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原因呢?”
“第四,那是百姓的问题,百姓一对比两任皇帝,自然对新君心生不满意。最后必轻视,所以新君的政令,有时就无法实施到底了。”
“第五?”
“这才是帝君自己的问题,旭陛下性子过于温和,缺乏杀伐决断。又一直以孝为立身之本,明知道过去的已经不能指挥现在的,他却不敢纠正,总之,当帝君的,心狠不下,是不成的。”
“主子哟,问题多多啊,奴才看,还是算了。咱们管不好。”
“我估算过了,十亿两银子,就能使龙燕重新抬起来了。越是走入低谷,其实要东山再起就越容易了。只要下定决心,革旧制,选新臣,推新制,这局面,没有多久,就可以打开了。”
“有那么容易么主子?”
“嗯,咱们已经花了五亿两,这不是死银子,这是活的,咱们用这些钱给朝廷,朝廷用这些银子组织春种,发给官员薪水,给军队采办东西,不就拉活一大帮人了么?蝈蝈这下子,可以把全国的药店都拉起来,另外,他控制了正在流行的小儿瘟疫,呵呵不得了,这下,老百姓对帝君的看法不一样了,帝君出钱,给小孩子们看病,仁慈之君啊,这在百姓中的形象就扭过来了。”
“嘻嘻,主儿,还说您心中没有他了,怎么奴才看着,都有问题。”
“别混说,不然我传板子,对了,米哥,不如你去桑德兰宫转转,那里,溶月哥,留给我很多宝贝呢,那可是咱们风玉两家自己的宝物,跟桑德兰没关系。你找些值钱的,凑三亿两吧。”
米修林笑道:“主儿,战争年代,败家子的事情,奴才不妨着您做。现在可不行。这些宝物,奴才跟着您进宝库时都见过,上头打着风玉两族神号,如果卖出去,不是叫人家骂,咱们数典忘祖。”
玉龙吟微笑地赞美道:“好修林,灵台清明,有他们,咱们的小珠子儿,怎么都糊涂不了。”
明珠无奈道:“那么,就就回趟龙泽,把我藏室中所有的书画都给卖了,好歹先凑些钱吧,反正,这些书画我也不看了。你们回去,就说是运给我看,半道上,折卖了呗。”
水林他们一听,心里头就叹着可怜的傻主子,还说心里没有他,没有他,求什么情,没有他,管什么事,没有他,卖什么字画?哼,这分明就是嘴硬心软嘛。气死呗。
米修林却感动得几乎眼泪汪汪道:“主子,奴才这就去办,您放心,一定卖出好价钱去。要真不行,奴才家里再凑钱出来,大家都凑点,或许也成了。”
楚江南抢过话头道:“主子,奴才不同意,那些个字画,您在那样艰难的岁月都舍不得卖出去,现在却要卖了。您犯不着这般委屈自己。依奴才看来,旭主子,真的配不上您。您既然已经决定了日后要离开,您不必再为这种人操心。”
米修林瞪着眼睛骂道:“你闭嘴,主子们的事情,什么时分轮到奴才们来多嘴。”
任海平反瞪道:“奴才是不该多嘴主子们的事,奴才是爱自己主子,替自己主子操心,这都不成么?你得了旭主子什么好宝贝了,一个劲儿替他说话,你还是咱们主子的大奴才吗?你不看看旭主子办的那些事情,从远的说,咱们主子从秋呈大胜而归,他不三不四的带个孟明柔来给咱们主子接风,他想干什么,向咱们主子显摆还是示威啊!从近的说,小主子们,明明都是他的骨血,他却不敢张嘴说,偷偷摸摸地跑到上泽宫去看。像个男人样么?这种人,一而再,再而三,负咱们主子,主子,奴才是真心疼您,咱们犯不着在这棵树上吊死。要奴才说,明亦远还比旭主子对您强些呢!”
