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杜若

作者:杜若  录入:07-26

为什他不挑最容易的一条路走?身为父母,永远希望自己的孩子一帆风顺,拼命告诉他们自己的经验,替他们安排好路线,但孩子却永远要反其道而行。
这样做真的错了吗?
所有的疑问环绕在心中,把他的脑子冲涨的无法思考。他痛苦的将脸埋入自己的手掌中,茫然间,感觉到一双柔软的手抚上他的颈项,就像二十年前两人刚恋爱的时候。
「他以後会懂的。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那是什时候?就算他懂了,自己还在人世吗?或许,造成这种情况,自己也要负大半责任……
老师在讲课,庭仲听了好一会,确定接下来的三十分钟也会像过去的二十分钟没什值得听的东西之後,他就趴在桌上,决定好好补眠。为什要念大学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什知识的殿堂、人生的必经之路全是放屁,还不是就为了拿张文凭,为了以後有较轻鬆的工作。那只要维持在不会当掉的边缘就行了,反正也不想考研究所。

他才刚趴下来,就看到旁边的学生怯怯的在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对方连忙尷尬的转头假装努力的在抄笔记。庭仲觉得好笑,在一群战战兢兢,对人生充满希望的大一新生中,自己就好象走错地方似的,太过油条。谁叫自己打工的时间比念书的时间还多,社会化的程度也远比他们多多了,哪有办法像他们这青涩。如果可以能够像他们这样,不知有多幸福。

想到自己的生活被金钱和实际牢牢绑住,庭仲就感觉喘不过气。自己一无所有,连支撑自己继续这样过下去的理由都没有。一个人睡在四坪大的房间中时,孤独感就会像浪涛一般一波波袭来。忍过这一阵又不知自己下一阵来袭时是否会崩溃。

离家时装的那坚强,但自己的犹疑一定都让母亲看了出来。但她什都不说,是觉得自己的确离开会比较好吗?
我被被全世界放弃了……
趴在桌上,感受手臂上传来的重量,只有这种触感是真实的。其它的一切,都离现在的自己好远。
走在夏天的学校中,並不会感觉炎热。路旁葱鬱的行道树将阳光挡了不少下来,所以学生们都悠遊自在的漫步在布满落叶的石版路上。偶尔会有几辆发著铃鐺声的脚踏车经过,带来一阵微风。夏天到了的这个事实,在一个月前,浩伟完全感受不到,直到现在走在学校中,每个经过身旁的女孩,都穿著鲜艳清凉的夏装,他才意识自己真的从联考解放出来了。

如果说高中是一个小池塘,大学就是一个像的的喀喀湖之类的地方,深不可测。再也无法从单纯的制服分辨出一个人的身份,年级,地位。每个人在不说出自己是谁时都是平等的,没有谁一定要服从谁的话,也没有任何事一定非做不可。

从昨天全部寝室的人都喝的酩酊大醉浩伟才发现自己真的脱离高中,要是以前作这种事不被学校记上一支大过才怪,但今天早上起来时,他强忍头痛,想把睡的东倒西歪的学长叫起来去上课,结果学长半睁著眼睛回答,「别管我……我要逃课。」

翻过身,又继续睡著了。浩伟只好横过他们的身体,拿了盥洗用具去公用浴室把一身的酒味洗掉。
浩伟忍不住又闻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肥皂的味道仍掩不住一丝酒气,两者混和在一起转成难以形容的气味。
「真恶心……」有哪个一年级新生会像自己在上大学第一天就酒气熏人的去上课?虽然是学长逼自己喝,但最後神智不清的自己可是主动的拿著酒瓶往嘴巴倒,把剩下的都喝光。这样的後果就是,在别人看来清爽的早晨,对他来说只是一片白花花的刺眼光线。

当初要到这所位在北部的学校上课,家人曾经很担心浩伟是否有办法适应一个人的日子,但浩伟却二话不说,像是要逃离那裡一般的搬走,到如今,他还是一点也不後悔离开那个鬼地方,封闭、让人窒息,整天都像是被一个看不到的网子盖住,每个人都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唯一还会让他常常怀念的只有阿文,但他也考上别的大学,只能偶尔用电话联络。在浩伟就读的高中裡,没有几个人考上这所学校,和自己同系的更是一个也没有。或许\对其它人来说会有点寂寞,但对浩伟却有一种鬆了口气的感觉。

