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的新月————不破飞鸟

　　「香我见……。」
　　我被他拉过去的手掌心上，落下一阵冰凉的触感。
　　「为什么？」
　　从他的手传入我的手中，各式各样的宝石在微暗中划下轨迹。
　　「香我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电磁石的项链完全脱离香我见的手指。
　　「我一直都是如此，一向都是这样。」
　　啊、立刻听见隔壁传来大大的喘息声。香我见刚离开电磁石的手按在鬓角的附近，让喉咙喘着气息，看看我、看看天花板、看看教室四周、凝视这二扇门，最后再回头看着窗户。

　　「真、真是不错，你长大了一定会是个好男人。现在就已将相当完美了。也因为这样，我们无法再继续下去了……香我见。」
　　香我见一只手抓着窗框撑住差点跌倒的身体，然后视线再次环顾身旁。
　　「……古都！」
　　「也因为这样，我才会选择你做为【魔女】的目标。」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因为这样，所以即使你是人也依旧被选为【魔女对决】的对手。」
　　「难道……。」
　　「呵呵……。」
　　「难道你……。」
　　「用心不良的计谋，不是吗？香我见，戏弄这栋校舍的人相当地坏哟……我就是那个人。」
　　「你一直都看得见啊，古都？」
　　「我一直都在看啊，从一开始就只有我一个人看着这一切。」
　　「——」
　　「是谁换空气的啊，就这样忘记了啊。我们教室全开的窗户。」
　　「——」
　　「门也是开着的，前门也是，后门也是。」
　　「——」
　　「不用说，这当然是因为我看得见不是吗？因为，这是我的恶作剧——我的【魔法】。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问教室的隔壁走音乐教室了。」
　　冬天的风微微吹动，掠过颈项而去。从窗户吹进教室，然后通过全开的前后二扇门，往走廊吹去。
　　疑惑、不知所措、环顾四周……眼眸相对，所有的昏迷状态，在一阵风吹过之后，透过他的眼镜突然静止了。
　　「环……你也戴着古都给你的手环对吧？」
　　竖起睫毛，香我见怒喝道：
　　「窗户是打开的！门也是打开的！教室隔壁定走廊而不是音乐教室！这栋校舍并没有停电，日光灯是开着的……你现在立刻把电磁石手环脱下来，环！我们看见的『幻觉』都是这东西搞的鬼啊！」

　　环满脸呆滞地拉起制服的袖口，露出手碗。像是被强迫似地将手指伸向手炼的扣喀……电磁石的颗粒掉落在地面上发出声音。
　　风吹抚着脖子。不知何时迷失在教室里的几只蛾，啪啪啪啪地挥动着白色翅膀回旋。
　　香我见，我真是服了你。
　　我也觉得该是做个结束的时候了。从一开始，我心里就打算让这一间教室做为真正【对决】的出发点。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将自己的【幸运符】脱下。
　　我输给你了，香我见。每一天每一夜，当这个人想说什么的时候、当这个人想做什么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他。
　　「答对了！」
　　我微微地笑着。
　　「紧闭的窗户和门都是幻觉，空间扭曲得乱七八糟的校舍结构也是幻觉，从最初的停电开始就是幻觉，而机关就是电磁石。我不是说过了吗？只要一点点的热或压力就可以让电磁石产生电力。利用这一点来稍微搅乱你们的神经。任意地诱发你们脑部的电位差，以操控生化电流的部份活动，主要是让视觉、听觉，有时候是触觉或嗅觉产生误判。所谓【魔法】是需要消耗相当的电力，所以不是可以无限制地使用。要产生让一整栋校舍结界化、让空间扭曲、移动或飞拋东西，而且还要一边与香我见一起行动，同时还要让你们同时进行恐怖事件，是需要想象不到的巨大能量。所以我就用小小的【魔法】来代用，利用电磁石的幻术。」

