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残梦
莫笑君王不自知,倾城只在梦醉里。
最恨不堪风流碎,错过西风谁与追?
当一个人一无所有到,只剩下一具躯壳时,他的灵魂也残碎!
东方靖舞,十二岁。他的人和他的名字一样令人神往。各国诸侯贵族争来夺去间,他早以不再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不过是华丽的玩具,可爱的宠物。当他辗转著从一个人手中到另一个人手中,一张床上到另一张床上,爱怜与颠狂只不过是赤裸裸的兽欲。他的无奈沈淀在一个打不开的死结里,永远找不到谜底。就是这个冷漠的世界,弱者的悲哀与宿命写满了少年美丽的躯体。
他自己就是谜,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东方靖舞是不是他本来的名字。没人知道他遭遇过什麽,他黑宝石般的眸子里只有空灵。
当所有的人都以忘记他也有灵魂和思想,午夜梦徊。
那些是什麽?一道道的红晕,是谁站在一片腥红的空气中,背影层层叠叠眩目光晕令人冷得发抖?是谁的疯狂震惊全场,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撕杀,目光集聚在他身上?他是恶魔,神祗还是修罗,他一剑一剑地劈著尸身,血肉飞溅──他要让这些人为他的情人陪葬,他看上去那麽嗜血,那麽残酷,那麽庄严又那麽绝望?遮天盖地都是不祥的色彩,每一滴血沾在他英俊的脸上刹那淌成神圣的分量。他没有人注意到,有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躲藏在一块大石头後面偷偷窥视一切,美丽的眼睛笼罩上忧郁的颜色,鲜血的红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燃烧,有关那个人一切的一切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是十年,二十年都无法院磨灭的印记。
那样的爱情,那样的男人,一直活在他的记忆里,深刻得连国仇家恨的力量也无法从他根深蒂固的心里肉里剜除。
……
问世间情是何物?只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聚,离别苦,就中自有痴儿女。
月半王朝。
月半皇帝将云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迹是佳话是传奇,在民间流传久矣。
就在将云生日那天,他收到了邻国送给他的一份意想不到的贺礼。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就是这份不同寻常的礼物改变了连同他在内许多人一生的命运。
第二章 脔童
将云回寝宫时以有七分醉意了,他走到床边,“噫?”
床上怎麽有人?难不成是采臣?他知道自己今天寿辰,特意躺在这里准备给他当可口的礼物?思及此处,将云脸上荡开一抹笑意,他探入丝被下。这一抓不打紧,手中捏住个又细又滑的东西像是人的手腕之类的。
不对,不是采臣,采臣的手没有这麽细小,脆弱得好像稍一使力就会折断似的。他顿时警觉起来,酒也醒了几分。取下墙上挂的宝剑,小心翼翼用剑尖挑开丝被一端,雪色寒光凄清逼人硬是把一室颤颤不稳的昏黄烛光划开一条裂痕。
一手拧开龙床上的扭,四粒拳头大小夜明珠由四个方向探出头来,明丽柔和的光线刹时洒满整张大床。
他总算看真切了,不由嘘了一口气。丝被下的小人儿楚楚可怜,黑宝石般晶莹的大眼写满惊悚,寒冽的剑光映射在他雪白的小脸上像一面镜子,照出他内心的惶然。将云微哂,真是个漂亮的孩子,他收起剑,揉揉男孩一头微卷的长发,柔软乌亮的发丝在他指间缠绕。算是对一个被吓坏的孩子的安抚。
