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夜一直以为化百炼钢为绕指柔是痴人说梦,而把绕指柔化为百炼钢更是无稽之谈,此时却发现这一切完全可以实现,面前的人就能在两者之间不落痕迹地随意转换。
他是强硬的,也是温柔的,他毫不退让,却在同时不停的安抚,一遍一遍询问确定对方的感受。
一次又一次在欲望里沉沦,忘记了屈辱,忘记了愤怒,忘记了恐惧,也忘记了呕吐的痛苦,宁夜终于认识到,那人不为纵欲,只为让他明白身体是怎样被征服的。而身体被掌控比心灵被束缚更加痛苦,后者最少有几分飞俄扑火的悲壮,前者却是完全无可奈何的悲哀。
“你要做就做,不要——再这样。”
宁夜无力地睁开眼,乌黑的眸子蒙上一层雾气,显得湿漉漉的。
“这么说你同意了?”温惊寒将坚挺的欲望放在紧小的入口:“同意吗?美丽的夜。”
“我不——”
温惊寒微笑着执起他腿间无精打采的柔软,成功地让他将后面的话咽回去。
漂亮的小东西,挺立的时候笔直而神气,疲软的时候秀气而可爱,摸起来更舒服,怎么都好,就像它的主人,时而明朗爽净,时而坚忍顽强,时而潇洒神气,就连无力和屈服都带着骄傲,每一种情绪在他身上都能显出迷人的姿态,最撩人却是此时,胯下的欲望开始难耐地颤动。
“不同意吗?”
感受到他的热度,宁夜颤抖了一下:“我不同意有用吗?”
“没用。”
看着身下的人愤怒地瞪大眼,想撑起身子却难受地皱眉,温惊寒莞尔:“不过,我更愿意把期待留在你心里,夜,大餐留到下一次怎么样?”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让人不舒服,宁夜还是松了口气,点头。
“还有,如果你肯用你的另一个部位替我解决的话,我会考虑答应你一个要求。”
宁夜抬眼,不假思索地说:“我的要求很简单,永远不要把你的触角探向我身边的人。”
“成交。”温惊寒以吻盟誓:“宁夜,我们是情人了对吗?”
宁夜怀疑这个人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放弃,所有给予都有条件,任何付出都要求回报,温柔修饰强硬,宽厚包裹自私,以退为进,步步为营,不管是个性使然还是商人本色,他都是天生的掠夺者。
“你说是就……是吧……”
寒假对学生来讲是轻松快乐的,对大集团的总裁来说却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节,年底的工作多,应酬也多。这些日子几乎见不着面,温惊寒回来时宁夜基本已经睡了,走时通常没醒,只有偶尔在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一个温热的身体贴过来,才让宁夜知道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宁夜乐得没人打扰,把自己关在屋里努力编程序赚钱。
温惊寒好容易忙完,来不及喘口气就直飞瑞士看望外公和弟妹。本来想叫宁夜一起去,宁夜却扔给他一根绳子,意思是除非把他绑去,温惊寒只好作罢。
立春之日迎来了新年第一场雨,宁馨清早打开门就看到一个帅气的身影站在门口,她惊呼:“小夜!”
“生日快乐,馨姐。”
“快进来,我的小绅士。”
宁夜俯身在她两边脸颊分别吻了一下,从身后捧出一盆青郁郁的细叶兰花:“礼物。”
宁馨欣喜地接过兰花,左看右看,爱不释手:“这个品种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很费劲吧,辛苦你了。”
宁夜窝进沙发:“唉,没办法,谁叫馨姐的喜好总是很怪。”
“什么怪,那叫与众不同。”
“好,是与众不同,馨姐,我想吃你做的菜。”
宁馨踢他一脚:“怪不得这么殷勤,原来另有所图,罚你去买菜。”
宁夜领命,一溜小跑着出去,除了蔬菜鱼肉,还买来了一盒蛋糕,放在桌上把各色的蜡烛一根根插上。宁馨把做好的菜端出来。
“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酒。”两人异口同声。
宁夜拿起外套:“刚才忘了买,我再去一趟。”
“不用,卧室的柜子里有,你去拿来,我看看鱼蒸好了吗?”