水林也帮腔道:“米哥,海平说得对,咱们主子,又不是没人要,上次我从普春经过,索怀凝帝君就亲自召见我,一个劲儿问咱们主子的身子,还一再说,不管怎样,他都虚后位以待奇珍。寒珉的慕容帝君也很痴心,平涛的南宫帝君,也想着咱们主子呢。我瞧着,他们也不比旭主子差哪儿去。”
明珠是又累又伤心,他忍住不快道:“水林,你亲自给我回话去,告诉三位学兄,以前都是明珠年纪小,不明事理,有什么言行举止叫他们误会,都是明珠的过错。请三位学兄原谅明珠年少轻狂。如今明珠已经是二个孩子的娘了,再也不是胡闹的时节了。三位学兄,都是人中之龙,理当有更好的佳配。明珠行德蒙污,不敢再玷君子,还请三位学兄,放眼他人,莫再挂念明珠。”
楚江南他们都急道:“主子哎,好主子,咱们自己回绝做什么,待价而沽,货比三家不吃亏。狡兔三窟,您给自己多几条路不是很好么?旭主子那么多花花草草,您犯得上三贞九烈?”
魏栋亭气得骂出来道:“你们几个发了什么疯了,再对主子瞎说,小心擂你们。”
任海平火道:“你们俩帮什么人呢?人家欺负咱们主子,咱们主子凭啥总受气,总受折磨?敢情,咱们主子天生受气包是不是?”
几个侍卫就在外头吵起嘴来,不一会儿,居然推推搡搡。殿内人一听,呵呵,像话吗,还把不把明珠放在眼里呀?金辰鹰和风涵刚想出去喝斥,明珠一声尖叫道:“够了,都给我住嘴,再也不要提什么索帝君、南宫帝君了,像我这样一个怀过两次孩子,莫名其妙失过身的人,人家不说难听我,我自己不觉得难听么?二次未婚而孕,已经无耻无行,离了再嫁,你们想我羞死么?我再也不想丢人了,我想得一清二楚,只想一个人,终老一生,你们不要再吵啦!”
米修林又惭愧又心疼地跪在主子脚边道:“主子,您还年青啊,您现在才二十三呐,您怎么可以这般想。小然小宇,两位小主儿,您还没有见呢?他们有多招人喜欢啊。您要是念着他们,您也不能说分就分啊!”
小然小宇,明珠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道:“米哥,孩子,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了。我怕今儿见了,明儿就害了他们。一载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是再也损失不起了。只要我不见他们,他们就安然无恙。这是我这个无用娘亲,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以后,你们不要在我面前再见他们,我见他们,就是害他们。我累了,真的很累了。这场婚姻已经成为事实。我为他做点事,再离开,只当是报答他这些日子为我勉强自己的委屈。其他的事儿,我想再提。你们也不必再撩拔了。江南你们几个推我进去,我要睡了。”
几个侍卫一打开玉门,一看里边坐着的人,大家吓得两腿发软,扑通几声,全跪倒了,刚才的话,尊上主上,全听见了,连,连旭主子都听见了。作奴才的,没有这样胆大包天的。明珠一抬头,一双晶立时散出灿烂的光色,又是快乐又是惊讶又是委屈,一双眼睛中,流露出无穷的意思来,叫玉龙吟看得又心疼又爱怜,急忙冲上去,将他抱在怀里,使劲地亲着他的小脸道:“爷爷的命根子啊,累了是不是?先睡一觉,爷爷抱着你。爷爷不让你知道啊,是想听听,旭儿这个业障,这些日子,有没有欺侮你。爷爷的珠子哟,想死爷爷。”
明珠紧紧地抱住爷爷,小脑袋深深地埋进了爷爷的怀里。这一刻,他真的是谁都不想见,只想在爷爷怀里,沉沉地睡去。累,从心底往外觉得累。
风涵抢过来,一脸惭愧道:“珠子,舅舅我”
明珠闷在爷爷怀里,嘶哑地道:“陛下,麻烦您不要再提这些事了,就当我得了场重病,什么都忘记了。”
风涵蓦地闭上嘴。风凝低声叫晴轩先给珠子切切脉,然后叫宫女通知辅衣将药拿来。便和鹰一人一手拉着儿子道:“心肝儿,爹娘给你带了些龙泽的点心来,已经叫人热着了,一会儿就端上来,吃了再睡,成不?”
明珠抬着,见到慈父慈母,眼眶就红了。风凝慌忙抚着他的眼睛道:“树儿没来,他要管家,他让娘问候你。他说呀,过些日子,带着孩子们来看你。”
明珠知道娘是为了哄自己开心,心里更是辛酸,蹭蹭娘的手,眼角还是渗出血丝来。鹰柔声道:“呵呵,你娘带过来的点心,很多是北渊的,可是你哥亲自选的,他直想来看你,叫爹给骂回去了。一会儿,你趁热尝尝,要不好吃,爹回去打他。”
说话间,点心端上了,珠子尝了几块,辅衣就已经熬好了药等着了。明珠见是她,便笑道:“衣姐,你猜猜,谁回来了?”
