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用?有什么需要千万不要客气。”
宁夜“腾”的一下站起身,大吼:“有完没完了,我是很难受,可是没有想吐。”
温惊寒大笑出声,拉过他的手印上重重一吻。
宁夜瞪了他一会儿,脸色缓和下来。
“温惊寒。”
温惊寒漂亮的眉一皱:“要是你叫我的名字不那么生硬的话,我会很高兴。”
“那你改个不生硬的名字让我叫不就行了?温董事长。”
宁夜昂起头,优美的嘴唇一撇,露出又骄傲又狡黠的神情。
温惊寒心一动,目光炙热起来,刚一欠身,那敏感的人儿已经跳到沙发背后。
温惊寒既无奈又好笑:“我不过去还不行吗?好了,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我可饿了,想吃什么?”
这人真能岔开话题,宁夜可不允许他蒙混过关:“温惊寒,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真的要我帮忙?我是商人,可是会要报酬的。”温惊寒微笑。
宁夜不理他的调侃:“我想见一个人,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能帮我安排吗?”
温惊寒深深地看看他:“你确定吗?宁夜,我知道你找了她好几天,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想见你。”
宁夜楞住,他这些日子一门心思想找到馨姐,想问她为什么那样做,甚至不惜扔掉墨非给的手表,自投罗网,只以为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和难处,却从未想过她不想见。
“我建议你等一等,也许过了这阵子,她会主动找你也说不定。如果你一定要见,我也可以帮你安排,决不会让墨家的人知道。”
宁夜惊跳,有一种无所遁形的狼狈,转过身沮丧地说:“算了,我走了。”
温惊寒一把拉住他:“一见没有利用价值抬腿就走,宁夜,你不是这么势利的人吧?”
“我本来就势利,你最好不要理我。”
宁夜甩开他的手,温惊寒从后面一抱,宁夜矮身让过他的双臂,却没防备他脚下使绊,等站稳时,坚实的手臂已经稳稳勾住了他的腰。
这人似乎很喜欢从背后抱,而这个姿势比面对面相拥更暧昧,根据以往的经验,越挣扎他的手臂就越紧,宁夜知道他不会真做什么,也就不再挣扎。
温惊寒低低地笑:“我喜欢这样抱着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温惊寒突然捏住他的下颌向后一转,凑过去飞快地唇上一啄,咧开嘴得意地笑。
“因为这样,你就是想吐也吐不到我身上。”
“卑鄙。”
知道别人的隐疾,不是该小心避免,再不提起吗?这个人却是直言不讳,宁夜气不过,抬脚向后一踢,没中,却害得自己又险些摔倒。
“一个势利,一个卑鄙,简直是天生一对,是不是啊,宁夜?”
温惊寒稳住他的身体,贴在他耳边说: “这两天,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供你吃穿,心甘情愿被你利用,今天早晨还被你——”
“住口,你要怎么样?”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让你躲不开,逃不过,无计可施,无能为力,那种感觉是什么滋味,宁夜终于知道了。
“最少请我吃顿饭表示感谢吧。”
“好,你先放开我。”
温惊寒放开手,轻巧地躲开他一连串的攻击:“不错,拳脚有力,身法也够敏捷,看来我的分散注意力法很管用。祝贺你的心理障碍好多了,宁夜。”
问:什么东西粘上下不来,如果你回答狗皮膏药,那就错了,正确答案是温惊寒,不信你问宁夜。
那顿饭当然不是尾声,也不是暂停,而是开始,接下来是所谓的浪漫约会,但是宁夜发现,这人实在没什么浪漫细胞,很会气人倒是真的,也不知那些说他温柔多情的八卦新闻是怎么来的。
