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出书版)+FUNFUN剧场猫猫版 by 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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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忙不叠的沐浴更衣,雍正动作快,出来就叫人收拾了间最暖和的房间给弟弟备了,自己坐在以前老书房的暖炕上,捧了本《资治通鉴》等允祥换了衣服出来聊天。过一会儿,他听见"嚓嚓"的衣甲磨擦声,皱了眉,一抬头,看见那宝贝弟弟居然全身戎装披甲挂剑的把守城的装扮又闹上了,忍不住就笑了:"朕的拼命十三郎,你说现在又不行军打仗的,穿那劳什子什么甚?还不去换了狐皮袍子!天这么冷,不怕冻着了?"
允祥勉强的笑着,单膝跪下,行了个大礼:"臣弟是担心皇上安全。臣弟守在这儿,您多日操劳,龙体金贵,臣弟为皇上护个好觉。"
雍正脸一下子白了,他知道允祥是什么意思,但他怎么接受得了?!他敛了笑,放了书,下了炕,一步一步到了弟弟面前,弯下身子,扶起弟弟,直直的盯着对方。允祥被扶着缓缓起身,只低了头不肯抬起来,一昧的避开哥哥的眼睛。
"祥儿......你看着朕......你看着朕的眼睛!"
用力的扳过那张脸,却沾湿了双手。他的祥儿,垂着长长的睫毛,咬着唇不吭声,却是泪如泉涌。天可怜见,金甲神人大将般的一个俊秀武士,泪水已经湿透了军服里的一层薄薄的白色里衣。
雍正再也按捺不往自己的情绪,至今为止他继位所作的一切努力,都不过是为了要保全他的老十三,不过是要让老十三过上幸福舒心的日子。说穿了,这个人,是他的命啊!他怎么舍得看他的祥儿如此的伤心?!他只觉得热血沸腾,也不顾铠甲冰冷,紧紧的拥抱住眼前人,再也不肯放开。
允祥却在抖,浑身都在颤抖。不再是过去的简单的兄弟情份,眼前隔了君臣这样天地之遥的鸿沟。一步之差,已是天上地下。那个人,是掌握着江山社稷生杀予夺的最高权利者,是这九洲天下的大皇帝!--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臣子,怎可以还对他抱种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同为男儿身,又是骨肉同胞的兄弟,如今再加上君臣大义的名份--他可以十恶不赦万劫不复,可怎能叫那人与他同堕了那奈何地狱?!--这连累至亲至爱之人之罪,他是再也担当不起了!
"皇上......请许臣弟......守夜......"他泣不成声,却不敢挣脱哥哥的手,只哆嗦着,颤抖着,悲苦的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雍正突然笑了,他把弟弟的头按向自己的胸膛,咬牙切齿道:"难道朕得了天下,却连个喜欢的人都护不住么?!"他正值壮年,虽不爱习武,但体力精力也都旺盛,恶狠狠的一使劲,把个拼命十三郎打横抱起,抿了嘴,直往后屋卧房而去!
四周很静,听得见雪落地沙沙的响,屋里铺了厚厚的回疆贡毯,走在上面是一步一个踏实。他低头看允祥,允祥还是不敢挣扎,只用了只手死死的遮住脸,任凭大滴大滴的泪水决了堤的往外滚。
他的心绞紧了,绞出血来了。好痛,他凄楚的一笑,摇摇头。卧房里火龙烧得极为温暖,大股的热气更是逼得他周身血气沸腾。身子是热的,心却是冰冷。
他抱紧了他的他的祥儿深切的吻下去,毫无抵抗的长驱直入,那个平素里烈性的主儿连眼睛都不睁开,既不反抗,也不回应。他心如刀绞,可是已无法停止了。
吻上了那双眼睛,一点一点的,吮吸那不会干涸的泉眼。舌尖在鸦翼般的长睫上划过时,他可以感到身下的躯体轻轻的一颤。
"不要闭上你的眼睛......闭上了,朕的太阳就没有了。"
那双美到绝世的眸子终于睁开了,悲伤的,痛苦的,脆弱的,溶进了人世间最心酸的一对黑耀石--以前常常在想,这样绝美的眸子配给祥儿这样的英武汉子,为什么竟不显半点的突兀,不仅没显着娘娘腔,反而更添了几分俊朗。现在看来,那完全是因为祥儿的倔强刚猛性子全透着它射了出来,谁敢看轻了去?!可是,同样的,在它最脆弱的时候,也要叫人看着肝肠寸断。
你是我的太阳,我一直这么认为着,你是我勇敢的纯真的太阳,我最信赖最依靠的太阳。我一昧的拥抱着你的光芒却从来没想到过我的一意孤行也会把太阳撕碎。
"祥儿,这逆天之行,朕早就不在乎了......"伏下身低声叹道:"朕是已经是违背了天理人伦的重罪之人......犯了一次,自然也不会害怕犯第二次......不就是兄弟么?......不就是君臣么?......有什么?谁敢碰你,就是天王老子......"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大逆的语言继续肆意的流窜。允祥哀伤的看着他的兄长,他一直以来最为深爱的兄长,他的生命和全部的希望--苍天啊,请让我承受全部的罪孽吧......给我最深重的责罚,请让我的胤禛得一个太平的天下......
再次拥抱,已经隔了十三年了。心痛的抚摸着瘦削的脊背,滑过雪白的长发,眼里流出的不是泪,是血。
"今晚......我不是皇帝......你不是臣子......我不是哥哥......你也是不是弟弟......我只要你,再叫叫我的名字......"
颤抖的,挽上脖子的修长手臂,嘶哑的低沉嗓音。
"禛......"
再也忍不住,深深的吻了下去。
醒的时候,天色还早。尽管连日里疲惫不堪,两人还是没睡多久。今日原来就是该拿来补眠,早已经下令要周围人不得打扰,因此现在便可以这样默默的拥了他,靠在榻上,有心没心的理着那一头华发。
他比自己醒得更早,一言不发,静静的,任自己环住,柔柔的依在胸前,呼吸和心跳都是淡淡弱弱的,只长睫间或一闪,于是知道他没有睡着。
繁复的甲胄散了一地,原本灿金的颜色,在薄薄的天光下泛着暗淡的银光。上面的小饰扣星星点点,头盔已经遗在外面书房了,所以地面这不整全的一身肃杀装备再加上凌乱的白色里衣,显得出奇的诡异,露出些许的情色意味。
真配!他自嘲的笑了。
身为男人,拥抱着同性;身为兄长,拥抱着胞弟;身为皇帝,拥抱着臣子。--难道不诡异么?
疯狂的想笑,又悲哀的想哭。
三十年的梨花春梦,走到今日竟荒唐到了可笑的地步。
可我,就偏偏愿做那可笑的主儿呢!
"睡不着么?乖,多睡会儿,别累坏了身子。"低头在额上印上一吻,轻拍着赤裸的胸膛,再把被子拉上一点。其实屋里非常的暖和,但习惯使然,老要护着、卫着,才安心。
自己也顺势的滑进了被子,伸手擦了擦他的眼角的泪痕,让他枕上自己的臂弯。一夜的缠绵,昔日如在人临世般强健的拼命十三郎,现在已经大大的消瘦了。俊容依旧,憔悴的身子却叫人目不忍睹。要他好好养身子,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也不回答,就那么由自己抱住,柔弱里透着刚烈,如同风中的一簇木兰。

