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我问他:“朱燕,今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我,想了想:“禀将军,没有。”
没有?“真的?”朱燕又认真地想,说:“回将军,真的没有。”
那就真的奇怪了呀,怎么回事?“那他来干什么?”我低低地自言自语,坐在虎皮椅上。还有那些看起来被吓到的士兵。“将军?”过了一会儿,朱燕开口,“将军是否在想主帅今天来的事?”我猛地抬头,“恩,对,你知道什么快说。”真是不枉我平时待你这么好啊。“其实朱燕也不知道详情。”他皱皱眉,“只是主帅今天来看将军却找不到人,又问看守出口的士兵,回答说是有个很漂亮的自称将军您的人出去了,他们不敢拦。于是主帅就发了很大的火,一直在将军的帐篷里等。”又没发生什么事,这么紧张干什么?
等等,会不会……不是吧?苦笑,不知该怎么表达现在的心情。转头,看到姜恒困惑的眼神,一副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为什么?”总该问问,万一不是就白操心了。
“这个朱燕就不清楚了。”果然。
“哦,这样。”那也没办法了,反正不是我的错,“那你先出去吧。对了,准备沐浴。”今天走了很久,汗臭味浓浓的很难受。
“是。”朱燕躬身出去。“姜恒,你说怎么回事?”不自觉地用手指点着桌子。如果真如我所想,这么些天了这主帅还真够深藏不露的。没听到回答,我抬头看看他,很认真在想的表情。
对啊,一直跟着姜老先生住在沙漠那种民风淳朴的地方,要他帮我解决真是不实际。“好了,别想了。”我笑出声,管他的呢,“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什么军医不用当了。”再说今天安庆王看他的那种眼神真是让我不放心。
他的眉头松开,点点头。“以后我就叫你恒吧。”连名带姓的听着别扭。
姜恒笑,重又点头。哎,以后不知要怎样躲。“将军,想问你一个问题。”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开口。
“说吧。”不要太难就行。
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他们……你的仆从,都是这么跟你说话吗?”“恩?”朱燕吗?“恩,怎么了?”
“不,没什么。”恒低头看着地面,“只是,以前看到的仆人都不会这么跟主子讲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呵呵。”这有什么,反正我也这么跟上头没大没小,“是我要他们别太拘谨。”“哦。”他松口气。这么纯真啊,想耍耍他呢。
“恒?”“什么?”他抬起头看我。
“你对我用‘你’而不是‘您’,话前不加‘回将军的话’,”看到他变得有些苍白的脸,我仍面带微笑,“是谁比较放肆?”
“好烫啊!”我大叫,用最快的速度移到另一侧,差点从澡盆里跳出来。“啊!对不起!”恒急急忙忙地提来冷水,手忙脚乱。
看着冷水又一下子倒进来,我确定我的青筋暴起:“恒!”
“对不起!”他也学我大叫,又想去提热水。
“停!”我伸出手做个打住的手势,“听我指挥!”
好冷啊,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秋凉,手只伸出去一下子就起满了鸡皮疙瘩,跟刚拔完毛的鸭子似的。赶紧泡在还有点温度的水中。
“好了。”这下舒服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悠哉悠哉地拍打着水面,想象着其他人在外面冷得直哆嗦,心里有种邪恶的窃喜。转头看着有些不知该干些什么的恒,我开口:“过来帮我擦擦背吧!”“哦。”他听话地走过来,一下一下地擦着,不熟练却认真。“恒,为什么要坚持代替朱燕的位置呢?”完全没必要啊,不做这些一样可以在我身边的。
“你是嫌我笨手笨脚吗?”恒的动作停住,有些不知所措,“我可以学的!”“不!不是这个意思。”虽然也有一点,“你爷爷是拜托我照顾你呀,可现在成了我的侍童了,我会过意不去。”姜老先生也算帮过我的忙。
“这你不用担心。”恒舒口气,接着一下一下地擦拭,“爷爷叫我帮你忙,可我却不知道怎么帮。再说总得找点事做吧。”我叹口气,这世上只吃饭不做事的人多了。“随你。”
“将军,你怎么会去那个瀑布的?”仍然心有余悸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满是疑惑。
“真的不知道啊!”这是实话嘛,天知道我今天搭错哪根筋。“那你在黄昏去也是随意的吗?”