更令人头疼的是,如果宁夜稍有不满,他就作出一幅虚心求教,从善如流的样子,发挥商人顾客至上的原则,一定要让他满意为止,而等宁夜不得不说了满意两个字,讨一点奖赏也是免不了的。
他总是以帮助为名,行轻薄之实,那些古怪的治疗方法让宁夜应接不暇。幸好还算管用,宁夜对温惊寒的小动作已经不怎么反弹,对这个结果,温惊寒不是太满意,却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
到周日的傍晚,温惊寒终于在偷了几个吻后,心情大好,发慈悲放宁夜回家。
家里很热闹,姚远和墨非都在,奇怪的是李元标也在。
他一看到宁夜就两眼冒火,冲过来就要动手,被姚远硬生生拽住。
听他骂骂咧咧地说什么不讲信用,宁夜这才想起忘了给姚大哥打电话解释打架的事。
自从三年前在姚家和李元标起冲突,一个被打伤,一个吐得差点虚脱以后,姚大哥就下令再不许李元标接近宁夜。这两年他偶尔也会犯规,都被修理得很惨,但是从没有像这样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的。
宁夜不解:“这么激动做什么,姚大哥顶多扣你的零花钱,限制你吊女孩子,罚你到公司做苦力,又不会吃了你。”
李元标的脸一下子红了,瞬间又变青,转身冲上楼,“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难道说中了,宁夜惊诧不已。
“宁夜,别欺负你表哥哦。”姚远大笑着冲墨非使了个眼色,径自走了。
墨非等姚远出去才说:“李元标要在这住几天,等消了气,姚大哥自然会接他回去。”
宁夜叹了口气,想起林月盈,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老是所遇非人?
墨非深深看着宁夜,他的气色很好,神采奕奕的眼睛带着一丝动人的水润光泽,周身活力四射,不像历劫归来,倒像是渡了一个愉快的假期。
“这两天你的手机没开。”
手机?宁夜一愣,遭了,忘在温惊寒那里了。
“大概没电了。”
“两天不见,你的精神看起来不错。”
好容易摆脱那个家伙,精神当然好,宁夜笑了笑,不理会墨非语气中的讥诮,把自己抛进柔软的沙发。
“回家真好,我决定了,今晚就睡沙发。”谁叫这里只有两间卧房。
墨非目光深沉:“温家的卧房很多,主人也很热情,或者你愿意回到那里。”
宁夜笑容一僵:“对不起,我放肆了,忘了这是墨家的地盘。”
墨非轻浅地说:“要说放肆,你也放肆了不短的时间,怎么突然有了觉悟?”
宁夜挑眉:“我不想吵架,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直说?”墨非轻轻吐了一口气,端起茶盏:“你什么都不说,要我说什么?”
宁夜苦笑:“我不说你也能知道,又何必再说呢?”
墨非抬眼注视着他,微微叹气:“我是怕你是亏,难道关心也错了吗?还是你——仍然放不下那件事。”
宁夜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记得有一个故事,有两个和尚正要过河,见到一个妇女在河边一筹莫展,其中一个和尚就背着她淌过河去,然后放下她继续走,另一个和尚对他的行为很不满,考虑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说,你是清修之人,怎么可以背女人。第一个和尚看了看他说,我已经放下了,怎么你还背着?”
墨非坐在他身边,深深看着他:“你真的放下了吗?”
宁夜抚了抚额头:“如果没有放下,你我怎么还会在这里?”
“我明白了。”墨非点头,恢复了斯文儒雅的笑容:“那你告诉我,这两天温惊寒有没有难为你。”
“没有。”
“他发现你的心理障碍了吗?”
“没有。”
“为什么扔了我送你的手表。”
“这个你知道原因。”宁夜抱头呻吟:“好了,墨非,我又累又困,审犯人也不至于不让人睡觉吧?”