 

 

 

"在想什么?祥儿?"雍正轻轻的拍着允祥的脊背,柔声问道。
"禛......我做了个梦......"
"梦?......"
"我梦见我们在天上,你穿了身金光闪闪的大将军服,我也穿身银光闪闪的铠甲......不知怎么的,就哭了,我就追了你......就往那瑶池里跳了进去......说来也怪,那瑶池里不是水,全都是云......我穿过一层一层的云啊,一直往下掉,最后......就看到咱的皇城了......"轻声的叙述着离奇的梦境,眼波早已游离出了红尘之外。是庄周梦蝶,抑或是蝶梦庄周?
"傻孩子......我哪里要你追,我是一直追着你呢......"还是轻拍着,抱的更紧了,恨不得把那身躯生生的嵌进自己的体内,融成一体。
遥远的府墙之外,忽然响起三声梆子,打更的报着时辰。--天,要亮了。
雍正怀里的身体一阵颤抖。一会和,允祥咬着牙,轻轻挣脱哥哥的束缚,跳下床,开始拾掇起地上的衣饰,一件一件的穿戴着。他的手在轻轻的哆嗦,却不是冷了,因为真正冷的是他兄长的心,默默的注视着装扮中的弟弟,心也在一寸一寸的结成寒冰,待那人打扮停当,他已经周身都凉透了。
那个时刻,终于到了。
允祥掸掸甲胄,咬了咬唇,回头给立起半身的哥哥披了件狐裘,然后一躬腰,双膝着地,长身跪下:"臣允祥,躬请皇上圣安!"
一步之遥。
天差地别的一步。三十年春梦缥渺,化为过眼烟云。一去,不复返了。

