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夜是电脑天才,这些年的学费和租金就是靠做程序赚来的。可惜自从他钱够花,又迷上打游戏之后就懒惰了,很少再去做。
“就算三道防护墙全冲破了也不会有太大关系,你担心什么?”
墨非做事向来谨慎,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找个地方藏起来这种不保险的事,他很少做。他一般会彻底毁掉,或者用别人看不了的方式保存,譬如自创的隐秘符号。
“而且我的防护墙有追踪程序,你应该知道是谁了吧。”
“我知道,只是不清楚你是否知道?”锐利在眼中一闪而过,墨非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
宁夜沉默了一会儿:“是我允许他调查的。”
“原来是这样。”轻浅的笑容带着一丝讥讽:“是我多事了,如果想让他知道,你直接告诉他不是更好吗?”
宁夜微微怔忡,是因为他的温情而忘乎所以?还是久违的钢琴让他沉醉?是想起母亲忍不住怀念?还是提起那个人而痛苦不已?也不知那天到底为什么一冲动就说了那句话。
“我并不想让他知道。对不起,这件事我会处理。”
“没有用的,宁夜。”墨非轻笑地摇摇头:“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该知道,那种人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好容易得到你的允许,你以为他会给你机会反悔吗?”
窥视别人的隐私也能得到允许,不愧是温惊寒。做事无懈可击,连卑劣都能披上高尚的外衣,这本是温氏年轻总裁一贯的风格。
“宁夜,有句话我不得不说。现在的他或许只是对你感兴趣,一旦知道了一切,以商人的本性,他会不会想一箭双雕呢?”
宁夜苦笑,一箭双雕,这样直白的话实在不符合墨非一贯含蓄隐讳的作风,看来他是真的着急了。
“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宁夜站起身:“该回去了。”
“去哪儿?我送你。”
“学校。”
墨非点点头,也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说:“一个月了,你不打算回家了吗?”
又是那种让他难受和无力的口吻,宁夜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穿上外套,当先走出去。
墨非和温惊寒一样圆滑深沉,却不尽相同,最少在面对他的时候,温惊寒还有一些顽劣和坦率,而墨非从始至终就让他摸不透,每次以为已经了解的时候就会被彻底颠覆。
危难时的解救,重逢时的欣喜,无微不至的照顾,转眼间变成阴谋,令人感动的温情竟然含了深沉的怨恨。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欺骗和算计之后,一切又变了回来。
这所有的一切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却把每一样都做到彻底,最体贴的兄弟,最可怕的敌人,最知心的朋友,每一个角色都无可挑剔。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开始随意地说话,谁也不再提那件事。
下车后,宁夜对着车窗说了一句:“墨非,那里不是我的家。”
在这世界上他早就已经没有家了。
第七章
仿佛舞台上初次演出的戏子
慌乱中竟忘记了自己的角色,
又像被触犯的野兽满腔怒气
它那过猛的力量反使它胆怯,
同样,缺乏着冷静,我不觉忘掉,
举行爱情仪节的彬彬盛典,
被我爱情的过度重量所压倒,
让我在自己的热爱中一息奄奄。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考完试就意味着迎来了寒假,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准备回家过春节。
宁夜百无聊赖地走向最常去的图书馆,几天前复习时人满为患的场面荡然无存,却有一个身穿浅米色大衣的纤细身影独自坐在窗前出神,双眸如水,秀发如丝,正是林月盈。
宁夜停了一下。听到动静,林月盈转头,有一瞬间,她的神色有些仓皇,脸上泛起难堪的潮红。
宁夜坦荡地走过去:“好久没见,考完试还不回家?”
林月盈很快就定下神,站起身,有条不紊的解释:“是啊,好久没见了。我家住得的不远,所以不急,等大家都收拾完我再去收拾,免得挤在一起,都不方便,所以就到这里坐一会儿。”
“这里阳光最好,我也很喜欢。”
她还是一样清新雅致,温柔大方,宁夜坐到她对面,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桌上:“吃过饭了吗?要不要吃些点心?”
