背对著门,突然抬起头向著秋水寒眨了几下眼睛。
秋水寒差点叫出声来。
虽然面孔不一样,但那双灵动的眼睛秋水寒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双眼睛在发光。
每当那双眼睛发光的时候,秋水寒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苏花公交待完了店掌柜,兴高采烈的回到秋水寒身边坐下。
司空空垂著头,殷勤的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苏花公正看著秋水寒,问:“阿寒,黑水神宫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秋水寒心里一慌,忙低头喝水掩饰,含含糊糊的说:“沿著门口那条路一直走就到了。”
“嗯。”
苏花公嗯了一声,接过司空空递过来的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快的秋水寒还来不及考虑是不是要阻止那杯茶就已经进了苏花公的肚子。
於是他急忙用眼神询问站在一旁的司空空。
司空空微笑。
司空空用发亮的眼睛看著苏花公,微笑著说:“十香软筋散。”
秋水寒松了一口气。
因为“十香软筋散”并非伤人性命的毒药,只是一种会让人暂时武功尽失的迷药而已,过後也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简单一句话就是:效果良好且无毒无副作用。
苏花公看著司空空。
苏花公很镇定的看著司空空,嘴角居然也勾著一抹笑。
是那种看见一个小孩用一块金子换了一块糖果的笑。
然後他张口。
喷出一口酒剑。
酒剑射向司空空。
司空空退。
撞碎八张桌子十四把椅子一路退到墙角。
然後司空空出掌。
喀哢─一声响,茶壶碎。
同茶壶的破碎声一起响起的还有屋顶被撞破的声音。
苏花公冲破屋顶。
椽断瓦碎。
然後他掉了下来。
因为屋顶多了一张网。
乌金丝编就的大网。
不光屋顶,酒楼的每一个窗户连同门在内都罩在了这张大网里。
苏花公被围在这张大网中央,成了甕中的一只鳖。
只听司空空笑著说:“这一招,就叫做‘甕中捉鳖’。”
苏花公气急。
气恼的苏花公一掌劈向司空空。
可是这一掌却全无力道。
苏花公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司空空笑得很灿烂,“忘了告诉你,药是抹在杯子上的。”
药是抹在杯子上的,所以不用喝掉茶水,只要肌肤触到了茶杯就是在劫难逃。
苏花公恨恨的瞪著司空空,不甘不愤的说:“亏你还是一教之主,居然用这麽卑鄙的手段。”
“卑鄙?”司空空笑。
“以强凌弱就不叫卑鄙?摆明了是欺负弱者还要摆出一副大侠嘴脸抬出一堆公理道理歪理,这种虚假的正义才叫卑鄙哩。”他讥讽的笑笑,继续说:“还有啊,明知对手比自己强还要去实打实硬碰硬的家夥那才是真正的弱智、傻瓜、笨蛋、白痴。。。。。。,就算被打死也只能怨自己脑袋秀逗吧。”
最後,司空空理直气壮的抬出最高纲领:“我师父是这样告诉我的:杀人的话用刀砍死用药毒死用手掐死还是放狗咬死都没有任何差别,若是能借了别人家的刀、药、手、狗那是最好,省时省力省钱省资源又不必担心弄脏自己的衣服。。。。。。”
现在苏花公骂的人已经不止一个了。
(远在京城御厨房里偷嘴吃的梁初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摸摸自己的鼻子,“是那个王八蛋在背後骂我?”)