他抚著额角,他想起来了,应该是邻国的所谓的特别的礼物吧!别国送来的美女都让他打发寒异处理掉了,没想到他的龙床上居然还有一尾小小的漏网之鱼。他不由哑然失笑。
“东方靖舞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东方靖舞还没变声的嗓音细柔。他给将云行礼时钻出丝被,让将云能清楚地看见他处於完美与赤裸的边缘的身躯。他对自己的身体极有信心,曾有位君主说他是个天生引人走向堕落与罪恶的妖精。将云虽为九五之尊,到底也是个凡人,面对这样的媚惑焉有不动心之理。
“嗯。”将云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开始解衣,东方靖舞马上伸手相助,他细细的手指在碰触到将云的衣襟时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黑宝石般的眸子里情不自禁流露出深深的渴望,微妙的仇敌关系反倒加剧他内心的渴望。他等这一天等得实在太久太苦了。看著将云修长有力的手指,他开始幻想它们游走於他身上时的感觉,这种幻想以前他经常有,只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真实贴近过,近得他可以触摸将云的肌肤,感受将云带著酒气的呼吸。
东方靖舞不喜欢别人喝得酩酊大醉,醉酒的男人身上的气味令他做呕,但将云就不一样了,他身上的酒气非但不令人反感,反倒增添不少男人的气息,使闻到的人要和他一起醉了。东方靖舞深吸一口气,想让他的气息在肺里多停留一会儿。
他会让他成为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东方靖舞天真地想。他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深谙身为宠物的职责,他非常清楚如何才能取悦主人。
手轻轻滑过将云结实的胸膛,极富挑逗意味地。东方靖舞已经迫不及待地期望将云扑过来,狠狠蹂躏他,占有他。越疯狂越好,他不怕痛。或者,他可以更主动些,主动勾引眼前年轻英俊的皇帝。
将云伸长胳膊,东方靖舞屏住呼吸,等待将云有力的臂膀将他拥入怀中。天,幸福的时刻终於要到来了!
第三章 采臣
东方靖舞闭上眼睛,等待幸福时刻的到来。
良久,只闻空气中有衣服磨擦发出的悉悉声,并没有热烈的吻或是激情的抚摸。东方靖舞睁开眼,却发现将云换了件衣服,看样子准备出去。
“皇上,”东方靖舞急急拉住将云的衣袂,声音带了软绵绵的哭腔。
他不能走,他怎麽能这样一走了之呢?
该去灵清宫了!将云意识有点迷糊,可心却一点也不迷糊。换件衣服就可以走了,采臣还在灵清宫等他呢。不知他为他准备了怎样一份特别的礼物,真是让人期待。也许是三天三夜的……,这个念头令将云下腹一阵灼热。
夜明珠银色的光华让他想到采臣那头柔软美丽的银发,虽然他们夜夜都欢爱,虽然他只有一天没见到采臣而以,思念已堆积如山。
“皇上,张太医有本要奏。”郭公公低声道,手捧著奏本呈上来。
“这麽晚了有什麽本不能明早再奏?!”同样的漫不经心。
“方才采臣主子身体不适,张太医给把的脉……”
一听采臣的名字,将云的酒醒了一半。“蠢才!奏本还不快呈上来。”将云一把抢过奏折。
郭公公立刻命人多燃些无烟蜡烛,寝宫之中刹时灯火通明。
听说采臣身体有恙,将云一颗心全飞到灵清宫了。这会儿借著烛光总算看清奏折上的内容,整个人陷入一种发呆状态。
皇上这是什麽表情?郭公公暗忖,看太医的奏折能看到目光呆滞的事是前所未有。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郭公公揣度著,心里随著将云的脸色变化忐忑不安。
毕竟,伴君如伴虎呀!伺候了这麽多年皇帝,郭公公多少有些心得。正思量著要不要开口。
将云突然把手中的奏折一扔,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那笑声无不欢悦。总算令郭公公松了口气。原来是喜事!
