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五部 云收雨霁 下——行到水穷处

魔殿里，都是对明珠仇恨的目光，明珠也感觉到了这些魔头的恨意，但自己如果真的想在魔地生活，就得承受这种恨，并且，去想方设法，慢慢地化解这种恨。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意。明亦远也回头向他一笑。

众魔都待着明亦远宣布，将立金明珠为魔后，然后，大家就群情激愤，大闹朝堂。

明亦远顿了一顿，又回首向明珠笑了笑，明珠也回了美丽到了绝点的信任的笑容。然后明亦远回首道："诸卿都在等着新魔后，现在，朕就宣布人选。这就是，帮助朕，说服明氏一族，释放奴隶的明族公主，明折首！折首，你上来，朕为你亲自戴上皇冠！"

早就知道事情结果的明折首得意地笑着，移着娇娆的脚步，花枝招展的走上来，笑着着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僵硬的金明珠，然后在明亦远面前跪了下去。明亦远把金冠和金袍托到她的手上，笑道："十日后，朕自来迎接新娘，朕希望，明氏一族，从此能够和睦团结，大家为魔族强大，齐心协力。"

"谢主隆恩！"

明亦远一边将他扶起来，一边笑道："折首妹子，从此，你就是我的魔后，我的一切东西，都是你的，包括这个下贱的奴隶。"说完，他狠狠地一个巴掌，在罗叶的惊呼声中，明珠跌倒在地上，嘴角血珠子直流下来。

明亦远踞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他道："你以为，我什么要对你温存，我为什么要再对你好，我为什么要让你为我动心？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欺骗我，没有！贱人，你骗取我的感情，你说我疼不疼？所以，我要你尝尝被骗的滋味，要你知道，被人玩弄是怎样的痛不欲生！你想做我的魔后，你痴心妄想！你想跟你的孽种团聚，你做梦！朕告诉你，朕就是要你，生不如死的活着，你要是敢魂飞魄散，朕就派魔将，找到你的业种的魂魄，把他们也弄散了，让你们母子团聚好不好？"

明珠扶着地，慢慢地坐起来，一刹间，眼睛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他茫然地向着明亦远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还是带着微笑道："你，你全在说谎，你说，会，会把我的孩子带回我身边，全在说谎？"

明亦远冷酷的一脚又将他踢倒，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值得我对你说真话么？你是一个贱奴，是一个残珠败玉，我不是收破烂的，人家玩过的东西，我恶心！"

这句话，把明珠击倒了，他软了下去，残珠败玉，残珠败玉，破烂，破烂！他胡乱地摇头，甚至不知道说什么话，因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的血，已经将他的话，堵在嘴里了。

明亦远憎恨地对已经惊呆的罗叶和李涛道："把他给我拖回去，没有朕的命令，这个贱奴，再也不可能离开那里！"

已经回来一天了，他躺在床上，没有说过一句话。血已经止住了，罗叶和李涛还在苦苦地劝他："珠王，您别把我们主子的话当事，他疯了，他得了失心疯了，他没有救啦，您，您别为这种人伤心，您，您当他放屁好不好？"

明珠静静地盯着床里，这就软弱的代价，背叛的代价，痴心妄想的代价。所有的梦都碎了，在自己愿意承担起一起罪恶开始，自己就再也不会有美梦了。一直到天又一次全墨黑了，明珠才慢慢开口道："几位大爷，求求你们，不要再说好不好？我谁的气都没有生，真的，我没有为任何人伤心，真的。求你们让我一个魂呆着，好不好？我想静一静，我，我只想一个魂呆着。求求你们了！"

罗叶和李涛流着泪，一边退，一边道："您，您要是想叫咱们，咱们就在外边，守着，您，您随时叫！"

明珠微笑道："谢谢你们，真的，很感激你们！我，我没事，没有半点事！"