　　图书馆的怪异景象、视听教室的怪异现象，只不过是我让你们看见的幻觉啊，香我见。同时我也一直监视着环他们的动向，虽然有点感到震惊，但是因为对于环与懒虫，有必要同时给予二个人连动形态幻觉的条件……。

　　……啊、不过你很高兴吧？瓦斯的味道、门关闭的瞬间袭向背部的炽热火故，结果虽然都不是真的，不过在家庭科教室覆住我、还有在图书馆及视听教室也是，只要是危险的地方都是香我见去探查。虽然这只是存在于香我见幻觉中的危险，不过我好高兴哟。

　　事实上不论我们走路或奔跑，都是在没有产生任何异常、既安静又明亮的校舍里。大部份的教室和走廊的灯光都是打开的，门也没有动，窗户也是想开就可以打开……。
　　除了在香我见将椅子去向玻璃的时候，我直接用念力来抗衡之外，其余全部都是我将假讯息传给香我见的视觉所产生的幻觉。进到特别教室的设定时，大概百分之百都是假讯息。香我见的视神经几乎没有可以以正确形态传输给大脑的讯息。呵呵……你没有注意到吧？有一次，环与懒虫和我们在走廊擦身而过？

　　我继续微笑着。
　　「不过说真的，你们相信这一切我好高兴，因为在给予香我见幻觉的时候，我也可以用非肉眼的部份看见相同的幻觉。大脑可以真实地感觉袋向背部的火焰，身体真实地感受到香我见用手覆住我哟。……因此我越来越深信，香我见果然是最合适的人选。是我【对决】的最佳人选哟。香我见一个人远比Wakeman里集结数百人的人身祭典好。即使香我见不是【魔女】，我还是会选择你的。

　　看吧！来自电磁石的幻觉完全都没有放入【魔法】里面。我为香我见所准备的真正的【魔法】，现在才要开始！花费最多心血、既有趣又豪华的【魔法】现在开始……！」
　　我已经不再微笑了。咕噜咕噜地让喉咙发出响声，打从心底感到快乐，就像专心于游戏的小孩子一样，开怀大笑：
　　「真正恐怖的现在才开始哟！来……看吧！」
　　咻、窗框摩擦的声音。
　　突然，教室中完全打开的窗户玻璃一齐向上窜出窗框的上方。然后天花板各处就开始发出轰天巨飨。日光灯的碎片像豪雨般地落下。电线短路产生的火花，还有白烟。
　　咻……啪……。
　　咻……啪……。

　　咻……啪！
　　喀锵！喀锵！喀锵！喀锵！喀锵！
　　除了这间教室以外，这些声音也在空旷的走廊上产生空洞的回响。校舍的窗户一一关闭，校舍中的日光灯七一一破坏。
　　乓乓乓……。
　　刚好清楚地指着十一点的长针与短针，加上在周围滴答滴答地不断移动、有规律地画着圆圈的秒针，全部都被吹离了挂在墙壁上的时钟。
　　「再也不需要时钟了，这一次，你们一定会隔绝在另一个与时间没有关系的世界。」
　　眼前，手指轻轻地摇动做为信号。
　　答……答……答答答……唧。
　　钟面被看不见的手抓起，嘎啦嘎啦地被扭曲变形，一直到被压成碎屑为止，最后被啪地扔到地上。
　　咻——……。
　　突然的静谧。肃杀的宁静与真实，身体也深深地、深深地陷入只有月光照射的苍白微暗中。我再次用微笑，向二位观赏者献上一个恭恭敬敬的礼。
　　「谢谢观赏。也欢迎来到真正的【魔女结界】。这次不是幻觉、也没有伪装，这个地方是真正现实的结界。只要还没有杀死我，你们就无法走出这校舍。」
　　香我见甩着头发，让日光灯的白色碎片啪啦啪啦地掉落。然后叫着古都，我。
　　「你是说之前所说的那个【魔女】的故事，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Yes！」
　　「起源自纪元前凯尔特民族的杜鲁依德教秘迹？」
　　「Yes！」
　　「【魔女对决】的传统？」
　　「Yes！」
　　「你是……【魔女】？」
　　「Yes！」
　　「选我做为【对决】的对手？」
　　「Yes！」
　　「——」
　　「还有其它的问题吗？」
　　「……古都，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啊！不过这倒是个好问题。我出生在姓古都的家里，可能碰巧具有【魔女】的遗传基因，也可能碰巧因为某种契机而变成【魔女】的高中生。或者也可能是在几十年或几百年前就诞生的【魔女】，以【魔法】进到姓古都的人家，装扮成高中生。