上大学後似乎连空气都不一样,浩伟深吸一口气,把不适感从脑中驱除,然後大步走入教室。
教室中一群群的人各自聊天,和高中差不多,只是有男有女,每个人都穿不同色彩的衣服,好象突然从黑白电影转成彩色电影。
浩伟打不进任何人的圈子,他也不想打进,於是就随便找个後面的位子坐了下来。但是他自己没感觉,从他一进教室,便吸引了不少目光。十九岁的浩伟,身高已有一七五公分,身材瘦长,以往只能算眉清目秀的脸孔,在岁月雕琢之下,显得更加立体,也增添了一份原来没有的成熟气息。浩伟终年处在男校之中,对自己的转变毫无所觉,但是这种不太在意自己容貌的个性,反而更吸引女孩子来接近他,仿佛他是一个没有人发掘就会糟蹋自己的艺术品似的。

看到浩伟一个人坐在後方翻著课本,终於女孩子们在协议之下,推派出两个代表。
「你好!」
两声几乎重复的招呼让浩伟抬起头,看到两个时髦的女孩。褐色头发,尖尖的指甲,细肩带碎花背心包裹著发育良好的身躯。有三年没和女孩子好好说过话的浩伟,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什?」

两个女孩子笑吟吟的一左一右坐下来,正好两面包夹。
「哪,你叫什名字?」
「你迎新宿营没来对不对,要不我们怎都没看过你?」
本来浩伟还很怕自己的酒味会熏到她们,但从她们身上飘过来的浓鬱香气显然是会盖过一切味道的。
「我没有去迎新宿营。」
其中一个女孩眼睛一亮,「我就说嘛!否则像你这样的帅哥我会不记得?」
「对啊!果然我们的记忆力是不会出错的,快说快说,你叫什名字?」
她嘴上说个不停,还一边转头向另一群女孩子打手势,只见有人捶胸顿足,有人露出得意的表情。浩伟这才知自己成了别人观察的对象,看到她们这坦率的表现出自己的喜恶,还满嘴帅哥帅哥的,浩伟忍不住红了脸,但这样一来,女孩子就更加兴奋,叫嚣个不停,引起其它在聊天的同学的注意,不少人都开始注意这裡。

「快说嘛!叫什名字?」
女孩睁大她那双原本就很大的眼睛,才刚见面不到一分钟,她就像在对认识很久的好友说话似的,可是居然也不会让人觉得三八,只觉得很有亲切感。或许是因为她有一张可爱的脸孔。

「冯浩伟。」
「呀啊!就是你啊!我们看通讯簿时还在猜你是什样的人呢!居然那大牌,连学长姐邀请你来迎新你都敢不来。」
浩伟陪著她们傻笑,事实上他不是刻意要拒绝,只是觉得去和不去也不会有什差别,想不到这样就会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好可惜哦!你没来,就错过了一个和大家好好认识的机会,现在大家都很熟了呢!」
一次宿营参不参加又有什差别,谈的来的人还是会成为朋友,谈不来自然不会来往。浩伟本来就已经很痛的头,因为她们高分贝的音量更加严重,他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老师在幹什,怎还不上课啊!

「全班没来的只有两个人,另外一个我们到现在都还没见到呢!」
「哦……」
总算老师进来了,一个中年人,看脸就知道脾气很温和的模样。这两个女孩只能依依不舍的站起来,看到她们脚下那双十五公分的高跟鞋,浩伟暗自咋舌,她们还丢了一个眼色,才乖乖坐回座位。

觉得总算逃离战场的浩伟,耳边少了那些声音,突然变的安静温和。他才正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桌上便丢来一张粉嫩色系的纸条。
「浩伟:
刚刚忘了说我叫什名字啦!我叫林方雅,叫我方雅就可以了。」
纸条最後还画了一个很可爱的笑脸图案,浩伟往前方看,刚刚那个长得很可爱,却也很聒噪的女孩向他微笑,看来纸条是她丢的。就这样,浩伟的大学生活,就在宿醉的痛苦和女孩子银玲般的笑声中拉开序幕。