一点点将身子撑起来，眼睛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太清楚了。模糊中，娘指着自己的鼻子在怒骂："你，你真不要脸，你想跟一个魔头成亲，你，你真不要脸，我没有你种儿子，你去死，为什么不去死啊！"

明珠的脑子里混乱一片，眼前五颜六色，那是爹，是爹，失望到了极点，提着自己的衣服，嘴角是因为愤怒而流出的血："你，你，真让爹失望，失望透顶，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想再嫁，再嫁呢！把孩子打掉，打掉，跟爹去苦栎！"

"我没有你这种弟弟，你，你真不要脸，说，说是谁，是谁啊，你跟谁一起鬼混，是不是明亦远，是不是！"

"贱人，无耻，明明是你自己不要脸面，不过是残珠败玉，人尽可夫，可却还要说孩子是旭儿的，你真的不要脸！人尽可夫！"那是，那是中泽主的轻蔑到极点的咆哮。

"把孩子打掉，打掉，跟爹去苦栎，去苦栎，听话，听话，好不好，好不好！明珠，我的儿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伤爹的心，伤爹的心啊！"

.....................

他的脑子全乱了，现在还留下的意识就是，爹，他还要我，我爹，他还要我。他慌乱地抓着眼前的虚像，惶恐地叫喊着，在房中跑来跑去："爹，珠子不要孩子，珠子要您，珠子跟您去苦栎，您快来把珠子接回去，您快来，快来把珠子接回去！"

"爹，您快来，快来啊，您知道吗，他们欺侮我，他们合起来欺骗我，他们合起来玩弄我，把我当小丑一样，爹，您快来，快来，把我接回去，爹，我不要孩子，我听您的话，您快来把我接回去！"

他在每一个窗后，无助地找着父亲，每一个窗后，似乎都有父亲的呼唤："珠子，我的孩子，你出来，出来啊，让爹疼你，让爹来为你舔伤口啊！"

"爹，爹，您快来，快来，珠子出不来，您进来好不好！把珠子接回去，只要在您身边，在哪里都可以，爹，我听您的话，再也不惹您生气，您快来，把珠子接回去。珠子不要做奴隶，珠子不要被关在这里，珠子不要被欺骗，珠子，想家，想您，爹，爹，您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还不出来啊！明珠害怕，害怕极了，我，我想您，只有您还爱我，您还要我，爹，您出来，好不好，明珠求您了"他在殿里无助地惨叫。

爹，爹他是生我的气了，他，他生气我，我想嫁给明亦远，他生气我忘记了他，忘记了小然小宇，忘记了吵吵嚷嚷听仇，他生气了，他再也不理我，再也不理我了。爹他说过，他不再管我了，因为我不听话，我不听话！

已经跑得精疲力竭，最后跌倒在床角，头重重地撞到床栏上，撞出了许多的血珠子来，他紧紧地扯着那层银纱，用嘴咬着，用手撕着，用脚踢着，你不要脸，你是残珠败玉，你是破烂，你已经被所有的人唾弃了，你的亲人，甚至是你的仇人！

终于爆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凄惨绝伦地哭声，就这样哭得魂飞魄散，就这样死去吧，没有人会再想起我，没有人会来救我，在这个世界里，与其做个奴隶，没有任何尊严的被活活的折磨死，不如，自己哭死了，那还算死得干干净净。

红泪流了一床都是，就在身体已经弱到极点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了哭声，是孩子的，还是父亲的，还是娘的，分不清了，声音很模糊，很模糊啊！

二十八有家难回

二十八有家难回

也不知道多久，再一次醒过来，床过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却是一上魔，蓝羽芡。明珠再也没有任何气力来支撑自己，他突然涌进了蓝羽芡的怀里，全身发抖，像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幼儿一样。

蓝羽芡一动不动地抱着他，良久，才轻声道："对不起，我知道我该死，所以，一直想来看你，却又不敢看你！可以，现在，我非来看你不可了。因为，因为，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了。"