“也不是。”我想了想,“在有些远的地方看到黄昏,觉得应该近看才刚好在那时遇见你们的。”恩,是这样。“有什么关系吗?”
恒有些惊喜地说:“那可真是巧合了呢,如果不是那样,我就碰不到你了!”为什么?”我转头看着恒,他不自然地把目光移到巾帕上不对上我的眼睛。“因为我要采的是金露草,只有黄昏才有,所以我才会在那时侯去瀑布边,附近只有那里适宜金露草的生长。”听着恒的话,我直冒冷汗。天,如果不是我懒想休息,后果不堪设想。早知道这天机被我抓得这么准就不该轻易放过,真应该把那头驴扔到水里泡着的,也许还能干净点,就当我为他积德。“将军?”看我半天没反应,恒出声。
“恩?恩,对,真是巧合。”还好有这巧合。
“对了,今天那个人,你要小心。”突然想起安庆王,那眼神真是危险,难保不会连恒都进了他的猎艳名单。“哪个人?”“就是那个主帅。”“咦,为什么?我觉得他挺好呀?”
“好?”我大惊,转过身与他面对面,“你觉得他好?”哪里?我怎么看不出来?“你不觉得他很……”恒低头,轻轻地说,“俊美?”
哦?现在想想好象是。“还好。”
“还好?”恒反而不解,“只是还好?”
“不然还能怎样?”我皱眉,看着恒着实惊讶的眼睛。因为久居宫中养成的高眼光造成的偏差?恩,有可能,曾经有过前例。“是吗……”恒走到我的背后,抬手继续。
我就在那里思考恒的话,越想越气愤。
哼哼,这种人我见多了,披着人皮的狼。
谁不知道符国有个俊美温柔仙子般又文韬武略的大殿下?能称颂的词早已用尽;虽然不知道令国百姓对叶的评价,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容貌绝世的他们比那个主帅强一点也是一点吧,可我也从不用形容女性的词来形容睿和叶。太矫情。
而现在恒竟然夸那种人,真是听得我心都碎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直避免和安庆王碰面,什么商讨会议宴席能躲则躲。还好我平时就这副懒散样,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没人说我什么。那安庆王可能自知那天做得有些过分,虽然来找过我几次,但总算没有当众做出什么事来。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每次他单独来造访,不是扯个理由不见就是我先溜。实在没办法要单独相见时袖里也藏好恒事先给我的一大堆药。虽然很难不露破绽向军医讨到这些对付昏迷混乱神智不清甚至解酒解麻痹的玩意儿,但还好近日恒与我倍感亲切,不怕浪费了没处要。我就不信使不出功夫就拿他没辙。“将军。”“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柳印看了一眼易商,说:“四殿下让我们来请将军赴晚宴。”泷?那么安庆王也在吧。“不去。”我都说得快厌烦了。
“将军。”易商开口,“您还是去吧。”
“哦,为什么?”今天是怎么了,两人都来当说客,“难道要为重要客人洗尘?”“这倒不是。”柳印接话。“那不去。”两人相互看看,同时忧虑地转头把视线移到我身上。“到底怎么了?”有话就说啊,被这种眼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易商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将军,您平日里待我们不薄,可易商总得把话说出来。今天易商如果有什么话冒犯了您,还请见谅。”
这还差不多。闲闲地坐到椅子上,等待沉重的打击来临:“恩,好,你说。”易商又看着柳印,犹豫着不知怎么说。
搞什么,连一向爽快的易商都这么婆婆妈妈。我直接给柳印个眼神:“柳印,你说。”的5ea1649a31
柳印轻轻吸了一口气,开口:“将军,这是您的私事,但同样关系到您的前程,恕柳印直言了。”的
什么私事?我肯定地点头。
“其实……其实我们知道您一直在躲主帅。”
