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五部 云收雨霁 下——行到水穷处

不知道是为了刺激他，还是真的想，想安慰明珠，明亦远很温柔地告诉他："你可能回不去了，就算我放你，你，你的灵魂，失去了躯体能量的供应，既不死，又不活的。可能既找不到你的孩子，又无法回到你爹娘身边去。你想想，玉沧泪死了，快百年啦，他如此孤独寂寞，以前被困在冰湖下，受尽寒流折磨。好不容易从冰湖中出来，还没有进祖先圣祠，这天就被我弄得七零八落的。这些年，他这个游魂到处流浪，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躯壳，他若不肯还你，只怕你爹娘都没有法子，你爷爷都束手无策！他是太祖是不是？他对你爷爷有大恩是不是？嗯，你还是安心待在我这里，好不好！"

本来已经打算快乐起来了，真心的想通过为明亦元做些事情，来弥补自己对他的伤害，使他不再仇恨自己。可是，明亦远的这些话，把明珠好不容易又张开的笑容，给生生在压了回去。一连三天，他都呆呆地坐在窗下，往天空上看，他知道，这一次明亦远没有谎言，也没有刻意欺骗，没有刻意打击，这是真话，就算自己想回去。回到爹娘身边，给爹娘带去什么。现在，这个爹娘身边的珠子，一定让爹娘很开心，那么自己回去算什么呢？一个魂魄，整天在爹娘身边，哭哭啼啼的，你让他们怎么办，让他们去强逼沧泪太祖，让他们为你心碎。算啦，那就留下来吧，让那个珠子，代替自己吧，让爷爷高兴，让爹娘开心，让孩子幸福。而自己永远留存黑暗之地，跟这个杀子的恶魔在一起。

知道他不甘心，明亦远终于决定让一点点步，要知道，这批种子下去，果然长得很顺利啊。明亦远相信这次明珠是真心帮助他的，还珠子一个人情吧。明亦远坐在他身边，温存地劝道："对不起你，我其实也不想杀孩子的。我的初衷是把他们带回到魔宫来，逼得你心甘情愿的来到魔宫。谁知道，蓝羽芡这个贱魔，他居然如此大胆，擅自将孩子给杀了。我，我已经把蓝族，整个族都发到最苦的冰寒魔地去啦，也算为你报了一点点仇啦。"

小蓝，明珠很清楚，那是在帮助他，如果孩子真的到了明亦远手上，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折磨，所以，以小蓝的性格，当然不会留下任何让自己再爱困，让孩子们受尽折磨的祸根，所以，他，他动了手。以前，不能原谅小蓝对自己的伤害，现在，却明白了，小蓝，他，他也是想帮助我，只是，这种帮助的代价太大了。现在，只恨的是自己，为什么不听爹的话，把孩子送给爹，让爹带到苦栎去呢？得罪明亦远的是我，舍不得让孩子离开自己，没有看好孩子的，也是我，我是杀死自己孩子的罪魁恶首，我还恨什么人呢？泪水又一次流下来了。

现在知道紫金哥的心痛了，知道他的难为了。我，我这是在受报应，何必怨天怨地呢？还是安知若素吧。

明亦远慢慢抹去他的珠泪道："你想他们，这样好了，等以后，魔地大治，大家食素久了，恶性去得差不多了，不怎么恨你了。而且他们知道，是你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是你改变了魔地相互吞吃的恶习，是你让大家安定幸福，大家又开始敬重你的时候，我，我去把孩子们的魂魄接来，让你们母子相聚好不好？你，你不接受我，也没有关系，我，我会照料你们母子生生世世的。如果你不想再呆这儿，我，我想办法，让你们母子仨转世，再到人间，快快乐乐过日子，好不好？"

第一次对他感激，明珠微微地点点头，露出了久违的可爱笑容。明亦远轻轻地抚着他白色的灵发道："唉，其实，我真的好心疼你，真的，从今天开始，咱们俩个被抛弃的可怜人，不要再相互折磨了好不好？咱们相依为命，行不行？"