寝宫中的寂寥与阴沈全因将云的笑声而扫荡得荡然无存,明明已经二更天了,窗外天空早以黑透。将云的爽朗的笑声却有种穿透黑暗的力量。
东方靖舞看著他笑听著他笑,心里一阵一阵发热。将云的情绪也感染了他 。
“皇上……”郭公公当然不能理解万岁这一扔一笑背後的涵意,他试探性地开口。
“立即摆驾灵清宫。”声音也是充满了喜悦,他的酒已经完全醒了。
抚袖而去。
“皇上……”东方靖舞拉住他不放。“皇上不要靖舞吗?皇上不喜欢靖舞伺候吗?”几乎是泪眼婆娑梨花带雨了。
将云“呀”一声,似乎才记起有东方靖舞这麽个人。
“让靖舞伺候皇上休息吧。”他不能也不肯放过天赐良机,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呀。
将云笑了笑,他只是拍了拍东方靖舞的头,“只是个孩子……”
他的笑里有种说不出的魅力,让东方靖舞的心里暖哄哄的,好象在幽谧的後花园梨花树下的青石长凳上小寐,三月阳光和雪白娇美的梨花花瓣洒了一身。他的笑容说不出的英俊迷人,东方靖舞甚至偏执地想,面对这样的笑怎麽会有女人不心碎。
只是个孩子!这是将云对东方靖舞唯一的评语。他那磁性的嗓音难道多说两句话安慰东方靖舞一下也不行吗?东方靖舞终於还是没能挽留将云去心似箭。
他跌坐在带著兰草香味的锦榻上,美好的梦境碎一地。明媚的灯火灿烂得空洞,却突现出他的苍白,将他投进无边的绝望。采臣,采臣,将云,将云……他反反复复念著这两个名字,力道之大恨不得将它们嚼碎。
後花园春睡的人儿惊醒,发现阳光梨花一切的切以然悄悄暗中换了流年。
且说将云的龙辇一路疾行到了灵清宫。还不等龙辇停稳,将云就急不可耐地跳下来。
灵清宫的门是虚掩的,好象早就为他的到来做好了准备。
“采臣,采臣?”将云呼喊著他的名字,推开半掩的房门。他满怀期盼地等著采臣扑进他怀中,也许他们会有个亢长缠绵的吻。顺手带上房门,免让宫人们瞧去。
他前脚才踏进房间。
一只古董花瓶当头砸来,他反应奇快地头一偏避过,“唰”地一声轻微细小的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银光像一道绝美的流星从他眼前闪过,直取他的咽喉。这一剑实在太快了,快得令人措手不及。使剑的人似乎存的是一击必杀的理念。
第四章 意外
如果这一剑真的存心致将云於死地,将云无论如何也不能逃脱的了。
“铮”地一响,金玉相击地清脆,紧接著一阵嗡嗡声有如蜂鸣连绵不绝,就在耳际回荡。
房中灯火大亮。
将云靠在门上,一柄通体碧幽幽的软剑深深钉在离他脖子不到分毫的门板上,入木三分还悠悠地晃哉,摇出道道春水般明秀又冷冽的光弧,映得将云一张俊脸像一块成色极佳的美玉,他耳畔一缕散发整齐地被削断,轻飘飘无声无息落到将云肩上。
一把奇碧的软剑在黑暗中竟然化成银色流星,可想而知它出手的那一瞬快到什麽地步。
“采臣,你这是做什麽?你是想弑君还是要谋杀亲夫?”将云一脸若无其是的样子,声音也懒洋洋的。好象钉在自己脖子边的不是一柄杀人的利器,而是情人的抚摸。
“你,该死!”采臣牙缝里迸出三个字,它们并不冷酷,反倒像是从他胸中直接渲泄出来的,有愤怒,有哀怨,还有些说不清的纷杂。他的心绪想必一样的纷杂。
采臣站在将云面前,他一头银发显得略微有些凌乱,愠色写满了他的脸,湛蓝色的眸子依旧美得像一首诗,他即使在发泄不满,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仍然犹如刚从画卷中走出来的优雅。他用眼神和行动告诉将云:他很生气!
