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五部 云收雨霁 下——行到水穷处

"你难受什么，是那个混蛋骂你，骂你那种种话么？他是什么东西，他，他根本就不是东西，凭什么骂你，他，他无耻，无行才对！"

"小蓝，难道只是因为他骂我残珠败玉，我才难受的么？不是，是因为，我心里，把自己看作残珠败玉，我心里，觉得自己很不要脸，我心里觉得被别人玩弄，被别人侮辱，我心里觉得对不起我的爹娘，对不起金玉这两个姓氏，不是因为别人骂，是因为我心里想，我心里这样想，这样想！我曾经以为，我是这个世上最清白的人，我练习童子功，我在魔地将近五年，我清清白白，忍受住了所有所有孤独的诱惑，我，我很纯洁。可是，可是一个男人，就，就让我所有的尊严都不得存在，就让我觉得自己下贱，我，我每次，每次对着自己的心的时候，我就觉得，它，它再是不是那颗完美的心，它脏了，脏了，脏了！"

"你胡说什么，你，你怎么能认这种死理，你的爷爷，当年成千上万人都上过他的身子，可他都不觉得自己脏，你，你只不过是一个男人，你，你为什么，这样走极端！"

"爷爷当然不觉得脏，因为，他是被迫的，他的心里，从来没有被玷污过，他被玷污的，是肉体，他的灵魂是清洁高尚的。而我呢，我是自愿投怀送抱的，我甚至还，还想着如果，如果我把孩子生下来，我们，我们是不是，是不是能够在一起呢!我是，我是自己玷污自己的灵魂的，所以，所以我脏了，比爷爷脏得多，脏得多了！"

蓝羽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带着无比的愤怒道："好，那你魂飞魄散好了，这样的你，活着，是一种痛苦！"

明珠慢慢伸手抱住他道："小蓝，别生我的气好不好，真的，你，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好孤独，好寂寞，好害怕，真的，害怕极了。你，你以后要是能见到小然小宇，就告诉他们，他们的娘亲，很希望他们快乐，只要他们每天快乐，我，我就快乐！你要是见到我爹我娘，就劝他们不要再吵架，幸福的过每一天，他们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你要是能找到小吵小嚷的魂魄，就告诉他们，到爷爷们的身边去，那里很安全，他们的安全，就是我的安全。小蓝，小蓝，我是个坏孙子，坏儿子，坏娘亲。可我不是个坏朋友，我，我没有恨你，你也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蓝羽芡紧紧地将他搂进怀里，明珠轻轻地道："你去做一件事，你们现在没有办法摆平明氏一族，因为明亦远的经络受了重伤，他没有办法抵挡明氏一族和其他魔族联合的攻势。你去找我哥，只有他的麒钰神功，才能帮助明亦远疗伤，只有我哥的策划能力，才能让你们取得成功。去吧，他，他会乐意帮助你们的！"

蓝羽芡顿了顿道："只怕他，不会同意吧！"

明珠慢慢地将自己的银丝咬下下绺道："他看到这个，一定会来的，你放心吧！"

蓝羽芡将银丝像珍宝一样，放入手心中，再一次抱紧了明珠，长长地亲吻了他。然后突然转身，飞奔而去，一边奔，一边泪如雨下！

外大殿里，夜已经很深了，明天就将去明氏一族迎接新娘的明亦远，带着两个侍卫在慢慢地散步。他一边走，一边自故自道："幻生，你们都在心里犯我是不是？哈，我居然这样做，罗叶他们四个，气得不理睬我。可是你们知道我的苦衷么？是我承认欺骗他，开始我以为，我会很快乐，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一点都不快乐，因为，我看到他吐出血珠子，我看到他脸上凄然的笑容，我知道，我错了，我这次，是失了真爱了。幻生，你说可不可笑，嗯，他不爱我的时候，我疯狂地爱他，他爱我的时候，我却把他给伤成这样。"

苏幻生，暗暗地捏着手中的药，不知道应当不应当下。明亦远又道："一方面是真的想让他尝尝被骗的滋味，另一方面呢，朕是迫不得己啊，要取得明氏一族的支持，就必满足他们为明无心报仇的条件，朕当然只能先这样演戏给他们看，骗他们失去了戒备，等朕完全释放了魔奴们之后，等明氏一族，除了他们本族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朕当然要一个个收拾他们。明折首，朕要第一个，活剥了她的皮，就是她的父亲，将我擒到了魔。明硕霞，哈哈，别以为朕不知道他们的阴谋，他们想反朕，朕也要收拾他们。今天的联姻不过是朕暂时巩固他们的心的一种门面而已。等朕将他们都除了，再高枕无忧地娶他为魔后，那时候，朕，再向他陪情，幻生，你说，他会不会原谅我！"