墨非欲言又止,终于叹了口气:“回房睡吧,我去把李元标揪下来睡沙发。”
“好。”宁夜飞快的跑上楼。
墨非看着他如释重负的背影,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
第五章
生机被严霜窒息,绿叶又全下,
白雪掩盖了美,满目是赤裸裸;
美和美的流泽将一起被截断,
美和美的记忆都无人再提起,
但是经过提炼的花,纵和冬天抗衡,
只失掉颜色,却永远吐着清芳。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起风了,宁夜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明明很困却睡不着,以前失眠的时候就起来打游戏,今天却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好容易进入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状态,忽听“啪”的一声骤然响起,在静夜里显得分外响亮。
那个家伙,宁夜咬牙,穿上衣服冲下楼。
“我就知道会是你下来。”
翘着脚躺在沙发上的李元标扯了扯嘴角,摆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下来之后你的下场。”好容易刚要睡着又被吵醒的宁夜脾气当然不会好。
“我睡不着。”
李元标让出柔软舒适的大沙发,举手投降,改坐旁边的单人沙发,宁夜理所当然的接收了那个位置。
“不要装可怜,我什么也不会帮你。”
这家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除了第一次见面时把他当成女人才柔声细语的说话外,其余哪一次不是横眉立目的。
“就算你想帮也未必能帮我。我知道你也睡不着,只想和你聊聊而已。”
宁夜挑眉:“你知道?”
“我看到——”李元标小心地看了他一眼,“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上了温大会长的车。”
“那又怎么样?”宁夜瞪着他:“你要和我聊聊,就是要说这些?”
“不是,”听他语气不快,李元标忙转换话题:“我是想问你,同样是寄人篱下,为什么你能这样理直气壮?”
“寄人篱下,”宁夜失笑:“只是租朋友的房子住就算寄人篱下吗?李元标,搞不清楚状况就不要乱说,也不要拿我和你相比。”
李元标愤愤地哼了一声:“我哪能和你比?墨非对你呵护备至,姚——”
突然停下,猛一跺脚,宁夜伸手按住颤微微的茶杯。
“摔了一个还嫌不够,对了,明天去买套茶杯回来赔我,还有,一天200元的住宿费一分也不能少。”
李元标两眼冒火:“你这是落井下石,我不过借住几天而已,难道墨非住在这里也掏钱吗?”
“墨非不用。”
“那我——”
“你不交钱也行,明天开始你来做饭洗碗收拾屋子。”
宁夜等着他像往常一样哇哇大叫着抗议,却好一会儿没有动静,抬眼看去,见李元标高大的身子蜷在沙发上,头深深埋进手臂和双腿之间,只有浓密的黑发露在外面。
好一会儿,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很笨,永远听不出别人的言外之意,也不懂得为人处世的奥妙,明明好心却老是做错事,也没有大志向,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其实你们都拿我当笑话看对不对?”
“我不知道别人,不过——”宁夜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喝了一口:“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想和你开开玩笑。”
李元标抬起头,黑亮的眼睛浮着一层朦胧的水气,削弱了他的阳刚之气。宁夜第一次仔细打量他,才发现原来大大咧咧、鲁莽毛躁的李元标有着一幅极其英俊的相貌。
“什么开开玩笑,你那是欺负人。唉,谁叫我对美丽的人没什么免疫力,每次都被你耍弄。”
宁夜一口啤酒没咽下去,差点呛到,抬头怒目而视:“李元标,不要以为我不会揍你。”
“不是不会,是不忍心。”李元标笑了笑,又把头埋下去,声音从双臂之间传出来:“宁夜,其实你的心肠最软了,你有一颗温柔的心。”
这个家伙,被揍得爬不起来也是活该,宁夜握紧发痒的拳头,犹豫了良久还是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李元标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肩头却开始不可遏制地颤抖,宁夜拧了个热毛巾扔给他。
李元标默默擦了把脸,又出了会儿神,突然自嘲一笑:“真丢脸,竟然在我最喜欢的美人儿面前失态。”
这家伙忘了第一次是为什么挨揍的吗?宁夜挑眉,既然那么想打架,成全他又何妨。
天很晴,月明星稀,风却不小。呼呼的风声中,两个黑影在院子里闷声过招,拳头击打在肌肉上的声音不时传来,静静的夜里听来分外令人心惊。过了一会儿,一个黑影“砰”的一声摔在地上,不再动弹。
宁夜摸了摸嘴角,肯定青了,左肋上好像也挨了一拳,这个混蛋,让一让他吧,竟然得寸进尺。
“起来,别装死。” 宁夜踢踢了躺在地上一声不吭的人。
李元标好半天才慢腾腾的坐起身,愣愣地问:“宁夜,我不过是爱上一个女孩子,错了吗?”
