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展惊疑不定,赶忙摸出手机打给小色。
“喂,大哥,你还没走啊?是不是没做过飞机有恐机症阿?……什么?盲肠炎住院?呸呸!住个屁的院!晦气晦气!我身体好好的,不要乌鸦嘴!什么?老三?老三他网吧打cs去了,肯定没事儿,你是不是锈逗了?”
舒展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有些疑惑为什么师傅能够未卜先知,却看见羊一嘴角带着笑,恍然大悟:“噢!师傅,我知道了,是你安排的吧?耍我啊?可把我吓死了!”
羊一咳了几声,板着脸说:“耍你干什么,我犯得着安排人冒充八医院护士么?”忽然察觉自己说漏了嘴,忙喝斥道,“啰里八嗦的,废话那么多!快点把行李都搬安检门口去等着!”舒展吐了吐舌头,忙不迭去了。羊一望着舒展背影暗想,这孩子品性倒还真不错。
羊一自己买的是商务舱,拿好了登机牌之后,走过来问舒展:“舒喂,你坐过飞机没有?只要拿这个牌子从那边进去,按照这个号码在登机口等着……”讲了半天,看舒展依旧一头雾水的样子,羊一不由得恶从胆边生,恨恨的骂着:“妈的,苯死了。哦,算了算了,帮你找个人帮下忙。”说完快步跑回成都到杭州的航班办票柜台,刚好有个年轻姑娘在办票。羊一努力在脸上挤出和善的样子,笑眯眯的对那女孩子说:“小姐,能不能帮个忙?”
那个女孩子个子不高,脸盘圆圆的挺可爱的样子,一头齐耳的短发。她身子后倾,躲开羊一伸过来的长脸,厌恶的说:“干嘛干嘛?别离我那么近,瘆得慌!”
羊一脸色微变,还是耐住性子好言好语的说:“我那边有个朋友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我怕他一个人进去北都找不到,看你和他一班飞机,能不能……”
女孩子脾气特别爽快,挥挥手打断羊一说:“你儿子阿?这么土飞机都不会坐?没问题,叫他帮我背这个箱子,我就带他进去。”羊一心里暗骂一句:你儿子!脸上依旧笑眯眯的,连说谢谢。
舒展左手拎着师傅的黑皮箱,右手拖着女孩子的红色拉杆箱,背上背着自己的小包,脖子上还被那姑娘挂了一个包,活脱脱一个挑夫。女孩子领着舒展从入口一直走到最边上的3号登机口,指了指座位,威严的说:“喂,坐这儿不许乱动,看好东西!”说罢,自顾走到旁边的书摊翻书看去了。看着远远贵宾厅里喝茶的羊一,舒展无奈的笑笑,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飞机很空,只有4,50个人,那姑娘给舒展找了个翅膀前面的靠窗位子,自己则坐在这一排的C座。上飞机之前,那姑娘一直很精神,话也很多。现在舒展却留意到她好像特别紧张,死死抓住座位的把手,额头上冷汗直冒,嘴里嘀嘀咕咕不停念叨着。舒展关心的探过头去问:“怎么了?不舒服阿?”
“没事,坐那儿别动!”女孩目不斜视,在位子上非常紧张,一直等到飞机轻巧的跃上半空,才长出一口气,瘫软在座位上。“噢~~总算起来了。”舒展把脸贴在舷窗上,正忙着看下面的汽车房子一个个变成小蚂蚁,听见了转过头来问:“你又不舒服了?”