苏幻生慢慢地将手扬起，明亦远还要再说，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脚全全软了，他既愤怒又疑惑地看着这个忠卫，然后一阵昏眩，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迷迷糊糊的醒来，却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坐在苦寒之地的冰玉床上，对面，不敢相信，宝儿正坐着，替自己打通全身的经络。他们兄弟到底想做什么，难道，难道，他们兄弟想要联手把持魔界么？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对，要把持魔界，替我疗伤做甚，吃饱了，撑的？

过了一天一夜，经络中觉得舒畅无比，知道已经通了。便缓缓站起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想让我撤了索魂咒，放了你弟弟么？"

宝儿冷冷地看了他一言，转身就到外边去了。明亦远急急追上他道："你说清楚，开什么玄虚，作人做鬼的。"

宝儿依然冷看着他，不想出言，这个魔，还有什么可说的，从罗叶嘴里，已经知道了大半发生的事，他不能原谅这个魔对弟弟这样的伤害，这个该死的东西，如果不是从大局出发，自己根本不想救他。

明亦远刚想拉住他问，苏幻生和罗叶已经进来了，他们俩跪下。明亦远忍住了怒气道："究竟为什么，你们要反叛我！"

苏幻生垂道："主上，要反叛您的，不是咱们，而明氏一族，就是前天，您去迎亲的花堂上，一百部精巧的狂风暴雨钉同时开动，戴着您的面具，去接新娘的卓绝，当场被射成了肉粒！如果您不信，您现在就可以回魔都去探探，一切，都变了，现在，魔都已经被明氏一族控制了，您已经成了魔地所有失败的罪过的源头了！"

明亦远浑身一震，刹那间，脸色苍白，天啊，难道，难道他们，他们抢先动手了，只觉得头一晕，差点儿跌倒。罗叶跪着，把来龙去脉都禀报清楚了。明亦远霍地一声，站起来道："还等什么，召见朕直属领地的所有魔民，朕要立即发兵魔都，朕要将朕的珠子，救出来！"

舍我其谁

二十九，舍我其谁

明亦远的直属领地的五亿多自由魔民，已经被李涛等人组织起来了，明亦远一到，大家群情激愤，立即挑选出了千万大军，以蓝羽芡的纯魔族能征惯战的将士们为前锋，明亦远亲自指挥，来自地面上的麒神王玉心怡为总参谋，大军以明硕霞和明折首没有了到的速度赶赴魔都。

这明氏姐妹俩，正在令人发指的折磨明珠，她们正在把花样，一件件用到明珠虚弱的魂魄上，就接到了明亦远大军来攻的消息。明氏一族虽然有四亿多人，可是魔奴们一方面大多不在京城，另一方面魔奴也想成为自由人，所以他们的领地，还没有动员起来，听说魔主的大军来了，打着彻底解放魔奴的旗号，这些魔奴，一大半，逃到魔主那里去了。明氏姐妹知道这下糟糕了，她们把明珠即将散去的魂魄扔进了易容瓶里，将盖子盖上了，然后，亲自将瓶子，扔进了魔地的无间地狱，嘿嘿，玉明珠，如果你在瓶在魂飞魄散了，这样也好，反正咱们姐妹俩成不了大事，从此在魔界和人界都呆不住了，死活都一样。你要是在易容瓶里，受不了无间地狱的折磨，嘿嘿，就此完全消失，那么，这个天地，也和桑德兰一样，立即变成一片人间地狱，马上毁掉，这样，千辛万苦重建天地秩序的龙神王，亲手毁了这个世界，这可真是太妙的事情了。

仅仅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攻入了魔都，只用了三天，就返回皇宫，第一件事情，就是找珠子，天杀了，你们俩个魔鬼，把珠子，把珠子扔到哪里去了。