那是他爱吃的软炸香芋卷,每次吃饭墨非都要替他多要一些留着当夜宵。
林月盈轻轻坐下,礼貌的微笑:“谢谢,我吃过了。”
曾经是他坐在这里津津有味的吃着她买来的饭,不到两个月,却仿佛上辈子那么久远,但是那景象又像昨天那样清晰。
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张力弥漫了开来,两个人都有些无措。宁夜向来最讨厌不干不脆,既然选择强硬的拒绝就没想再去温情脉脉。
“对不起,为我那天的态度,也为今天的打扰。”
宁夜站起身想离开,却听林月盈轻声问:“那天的话是骗我的,对不对?”
“是真的。”
“不,”林月盈坚定地摇头:“宁夜,请不要再——骗我,那样你也不好受的,我知道。”
宁夜心头一热,不愿再随便找个理由敷衍于她,诚挚地开口:“不是所有的事都有理由,尤其是感情。那天的话不是我的真心话,结果却是我想要的,很抱歉让你难过,但是对于无望的感情,仁慈和同情有时候就等同于卑劣和残忍。如果或者怕伤害对方,或者想顾及对方的自尊,或者感动于对方的付出,或者因为自身的恻隐之心,而姑息纵容了不会有结果的感情,那么,不管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宁夜把握成拳的双手插入上衣口袋,抬头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向外面晴朗的天空,这是温柔美丽的母亲,用血泪和生命换来的悔悟。
林月盈定定看着他,颤抖着声音问:“你连试都不肯试,又凭什么就判定一份感情无望?”
宁夜回头,眼中的悲怆归于平静:“这不是一道算术题,一种解法不行就换另一种。一着棋错,满盘皆输,我试不起,你也一样。对不起,我先走了。”
难道非要等到撞了南墙才回头?只有李元标那种看不清状况的笨蛋才会勇往直前,而他早已失去那腔热血和那份冲动了。
想起李元标,宁夜突然停下脚步。
墨非说他们全力找寻,可是每次刚有一点进展,很快就会断了线索,居然一直没有找到。
“这些日子,李元标有没有找过你?”
林月盈摇头:“听说他病了,不知道好了没有。”
宁夜沉默了片刻:“听我一句忠告,如果他找你,不要理他。还有,小心姓姚的。”
“姚?”林月盈怔忡了一下:“有什么事吗?”
“别问了,总之不要轻易相信人。”
宁夜把自己的电话写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道了声再见,转身离开。
出了校门,温家的车已经等在外面。
坐在司机位置上的人不是宁夜以为的司机赵令,而是颇为不满的某人。
“你怎么来了?不是有个重要的会议吗?”
“上午就结束了。”
想带宁夜出去庆祝一学期结束,顺便诱拐他同意寒假时跟他到英国去看望外公外婆,温惊寒特意把下午的会挪到上午。
赶到学校,却听说他提前交卷走了,找了一圈没找到,还是季栾打电话告知,宁夜和墨非一起回到学校。温惊寒满腔热情突遇冷水泼头,好心情一下子被浇灭。
“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宁夜翻出外衣口袋的手机,果然有好几通未接电话:“我在剪发,没听到。”
“你的理发师是哪一个?”
“怎么?”
温惊寒哼了一声:“这样的手艺,这一行也不用干了。”
“我觉得很好。”宁夜对他少见的强硬口气颇为抵触,皱起眉:“你打算一直呆在学校门口吗?”
温惊寒一踩油门,车子带着风声冲了出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进入温家别墅前狭长而宁静的林荫道,宁夜突然想起当初对李元标说的话:“你连自由都没有,还谈什么爱情?”自嘲地笑了笑。
突然一个急刹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地让人耳朵发麻。
惯性使然,宁夜身体猛地前倾,若不是系着安全带可能会撞上挡风玻璃,还没回过神,就被紧紧按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与让人吃不消的手劲和燃烧的眼神截然不同的是,温惊寒的声音轻柔如丝:“你在笑?见我像傻瓜一样到处找你,看我着急你很高兴吗?”