明珠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任他摸着自己那瘦弱的魂魄。蓝羽芡道："那个疯子，现在，以为真的是跟明氏一族讲和啦，他放心的准备接亲了。可是据我所知，情况远非如此简单！珠子，你想不想离开这里啊！"

明珠轻轻地唔了一声，蓝羽芡笑道："我料定，明天清晨，明氏一族，必趁着结亲的机会，倾族之力，杀明亦远。只要明亦远一死，他下的索魂咒，不成问题，到时候，我抱着你，逃离这个罪恶的地方，你放心，我会把你送回父母身边的。"

明珠懒懒地应了一声，开始还没有想到什么，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叫明天，什么叫，什么叫倾族之力，杀明亦远？他从蓝羽芡怀里，坐起来道："你，你说什么？"

"我有内线，明亦远的日子到头了，正是你我逃离的好时机。"蓝羽芡的眼睛中，闪着激动的光芒。

"明天，为为什么是明天，他，他成亲，不是要十日后么？"

"你昏迷了十天，我花了十天时间，用纯粹的灵力，把你快要散去的魂魄收聚拢来。"

"小蓝，你逃了，你只带羽洁逃跑吗？蓝氏一族呢？魔族的子民呢?他们又回到魔吃魔，暗无天日，惨无人道的老路上吗？这样，咱们跑得安心吗？"

蓝羽芡一顿，没有说话。明珠慢慢从坐正道："我们不可以逃，决不可能，我们要想办法，逃过这一关，一定要！"

蓝羽芡冷笑一声道："我的明珠小呆瓜，你别忘记，明亦远如何待你，你现在走，正是一点人情都不欠他了。"

明珠慢慢摇头道："我不是为了明亦远，我是为了魔地子民，这两年多来，我在这里花了许多的心血，我不想叫别的魔给毁了！所以，我要为自己这两年的心血，搏一把！"

怎么搏斗，小呆瓜，现在，就凭你我，说实在，明亦远不压根不信咱们俩。

明珠低下头盘算着，过了好一会儿道："小蓝，你现在手上有多少人？"

蓝羽芡笑道："纯魔族三百万子民，都可以作战。"

"小蓝，你，你，对了，李涛，李涛，你在外边吗？"

李涛闻声进来，明珠低声道："你们听听，蓝爷说什么，好么？"

蓝羽芡把情况介绍了一遍，李涛脸色大变，抢声道："我，我这就去，去通知爷！"

罗叶颤抖着声音道："不行了，爷已经不信任我们四个了，他，他今天早上起程离宫，到前正宫，准备明天的婚礼了。"

李涛镇定地道："跟咱们最好的兄弟，还有谁在那里！"

卓绝道："还有苏幻生和王子修！"

李涛压低声音道："明珠爷，咱们还有两个兄弟在那里，你现在教咱们怎么办！"

明珠摇头道："没有任何证据，你现在去找他们俩，跟明亦远折辩，也没有用。这件事，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们几个听我的，李涛，你们假装跟你们爷吵了架，离开这里，跟着蓝爷走，一路走一路宣扬明氏一族，企图谋王纂位，把属于明亦远的五亿多魔民，先给准备起来。罗叶，你们想办法，把新婚那天，准备亲自去接皇后的明亦远，给换下来，换上另外的人去。然后罗叶，你，你带着你的爷，马上趁着结亲四门大开的时候，离开魔都，到他的几个大领地上，组织平乱的军队。"

罗叶和李涛四人对视，低声道："咱们有什么法子，带走爷！"

明珠回头看着蓝羽芡道："你当年，用来救林李明的药，还有吧，这药无色无臭，虽然量很少，是天下绝珍，可是，相信，你一定还有留着给自己救命的！"

蓝羽芡苦笑一声道："你要我给明亦远这个畜生，我宁可死！"