　　香我见可能是我第一个【对决】的对手，也可能是第一百个。也许取古都立树这名字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世界上。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妨碍、也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现在、我在这里，可确定的是——我和香我见相遇。这样子就够了不是吗？其它的都不重要。」

　　「——」
　　「……那么、还有其它问题吗？」
　　「想和我【对决】吗？」
　　「Yes！……不过，这问题你已经问第二次了。我刚刚也已经回答。我说过我选择香我见做为【对决】的对手。为什么会选择你？选择你的基准是什么？像这种细微的小问题就不用问了。因为我只是依照我的事情、以我的标准选择了香我见。至于是什么事情、什么基准都和被选择的香我见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问你，你想杀的是我吗？」
　　「真啰嗦啊！我选择【对决】的对象是香我见。这样子说你就应该知道了……对吧？」
　　「对了、古都……！懒虫……！懒虫呢？」
　　一直到现在都哑然地看着整件事情发展的环，突然开口，连滚带爬地冲到窗边。
　　「你不是说这是幻觉吗？不是利用电磁石让人产生幻觉的吗？那么刚刚的音乐教室也是假的啰！所以懒虫他……？」
　　「环……对不起！」
　　我将手伸向途中踢到桌子而跌倒的同学面前。
　　「你们的确是没有进去音乐教室。让你们误以为音乐教室的其实是隔壁教室，墙壁上的那些贝多芬画像等等全部都是幻觉，不过……。」
　　看着讲桌的对面。
　　咚！
　　墙壁发出声响。
　　咚！咚！咚！咚！咚！
　　碎裂的水泥块、粉刷墙面及黑板，像蜘蛛网般地龟裂，最后终于从断裂的钢筋间隙中噗噗地塴落下来。可以从漫天尘土的另一边、歪斜的墙壁上的大洞，看见隔壁教室。
　　「……啊……啊……啊！」
　　不像呻吟也不像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涌出环的喉咙。隔壁三年六班的教室，天花板及墙壁、地面、窗子，甚至连桌子、椅子、置物柜等物品，都被染上了新鲜的铁锈色。四散着如花、肉片、以及初粉碎的骨头的房间。还有蹲狂窗边的黑色巨物。琴键盖板后方、钢琴的边缘，现在还像垂下的舌头般露出几条琴弦的尾巴，浑身是血的平台钢琴……。

　　「不过，只有那台钢琴是真的。香我见穿过的、环你们跨过的其它特别教室的陷阱，全部都是幻觉，只有音乐教室的陷阱是……。」
　　「古都！」
　　环发出绝望的叫声，下眼睑的边缘涌出泪水。
　　「古都！你弄错了吧？是开玩笑的吧？因为……因为，这样子一点都不好笑啊！如果这是事实，就一点都不好笑啊。是骗人的吧？就算你真的是【魔女】，就算电磁石让人产生幻觉、就算想和香我见【对决】，这一切都是真的，但是只有这一件是假的吧？」