轻柔语气下的暴烈情绪让宁夜心中一紧,嘴里却不服气:“又不是我让你去找的,又不是我让你着急的,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真是心如铁石,是不是就算把心掏出来捧到他面前,也会被他踩在脚下践踏?
温惊寒危险的眯起眼,狭小的车内瞬间充满了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告诉我,宁夜,你不明白吗?”
宁夜转头避开他越来越近的唇,伸手去解安全带。
温惊寒抓住他的手:“我来帮你。”
沉稳的手坚定地解开缠绕着身体的安全带,宁夜手扶车门还没来及动,座椅突然向后倾倒,坚实的身体刻不容缓地覆上他,炙热的唇压下来。
宁夜抿紧双唇,尽力摆头不让他得逞。突然右手一紧,像被什么缠住了,然后是左手,很快两只手被并拢吊在半空。该死,这人竟然用安全带来绑他的手。
“你干什……呜……”
灵活的舌趁机挑开他的牙关,猛烈而绵长的吻像是没有尽头一般,直到彼此的呼吸都粗重起来,温热的唇转而向下,移动到修长优美的颈部,感受那欢快跳动的脉搏。
“我要吐了……快……放开……”
“嘘——亲爱的,别动。”
温惊寒在他抖动的喉结上轻轻啃咬,让愤怒的叫声变成虚弱的颤音。
“混蛋……快点放开……我真的……要吐……”
真是动人的声音,就像细雨断断续续的敲在绷紧的琴弦上,但是内容实在不中听,温惊寒含笑摇头,猛地把手伸进他的裤子,摸上棉质内裤下平滑紧实的小腹,成功的让他发出一声大大的惊喘,后面的话再也不成句。
该祝贺你吗?墨非说。
不会呕吐就正常了吗?可是恐惧呢?屈辱呢?痛苦呢?没有人能看到,也没有人在乎。
记住我的忠告,你可以反抗,可以不平,可以闹脾气,但是都要在他允许的范围内,不要超出某个界限。这句话也是对李元标说的,一样适合他。
宁夜停止挣扎,乌黑的眼睛紧紧盯着身上的人。
“这就是你到处找我的目的,这就是你心急火燎的目的,我终于明白。”
温惊寒抬起头,目光因难以疏解的欲望而显得有些凌厉。
宁夜自嘲地笑:“莫名其妙的是我才对,这么久才明白,实在太笨了。”
不怕死的小豹子,明知危险还要去撩拨愤怒的狮子,真想把他扒皮拆骨,再煮烂了吃到肚子里,看他还怎么作怪。
温惊寒闭上眼定了一下神,默念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唯宁夜与小人难养也。抬手解开安全带,轻轻地揉着他僵直的手腕,半真半假地说:“你明白就好,那你同意乖乖地让我做了?小笨蛋,早点同意多好,也省得让咱们两个人都受罪。”
宁夜咬牙,用力抽回手,一拳头打向那张温雅的脸。
温惊寒一闪,狭小的空间里拳头还是擦过他的脸,留下一片火辣的感觉。
宁夜被他酝酿着风暴的目光一盯,第二拳怎么也打不下去,咬住下唇转开头。
温惊寒看了他片刻,慢慢起身坐回原地,把车开进车库,熄火,沉默地靠在椅背上。
可能是车里的暖气太热,宁夜的手心微微出汗,他有一种感觉,这一个月来的平衡将打破。到目前为止,这个人表现出来的都是好的一面,就算是强势也包着温柔的外衣,如今这外衣要撕破了吗?
车库里很黑,空气显得有些压抑。
宁夜看着前方,尽量平静地开口:“不要插手李元标的事了,就算你不在乎,但是因为这件事和姚靖交恶总是不好。”
这是墨非今天没有说的话,却恐怕是来见他的主要目的,以姚、墨两家的实力,过了一个月仍然没有找到李元标,宁夜当然不会认为那人突然转了性子,从鲁莽冲动变得精明谨慎起来,略一思索,就锁定嫌疑犯。
温惊寒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想回墨家了?”