下了很大的决心，决定忘记过去，在魔地重新开始生活，就像明亦远说的，把魔建设成为另一个幸福人间，改变恶魔们的种种恶习，广兴教化，传扬人性，这个地下世界，会一样美丽无比。有了这样一种想法后，日子反倒过得顺利起来，跟明亦远的相处，反倒变得轻松了。撇开以前的怨仇不谈，等着他下朝，跟他一起商议朝政，把自己治国的理想，用到魔地来，倒也是，也是一种奇怪的幸福。

一转眼，已经二年过去了，开始明亦远的改革不顺利，但是，随着粮食产量的成百倍增长，明亦远自己直辖统治下的三亿多魔民的日子越来越好，随着魔奴们被释放为平民，随着他们自己有产有业，他们对陛下又重新有了信心，很多魔奴逃出来，进入陛下的直属领地，成为新的魔民，他得到了魔民们的热烈拥戴，已经有五亿多魔民，成为他的子民。面对着越来越好的声势，明亦远决定加大动作，他要彻底废除魔奴制度，真正在全国颁布明珠为他制定的君宪法，民法，刑法，决定开始以法制国，以人性治国，以仁爱治国。谁说恶魔们恶性难改，我明亦远，偏要当第一个，改变魔地，第一个，让魔地成为永生幸福之地，甚至比你们地上世界更安宁，更美丽的地方。

面对着意气风发的明亦远，珠子开始逃避，他的内心矛盾越来越甚，明亦远开始跟他隐约的表达了，想再立他为魔后的意思，渐渐的意思越来地越直白，对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大，甚至有搂他，亲他的举动。最后，是每天见到他，都要提一次，你，你答应做我的魔后吧。我知道，你成了魂魄，不能再有任何身体上的性交往，没有关系，你是我精神支柱，我可以娶善良女性为妃，然后，我以你为终身的爱妻。还有，如果你愿意，我把孩子接来，让他们的魂魄进入两具清白的身体里面，让他们做我魔地的继承人，好不好？

面对着赤诚相待的明亦远，珠子，开始动摇了。回家的路，很漫长，很漫长。既然已经回不了家，明亦远的提议也是可行的。把吵吵嚷嚷接来，让他们进入两具干净的身体里边，然后，他们成为地下世界，最强大的君主，为地下世界的苍生造福，这，这主意，也是不错的。

那么，就忘记他曾经杀死孩子，忘记他曾经如此折磨自己，忘记在地上世界上所有的亲人吧，作一次大胆地赌注，把，把自己新的希望，寄托在明亦远身上，是的，寄托在他身上。

二十七是耶非耶

缩紧了身体，搂着枕头，就像搂着吵吵嚷嚷，对着枕头一遍遍痴言痴语："小吵，小嚷，妈咪的宝贝，咱们一起在这里生活好不好？"

"不好，不好，再也看不到爷爷弟弟了！"

"可是可是，你们可以永远跟妈咪在一起、！"

"不好，不好，他们是魔头，小吵小嚷是被他们杀死的！"

"可是，可是，他说过会救活你们！"

"不好，不好，小吵小嚷，不想一辈了生活在黑暗中！"

"可是，可是，有爱，有希望的地方，不会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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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在枕头上划了无数遍，在没有得出结局之前，已经昏睡了。罗叶在边上，心疼地看着他，慢慢地，轻轻地替他盖上轻纱。唉，真的很难绝啊！一个代表正道的龙神王，真的要，真的要，跟魔道上的帝君在一起么？违背自己所坚持的正义，违背家族的原则，违背替子报仇的誓言！这是一种剧割，一种对灵魂生生的剧割。没有信仰，宁可死啊。像龙神王这样的人，他并不留恋自己的生命，在他看来，有时候，信仰比生命远远要重要的多啊！

罗叶和李涛缓缓退出来，碰到了明亦远，两人向主子行礼。明亦远笑道："你们俩，陪我散会步！"

两魔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明亦远笑道："你们愿意替朕做件事么？"

罗叶谦卑地笑道："主上有所差遣，奴才万死不辞。"

明亦远长长地呼出了口气道："你们是我最忠心的奴才，这件事，要委托你们办！"