辅衣流泪道:“主子,您别操心奴才们了,您还是把身子骨养好了要紧。那个没良心的,奴才不想他。”
明珠微微一笑,风凝便将药喂他。有人在,总不能嘴对嘴喂吧,风凝刚喂了几口,这药苦,明珠又咳嗽了,药差点儿喷出来。晨旭心疼,走上前道:“娘,这药,这些天,一直是我喂的。”
玉龙吟见到孙子脸上红起来了,便知道这药是怎么喂的。他一笑道:“罢了,凝儿听我一回,今天便叫旭儿喂了,咱们也累了,你陪着娘点些菜去,这酒宴的钱,你来付呗,咱们也就在中午大宴龙燕君臣一回。”
凝鹰对望一眼,风凝将东西递给了晨旭,大伙儿便知趣的退出了。晨旭将药一个虹饮,搂过珠子,对着嘴,往里轻轻一运,苦药便下去了。晨旭轻轻啄了啄珠子兀自还惨白的小嘴唇道:“好珠子儿,你为旭哥做了那么多事,旭哥感激得五体投地,都不知道要怎样报答才好。”
明珠合上双目,也不多搭理,管自己晕呼呼的又睡了。晨旭侍他睡平稳了,才蹑手蹑脚地退出内殿,嘱咐着大女官们好生的守着。
到了外殿,大家还在等他。晨旭扑通一声,就给金辰鹰和风凝跪下了道:“爹娘,晨旭对二老大不孝,做了那么多对不起珠子的事。晨旭对二老发誓,绝不会再负珠子,求二老劝珠子给晨旭一个机会,晨旭一定会将珠子当作心肝宝贝,珍惜无己的。”
风凝叹气不语,金辰鹰将他拉起来,人怀里掏出一叠子金票道:“旭儿,这是我几十年苦栎帝君的积攒,我把江山给了宝儿,这就给你吧。眼下龙燕有难关,咱们大家一人拉一把。这八百万两黄金,你就拿着用。”
晨旭一下子呆得像根被冰冻住的木头,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他连声推道:“不,不爹,不成,旭儿怎么能拿您的钱,不成,不成,旭儿会叫雷公打死的。”
“旭儿啊,既是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现在,你也是我的儿子啦,儿子拿爹的钱去应急,天打死你做什么?听话,不想让爹生气,就把钱拿着。赶紧办正事去。”
晨旭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从金辰鹰手中接过金票,腿一软,跌倒在金辰鹰脚边,抱住他的腿,放声大哭起来。这些年,他顶着压力,抗着内忧外患,谁知道他日子的艰难啊。人家都只责怪他没用,却从来没有站在他的角度看过问题。今天,听了珠子儿一番话,方才知道,原来知己可心人儿,一直就在身边。可笑,这十几年来,舍近求远,伤尽了好珠子儿心,辜负了好弟弟的情啊。
鹰知道他心里有委屈,但更多的是悔恨,让他哭一哭也好。直到晨旭收住泪水,才扶他起来,拉住他的手,放到风凝手里。风凝轻轻地拍着他修长有力的手道:“旭儿啊,世事如棋,一招之间,便有无数变化。你不用太过自责,诚如珠子儿所说,现在有十亿两银子打底,不怕这龙燕江山撑不起来。旭儿,为师相信你一定能够东山再起,给为师长脸。你可是咱们龙泽的恩君,泽民心中的太阳啊。”
玉龙吟更不想责怪他了,珠子儿所言极是,龙燕今日的样子,确实不能只怪他一个。设身处地为旭儿想一想,他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来着。玉龙吟拉他过来道:“旭儿啊,爷爷不应当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责怪你。仔细想来,这些年内乱外患,你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从今天开始,无论你做任何事,除了珠子儿的事外,爷爷都支持你。”
风涵慢慢站起来,他在玉龙吟面前跪倒道:“娘,确实三年前,是风涵给静宜下的令,风涵没有想到孩子们生命如此顽强,居然活了下来。更没有想到,珠子居然用自己的精元在哺育他们。风涵竟然还折磨他,怀疑他的清白,活活将珠子儿逼死。时到今日,风涵悔之无极。风涵请娘亲责罚。这样,风涵心中会好受些。”
玉龙吟和风净尘相互对视,再看看鹰夫妻,见鹰脸上带笑,凝儿的生气中含着不忍心,便笑道:“涵儿,此事你向为娘道歉有何用?你要如何做?你自己最清楚了。你们兄弟间,认识得比为娘还早呢,还要娘来说合么?”