“那里不是墨家,只是租朋友的房子住。”
“你说的朋友指的是墨非吗?”
提前交卷,是和墨非约好的吗?这一个月来本以为他已经软化,没想到和墨非出去一次就恢复成当初的冷淡。
看着他带着几分嘲弄的笑容,宁夜就知道他的调查大有进展,尽管已经有所准备,但是尘封的往事突然翻涌而上,还是让他情不自禁的抬手按住额角。
“只要有人接近,就暗地里趋离,你的‘朋友’很喜欢管你的私事呢,我不明白的是以你的骄傲为什么对这些视而不见?”
温惊寒抚了抚仍然火辣辣的脸:“漂亮的直拳,可能比你的脑子还快,恐怕你身边的人都不能幸免,可是玩笑也好,切磋也好,冲动也好,愤怒也好,你的拳头从来没有招呼到某人身上,为什么?是心疼还是——”
宁夜看了他一眼,默默打开车门。
温惊寒随之下车,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就像小孩子玩厌某个玩具,随手扔到旁边,从此看也不看。
“宁夜,你不觉得忘了些什么?”
声音在空荡荡的车库里回旋,显得有些发颤,宁夜回头,平静无波的眸子黑漆漆的,似乎深沉地注视,又象什么都没有看。
“我一无所有,能忘记什么?”
是一无所有还是不想要?温惊寒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却有酸涩的滋味在身体里流窜,找不到出口,像滚雪球一样的越积越大。
“就算要走,最少也该说句再见吧?还是你打定主意不再见。”
“我的主意有用吗?你觉得我欠你什么,尽管拿去。但是,我不会因为你的手段更高明,就放弃仅有的东西。”
修长的脖子高傲的扬起,嘴角勾出一抹讥讽,却仍然俊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刚才还说一无所有,这么快就有了,我很好奇,你仅有的东西是什么?”
温惊寒一步一步走近,突然捏住他的下颌,猛地一抬:“我的手段再高明也比不过你的冷血,我怀疑,你血管里流的是冰。”
宁夜笑了,漂亮的眼睛里露出不逊和鄙夷,反手一拳,还没碰到那人,却觉腹部剧痛,似乎肠子都绞在一起,刚弯下腰就被拽起来,固定在紧实的手臂和胸膛之间。
“疼吗?”
宁夜憋住一口气,额头冷汗冒出。
“比不上我心里的疼,你很清楚,我有几百种手段让你属于我,可是我没有。宁夜,我不够温柔吗?不够宽容吗?不够耐心吗?”
厉害啊,宁夜,能把他逼到这一步,就是当年父母双亡,一人面对庞大的家业也不曾如此恐慌失态。是啊,那是找不到他第一个袭上心头的感觉就是恐慌。
刚才快似闪电、重如铜锤的手又变成春日微风,在他背上轻抚,如果不是肚子太疼,宁夜几乎想笑。
“你的宽容和忍耐说明你想要的更多,而你的温柔只到眼睛。”
“说得好,一针见血。”温惊寒点头表示赞同:“原来你这么了解我,我想要你的全部,既然你不肯一次交付,那就一点一点来吧。这一次,我不想听到你喊停。”
手臂坚定的收紧,唇舌固执的纠缠,让怀里的人充分认识到在劫难逃,抵抗慢慢变弱,寒冷黑暗的车库里掀起了欲焰狂潮。
“最后问一句,你想在这里还是回房间?”
宁夜别无选择,几乎是一进屋就被放倒,说被撂倒也可以,地上、沙发上、床上、浴室都留下了可耻的印记。
眼前白光闪过,心却沉入茫茫黑暗,身体兴奋和疲倦都到了极点,意识却始终清晰。这其间,那人只射过一次,却是在他嘴里,他吐得一塌糊涂,软倒在地,又被放进浴缸,然后是再一次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