傍晚的夕阳透过破碎的屋顶投下来,映红了苏花公气愤的脸。
气愤的苏花公坐在一堆瓦砾中央,锦秀坊的衣袍已经被砖瓦划破了,梳理好的头发也散开了,头上脸上衣上脚上落满了尘土和砂砾,那些银丝卷糯米糕芙蓉饼蛋奶酥桂花糖红豆沙杏仁露还有玫瑰酿。。。也跌成了一团面疙瘩。
这是,门外响起了咕碌声。
咕碌碌,咕碌碌。。。。。。
木制的轮子碾过坚实的地面,慢慢的到了苏花公的面前。
苏花公看著那双轮椅上的脚,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向上看去,一抬头就落入那双温暖的眼眸中。
水样的眸子漾出的光彩,就像夜明珠散发的光芒,柔和而温暖,光亮却不刺眼。
一如从前。
看得苏花公心口一痛。
又大咳特咳起来,这一次却是真的要把心肝脾胃肾咳出来一样,痛的厉害。
居然痛苦的直不起腰,也抬不起头。
然後他听到方清月依旧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的肺伤了这许多年,怎麽自己不知道调理?”
苏花公的眼泪,在那一刻流下。
十四、你是谁
秋水寒被司空空拉出了狼藉满地的杏花村。
其实秋水寒并不放心把师父单独留给那个来路不明的苏小花,可是师父叹著气说:“你们先出去吧。”
所以秋水寒只好不甘不愿的离开。
因为秋水寒这辈子还没有做过违逆师父的事情,估计以後也不会有。
一出了“杏花村”的大门秋水寒就甩开了司空空的手。
紧张过後秋水寒方才想到:自己是应该生气的。
谁让那家夥过了这麽久才来救人家。
於是秋水寒运足了气,怒视著司空空刚要开口,就听身後很多人异口同声的说:“教主万福金安。”
转头,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吓一大跳。
等定下心来仔细瞧过去,发现那黑漆漆的一堆人中间居然有不少看著满眼熟,尤其是那几个脸上还开著染色铺赤橙黄绿青蓝紫是一样也不少头肿的跟猪头似的男人,看见秋水寒瞧过来齐齐向後闪出了二十米,看向秋水寒的眼神里明显的透著恐惧。
司空空若无其事的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哔─的一声,众人作鸟兽散,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大地和打著旋的一阵清风。
秋水寒呆了半晌,终於暴出一声怒吼:“司空空你到底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司空空打哈哈,“啊哈哈,听说我们家老头子去京城偷酒喝了。。。。。。”
秋水寒怒。
“司空空!!!”
“在。”
怒视。
司空空叹气投降,“你说。”
“你什麽时候成了教主了?”
司空空苦笑,“这个说起来可是很有些年头了。。。。。。”
秋水寒愣愣,再问:“你是哪个教的教主?”
“天下教。”
秋水寒愕然,“就是那个‘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天下教?”
司空空摸摸鼻子,无奈道:“好像是的。”
“天下教”,是与魔教并称为当今天下最神秘的两大教派之一,不过魔教动不动就要“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结果成了世人公认众所周知的邪教,而“天下教”却是亦正亦邪,同黑白两道连同官府都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系,简单两个字概括就是:通吃。最奇怪的是,历代的“天下教”教主都极少在江湖上露面,“天下教”的总坛也没人知道设在哪里,只是偶尔会跑出一群穿的乌七八黑的家夥冲著某些倒霉蛋一通菜剁砍扁,然後丢下句:“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後人间蒸发,因此,近百年来“天下教”被武林同道评选为“江湖第一神秘教派”确实是有著坚实的理论依据的。
不过此时秋水寒的第一个反应却是:“‘天下教’的那帮人头壳坏掉了,怎麽找了你这麽个酒鬼当教主?”
“没办法,家族事业总要有人继承嘛。”
“那你家里就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了?”
“有啊,可他们的更忙啊,我的这个已经是最闲的了。”
“你到底有兄弟姐妹几个呀?”
“这个嘛,名正言顺的是兄弟三个姐妹四个,私生的我就不清楚了,估计我老爹自己也不大清楚。。。。。。”
“。。。对哦,你还有个大姐做了西戎的王妃。”
“没错啊,你也见过的,就是凶狠狡猾又奸诈的那个。。。。。”(西戎的大姐怒,死小子敢这麽说我你死定了你。。。)
“那是你的亲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