“把酒放到卧室,果然与众不同。难道馨姐喜欢睡觉前自斟自饮,或是——与人对饮。”
听得厨房里传来一声厉喝:“少废话,快去。”宁夜大笑着跑进卧室。
侧面墙壁上一排整齐的书柜,和对面的衣柜一样,都是白色和黑胡桃色的组合,整个卧室整洁而雅致,实在不象馨姐的风格。
“在哪个柜子里?”没有动静,宁夜又问了一次,厨房里传来“刺刺啦啦”的声音,宁夜只好逐个打开,没有,没有,所有的柜子里都没有酒。
“大概馨姐记错了。”
宁夜直起腰,目光在屋内扫过,赫然发现床头柜上放着半瓶红酒:“哈,原来真的睡觉前喝酒,馨姐什么时候养成这样的习惯?”
拎起那瓶酒,宁夜突然楞住,酒瓶下面是一张发黄的报纸,抓住宁夜眼光的是一张照片,灰蒙蒙的天空下,身穿黑衣的少年神情肃穆的扶着青色的墓碑,低垂的眼帘下,嘴角抿起坚毅的弧度,下面很大的标题写着“天灾人祸,温宇股票几日一泻千里,大厦将倾,弱冠少年能否力挽狂澜”。
那日期是6月10日的张报纸用整个版面介绍了总裁夫妇飞机失事以来温宇集团发生的种种变故,以及年仅二十岁还是个学生的温宇新总裁。宁夜粗略浏览了一下,目光又回到照片,这才发现照片还有一个虚拟的背景,是画成了比萨斜塔的温宇大厦,倾斜着靠在年轻人不算强壮的肩上,年轻人扶着墓碑的手指弯曲而僵硬,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像是要把那墓碑拔出来,又象是想从那里得到力量和支持。
冰冷的墓碑,倾斜的大厦,没有笑容的他,心被扯动了一下,宁夜突然呼吸困难,轻轻把报纸放回原处,抬头却看到脸色发白的宁馨。
时间似乎凝滞在对视的眼中,直到电话铃声响起。
“哪位……在……请稍等……”宁馨把电话递过来,声音微微颤抖:“小夜,找你的。”
宁夜拿过电话,却没有接听,啪的一声挂断,宁馨的眼泪突然涌出来。
宁夜艰难的开口:“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我要怎么说?”宁馨一抹眼泪,悲凉地笑了两声:“说因为看到这张照片才决定回国?说我爱上了这个温柔而坚毅的人?说我费尽心力帮他?说我陪着他渡过难关?说所以请你不要抢走他?哈——小夜,这样的话你的馨姐怎能说得出口?旧日的温情已尽付东流,新生的爱恋正如日初上,为什么你能得到他全心的眷顾,让他忘了曾有过的温柔,让他欣赏的目光变成令人心痛的冷淡?甚至你是男人,甚至你不能喜欢任何人,而我付出全部却只落得厌弃……”
“你……恨我吗?”
“不……”宁馨看向窗外,用虚幻的声音说:“我只是……不能不嫉妒……”
“明白了。”宁夜点头:“我们去切蛋糕吧,菜凉了会不好吃。”
宁馨回头,深深看着他:“小夜,你对他——”
“我不是同性恋,只是——”
电话又疯狂地响起来,宁夜自嘲一笑:“馨姐,你知道什么是身不由己。”说着拿起电话,又放下,利落地拔掉插头:“走吧。”
吹蜡烛,切蛋糕,享用可口的饭菜,似乎回到从前,但是粉饰的太平终究无法消弭现实的隔阂,其实很早以前一切就不同了,只是宁夜不愿承认。
第八章
我的爱情至尊,你的美德已经
使我这藩属加强对你的拥戴,
我现在寄给你这诗作为使臣,
去想你述职,并非向你炫才,
但望你的妙思,不嫌它太粗鄙,
把华服加给我这寒伧的爱情,
使我配得上你那缱绻的恩宠,
那时我才敢对你夸耀我的爱。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从宁馨家里出来,司机请宁夜上车,他以想一个人走走为由拒绝。
漫无目的的走了一段路,看了看缓缓跟在一旁的轿车,宁夜默默上车。
傍晚的时候,温惊寒风尘仆仆地走进家门,顾不上脱掉外衣就直接抱住站在窗前的身影,长吁了一口气。
“出门不开手机,还挂我电话,说,该怎么罚你?” 虽是责问,语气却极为亲昵,只是声音里带着明显疲惫和虚弱。
“馨姐帮你做过什么?”