 


第十五章
"怡亲王爷,您这边走。"
穿过稀疏阴冷的小树丛,拔开一层层挂过来的树枝,最后终于站到了皇陵深处的小院门口。
"十四爷就住在这儿?"
"回主子,正是。"
"哦,你下去吧。"
允祥摒退了一众太监,喘口气,提脚向小院儿深处走去。
雍正登基后,立即着封允祥为怡亲王,食双亲王俸。同时为保皇位稳固,开始动手翦出"八爷党"。十四阿哥允禵从西北回京奔丧后,便被除了大将军职,另行封王。不久后因与雍正在母后面前争吵,惹得母后病发身亡,激怒了兄长,被罚除去王爵,前往皇陵读书。
雍正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在政见上固然是针锋相对,在亲情上却还留着几分温情。天气日见寒冷,正好允祥西山巡营,雍正便指了他前去探望允禵的差使,关照好弟弟的生活。

 

 

 

允祥进了小院,迎头就碰上了允禵。两人一时之间竟没说出话来。其实这两兄弟虽然模样身高心性都差不多,关系却是诸兄弟间最为恶劣的。以前争帝位时,他俩不知多少次针锋相对,欲置对方于死地。如今大局已定,一个胜利者和一个失败者,又相见了。
允禵对这个来访的小哥哥怀着极其刻骨的仇恨。这个人,夺走了他的一切,夺走了他量宝贵的东西,他夜夜里想的都是把这个人食肉寝皮,怎么可能摆出好脸色。当下里下了脸,冷冰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奉皇上的旨意来看看你。"允祥罪圈禁十年,早已脱了往日莽性儿,柔声答话。
"皇上?就是四哥吧?哼哼,他还记得他的十四弟呢!"嘲讽的吊起嘴角,弯出一丝鄙薄的微笑,不是给遥远的四哥,而是给眼前的小哥哥,"你呢?来我这儿,该不是为了炫耀你的光辉战绩吧?"说完,一阵狂笑穿云而去,激起老鸦数只,吓得侍候的丫头缩成了一团。
"十四弟以为我赢了什么?"温和的笑,哀伤的眼神。刻骨仇恨的根源,他如今也明了,人为情字所困,真正经历之后,就没有勘不破的世事。他怜这痴心的弟弟,却绝不悔自己的选择,原来那个"情"字,就没有相让的道理。所以,虽然哀怜,却不忏悔。
输了的人却不这么想。输了的人阴恻恻的笑:"你赢咱的大皇帝去,霸了我家哥哥,还不算占了便宜么?"身陷其中的人最能看破那张窗户纸。别人不察,怀着一样心思的允禵可看的分明。从小这小哥就夺了四哥的宠爱去,后来更是情意相投,朝夕相对,怎不叫他妒的咬碎银牙,恨不得把这个剁了一百零八块,零碎了喂狗。
允祥也晓得对方心思,他瞟了允禵一眼,悠悠开口:"他现在庙堂之高,哪里是你我手能触及的。十四弟,我羡慕你得紧,大小双手还是干净的很,哪象我,一朝之错,上天要罚我。当年你的鸭子没送我走,现在老天爷要叫我......"话没说完,他猛地开始连声咳嗽,咳到后来不得不蹲在地下,几个小太监匆忙从外面跑进来扶住他。他一口气喘不上,只觉喉头一甜,用帕子捂了,展开来赫然是一摊殷红血迹!
允禵呆呆的看着。他早听说老十三自雍正登基身体就日渐衰弱,如今一看,果不其然,病的着实不轻。回想当年铁打的汉子,和自己并称"侠王",成日里舞刀弄棍好不威风,现在却成了这般风烛之躯,俊颜苍白,美且哀怨,一头华发胜雪,整个似乎飘浮着,直欲随风而去。到底骨肉亲情,恨是恨了,还是一把拉住,心中酸痛,叹的是世态炎凉,富贵荣华,竟也逃不过天命。一时间心灰意冷,大有看破红尘的念头。看风大了,屋外又凉,也不言语,只手引了小哥往屋里火炉边坐下。
丫头们奉了热茶进来,允禵又叫添了一个暖壶给允祥暖手,自己只拿根小棍挑*炭,半天不说一句话。
允祥捂着暖壶,心知这弟弟还是念了点兄弟情份,急咳了几声,开口了:"十四弟,咱们好久不见了,有的事,哥哥也该说与你知道。"见允禵微微抬眼,又笑了道:"咱当年虽不是一个阵营的,却也是兄弟,现在把一些事说个明白。我这身子骨也不是能熬太久的,不想什么事都带进土里去。"