月光下,他的脸上似乎有光亮逶迤闪动。
宁夜皱眉:“你不会是对姚大哥说你爱上一个女孩子吧?”
姚大哥对任何人都客客气气,是有名的谦谦君子。甚至对姚远都不怎么亲近,却唯独老是限制他、欺负他、变着法子整治他,这原本就是不同寻常的表现。
而林月盈——该死,如果早知道他们是这种情形,他绝对不会给李元标接近她的机会。
“是,虽然我喜欢过很多女孩子,但是这次我是真的爱上她了,虽然她喜欢的是你,可是爱情是无法阻挡的。”
“她接受你的感情了吗?”
“没有,但是她说愿意考虑。”
这个认不清状况的白痴,宁夜一把将他从地上揪起来:“你有没有说出她的名字?”
“我——说了。”
“笨蛋,你会害死她。”宁夜挥拳狠狠打在他脸上:“你连自由都没有,还谈什么爱情?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接近她。”
姚靖在商场上被称为笑面虎,谁都知道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为什么?只因为一个混蛋的一时兴起,我就要牺牲自己的爱情,这世上还有没有道理可讲?”
有,当然有,道理每个人都有,可是他们的道理永远大过你的。
“李元标,记住我的忠告,你可以反抗,可以不平,可以闹脾气,但是都要在他允许的范围内,不要超出某个界限。”
“我——”李元标无言以对,趴在地上,用手“通通”的砸着地。
宁夜不再理他,走进屋,路过墨非的门口,停了一下,转身回房。
温阳大学的圣诞庆典非常热闹,各种节目和活动会一直持续到元旦。西方文学社的剧目是重头戏,安排在圣诞前夜。
路森修(李元标): 小姐,您的功课念得怎么样啦?
比恩卡(林月盈): 先生,您在念什么?先回答我。
路森修: 我念的正是我的本行:《恋爱的艺术》。
比恩卡: 我希望您在这方面成为一个专家。
路森修: 亲爱的,我希望您做我实验的对象。
宁夜静静地看着,因为离得远,再加上眼神不太好,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是李元标的表现仍然让他惊讶,没想到他能演得这么好,莫名的忧郁弥补了他不够沉稳的气质,虽然欠缺一些儒雅的书卷气,却别有一番英气,在聚光灯下显得出奇的英俊。
一贯飞扬的声音也变得低沉,尤其最后一句,深情中似乎带着无法描述的复杂心情,令人无法不动容,宁夜几乎听到身边几个女孩子怦然心动的声音,不禁暗骂李元标一句,但愿林月盈没有动心。
他是真的爱她吧,原本宁夜不相信,这一刻却突然相信了,同时产生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演出结束,人群也渐渐散去。
“宁夜,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黑暗寂静的树林,声音不大却分外清晰。
预感成真,宁夜揉揉额头,他这几天平静得可怕,就是在等这一刻吧,勇气可嘉,却太冲动。
“你有钱吗?”
李元标抿了抿嘴,不说话。
宁夜叹了口气:“姚家兄弟和墨非都在参加集团的圣诞酒会,可能顾不上你,但是我呢?我把你弄丢了,姚大哥追究起来墨非会为难。而且,你以为凭你的本事能逃多久?我打赌不超过一个月,你就会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