果然是宁夜的率直,开门见山,温惊寒苦笑:“能不能让我歇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飞机上恐高症突然发作了。”
宁夜抿着唇不说话,脸上看不出表情,身体却紧紧绷着,显然是真的愤怒。
怒气占上风的时候,理智往往被摒弃,马上辩解很可能越描越黑,拖得太久又会深化矛盾,这就需要一个适当的时间来沉淀愤怒,回归理智。
温惊寒深谙其中的道理,知道现在应该洗个澡,睡一觉,恢复精力的同时等待宁夜浮动的心沉静下来,但是却一刻也不愿放开他。
“宁夜——”温惊寒叹息着亲吻他的头发:“有雨的味道,你淋雨了?”
“别来这套。”
宁夜用力一推,温惊寒踉跄着退了几步,扶着墙才站稳,在飞机上为了缓解恐高症而喝的酒开始在体内翻腾。
“我不想知道你用什么手段欺骗了馨姐,又怎样抛弃她,只请你看在馨姐曾经帮过你的份儿上不要为难她。”怪不得馨姐连见他也不敢见,怪不得他拐弯抹角不让他去见馨姐。
“我什么时候为难过她?她说什么——”
温惊寒猛然顿住,目光如炬烘烤在宁夜脸上:“你的愤怒是为了谁?”
“那不重要。”宁夜微微转开眼。
“看着我,”温惊寒一步步走近,脸色在酒精催动下泛起不自然的潮红:“你为了什么生气?我,还是宁馨?”
宁夜哼了一声:“有区别吗?我为你对她的残忍而生气,也为她对你的执著而愤怒,温惊寒,就算你决定放弃,也不该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是吗?我还以为你对我有些在乎的,原来——” 温惊寒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突然笑起来:“知道什么是商业间谍吗?”
宁夜心一紧:“难道馨姐——”
“她年轻貌美,头脑聪明,身手不凡,又有学生的身份作掩护,是个很好的商业间谍,但是这个行业危险系数比较高,也容易得罪人。”温惊寒淡笑着抚了抚额头:“我很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等一下。”宁夜抓住他的手臂:“她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你不能弃之不顾。”
“你太高估我了,她来找我时已经在做这个了,她的情报既卖给我也卖给其他人,我不否认,于公于私,过去我们的合作都还算愉快,但是现在——”
温惊寒笑了笑,缓缓拉开他的手:“宁夜,我真的累了,让我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合作,你——”
宁夜攥紧拳头,看着那张写满疲惫的脸却怎么也挥不出去,咬了咬牙放下手:“她真的是为了你才走上这条路的,她的房间布置成你喜欢的样子,她保留着你的照片还有你爱喝的酒,这也是合作吗?”
只有不平,只有愤怒,却连一丝一毫在乎和难过的表情都没有,温惊寒的心越来越凉,怒气渐生:“所以我没有计较她在背后搞的小动作,但是也不可能一再容忍。”
“你想怎么样?”
“那要看你,宁夜,你希望我怎么样?”
“我希望你能善待她。”
“哦?”温惊寒笑了笑,目光却泛着冷意:“善待的标准是什么。”
“你知道。”
“我不知道!”