李涛恭敬地道："主上请吩咐！"m

明亦远扬眉一笑道："现在，你们俩，跟他走得最近，你们劝劝他，答应我吧，咱们俩个可怜的家伙，相依为命，也没有什么错。再说了，他所忌讳的，是龙泽知道他跟魔头结亲。可是现在，龙泽已经又有了一个珠子，他们怎么会相信，另一个珠子跟我成亲呢？就算我宣扬出去，龙泽人，天下人都不相信是不是？所以，他只管放心，根本不会毁了龙神王和龙泽的声名。他所爱的，是父母兄长是不是？那也没有什么难的。等他做了魔后，过些年，咱们这里变好了，我可以陪他偷偷回去看爹娘啊！他所思念的是孩子们是不是？更没有问题，他的吵吵嚷嚷，我当自己亲生孩子来养育，小宇小然，以后，他也可以回去探望。现在，嫁给我，能够解决他不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不呢?"

罗叶低声道："主子，您是真心相待吗？"

"罗叶，你很清楚，朕对他是什么心思，你放心，朕当然真心相待！朕要跟他一起共创我魔族太平盛世！"

罗叶和李涛相视一笑，看来，珠王已经有动心的意思，既然主上如此直白的提出来，咱们这些奴才就成其好事吧！

正在翻书，读着魔地的历史，罗叶端着一杯清茶上来道："珠主子，您不喝，您闻闻味儿，是清茶叶，没有半丝魔味的。"

明珠吓了一跳道："罗叶大哥，你，你别胡说，我，我不是什么主子！"

李涛笑道："您啊，就别再推了，好不好，不瞒你说，咱们这些，本来都是人，后来被半死半活的拿了，故主不管咱们了，　开始的时候，也只想着死。可是后来啊，就发现，咱们的远主儿，是个很好的人，就跟着他了，一跟啊，整整跟了十万年了，跟着他转世轮回，跟着他生生死死，咱们这些本来的人，也就成了魔。珠主子，您呢？叫奴才说，最放不下的，还是人魔之别，其实奴才以为啊，这是您一念之中罢了！"

明珠低下头，闻着淡淡地茶。罗叶和邓群卓绝都看出珠主子有意思了。罗叶笑道："您其实是这个天下最有菩萨心肠的人了。您想啊，这魔地，其实本性都是不坏的，只是在黑暗的地方呆久了，日日过着没有光明，缺衣少食，不当人子的生活，这人渐渐就变成魔了。您　胸中是有绝大经纬的。您要是跟咱们远主同心，一齐治理魔地，魔地百姓慢慢过上好日子，渐渐地能够生老病死，能够进入正常的轮回圈，能够恢复纲常人伦，这魔地，也就在不久的将来，成为跟人界一样的地幸福之地了，您说，是不是啊？"

邓群跟着起哄道："珠主子，您是善心人，您不忍心见死不救是不是？您一定会帮着远陛下的，是不是？你一定会拯救十三亿魔民的。"

卓绝就说得更绝了："珠主子，要是您能够真正将魔地变成幸福之地，到时候，不怕魔人之间，不能和睦相处，到时候，您可以堂而皇之地去探望爹娘，让他们再为您骄傲一会。您说，不好么？"

明珠低着头，红着小脸，喃喃道："可是，当初我，　我这样恶意欺骗他，陛下，陛下他，他不会原谅我的！"

卓绝笑得很欢快道："您啊，真是错想了陛下的心，陛下其实很爱您，真的，这是他亲口跟咱们四个说的。他可以把你的孩子当亲生的，他可以再把您捧到心尖上，只要您愿意！珠主子，您点个头吧！"

明珠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心跳得很快，他结结巴巴道："让，让我再，再想，想！"

"还想什么，我的小珠子，人生百年，苦短日消，咱们不及时把握，还要等什么！"明亦远掀着帘子，笑吟吟地进来，几个侍卫，全都笑着告退。明亦远将他的魂魄轻轻地纳入怀里，在他晶莹的白发上，轻轻地吻了一吻道："珠子，我，我一定要让你的头发重新黑起来，我要让你重新笑起来，远哥发誓，一定会！"

明珠颤抖着伸开手，慢慢抱住了他，相信他吧，把心，把心再，再补好，给他一次吧！明珠又是担忧，又是喜欢地颤声道："可是，我，我已经是残珠败玉了，我，我，残破之躯，怎么能，能玷污......"