女孩伸过手来在他头上啪的一记:“你才不舒服了!恐机!我恐机你懂不懂啊?飞起来了就好了。还有,不要你啊你的,以后叫姐姐!”舒展抱着头笑着,觉着这个姐姐真好玩。两个年轻人,不多一会儿就聊到了一起。那女孩是华西都市报情感版的编辑,叫晓晓,到杭州去采访西博会什么百人大婚庆。她自己说来最是怕飞机,平日里能不坐就绝不会坐。舒展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听她在呱呱呱的讲着,听得倒也饶有趣味。看着晓晓圆圆的脸,讲话时翘起的小嘴,舒展就暗暗好笑,觉得跟自己小时候家里的小白猪特别像,小小的猪,嘿嘿,真是特别可爱。
盘旋了几圈,飞机就飞上了云层,阳光从窗子外面射进来,引得舒展向外看去:窗外一片一片缓缓流动的云海,形状各异,让舒展欣喜不已。舒展死贴着窗玻璃,出神的看着,飞翔的感觉,真得很好。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痛并快乐着
杭州西湖正是风光秀丽的时节,舒展还没有看够,羊一就把车转进了小巷子。带着舒展从北山路向上爬。羊一沿着宝石山狭窄的小路一路向上,舒展背了好几件行李吃力的跟在后面,不一会儿就拉开了一大截。到那坨蛤蟆石的时候,羊一见舒展还在下面老远,就噌噌噌几下就快步攀了上去,远远眺望着西湖,吹着风。当舒展翻过山口的时候,却听见前面有好些个鸟鸣的声音,顺着山间的风儿传来。心情大为舒畅,也顾不得疲累,继续往前去看鸟。原来前面的一道坎上几位老爷子带着自己的爱鸟们来遛,沿着南坡一溜挂起都是蓝布围牢的大鸟笼子。老头儿们靠着松树席地而坐,在鸟儿轻快的鸣声中悠然的吸着烟,一付自得的神情,让人好不羡慕。
羊一见他看鸟休息,又老大不高兴,赶上来屁股上狠狠一脚,踹得舒展马上往前就跑。
顺着山路走不多时,一座道院就突地跳到眼前了,明黄色的墙宣示着宗教的色彩,年代有些久远了,同山脚下葛岭的门斗一样,已经有些个斑驳了。不像佛家寺庙的喧嚣,这座掩映在树丛中的道院显得十分的静谧,只有空气中弥漫着香火的味道。三三两两的香客静静的沿着山路向上,脸上带着虔诚的表情。
“抱‘补’道院?”舒展眯着眼睛努力辨认着匾额上的四个镏金大字,有些退色的字迹颇为模糊。
“抱朴道院!有没有脑子阿?四个字你也要念错一个?”羊一板着脸正教育舒展,却看见院门口出来一个全真,热切的同羊一打着招呼:“师兄!你回来了?太好了!”羊一一边笑着走上前同他拉手,一边对舒展说:“这三个月,你就住这边了,免费的。”
……
羊一看见舒展呈上来的一道鱼香肉丝,脸都气歪了,破口大骂:“你这是切肉丝还是切肉坨阿?大大小小长长短短,难看死了!光看这卖相客人就要退货!青椒发乌肯定是火候过头!肉丝撵成一团,肯定是手法太滥!这个菜味道闻起来就刺鼻,哎哎哎,尝都不用尝了!”
舒展看着盘子说:“我觉得好像还可以吧?只不过……”话还没说完,羊一就把一盘子鱼香肉丝兜在了他脸上,骂道:“说你还不虚心!就这水平怎么跟我学?nnd,简直气死我了!到时候出去别人一问,说是我教的,你说我这老脸还往哪儿搁?!”
舒展被烫得嗷嗷直叫,跺着脚乱跳,满脸给烫得通红,还起了几个水泡。羊一一见他的可怜相,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把舒展拉过来用桌子上的抹布给他抹了抹脸。舒展脸上疼得要命,被冰凉的抹布一激,舒服了很多,低着头说:“师傅,我虽然现在不行,但是我会努力学的,你给我点时间嘛!”
羊一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了几圈,沉思半晌才说:“舒喂喂,你这个人如果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厨师呢,路还长得很。你有几个优点:一是肯吃苦,小时候苦过来的同现在城里的小孩相比更容易学到真东西;二是有点倔,这点你跟我很像,认准的东西不管多么困难都要拿过来;第三最要紧的是你跟别人相比,有个超级师傅我。你具备了这几个基本条件,可以说学起来会比常人快一点点,但是……”羊一话锋一转,很凶的说,“你的劣势更是多要死!首先你的基本功太差了!不晓得怎么学的,除了刀工稍稍有点基础之外,其他得简直就是垃圾之中的垃圾!二是你这个人脑筋不够活,说白了就是苯,高深的东西你搞不灵清!第三个简直是先天的缺憾,你太穷了,你有钱到处吃吗?不出去到处吃,学到死了充其量就是一小厨子!第四你文化不高,虽然师傅我文化也不高,但是师傅管理水平高!一个大厨做到后来,要在整个厨房运筹帷幄,在厨房,你就是总统。就你那样,我觉得没啥前途!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你只有三个月时间,我恐怕你连基础都过不了关,谈什么学做菜??”