宁夜咬了咬唇:“就是——”
“你最好考虑清楚再开口,不要激怒我。还有,要我做什么事都是有条件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温惊寒努力压制心头窜起的火,径自上楼。不想逼迫,可是他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才能敲开那棵坚硬的心。
宁夜把额头贴在玻璃上,让冰凉的感觉渗入大脑,突然想起那张照片,“大厦将倾,少年能否力挽狂澜”,带着惋惜和质疑口吻写那篇文章的人,应该早就心服口服。何止力挽狂澜,他还能扭转乾坤。无论什么情况都能轻而易举地站到上风,虽然做出退让的姿态,却是说,我等你,所以你必须跟上来。
窗外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明明很累了,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他还站在哪儿吗?足有好几个小时了,温惊寒认命地睁开眼,准备去安抚赌气的情人。
门突然被推开,黑暗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之后,带着清冽气息的柔软贴上他的唇,温惊寒屏息以待,甜蜜的柔软象征性地在他唇上蹭了两下就撤离。
该死,就算不情愿,也未免太敷衍了吧,温惊寒低喘一声,翻身压住他。
持续亲吻和爱抚下,宁夜的身体渐渐放松,热度攀升至几乎烧灼。
当欲望被丝绸般的湿热包裹时,窗外的雨,浓黑的夜,沉默而热烈的纠缠似乎打开了某种禁忌,灵魂脱出了身体,成了独立的存在,宁夜弓起身体呻吟出声。
赤裸的身体交叠在一起,温惊寒伸手摸向床头,宁夜反射性地抓住他的手:“别开灯……”
“我拿东西,很快就好……”
宁夜抬腿勾住他的腰,手臂攀上他的脖子,执拗地吻上去。
“天……慢点……”温惊寒啄着他的唇低笑:“你想把我逼疯吗……让我拿……你会疼的。”
宁夜缠得更紧,一口咬在他的颈侧,温惊寒闷哼一声,“那好,明天不要后悔。”大力抬起他的腿:“宁夜,让我爱你——”
一个挺身,长驱直入。
宁夜的身体瞬间紧绷,细密的汗一点点从毛孔渗出,身体不可遏制地颤抖着。
一声不吭,却能感觉出他剧烈的疼痛,温惊寒凝身,用力吸了口气:“疼吗?”
宁夜还是不吭声,温惊寒俯身亲吻他,把汗水趟了他一身。
“我知道你很疼,对不起,忍耐一下,我会尽量慢点儿。”
还要慢一点?宁夜疼得恨不得杀人:“啰嗦,快点……结束……”
“那可不行?”温惊寒扣住他的腰缓缓抽动。
“我好容易才……等到,当然要……慢慢……享受……”
慢慢享受的结果就是宁夜怏怏地躺了一天,睡不着觉,也吃不下饭。
温惊寒担忧的摸摸他的额头:“还好,我叫人弄了些粥,喝一点吧?”……
“想上厕所吗?我抱你去。”……
“外面雨停了,可是挺冷的。”……
宁夜抬起眼皮:“你能不能不要烦我?”
温惊寒莞尔,轻拥着他躺下,不再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叫了两声,宁夜脸一红,转开头。
温惊寒坐起身:“我饿了,陪我吃一点吧?”
宁夜实在受不了被别人喂,勉强吃了一碗粥,摇头推开碗。
温惊寒叹气:“对不起。”
宁夜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干:“这种事还是和女人做感觉比较好吧?”
“可能,但是我不会允许你去尝试的。”
“你也不在乎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是你想要的?”
“在乎,不过我早就有了打持久战的决心。”温惊寒摸摸他的头发:“我会保证宁馨的安全,等她一毕业就安排她出国,但是前提是她不再试图破坏我们。”
破坏,宁夜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不是同性恋,虽然没有实际接触过,但是我性幻想的对象都是女人。”
“你爱过某个女人吗?”
“不是某个,是某些,美丽的、温柔的、聪颖的我都喜欢,但是我无法深入的爱任何一个人,这是根深蒂固的,比我的心理障碍更深沉的顽症,所以我更加不会爱你,你应该认清这一点。”
“是因为不停的被亲近的人欺骗伤害吗?”
宁夜瞳孔一缩,温惊寒俯身抱住他,柔软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我不会骗你,也不会利用你,更不会害你。”
宁夜沉默了一会儿:“你呢,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
“还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