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无悔————爱我所爱

坐在椅子上，萧峰靠着椅背，仰头望向远方苍茫的夜色，目光四散开去。习习秋风中，他的眼睛一如以往的清澈，却混了些我看不清的东西在里面。
“那天，救起你以后，你睁眼的那一霎那，你眼睛里一种熟悉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我还以为老天有眼，终于让我重遇一位分离数年的故友！那种惊喜让我那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可惜。。。冷静下来后，我也明白，你不是他。那种熟悉感。。。只是我太过想见他的错觉而已。。。”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忧郁，让我几乎忍不住想伸出手，拂去那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表情。他是那么阳光、那么清爽的啊。。。“只是。。。和你相处的时候，不经意间，总会有些和他很相像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猜想，你。。。会不会。。。至少和他有什么联系。。。”
“从你醒来，叫出这个我已经有十几年没用过的名字开始，惊诧之余，我不断回想，到底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就算是查对手的资料，也不可能查到这个地步啊。要知道，我从７岁那年搬到这个城市开始，就改名萧峰，再没用过韩秋宇这个名字，也没和其他人说过。”
“你知道吗，秋宇，是为了纪念我的生身父亲。他在我出生的前几天，因为晚期肝癌去世，没等到看我一眼。。。那个秋天。。。天高气爽。。。我母亲一辈子也忘不了。。。而‘宇’，取的是我父亲的名，他叫韩宇。母亲说，他是个温柔又坚强的人，即使知道自己患的是绝症，活不了多久，却从没自怨自艾过，反而更加地珍惜所剩无几的生命。每天他都会贴在母亲的肚子上和我说话，只是最后总是会微不可闻地叹一声：‘真想看你一眼后再死啊。。。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如果不是那可恶的病魔，我们。。。原本可以幸福一辈子的！”
“后来我改名，是因为我母亲改嫁，所以我才随着她来到这里，成为萧峰。本来，母亲一直无法忘怀父亲，不愿改嫁。不过，凭她一个人要把我养活大，还是艰难了些，这才答应的。所以，他们俩并不算相亲相爱。母亲觉得改嫁委屈了她，所以对继父也不太好，但继父还是努力讨她欢心。可惜，”他停了停，收回遥远的视线，慢慢低垂的眼帘上，睫毛轻轻颤了颤，“继父事业红火起来后，包了个二奶双双出国了，从此渺无音讯。也是，谁喜欢家里有一个整日板着脸的人呢？他走后，周围的人。。。对我们指指点点。。。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煞有其事地说三道四。。。住在附近的孩子都不愿意跟我玩，说我，和我母亲一样，不是好人！所以才会被抛弃。。。”
“从此，坚强又好胜的母亲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身上。严厉地要求我，学画画、学钢琴、刻苦读书。。。就是为了要争一口气，让看不起我们的人终有一日对我们刮目相看。”
他忽然转头对我一笑，却笑得让我有些心疼。“让你笑话了。听我没头没脑乱七八糟地说了这么多，你还不知道，我的故友是谁吧。我也想知道啊。。。只见过一面，但那种眼神，那种气质。。。我以后再遇到的人，没有谁再拥有。。。”
“很特别，很让人安心的感觉啊。。。虽然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却有着能胸怀广阔天地的感觉。。。见到他时，正是我以为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的时候。。。一个人自我放逐地到海边去。那时，觉得活下去太苦、太苦，为什么生活对我这么残酷？亲生父亲在我出生前就不要我，继父本来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看，他只是贪图母亲的美貌。。。连他也走了以后，母亲更加不爱惜自己，对我也总是冷面相对，不是逼着我学这个就是学那个。。。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和颜悦色的妈妈，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