一到下课,林方雅便站立在连书都来不及收的浩伟面前,因为穿了高跟鞋,使她几乎只比浩伟矮两三公分而已了。这样看起来特别有压迫感。但她脸上又挂著很美的笑容。
「浩伟。今晚有没有空?」
「啊?」这种问法让浩伟瞬间热了脸。林方雅看他这样子,狂笑起来,「讨厌,你想到哪去了啦!我是想问你今天要不要参加班上的聚会啦!免费吃喝的哦!」
「不……不用了……」
在这个美少女面前,浩伟真觉得自己跟不上她的速度,还是少接触为妙。
「不行!你一定要来!难得嘛!同学好好认识一下。」方雅倔著嘴,娇憨的说。但话中确有一丝不容人反驳的威严,她大概永远都用这一招,好象在撒娇,实则在命令。「听到没有?你要来哦!不来我就生气了。」

美丽的脸蛋娇美又有些霸气,令人难以拒绝。看到浩伟答应,她嫣然一笑,又像只蝴蝶般去强迫他人了。
看著她的背影,浩伟茫然间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似乎自己永远是以这种模式和人相处,只是对象换了……
「嗯……」一种昏眩,带著一些燥热的感觉迫使庭仲从睡梦中醒来。刚睁开眼睛时他无法理解自己在哪裡。整个室内一片黑暗,等到他的眼能够习惯这种暗度时,他才能藉由窗外淡淡的光辨认室内的轮廓。

空气中还残留著刚刚热闹的气氛。庭仲发楞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今天参加班上同学办的聚会。本来听到时並不想来,但同学无意间说了一句:『可以免费吃吃喝喝,还可以大闹特闹。』

听到这句话,自己居然眼睛发亮,现在想起来都难堪,之後其它人说的什一起去才好玩、你来一定大受欢迎之类的自己一句也没兴趣,但冲著免费食物就来了。他跟著一群人到某同学家裡,其它人忙著说话玩闹,自己却拿著食物大吃特吃,而且桌上还放了一堆酒。鸡尾酒、啤酒、香檳、白兰地,甚至有伏特加,庭仲也很不客气的猛灌。

整个房子布置昏暗,没开窗,空气浑浊。他坐在唯一开著的窗户下方,汲取外面吹进的晚风,看著大家说笑,跳舞。
不知不觉间,他睡著了。等到他再度醒来,整个室内已陷入一片黑暗,唯一的光线就是从他身後那扇窗透进来的月光。所有人都躺在地下睡觉,不时传来一阵阵的打鼾。庭仲睡眼惺忪的抓抓头发,一时无法决定自己要离开还是继续睡。他就著光看了一下手表,三点半。

要回去吗?明天还有工作。可是现在回去,也没有公车了。难道要坐出租车?怎想都麻烦,他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整个重量依靠在背後的牆上,一阵沁凉传递到全身。窗外的月光柔和的洒在他的脸颊和身上,和室内黑暗形成强烈对比。

庭仲透过月光静静的观察室内的人。说是同学,可是这些倒在地下的家伙他一个也不认识。一种强烈想离开的意願缠绕著他,他宁願待在自己简陋的房间,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自己不认识这些人,也不想认识。

才想离开,就听到身旁有微微的声响。
「不要这样……你喝醉了。」音量压的很低,显然很怕被人听见。而且说这句话的居然是男孩子。
「我没有醉啦!」一个粘腻带著鼻音的女声传来,就连坐在一旁的庭仲都可以明显听出声音中的诱惑。像是在献媚,也像是小孩子在吵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被他们的说话所吸引,本来准备离开的庭仲,转头寻找话声的来源。透过月光,两个身影清楚可见,一个女孩紧紧粘在另一个人身上。
「?放手。」男生的声音柔和而带著无奈,他微微的偏过头,使庭仲可以更加清晰的看见他的脸。
看见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停止呼吸。那男的太像王淳桓了。温和沉静的气质,一样的说话方式,让庭仲以为自己再度遇到心中一直念著的人。
「我想吻你……」
「别闹了。」
两人的低语一字不漏的传进自己的耳中。看到那女孩抱著男孩不放,一种微酸的醋意在他心中蔓延,当他感觉到,不禁为之一楞。或许那酷似王淳桓的气质,让自己无意识间将两人的影像重迭。看著那女孩柔弱的手缠上对方的颈项,自己就觉得厌恶。