羊一说完就甩手出了门去,丢下脸色苍白呆在那里的舒展。舒展呆了半天,失望极了。不过这小子偏偏有股狠劲,并没有被羊一一举击沉,咬着牙自言自语着:“我就是要让你看看,我是行的!”
……
“我好久没有回来了,最近都要忙着串门子拜访朋友。你基础太差,没什么可教的,第一个月呢,我给你找了个好地方练练手。一是在店里听老板话,什么活抢着做,二是不要什么屁事都来烦我,我忙着呢!这个你拿去。”羊一一边沿着西湖大道开车,一边嘱咐舒展,说完还递给舒展一个包裹。
“什么东西啊?”舒展感觉那包裹沉甸甸的,在手上颠了颠问。
“打开来看看,一付蓝色的是带在手腕上;红的那一付绑在小胳膊上;绿的坎肩穿身上。”舒展按着要求打开包裹,原来里面是几付负重的装备。舒展试着把东西带在身上,一下子觉着气都上不来了,贲儿重!恐怕加起来得有五十斤上下。
羊一先是随口指点了一下舒展正确的佩带方位和用力的技巧,然后接着说:“这套东西你这个月除了洗澡之外,都不许拿下来。然后,一天上班的时间,都不能坐,必须得站直喽!你那腿脚,一看就是虚的,没根,站都站不稳。哦,到了,就是这边。”
舒展打量着那个地方,是火车站旁边一个很小的快餐店,脏兮兮的。羊一把车停好,带着舒展走进店里。早上9点多钟,店里依然人来人往,生意很好。一个胖胖的矮子穿了一件沾满油迹黑不溜秋的白围裙,正努力的招呼客人,看见羊一进来,马上肉球一样滚到羊一身前问好:“羊大师!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快请坐请坐!”
羊一皱着眉头,也不去握老板伸过来的油油的肥手,说到:“老马,你这人真是的,生意那么好,也不花钱把店弄弄干净!这么脏兮兮的往哪儿坐阿?”
那个叫马老板的谄笑着搭腔:“您瞧,这不是太忙了么嘛。么姥姥人,整天介都是满满当当的,我真当是没空的辰光来弄装修哦。”
羊一也乐了:“我看你是舍不得花钱才对!对了,今天给你进了一好货。看看又结识又老实,毛好一小伙子,要不要?不过只能用一个月。”羊一把舒展拽到身前,转了两圈给马老板看,舒展打了一哆嗦,感觉很像牲口进了集市。
马老板搓着手说:“这个么最好了!羊大师您推荐的肯定劲感好用,我就是怕我们小店里厢开不出好工钱……”
羊一爽快地说:“工钱一个月给他200就可以了,管吃不管住。你要把他用足,洗菜切菜炒菜要他都干了!一天要干足10个小时中间不能休息。”
马老板大喜过望,马上答应了,旋即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舒展说:“小伙子,你也听见了阿,到时候叫苦可不要怪我。对了,你是不是跟羊大师有仇阿?”舒展哭着脸耸耸肩,抗议的话都说不出来。
羊一拍拍舒展肩膀,鼓励地说:“小子,学本事就得吃苦。你在这里不仅要洗切烧,而且每个环节都得按着最高的要求来做。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道理希望你明白。作为一个厨师应当在整个切配工作中,对初步加工、分档取料、切配等各方面都能掌握,并要精通。洗菜要注重手法,重则失味伤形,轻则漂洗不净。刀工呢,则是一门易学难精,永无止境的庖膳功课。常人切割,能够整齐利落就算及格,至于刀法则略通砍剁划拍等常法即已无碍于色味,但你小子如果想要当个好厨师,什么材料用什么刀工,自己花点时间琢磨琢磨好了。用刀呢,除了讲究力通指腕、气贯刀尖、专心致志这三大要素之外,还必须发挥整把刀的功效,用足手中之刀。好了,不跟你多啰嗦,过几天再来看看。”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马老板屁颠屁颠的送了出去。
舒展沉浸在羊一刚才的几句话中,越想越是觉得回味无穷,手上模拟这刀划来划去,一不留神就划到了走回店来的老板脸上。马老板暴怒,一脚踢在舒展屁股上,骂道:“妈的,耍什么太极,赶快给老子进厨房干活去!偷懒的话,看爷爷不练死你!”