没有抓住明氏姐妹，最后抓到了明无妨，从明无妨口中，知道了，明珠受到了惨绝魔寰的折磨，然后在他魂魄即将散去之际，被扔进了易容瓶里，这瓶，被抛进无间地狱中了。

无间地狱在哪里，宝儿一刻都不停地在蓝羽芡地带领下，到了那里。一打开那一层层的盖子，一看下面的东西，宝儿只觉得毛骨悚然，外加恶心呕吐，这，这是什么样极度变态的魔，弄出来的东西，让人宁可死，甚至宁可受尽折磨，甚至被活活凌迟，都不愿意，到这种地方来。

本来根本不想再要明亦远帮助，但现在，非要他的帮助不可，在他的魔力作用下，终于下到了无间地狱的底下，他们从一大堆令人恶心的畜生当中，挖了三天三夜，终于将瓶子挖出来了，瓶子里，只有两块铁枷，一大堆索魂链，一大堆破布条，还有，就是在瓶中，滚动着的无数小红珠。明亦远知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宝儿把明珠带回去，只有宝儿用他自己的精魂相哺育，明珠那已经散成了无数粒红珠的，马上要消失的魂魄，才能一点点再归拢，然后慢慢再恢复人形。

宝儿紧紧将瓶子搂在胸口，不管这个魔怎样哀求，不管这个魔如何哭泣，再也不让他看一眼弟弟，你这个畜生，我不杀你，是因为弟弟向你发了血誓，但如果，你再敢动我弟弟，我，我必将你碎尸万段。宝儿抱着瓶子，一步步往家走，弟弟，咱们回家，回家。

宝儿的回忆结束了，殿中哭成了一团，风凝好几次哭得昏过去了，柳涔抱着他，也是哭得喘不过气来，林泠风攸是咬着牙哭泣。

金辰鹰瞪大眼睛，任凭眼泪从眼眶中像龙泉水一样直涌出来，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我不能哭，没有任何人可以这样欺侮了你的儿子就算了，你，你不能哭，你要，要把你的珠子救回来，你要为他报仇，没有人可以这样来欺侮我的儿子，明亦远，明硕霞、明折首，甚至是蓝羽芡，你们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儿子所受的一切折磨和侮辱，我这个当爹的，只要有机会，就一定加倍讨回来。

宝儿讲完了，泪如雨下，弟弟，我可怜的弟弟，他，他没有任依靠，承受了可怕的精神和肉体的折磨，以致于，以致于魂魄都散成了小红珠子。可是，他不想毁了这片天地，所以，他一直在顽强的坚持，一直在忍受所有的痛楚。我知道，只有我知道，在瓶中的弟弟，是带着怎样的绝望在过每一天，他，他带着怎样想解脱的愿望，却为了大家，为了东西大陆的生存，在苦苦地挣扎着，在死死地挨着过每一分每一秒！他在那瓶中，一步步爬着，把易容瓶中曾经装过东西时，留下的破布条都捡起来，他躺在铁枷上，艰难地将布条结成一条被单子，盖在自己一丝不挂的魂魄上，现在，爹，爹一下子，又把事情倒退了回去。

好久，风凝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哭清醒了，金辰鹰慢慢地咬牙道："这么说来，这些日子，你之所以无精打采，是因为，用你的精魂在哺育你弟弟。你好不容易让他现出了人形来，却又让我这一剑，把我的珠子儿，又给劈散了，是不是？"

宝儿哭得说不出来了，胡乱地点着头。父亲向来是急脾气，他，他看到弟弟被关在瓶子里，他不知道这个瓶子，已经跟弟弟的灵魂合成了一体，瓶子受伤害，弟弟就会受伤害，所以，犯了如此无心大错，当然不能怪爹，可是，可是，本来，本来，以为，到了下个月，弟弟的形体就会健康一点，到时候，自己再换命，弟弟存活的可能性很高，现在看来，好像，好像又要延迟了，宝贝心肝弟弟又要在瓶子中继续受苦了。

金辰鹰慢慢站起来，然后进了内殿，云树正抱着瓶子，用他的麒钰神功，在养护着瓶中散乱的血珠子。金辰鹰颤抖着手，对云树道："树儿，珠子是龙神王，最好的养护方法，我想，一定是用龙神功，来帮助他恢复，所以，你交给爹吧。孩子，这些天，你一直在照顾珠子，还要在我们面前为宝儿斡旋，真的是太难为你了。好孩子，现在，把珠子，给我吧！"