风涵向弟弟看去,只见弟弟的头向别外看,知道这个节,一时半会还解不开。时值午宴,大家便出殿接受龙燕群臣的朝见。宴后,各自回已经安排好的宫殿休息。风凝一边看着侍卫们收拾好东西,一边长吁短叹。鹰揽住他道:“我的小狐狸,在发什么愁呢?”
风凝苦笑道:“二哥,真不知道,这场婚姻是不是能给珠子带来幸福啊。我觉得珠子不快乐,他有太多太多的委屈,我想起他那个时候在矿上服苦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怎么过啊,我,我这做娘的,太对不起他了。”
鹰亲着爱人的额头,轻轻地抚平他的忧虑道:“小狐狸,若没有这场婚姻,咱们已经失去珠子了。今天咱们的命尖尖还活着,这就足够了。当年娘亲这样的痛苦,最后还是被亲情和爱抚平了,咱们就相信旭儿一次,把珠子儿的幸福交到他手上。”
风凝摇头道:“我觉得不一样,爹其实早就明白他爱的人是娘,那些女人不过是他的借口。旭儿呢,他有过几个了?他和珠子一起长大啊,人说是两小无猜的龙凤配啊。可你看,晨旭到现在才想明白,他真的是爱珠子儿。你说,我信吗?”
鹰轻轻地把玩着小狐狸那亮得发灿,柔得让人找不到方向的烦恼丝道:“最坏,不过是咱们自己守着珠子儿过下半辈子。做好了最坏打算,咱们就往好处想吧。我这人,天生乐天,呵呵,天无绝人之路嘛。”
正在说话呢,米泽远和楚银檀进来叩见,说是中泽主请两位泽主,到御花园天玑湖绦冰轩饮晚酒。风凝堵气道:“我不去,你也不准去,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叫静宜弄掉珠子的孩子,让我珠子儿受了那么多惨苦。我不原谅他。”
二十八一波刚平一波起
月光寒寒,已经透过灿烂纯洁的月轮,静静地流泄在天玑湖上。微风轻轻地吹过湖面,月光掺着水光,掺着风带动的湖边的千枝万树,在宁静深蓝的湖面上,织出一席金色的绒丝毯。一条条榴枝上,新叶招摇着,跟湖边的垂柳比着柔嫩,一丛丛白箭兰散着悠悠香气,一枝枝小桃红挂着缕缕红蕊,一绺绺紫丁香结着十字形的可爱小花,樱花、紫芜、枸月、银衣……各色各样在春天开放的花,在天玑湖上,在月光下,将自己的花影弥漫开去,引得人浮想联翩。
风涵坐在绦冰轩中,对着东方初升的银月,手中的酒已经完全冷了。这些年来与弟弟、与二哥之间的旧事,纷纷涌上心头。孩提时,与弟弟相依为命的酸甜苦辣,少年时与二哥仗剑江湖纵横天下的侠骨豪情。以前是多么的不珍惜,今时今日,才知道,自己委实是太不珍惜兄弟之情了。
回忆也波涛涌起,不知不觉间潸然泪下,仿佛又对上珠子含满委屈凄苦的眼睛,对上珠子那透心的绝望,想起他悲怆的叫喊‘你是凶手,杀死我孩子的凶手’。自己怎么就做出了那么多人神共愤的事情。这是自己最心爱的外甥啊,是弟弟的亲骨血呀!跟我的骨血差不多啊。为什么,为什么,我拿着所谓的主持正义、公道的借口,就可以将自己拱到冷酷无情的位份上。风涵,风涵,什么理由,什么事情,让你失去了所有的同情心,让你变得如此残忍,可以想出那么多的残酷的刑法,摧残自己最心爱的孩子呢!风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