ps:现对于我在书中写的关于热干面的不好评论诚恳抱歉!我吃的大概不正宗,以偏概全了!对热爱热干面的朋友承认我的错误!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先知而后行
马老板的店不大,50多个平米,但是位置却极好,刚好正对城站火车站出口。小店主要是供应10元、五元不等的盒饭以及一些个简单的小菜,量极大,一天下来要卖2000多盒。舒展早上4点半就开始干活,洗菜切菜然后烧成一大盆一大盆的大锅菜。菜端出去不多时就卖光了,厨房里又得周而复始的干活。舒展背着负重的家伙,每天得在厨房里忙活整整15个小时,一口气都喘不上,等到忙完下班,都已经晚上十点了。刚开始的时候,舒展整日都得和身上多出来的五十斤斗争。慢慢的才摸出了些窍门,知道了怎么运用巧力。洗菜的手法日益纯熟,刀工更是练得得心应手。心里欢喜,做起事来更是又快又好。马老板高新得很,作为奖励他辞了两个小工,让舒展没办法轻松下来。
一个多礼拜,羊一果然来看了看舒展。大概喝了点酒,脸红彤彤。到了厨房看舒展舞弄了一会儿,他又发了脾气,使一个漏瓢在舒展头上乓了一记,嘴上还骂骂咧咧的:“叫你来是学一整套基础功夫的,你又他妈的抱牢刀工!跟你说了,刀工刀工,你就是练得庖丁再世,也还是工!你丢不下,永远成不了气候。厨艺易懂难精,大多数人都是钻在一两样东西里面,学不完全了!算了,最后教一点:刀法有三大奧妙,一是意在刀先,要有灵感才好切菜;二是马步须稳,如此浮沉二力方能施展;三是听声辨位,断定材料的內部结构才好施力。下次我来要看见还切得狗啃一样,我就生剁了你!不过,要是其他几样基本功底比刀工弱了,一样剁操了你!‘
舒展摸着脑袋抱怨说:“师傅,洗菜还能洗出花来啊?还有那个烧菜的火候什么的,你也没教过嘛!”
羊一顺手从台案上摸过一根黄瓜,在水台前洗了,吧唧吧唧啃起来:“这黄瓜还不错,挺脆的,比你小子要舒服。叫你来这里不是学洗菜切菜烧菜的,看你这木瓜,你要学着用脑子!洗菜切菜这些个粗活,你学得再好有什么屁用?你要学的是物性!用你的手去感觉材料的质感、纹理和脉络,用你的眼睛去分辨材料的新鲜程度,用你的鼻子去感受材料的细微差别!你全身上下都要能够去理解手上的东西,哪怕这么一根小小的黄瓜!只有深入理解了原料,你才能依照材料的本身物性来烹饪!不然,买本菜谱照着描不就行了?还要我干啥?”
舒展听得有些明白了,笑得合不拢嘴,羊一顺手就把吃剩的半截黄瓜插到他嘴里,骂道:“不用看,就要知道这半截是苦的!要你小子多吃点苦,你才会晓得去选甜的吃!”舒展被插得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满头大汗。
大概是喝了酒,情绪挺高,羊一还摇头晃脑的卖弄起学问:“学问之道,先知而后行,饮食亦然。也就是说你要是摸清楚了食物烹调的道理,做起菜来才能有理有据,无往不利。凡物各有先天,如人各有资禀。人性下愚,虽孔、盖教之,无益也,说的就是像你这种猪脑袋,虽然有我这样的天才来开导你,充其量也就是能烧两个小菜;物性不良,虽易牙烹之,亦无味也,也就是说材料不好,烧什么也是白搭。指其大略:猪宜皮薄,不可腥臊;鸡宜骗嫩,不可老稚;鲫鱼以扁身白肚为佳,乌背者,必倔强于盘中;鳗鱼以湖溪游泳为贵,江生者,必搓丫其骨节;谷喂之鸭,其膘肥而白色;变土之笋,其节少而甘鲜;同一火腿也,而好丑判若天渊;同一台誊也,而美恶分为冰炭;其他杂物,可以类推。大抵一席佳肴,司厨之功居其六,买办之功居其四。”
他文白相夹,舒展简直如听天书。他还算乖巧,马上去给羊一摆了个竹椅子来,又弄了块热毛巾给羊一擦脸。羊一坐在椅子上面休息了一会儿,看上去心情颇为舒畅了,舒展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傅,你在给我解释解释阿,我听不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