我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出不来。低头看看桌几上的茶。还好。原来有这么明显啊。深呼吸,“接着说。”“我们也知道上回主帅发脾气的事,就算主帅对您——”他拖着长音,决定直接跳过,“可您也不是这么对付法吧?”“哦?”原来都知道啊,那就好办了,我点点头,“那你说该怎么办?”“该怎样怎样吧,”易商开口,“您这样不是办法呀,还不如放开。”“反正在这里他手握大权,就算您躲也没用的。”柳印认真地看着我,“可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地方,想他也不会无法无天。而您再这样玩忽职守,将来回去该如何向皇上交代?”有道理,虽然我并不在乎。“那该怎么做?陪他兜圈子?”他们两人相视而笑,对着我点头。我重重地叹口气。好吧,既然他们这么苦口婆心,而且再这么躲太显眼了。“告诉四殿下,我去。”
山珍海味摆满一桌,还不是那几样。小勺小勺地喝着黑豆桑葚汤消磨时光,一边还得打着客套话,连回酒都得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真是辛苦啊。坐回凳子,又一次想要不要中途退席。对面的泷和他身边的安庆王聊得很好,一个一心向学,一个满腹经纶,话题合密得扯都扯不开。
恩,这就好,还算老实。偏头看到恒一脸天真地盯着桌上的枸杞炖鳕鱼发呆,表情煞是可爱。没见过吧,沙漠里哪有这玩意啊?我又不太注重吃食,他来的几天都没上过这道菜。看着他眼巴巴的样子,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回去让厨房再做一次好了。
都过去两个时辰了,这帮人还真是什么都能聊啊,官场出身大概都得学会这一手。可我实在是无聊得够呛,坐都坐得腰酸背痛。回头看到恒仍是一副眼馋的样子,想想反正没人注意我,下定决心走人。
“四殿下,时候不早,碧落可否早些离席?”我站起来,打断你们谈话的兴致真是罪过。“碧落?为什么?”泷转过头,没反应过来。不用我回答吧,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场合。泷马上想起来:“哦,好。”我笑,刚想转头,就听见安庆王的声音:“这么早就走?”我只好赔笑着回答:“打扰王爷雅兴了。”“如果不喜欢这宴席,本王陪你赏花如何?”说着眼角还瞟乡向恒,意有所指地牵起嘴角看着我,“还是将军有事要忙?”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我歉意地笑笑,拱手道:“今晚乌云蔽空,月黑风高,实在不是赏花的好时候。”是作奸犯科的好时候吧,拉过恒,“王爷日夜操劳,实应早睡,恕碧落不能奉陪了。”再一躬身,“秋凉气燥,半夜三更,小心火烛。”刚走两步,就听见一个声音:“等等。”
压住怒火,仍然有礼貌地回身:“王爷还有何吩咐?”
安庆王也一如平常地笑笑:“想来我特意请的歌舞团也该上来助兴了,将军有意听否?”歌舞?早就看腻了。刚不耐烦地想拒绝,却看到泷一脸为难的表情,柳印和易商也朝我猛使眼色,弄得跟快抽筋似的。只好硬生生地把话咽下,慢吞吞地坐回原来的位置。安庆王击了两下掌,就有侍童搬出早已准备好的椅子放好,接着一队乐师鱼贯而入,坐定后摆好姿势。门口袅袅走进来,不,摆进来一个花枝招展的舞娘,立即一股浓烈的香气弥漫,让我很不舒服。浓妆艳抹,身穿五彩缎裙,长长地拖在身后,还到处挂着土黄色的流苏,不住地对泷和安庆王抛媚眼。的
对着那头狼也就算了,反正合他胃口;对着单纯的泷露出你的牙干什么?他又不会看上你,真是忿忿不平。我转头掩口小声地对恒说:“像不像一只插着母鸡毛的孔雀?”恒认真地想了想,也轻声地回答:“不对,更像一只插着孔雀毛的母鸡。”我想想也对,重重地点头。
瞥见一旁的侍卫忍笑忍得快内伤,安庆王又深邃地望着我这边,只好摆回端坐的姿势欣赏歌舞,心平气和做沉思状神游太虚。