 

 

 

"当年皇阿玛圈我时,就已经属意四哥了。"
一句话如睛天霹雳,震的允禵双目圆瞪,呆了。
"你......你怎么知道?"
"皇阿玛圈我,是为了保我一条命。当时斗的那么狠,我再跟四哥跑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吃下只砒霜鸭子。"允禵听到,微微有点不自在。当年多次设计害允祥,几乎都有他的份儿,现在一旦揭穿,面子上颇挂不住。
"十四你也别太意,宫廷争斗原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只是福深福浅运气好坏罢了。圈我的第二个原因,是要给四哥承位留个后路,所以后来四哥才接手了宗人府,不过是为了方便放我出来罢了。让十四弟你带兵出征,也正是皇阿玛的调虎之计。你带出去容易回来难,粮草都控在年羹尧李卫他们手里,飞不上天的。皇阿玛不过是断了八哥一条膀子罢了,断断不是让你们里应外合的。"
允禵听了,心里好多疑惑都如明镜般透心儿亮。他垂了手,盯住对方,继续听。
"你知道皇阿玛为什么不传位给八哥么?八哥人缘那么好,阿玛却不中意他。阿玛晚年时候为考验儿子们费尽心思,他觉得老八虽貌似温和平易,实则心机极深重,容不得人。阿玛一来要的是能办事的主儿,二来......也不愿老八登位后......把兄弟们斩尽杀绝了啊......"
这些,允禵想过,可没想这么深。特别是最后一句,让他忆起自己出兵西北时老八暗插的若干细作,不禁心寒。
"圈了我,四哥登位我就不说了。三哥、八哥登了位,为了不坏贤帝的名声,自然也不会拿一个圈禁的阿哥动手。要说圈了还有危险,呵呵,除非是十四弟你登基。"顿了顿,"可惜一切都在阿玛掌握中,远远的支你去了西北,就注定你是登不了的。八哥倒有在我府里下套儿使人杀我,可惜天公长眼,正巧让我碰见了,结果还是没在,可惜那女子是个烈性的......"想到阿真,允祥鼻子一酸,强自忍了,"你带的兵大半是京畿过去的亲兵,家人都在京城里,都在阿玛和四哥的掌握下,断不敢随你打回京城,年羹尧他们又掐紧了你的粮草--十四弟啊,可惜了八哥当年成日里想的是天花乱坠,还是没逃出阿玛的盘算。"
一席话至此,允禵已经完全了悟了。他呆呆的立起身,诸般往事历历心头,现在都通透了。想自己半世里辛苦算计猜疑,最后不过流水落花,一场空,失声惨笑起来。老半天,敛了笑,重新坐下,已换了副温柔祥和的面容。
允祥见他这样,知道他已全想明白了,微微一笑,此行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低头喝了口茶,却听老十四和言细语的问道:
"十三哥,这些事儿,你在高墙之内是怎么知道的?"
允祥也不抬头:"你也知道,四哥接宗人府后就马上去看我的事儿吧?当时有人参四哥,被阿玛压了。四哥前脚走,阿玛后脚就跟来。这些事儿,都是阿玛亲口对我说的......他那会儿还笑着说,‘朕的拼命十三郎,也磨够性子了。'......"想到死去的父亲,眼圈就红了,抬手拭去泪水,思及这又严又疼爱自己的父亲,不禁酸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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