“然后就见到了他。。。总觉得他的眼眸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悲哀，却又一幅云淡风轻、悲天悯人的表情。。。他不是为了自己才会这样的。。。因为，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自己的存在啊。。。”是吗？。。。浓得化不开的悲哀。。。我都不知道啊。。。多亏了那时候的我还没有，或者应该说，还不知道、不敢显露出感情吧。。。”
“看见他，我觉得自己所遇到的挫折，和他一比根本不算什么！不能再自暴自弃下去了！只是。。。情不自禁地想知道，经历过什么事情的人，才能拥有那一双如此清亮又包容着世间所有污秽的眼睛。想知道！想靠近！想成为一辈子的朋友啊！！！看他急着走，觉得世上没有什么是能够留住他的脚步的。。。希望他能记住我，却神使鬼差地报出了‘韩秋宇’这个名字。。。”
“其实，这个名字还有另一个意思。。。是我父亲去世前说的。。。母亲每每回忆起来，脸上都会浮现悲伤却柔和的笑容，噙着泪光一次又一次地说给我听：‘秋天，即预示了结束，也意味着浴火的凤凰，涅磐的开始。。。如果，每种季节都有它自己的颜色的话，那么，秋天无疑是焰红色！所以。。。如果在这个秋天，你失去了所有，请记住，总有一个秋天你会收获重生的一切。。。”
“当时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我的秋天总有一天会到来，他就意味着我重生的一切！”他炯炯地看着我，眼角隐隐闪着晶莹透亮的光，“所以，虽然后来我再怎么等也等不到他，我依然相信，只要我继续努力，当我收获时，他就会再次出现！”
眼睛有些干涩，我索性闭上。是不是，这世间的每个人，在红尘滚滚中努力生存的人，都有着各自的故事呢？如果，当人遭受着更深重的苦难。。。为生活所迫的时候，挣扎着生存下去是所有动物的本能啊。。。实在无法再义正词严地批评，他们行为有多卑劣。。。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我。。。一味地责怪，却不体谅他们的苦楚。。。只是冷眼旁观的我没这个资格啊！！
“对了，”当我再睁开眼睛时，他又变回那个神采飞扬的萧峰了。他像平时那样笑得很阳光――即使在夜里也无损光亮的阳光，眼弯成月牙形，露出白白的牙齿，“那之后，我的英文名就叫APOLLO，A－P－O－L－L－O，阿波罗。我希望，我能成为他在秋天的阳光，温暖他，化开他眼里的悲哀，看他真真正正开心地笑一次，看他的眼里把自己也放进去，看他和我一样在阳光下自由地飞扬生命。。。”
会的。
我相信你。
秋――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13
看着平静的湖面，我想起了以前的生活，以及责任。不知道。。。我走了以后，有没有谁来继续呢？
“小心！”
我一恍神，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萧峰搂在温暖依旧的怀里。这就是。。。被秋天的阳光温柔包裹的感觉吗？我无意识地、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尽管经过一晚的狂乱，各种味道在他身上混杂着，我仍毫不费力地就能分辨出他原有的柠檬香味。就像。。。在舞台上，无论有多少戴着面具的人，就算穿着同样的服饰、迈着同样的步伐、挥舞着相同的动作，我都可以一眼就认出他来！
忽然间，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我们俩。回响在空气中的，是我不断加快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想起昏迷时与他的初吻，那片柔软温暖的触觉。。。满心满脑的都是他！
这是什么感觉？我心慌了。。。有谁可以告诉我？！
“对不起对不起！本来想一边走路一边练习运球的，刚才手一滑，篮球就脱手了。。。没打伤吧？”一个男孩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我这才知道，刚才，是他，帮我把篮球挡了下来。
“没事！哪，球还你！”他大手一挥，球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
“谢啦！”