第8章
恒又跑去找军医张老研讨医术了,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嚼着山药扁豆糕,省略掉晚饭。朱燕在帐口向我通报说四殿下和安庆王造访。
泷和安庆王?他们来干什么?不会是纯粹聊天吧?想来这十几日那头变种狼也算安分,即使偶然单独相处几个时辰都只是看看书不说什么话,又有泷伴着,应该不会有问题。摆摆手,“知道了。有请。”
懒得在袖子里塞满瓶瓶罐罐,就让它们在柜子里躺着好了。
“碧落。”泷与安庆王并排走进来,笑着对我打招呼。我也还一个笑,“泷。”“拜见主帅。”微微躬身,这样对你就够,我才不管礼数。
看他也没什么不良反应,我继续忽略,拉着泷坐到桌边。
泷看看被晾在一边的安庆王,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坐了下来:“最近都在忙什么?”“忙?”我笑得全无心虚,“值得忙的都轮不到我管吧?”即使有我也会尽量推掉。“呵呵,这倒是。”看到安庆王自顾自地坐到旁边,泷放开顾虑,笑得纯。“你呢?”不要累到自己才好。
泷偏头看了安庆王一眼,欢喜兴奋的神色浮上白净的双颊:“最近都在向主帅讨教兵法呢。”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我们尊敬谦虚的主帅大人也是一脸的过奖过奖,却笑得理所当然。哼,别以为经过包装混过了泷也能混过我。
“哦?原来主帅如此精通此道,”我一副谦恭状,“改日真该上门请教。”“不敢不敢。”他笑得完全无所谓,反正我的应酬语气够明显,“已经进入泾阳边界了,还适应吗?”“多谢王爷关心,我很好。”小红包都已经褪掉了,应该不会再有问题。“这里的河鱼可是有名的哦,”泷接话,一脸神往,“早就想尝的,可运到京城就不新鲜了。果然人间美味啊。”这倒是呢,我赞同:“不错,肉质鲜美细腻,加上本地人的特殊烹制,香滑爽口,真的很好吃呢。”想起恒当时的表情,简直像是饿了好几天,末了还低声喃喃:“真是比鱼还好吃。”“过了泾阳就是庭余了,那里的烤山猪更是名产。”安庆王不紧不慢地说。“对,到了之后一定要尝一尝。”
我笑:“干脆当踏青好了,一路上的特产可不少。”
泷也笑,露出小虎牙:“就当是这次出征的额外收获。”
说到这个,我问泷,“泷,前线有什么消息吗?”
“这个……”他敛了笑容,皱眉,“郑老将军已是苦苦支撑,令国的攻势近来愈加猛烈,看来我们得要快马加鞭了。”“恩。”看来叶很认真。“我们的三十万大军士气如何?”我瞟了一眼安庆王,还是问泷好了,“军需补给跟得上吧?”的dd
泷笑,格外的轻松:“不用担心。有西土的支持,将士们不至于失去信心。沿路的粮草也是郑老将军当时经过时吩咐储下的。他早料到会有增兵支援的一天呢。”说着看向旁边,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也不比他差。我楞了一楞。不会吧,这么快……泷看来中招了……我就不明白了,人中龙凤多得是,干嘛非得是他?你装什么傻呀?还若无其事的样子。握拳,瞪眼,如果你敢辜负,不,如果你敢不辜负,我绝对跟你没完!安庆王吊起单眉冲我笑笑,表示出完全的不理解。
泷看到我冒烟的眼神,刚要开口,就听见朱燕的声音从帐外传来:“禀大人,唐将军有事请主帅大人和四殿下回帐商议。”“严重吗?”泷有些紧张地站起来,问。
“回四殿下,唐将军只说是件小事。”
“哦,”泷松口气,又回头看了看我,对朱燕说,“可否稍后再议?”“回四殿下,唐将军说希望尽早。”
泷显然放不下心,于是我站起来,看着他皱起的眉头,笑:“去吧,我这里什么时候都能来。”瞟瞟也已站起的另一个人,你要走那是我巴不得的。
“那应将军,我们改日……”
“不用了,反正没什么大事。”泷淡淡地笑,“才刚来,你和碧落再聊会儿吧,我去就行。”的389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