　　对不起、环。不过……你想一想。
　　「你还没搞懂吗、古都……！还没弄清楚吗？一旦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啊！带不回来了呀！」
　　你的记忆并没有上锁哟，想一想吧、环。忘记了吗？
　　「如果说这是真的，那么懒虫就是真的死了呀！这是错的啊！……古都！你弄错了吧？你快说这是开玩笑的啊！」
　　已经忘记了吗？今天才刚说过的啊。如果是这样，那么我现在要说的话你也一定不会当真吧！
　　「那看起来像是骗人的吗？环。」
　　「古都……！你……！真的……！到底是为了什么理由……？」
　　「对不起，老实说你们只是无辜被卷进来而已。就算我把【对决】这件事说出来，香我见也一定不会理我的，所以我认为要先动点『手脚』会比较好。因此『准备』了你和懒虫。我希望香我见能够认真当回事，认真地和我【对决】。为了达到此一目的，尸体或人质是最有效果的对吧？残害学弟、让同学陷入险境中，如此一来香我见就不得不依照我的意思了。……不过环，事实上对于懒虫会有如此遭遇，你也不是没有责任。」

　　「我的责任……这是……怎么说？」
　　「就是【契约】啊。我们二个人之间【成立】的【契约】呀。……不知道吗？」
　　「契……约……？」
　　「环，这不是你希望的吗？【真正想要的东西的答案】。
　　约定好为了要得到【答案】，可以毫不吝惜地付出【代价】。如果说为了找到【答案】，而一定要所有牺牲，那么【代价】一定是从自己的口中说出啊！……怎么样？希望达成了吧？找到了吧？【真正想要的东西的答案】……今晚，如果没有将你邀入我演出的幻觉里……如果我没有杀死懒虫……你是一点也不会注意到那个【答案】的。」

　　环的瞳孔眼看着越睁越大。
　　「如果要问为什么……你的卖点是『任性的人』，喜欢淡淡的感觉，不喜欢浓烈的。要是没有得到想要的事物就觉得难过，所以你不愿意钻进物欲之中。因为你害怕一旦爱上了，却又得不到或失去，所以在开始认真之前就让热情急遽下降。让自己没有这种感情，然后身心都没有负担地转向其它目标。

　　事实上，在操作幻觉的配合上，和香我见一起行动的时候，我的视线也都没有离开过，一直『监视』着你们。
　　使用【魔法之眼】侵害个人隐私真是不好意思。
　　原以为你和懒虫应该可以很好地发展下去，不过这只是个人的认为。这一次还是从你的口中，说出『终于有初恋了吗？』这样的说词。也就是说懒虫是在依旧对你单相思的状况下死去的。他被骗相信是单相思……。

　　可怜的懒虫。而你由于亲眼目睹如此可怜的懒虫，现在终于找到了【答案】。
　　如何？第一次『死去活来的感情』如何？失去之后才第一次了解自己对于失去的人，所付出的感情有多少不是吗？怎么样啊？你也该承认了吧！灰心是很不好的。昨天不愿承认自己有『不可失去的事物』的事实，今天、不愿承认自己失去了『不可失去的事物』，你打算就这样水远地欺骗自己吗？

　　心里想着终于有初恋了吗……。在染满了懒虫鲜血的房间前面，你还要再说这天大的谎言吗？还要说吗？……怎么样啊？终于想承认了吗？终于了解了吗？至少自己手中握有【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的答案】……你已经可以看清事实了吗？

　　林崎一矢，可爱的学弟，懒虫，你的初恋对象。
　　……你不希望吗？愿望达成了不是吗？找到【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的答案】不是吗？
　　这就是所谓的【魔法】。
　　认为【魔法】里没有诱因、不用操控，那是人类的浅见。【魔法】是不能无中生有的。它的原理是当得到一个，就必定失去一个。不论什么情况，必需要付出与想要得到的事物等价值的代价，这才是真正的【魔法】。如果想要得到某种大的事物，就会失去另一种大的事物。失去之后方可以获得，【付出】牺牲最后才能成为自己的。

　　以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绝对得不到的事物，藉由与【魔女】订立的【契约】以【魔法】来得到。付出恋爱对象这种牺牲，最后终于得到『初恋』。用【魔法】得到恋爱的感想如何？难过？痛苦？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