宝儿跟着进来道："爹，爹，那边，那边悦怡轩里，悦怡轩里的沧泪太祖，怎么办呢？爹，咱们先把这个问题解决掉好不好？"

金辰鹰苦笑了一声道："攸哥，麻烦你去娘那儿一趟，把这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娘，我看，连娘都被太爷爷他们给蒙在鼓里。"

风攸和林泠两人急忙告退向龙安宫而去，两人心中，都跟宝儿一样，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珠子已经够倒霉，可怜到舅舅们都想替他受这种无边的苦楚，可是，可是那个沧泪太祖，居然还有心思跟晨旭调情，这事儿，只怕麻烦了。这一点，明亦远没有说错，万一，他不肯归还呢？哼，你们能拿他怎样？麻烦大了去了，蓝烟太祖啊，您要事情跟咱们说清楚啊，您，您如果说清楚，咱们可以，可以想办法一起去魔地救珠子嘛，我和林泠两人就算呕心沥血，也要破魔道机关嘛。您现在，把这么大的真相给瞒下来，而且拿沧泪太祖来当龙神王，可以说已经把东西大陆，全天下人都骗了，这个时候，咱们怎么推翻嘛，唉呀，麻烦，只怕，只怕跟玉龙山一样大了。

进入龙安宫，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二人总算将事情全都叙述清楚了，玉龙吟边听，茶边全倒在自己身上，他是边听，边顿足大哭，听完了，更是捶胸顿足，太祖，太祖，您误了明珠，误了明珠啊。如果在桑德兰宫力量最强的时候，您来说，咱们尽天下之力，肯定能破魔道，肯定能威胁明亦远交出珠子，可是现在，现在，咱们说这个不是珠子，另一个才是珠子，天下人还不给搞得，搞得七晕八素的。

他一边实在是受不了听到孙子如此受折磨的消息，一边却已经很清醒要怎么办了，不行，太祖不能再住悦怡轩，不能再让他和晨旭发生这种混帐的事情。他压住自己翻涌的悲痛道："你们俩，快到风涵那里，把事情告诉他，叫他警告震旭，不得再和太祖接触，我，我现在就去看珠子，看我可怜的孙子，天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孩子到底要受多少罪，要受多少欺凌啊，老天爷，您不心疼吗！

他这样想，这天就突然飘起大雪来，这雪滚得又急又快，可挡住玉龙吟飞向龙泽下宫的脚步，要立即解决的，就是太祖问题，把太祖，先移到龙安宫，然后派人上玉龙顶，请玉龙顶太祖，来将沧泪太祖，接到玉龙顶，先静修再说。

到了下泽宫，看到鹰紧紧抱在怀里的瓶子，看到瓶里的珠子，号陶大哭，我的宝贝孙儿啊，是爷爷害了你，是爷爷害了你。天杀的恶魔啊，你们怎么能如此欺侮我的孙儿，你们如此欺侮我的心肝，你们等着，你们等着。

哭罢多时，他抱着瓶子对金辰鹰道："羽儿，你不要太难过，你放心，刚才，我和你净尘舅爹商量过了，我们俩龙麒双修，已经有十甲子以上功力，两人相合，就有二十甲子，你现在，先相护孩子，把他的魂魄再归聚起来，然后，我和你爹，咱们俩，尸解，用二十甲子的能量，再加上麒魂和龙神两剑，相信，应当能够打开瓶子，然后，你就让明珠进入我的身体里面，你们，就把他当我养着呗！"

金辰鹰立即站起来道："不行，娘，让羽儿来，羽儿用十甲子以上功力，您和爹再助羽儿一臂之力，羽儿打开盒子，然后将身体给孩子，你们把他当羽儿养着就成了。"

宝儿进来一听，不行，当然是我了，我来就成了。爹，您，您，弟弟最爱的人，最依赖的人，现在就是您了。要是他活过来，知道您死了，他还怎么活下去，所以，当然是我了。

一家几口就争执起来了，风净尘总算还冷静，他低声道："咱们在这里争，如果珠子还有感觉，他一定会很心疼，说不定啊，会妨碍他魂魄的归聚的，咱们，还是不要再争了，先等珠子现出魂魄的形状来再说。依我说，从现在开始，咱们片刻不短人，一直用神功养护，我想着，这样，珠子的身子，会好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