明亦远大笑道："我是这种拘于俗礼的人么？你啊，放心就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纯洁，最晶莹的，一辈子，生生世世，都是！澹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把你看得最好！"

明珠终于完全放心地把手伸进了他的手中，虽然不可能再有夫妻生活，但是可以陪在他的身边，给他出主意，帮助魔地走上阳光大道，对于自己的下半辈子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福。给自己一个机会吧，追求幸福，有时并没有太错。爹娘，小然小宇，对不起，我暂时要忘记你们，是的，让我自私一回好不好？等到魔地强大那天，我带着吵吵嚷嚷回来看你们，求得你们的谅解好不好！

背叛，为了给自己一次被爱的机会，选择了背叛。

这次交心的后的十来天，明亦远真的对他温存，很温存，再也不说难听的话，还积极地派魔将去外边寻找吵吵和嚷嚷的小魂魄。还不断地给他现在住的地方，送来书、画，还让能琴善笛的魔女给他吹箫。

我心匪石，纵是百炼钢，会为绕指柔。没有想到，自己的幸福真的还能来临，想着不久以后，孩子们就会来到身边，真的，整天就是满足的笑。甚至给明亦远倒水，给他抹凳子，给他抹汗，感激，真的是很感激！

明亦远决定将废除奴隶的法令下达到每一个地方，但是碰到的最为难的事情，就是以明无心的堂弟，明无妨为首的，明氏一族四亿魔民。如果行不到明氏一族的支持，这个法令，只怕下不成了。如果明氏一族，联合起来族类，反叛自己的话，更是绝大的危险！

跟明无妨已经谈过许多次了，终于达到了协议，陛下答应他们的条件，而他们则答应废除奴隶。

这天回到殿里，明珠很开心地在整理书画，见他进来，跑过去，拉过他笑道："我，我写了一些如何发展经济的折呈，你看看！"

明亦远轻轻拉住他的手道："后天，我将要在大正殿，正式册立我的魔后人选。我希望能够当众确定和你的关系，你，你有勇气，跟我一起出现在大正殿吗？"

明珠的脸红透了，他低声道："既然已经答应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你放心，只要你喜欢，我，我一定会去的！"

明亦远笑道："那天，你一定要亲自去，穿上最漂亮的衣服，等到大殿上，朕册封魔后结束后，朕要亲自给你换衣服，好不好！"

明珠低垂着小红嘴，慢慢地笑了。明亦远缓缓地抬起了他的脸，亲爱地吻道："好珠子，快了，我最快乐的一天，马上要到了，谢谢你，成全我！"

这天早晨，才三更，明珠再也睡不着了，这可能是自己一生中，最重大的抉择，所以，非常慎重。起来，穿上了明亦远给自己准备的一件皇子的装束，对着镜子，照着自己的白发，好像有点美中不足啊。会好的，等我的小吵小嚷来到我身边，我天天守着他们，教他们读书，识了，做人，那样子，我的头发，就会黑起来的！

罗叶开心地笑道："您漂亮，真的！"

珠子的小脸，像块透明的红玉一样，光艳四射。四个侍卫，小心地陪着他上大殿。

进了大殿，好像特意安排似的，明亦远居然将他宣到了自己皇座的高台上，让他站到皇座边上。

时辰到了，大家都盯着高台上，那个诸魔恨之入骨的贱人看，他，他居然要当皇后，岂有此理！哼，魔主要真的立他为后，魔族，除了他自己那一支，其他的，全都造反！这是咱们魔族誓不两立的大对头！

明亦远一抬手，两位相国，捧上了象征着皇后的金冠和金袍。明亦远点头向明珠示意，然后轻轻地摆手，让罗叶将明珠的皇子外袍给脱去了。罗叶满心欢喜，主子，您这一辈子，今天的决定做得最对了。

明亦远慢慢地站起来，对着下面道："朕，颁布了废除奴隶的法令，有一臣子功劳最巨，朕决定立他为魔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