将云摸摸下巴,作思索状“我实在想不出来我做了什麽该死的事。”他宛如黑夜的眸子盯在采臣白皙的肌肤上,目光又炙热又邪恶,连声音也被注入邪恶的魔力变得又湿又沈“如果你允许我做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采臣虽然怒火烧心,但被他那样看著,身上一阵酥麻。
常听人说,上天创造了一个我,就必然为我创造了一个他。可这上天为他创造的这个家夥似乎从被创生起就是为了克他的。采臣恨恨地想。整个人已经陷入将云怀中。将云的吻永远是最具有震憾力,最神秘的,他永远都抗拒不了。当将云的舌头明目张胆地开启他的唇齿。他迷迷糊糊地想,不管是此时此刻还是天荒地老的那一天,他都甘愿在他宽广的胸膛里,被爱,被吸引,被沦陷,甚至被毁灭。
真可悲,也真可怕。将云一个热吻,采臣马上忘记自己前一秒锺还在发雷霆之怒,气得想要杀死他,砍死他,然後,再陪他一起死。
将云的舌头有淡淡的酒味,很好闻。它轻而易举地就让采臣丢盔弃甲。
将云的呼吸沈重量起来。“也许,我们该到床上去躺一会儿了。”他的声音像在采臣呢喃。
“嗯……”采臣搂著他的脖子,把将云一缕黑发缠在手指上。突然记起自己应该在生气,脑袋清醒了许多。手指猛一用力,将云哀号起来。
“干什麽扯我的头发?”将云忙著挽救自己的头发。
“将云,将云,我为了你已经放弃了一切,我成为海宁的千古罪人,叛臣贼子,活著不容於你们月半,死後更不被容於海宁先皇祖宗於地下。”采臣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了爱你我甚至做男人起码的尊严也可以不要!”采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坏很沮丧。
将云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等著他的下文。
“我想你应该已经看了太医呈给你的奏折,我心里很乱,乱到不知该如何是好。”捂著脸,采臣蹲在地上,恨不得要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将云终於觉得该开口说点什麽“你以後要换成女装,朕将会宣告天下你是男扮女装,而且朕明天早朝就命寒异起草诏书立你为後。从今往後,你就名正言顺的是我将云的人。”他说这些话时显得异常冷静,和他身上的酒气不相符的冷静,同时他字字句句都说得很缓慢,生怕采臣听不清楚似的。
他是在用行动向采臣证明,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甚至可以说是早有预谋的。他要立他为後,他要和他一辈子长相厮守。他的决心只能以行动证明。
采臣打了个冷战,他抬起头看著将云。将云精亮的目光是那样温柔而沈稳,他是说真的!
“不!”采臣反应极为激烈,激烈倒像是完全不必经过大脑,全凭一种本能。他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绝不当女人!”
第五章 矛盾
“我是个男人,这一点你骗不了天下人!”采臣这会儿也冷静下来。
“朕向全天下宣告你为女子,你就是女子!天下之人谁敢不服就让他当面跟朕对质,朕等著他。”将云坚定的口气透露出他至高无上的权威。
他是皇帝,是九五至尊。他说的话就是圣旨,是法律,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另一边,东方靖舞拾起方才被将云扔在地上的奏折,缓缓打开。目光浏览之余,渐渐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怎麽可能?
采臣不是个男人吗?男人会……
灵清宫。
将云抱著陷入沈默的采臣。“你不高兴吗?你为什麽会不高兴呢?难道你不希望,不喜欢我们的爱情有个结果?你不知道当我看到太医呈上来的折子时,我有多麽的惊讶和开心。”将云的下巴在采臣耳後磨娑制造出一阵阵酥麻的危机。
“可我是个男人,一个男人怀上孩子,任谁也不会相信。”采臣很是气恼。
“你管别人怎麽想,我们又不是为他们而活。如果我们是那种在意世俗眼光的人,那麽我们现在根本不会在一起。”
“我所担心的不止是这个。第一,我不想让我的秘密公诸天下,其二,你有没有想过,我毕竟是男子,男子在身体构造方面许多地方和女人是不一样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能否生出健康的孩子……”将云的手指点住了他的唇,阻止他说下去。采臣忧虑的蓝眼睛注视著将云。
“世上有一种爱情最美丽,花开并蒂遍地生,代代相传的延续才能让爱真正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