“啊！”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赖在他怀里，我腾的一下脸红的可比煮熟的虾子，猛然挣开！两个大男生，一个178公分，一个183公分，虽然分开看都很帅。。。但合在一起，不，是抱在一起！就感觉很怪异了。。。
何况，直觉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谢谢！”我突兀地冒出一句，鼓起勇气看向他，视线却游移在他眼睛以外的地方，心里默默祈祷，他千万别发现我不寻常的脸色和心跳，“希望你能尽快和你的故友重逢。。。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再见的！”
“呵，会的吧。。。不知道呢。今晚和你说了这么多，让你挺困扰的。对不起。”他的声音变得有些缥缈，好像什么也抓不住似的，“其实我也不明白怎么会说这些，以前从未和任何人说过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你会明白，你会懂。呵呵，也许是因为，觉得这个愿望实现的可能性太渺小了吧，所以才想找人倾吐。。。不管怎么样，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也许我只是在找个精神支柱，就像吊在驴面前的红萝卜一样吧。。。”
“相信我！真的！你一定会再见到他的！”我一急，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却发现。。。他也正在看我。夜色下他的黑眼睛深不见底，在他执着的注视下，那里，就仿佛是个漩涡，把我的灵魂。。。深深的卷了进去。。。
“。。。林贝？”
猛然惊醒，正见徐云帆走过来，后面跟着一个女孩，走在他的阴影里，看不清相貌。
我尴尬地看着他俩，不知道他们是否看见我被萧峰。。。搂住的那一幕。
见我大窘，萧峰上前笑着说：“这么巧？我们正聊着的五人足球比赛的事呢。”
这么一说，倒变成云帆扭捏起来了。“哦。。。真的好巧。。。我正和朋友。。。”
“萧峰？！”走在云帆后面的女孩很吃惊地叫。走近才看清，是一个相当漂亮而且挺有气质的女孩。
“唐梓？”萧峰也是一副挺惊讶的表情，但随即平复下来，转过身向我介绍：“这位是我同班同学，唐孜。”
“幸会。。。”我笑笑地向她伸出手，正准备自我介绍时，唐梓已经急急跑到萧峰身边，拉起他的手对云帆说：“太晚了，我先回去。今天玩的很开心，谢谢你。他送我回学校就可以，不用麻烦你了。”
不得不承认——尽管不知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两个人站在一起很相衬。才子佳人，或是金童玉女，形容他们都不过分吧。
看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云帆的眼光暗淡下来：“那。。。你玩得开心就好。那我就不送了。一路小心。”
萧峰有些尴尬地看看云帆，再看着唐梓，正想说什么，唐梓偏不理会他的目光，扯着他转身就走。
“贝贝，今晚谢谢你为我加油，也谢谢。。。”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我懂。只是，听见他叫“贝贝”时，心好象漏跳了一拍。
“以后再联系。”我还以一个微笑。“再见！”
回宿舍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语。
“我很喜欢她。是一见钟情。就在上次去XX大学比赛的时候，她刚好和萧峰一起来看。第一眼看见站在场边微笑着的她时,就知道，是她了。”
云帆抬起了一直低垂的头，眼睛里分明的是痛苦，“说出来恐怕还没人信，像我这种一向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痕’的人，也会有认栽的一天。”
“其实她和我说了，她。。。有喜欢的人了，两人是同学中公认的一对。只是，双方都太有自尊，谁也不肯先说出口，所以还没正式交往。”
他索性蹲在路边，手掌盖着脸，手指深深地埋入他浓密的头发，像是想把痛苦也埋进去。“她说，在天龙八部里，萧峰爱的一直都不是阿紫，但她有信心，现实中的他们，萧峰和阿梓，会相爱到老。。。本来，我还是想尽力争取的！但是。。。看见他俩那么登对，我就自惭形秽。。。我的确比不上萧峰啊。。。”
路灯在他身下留下一个阴影，暗得仿若我现在的心。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这样难过？
头突然剧烈地疼起来，胸口像有重物狠狠压过，心似生生撕裂了一样，痛到不能呼吸！！！眼前一片模糊，云帆在旁边说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