为了闪避越来越靠近的女性躯体,对方终於将整个脸转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对个正著。
那是一张和王淳桓完全不相似的脸,柔和而漂亮。头发的长度适中,刚好将额头整个覆盖,脸部在光的照射下显的异常苍白,几近透明。看清楚他的脸,庭仲为自己居然一瞬间将他看错而感到不可思议,他们的脸如此南辕北辙。

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直直盯住自己不放。随即,他嘴唇微弯,露出淡淡的笑容。看到他这样,庭仲才猛然醒觉自己居然这样无端的盯著人看,他想移开目光,当作这只是一场巧合,但眼睛却无法离开他。

直到最後庭仲出门前,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眼神,让他几近狼狈的逃出。
那一瞬间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呆。
看到的时候浩伟很难将他跟自己印象中的程庭仲迭在一起。高中时的他留著平头,脸上总是带著的笑,皮肤因为汗而发亮。但眼前的这个人却脸色苍白,过长漆黑的瀏海覆在额前,眼神锐利,甚至让人恐惧。唯一还可以让人可以联想的只有他没变的五官。所以浩伟想不出可以对他说什,只能瞪大著眼睛望他,直到他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他不悦的将脸别过去,不再理会自己,如果自己够聪明,就应该知道这是拒绝的表示,但浩伟却又无法放开手,直到他问是否认识,才像是当头棒喝一般的打醒自己。
自己在做什啊!给予同情?嘲笑被自己陷害过的人?认不认识?只说过两句话算不算认识?而且还是单方面的,连对话都谈不上。感到期望得到什漱葴A蠢蠢欲动,他吓得不敢再碰他,不敢再看他。程庭仲的出现在度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带回高一的那个暑假。

不……不只高一,还有高二、高三,自己都不好过。王淳桓始终跟自己同班是原因之一,浩伟不知他是否怀疑是自己幹的,态度转变这多,因为愧疚,自己努力的接近他,陪伴他,这不正是一个人有罪的証明?另一个原因是,大家始终没忘记那个事件,有事没事就会拿出来当笑话还是校园軼事什的在讲,甚至一代传一代。有时候真想大吼,不要再挑起我的罪恶意识,我受够了。

一个人究竟可以忍受罪恶感到什时候?最後他甚至希望王淳桓消失,尽管他彻头彻尾是一个被害者。
每次看到王淳桓的无辜嘴脸,他就希望他死掉算了。但想完後随即又为这恶毒的想法责备自己是不对的,更加的对他好。日复一日,看到王淳桓从不信任渐渐的能对他说心裡话,浩伟就觉得很悲哀,不过王淳桓绝口不提那件事,或许想当作没发生过吧!浩伟也乐的逃避。

阿文有时也会以同情的眼光看自己,但他也什都不提。只有不相幹的人不停的说。
等到高中毕业时,浩伟终於觉得自己偿还够了,他作的可以弥补过往的过错。
结果,程庭仲又再度出现。还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似的……
第二天,庭仲去上课时,一进门就看到那男的坐在角落的位子上。他原来低著头,听到脚步声便反射性的抬起头来,看到庭仲,又露出和昨晚一样的笑容,缺少了夜晚的映衬,看起来不再那虚幻。

本来庭仲没打算坐在後方的,但看到他,却自然而然的在他身旁坐下。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教室中除了他俩只有稀落的学生。窗外不时传来蝉鸣,以及炙热的空气,跟那时一样的夏天。

「你好。」他的身上完全没有出汗,V字领的衬衫穿在他身上显的清爽,偶有微风吹动会使耳际旁的发丝飘动。
过了好一会,庭仲才想起自己应该要回答。
「你好。」
「我叫冯浩伟。」
两人之间交换著最普通不过的对话。看著他,庭仲心中极度渴望想问昨天究竟是怎一回事。他和那个女孩是情人吗?在自己走了之後,他们发生了什事?可是他问不出口。他们並不熟,甚至只是刚认识,不过就是同系的同学,自己不该探人隐私,而且这也不像自己平常会作的事。

推书 20234-07-26 :上床不说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