明珠镇定地看着他道："小蓝，咱们不要意气用事，你知道么？我不是救明亦远，是救魔界，是救你纯魔一族，说白了，更是救我地面上的东西大陆。因为如果明亦远死了，魔界一定大乱，而明氏一族，丧心病狂，如果他们启动支持魔界的地魔柱，利用这根魔柱，将其他魔族的力量全都吸收起来，他们仍然能够强行将魔宫顶出地面，这样，他们在牺牲九亿魔族的基础上，可是能非常可怕的力量到地面上去，到时候，就算，就算地面上的人，有办法抵抗，但牺牲也一定非常巨大。而且，如果魔族灭亡了，地魔柱中的魔能不会消失，《它又会选择一支种族作为魔民的，到时候，是哪一支呢？我，我现在，最，最爱的，是我的爹娘，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们现受苦，所以，算我求你，求你把药给罗叶他们！"

蓝羽芡默默地拿出药，交给罗叶，垂下头，不再说话了。

罗叶和李涛对视一眼道："珠子爷，那你怎么办啊！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

明珠悄声道："没事，我，我有办法自保，你们走好了，没事，我，我是龙神王是不是？总有办法保住自己是不是？"

罗叶沉吟道："好，哪，咱们就说好了！"

明珠低声道："我，我和小蓝，还有话说！"

四个侍卫对视一眼，慢慢退出去。明珠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窗花，好一会儿才笑道："小蓝，谢谢你，你来看我。"

"蓝羽芡柔声道："是那个疯子伤害了你，你没有必要，没有必要，牺牲自己。我知道，你根本无法逃，你唯一的离开机会，就是趁着明氏一族混乱之计，明亦远死了，索魂咒破了，然后我，我抱着你逃。除此之外，别无良策。你刚才已经选择了救明亦远，那就是选择魂飞魄散。我没有办法再救你。因为，既然你要救魔界，那我要快速回到苦寒之地，动员我的魔将，来魔都救皇。"

明珠慢慢地道："我，我答应嫁给他，你很吃惊是不是？"

蓝羽芡叹了口气道："是的，我真的不相信，你，你会答应他，难道，你没有想到，他，他是骗你的么？难道你真的为了找个靠山，就背叛你的父母，你的信仰么？难道，你真的，真的忘记杀子之仇了么？"

明珠缓缓地理了理自己零乱了银丝，这银丝被他自己撕得乱乱的，好一会儿，才理整齐了。他微笑道："我想过，也许他会骗我，可是，我还是决定，决定给自己一次机会。因为，因为，我知道，我其实，其实爱他，我我也想得到爱！就像，你知道林李明也许根本不会回应你的爱，而爱他一样！"

蓝羽芡闷闷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可是，仅仅是因为爱而失去理智，这不是最大理由，最大理由，是我想改变魔地，我想在这里打造一个太平盛世，我想让魔地和地面上和平相处，我想让魔力与光明之力，永远和谐相处，井水不犯河水，我想让这个世界，不再发生，跟桑德兰故土一样的悲剧。不想让这个天地，经过三十万年的发展后，仍然逃不了，灭亡的命运，所以，所以，我，我才答应的！"

"难道，你不知道，魔民们根本不能接受你吗！他们对你是什么样的仇恨，你，你糊涂！"

"小蓝，我太自信了，我以为，如果明亦远能够原谅我，那么，只要我和他一起付出，办学校，办医院，做善事，做好事，让魔民安居乐业，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接受我的。但是，我知道，我错了，我和他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宽恕问题，因为，他的心里，没有宽容这两个字。我，我压错了赌注，自然要为这错误负责！"

"你负责，你要负什么责，要负责的，是那个疯子，是那个混球，是玉蓝烟，是风涵，是那些，是那些，好了，我，我不说了，你，你负责，珠子，你，你只是错了一次，你只是押错了一次，你，你用不代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押错了一次么？不是，是押错了我的自尊，押错了我的信仰，押错了我的爱。我没有脸，再去面对我的爹娘，面对我的孩子，小蓝，现在，我比魂飞魄散还难受，你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