我。。。到底怎么了？

睡在宿舍的床上，还没睁开眼就能感觉到，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得满室光亮。
可我不愿看，不愿看到那阳光，不愿看到那会令我一再想起他的秋日阳光。。。
头和胸口还在隐隐地痛，提醒我昨晚云帆说过的话，都不是梦。
虽然没经历过这种感情，但它让我害怕，就像它会吞噬我、让我沉入永恒的黑暗再也不能见到我的阳光一样。。。
难道。。。这就是爱情？不对阿！我是男的，他也是！但是。。。好像没其他的感情会让我有这种感觉了。。。让我一再回忆他的吻，让我在他拥抱我时脸红心跳，让我在听说他有喜欢的人时心痛似绞。。。
不要想了。
像没成为人的时候一样，把它压在心底，忘了吧。。。忘了吧。。。
枕头旁的手机震动起来，不想理，它就一遍又一遍地，隔一会儿就振动一次。执著得。。。让我又想起，昨晚湖边执著的注视，第一次见面后他在海边执著的等待。。。
我苦笑。
什么时候我真的变得像个女人一样，这么多愁善感，简直就是靠回忆吃饭了。
拿起手机，原来有两条短信。
都是萧峰的。
“有空上QQ聊吧！我叫焰狐！独一无二，别无分号，错不了的！”
“以后有机会的话，一起去看画展好吗？呵呵，里面也有我的画！”
仿佛看见，他年轻自信的面孔，在初秋的阳光下帅的耀眼。
在我拼命想忘记他的时候。
天意。

坐在课室里，呆呆地望向窗外，无论怎么做，脑里想的、念的，都是他，胸口的隐痛始终挥之不去。
“林贝，can you tell us what this story talks about?”(能不能给我们讲一下这个故事的大意？)
。。。
“林贝！Did you hear me?”（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
“喂，贝贝！贝贝！”杨修猛地用笔戳我的背，一点怜香惜玉的风度都没有，“你还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啊？从昨天就这样。。。”
“啊？”我回过神来，一转头，看见我们以淑女形象著称的英语老师已经开始磨刀霍霍（或磨齿霍霍？），时刻准备着放弃形象了。“I am so sorry!
Would you please repeat the question again?”（不好意思！请你再重复一次问题好吗？）
“So， please tell us the main idea of this story. I gave everyone the story
last week， and asked all of you to prepare for it. Don’t say you don’t
remember!”（那么，请说出故事大意。我上周就把这个故事发给你们所有人了，并交待你们要好好准备。不要告诉我你不记得了！）说到后来，她的脸色只能用“恶狠狠”来形容了。
A piece of cake!（小意思拉）像我可是在五洲四海闲逛了这么久的人，这点英文怎么能难倒我？我可不是砧板上的牛羊！嘿嘿，看我的！
打开上个星期做的笔记，我愣了。
“The story is about …love. From this story， we can come to the conclusion
that… true love can last for all eternity…and would not fade… or be
forgotten…”（这个故事是关于。。。爱情。从这个故事，我们可以得出结论，真爱是永恒的，永不褪色，永不会被遗忘。。。）说到这里，我的声音已经几不可闻，头垂的和地板相平行。永不会被遗忘。。。还是永不能遗忘？！即使。。。永远也不会属于我。。。我只能感觉到，我的心，疼得，快要跳不动了。。。
“Good! you…”
心好痛！头也一块来捣乱，我只能用力地按着脑袋，努力不去回忆，不去想，不去感觉，但仍无法摆脱！
“林贝!怎么了？！”杨修慌忙站起，扶着我的身子。“你。。。你。。。”老师结结巴巴地站在讲台上不知所措，恐怕是被我苍白的脸色吓到了。
“没。。。事。。。”我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右手偷偷地掐着大腿以保持清醒，不想让老师和全班同学都以为我很孱弱，动不动就晕倒。
“这样还叫没事？”杨修一脸怒气地看着我，“看你笑得比哭还难看！痛就说出来，忍得那么难受算什么好汉！！！不用说了，我带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