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片刻犹豫后,启唇道:「你来说吧,煜。」
「嗯......也好。」
确认情人心绪尚稳后,东方煜同意了他的安排,并再度回到了桌前歇坐......两人间让人
无从介入的氛围让一旁的凌冱羽瞧得有些发怔,早先的疑惑和酸意再度升起。
可仍旧没让他来得及细思,紧按着由东方煜口中道出的话语,便将青年震得久久难以成言
--
「在进一步说明前,有一件事得先让你知道......那就是昔年指使青龙杀害冽母亲的,正
是你的师伯、他的师父,医仙聂昙。」
凌冱羽虽猜到了事情多半与兰少桦之死有关,却绝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会是如此。交错着
惊愕与难以置信的日光望向师兄,得到的,却是一个肯定的颔首。
以师兄对此事的执着及与师伯之间的师徒情谊,自然不存在『误会』这种可能。明白到这
点,凌冱羽只觉身子一软便要往后靠去,却忘了自己坐的是没有靠背的圆凳,险些便要从
椅子上栽倒......好不容易稳住后,他深吸了几口气,有些颤抖着开了口「那......师伯
他......师兄你......」
断断续续地说了半天却终究难以成言,因为那个太过骇人的疑问......可一旁听着的两人
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而由东方煜摇了摇头代为解释:「聂前辈已然仙去,但并非冽下的
手--这也是我提及此事的原因。下手的人,是景玄的师父......也就是被我们怀疑为『门
主門主』的人。」
听到聂昙已死,凌冱羽虽然又是一惊,却因并非师兄下的手而多少松了口气......只是事
情没过两句便又回到了景玄和「门主門主」上头,看似无关的两件事就这么被牵扯在一起
,让他登时又是一阵错愕。
只听东方煜又道:「其实早在大方未灭前,景玄便已对气李列」几度出手试探,似乎相当
在意他是否为医仙的弟子,想来是其师与聂前辈有仇故有此作为吧?当时我相冽刚确定聂
前辈便是昔年主谋便急忙赶往东北,叮到达车庐时--姑且暂称其为『门主門主』--门主門
主已和聂前辈父起了手,一掌便将聂前辈击成了重伤。」
「什么! 」
凌冱羽才刚觉得自己下会再继续讶异下去了,却又旋即闪为东方煜的最后一句而再次傻眼
--师伯在武学造诣上虽然不及师父,却也是宗师级数的人物。能将宗师级数的高手一掌击
飞?这也未免太......
「即便是我和冽,在他面前也几无一合之力......若非『门主門主』和景玄后来不知因何
离去,只怕我两人现在就没机会出现任这儿了。」
顿了顿, 「之后,那两个人便仿佛消失了般,即便我两人都已让手下势力仔细留心,却
仍然难以寻得他两人的踪迹。这两年来我们会奔波至此,也是想赶在对方有所行动前无一
步摸清他们的根底。」
「嗯......」
青年低低应了声,神情间却依然惊愕未消。他提杯啜了口茶试图藉此稳下心绪,却仍难平
抚接连而来的消息带来的震撼。
足过了好半晌后,他才勉强镇定了下,问:「那么,这两年来的探查可有什么收获吗?」
「我们已将景玄昔日到过之处大概搜了遍,也找到了一些残留的势力。只是这些势力连一
个能和漠清阁比拟的都无,自然成下了川么气候。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位『门主門主』当
年曾在中原拥有极庞人的势力,却因某种因素被迫远走海外。两年多前,似乎是当初初下
的『期间』已满,让他回到了中原......对方既然早在!多年便派了景玄来,没有其它后
手自然是不可能的。问题是他们藏得极深,这两年来几乎没什么动静,让人根本无从查起
。现任我们多少知道的,也就只有对方图谋挑起几大势力之间的争战以趁乱崛起,并多少
对这个势力善用的手段有了些基本的认识而已。」
提到近两年来的成果时,东方煜几乎是有些丧气的,一旁的白冽子亦微微苦笑。反倒是凌
冱羽今日给惊了这么多下早有些麻痹了,见此刻气氛有些沉闷,遂笑了笑道:
「眼下时间也小早了,师兄要不要一起到附近的镇上吃上一顿?虽然不像漳州城那样繁华
,却还是有一些相当不错的特色菜肴的。」
「你是山大王、地头蛇,自然是全由苫你安排了。」
白冽予含笑道,同时取过面具重新覆上了......眼见那无双容颜再次给掩盖了住,凌冱羽
心下几分惋惜升起,却仍是一个起身,领着两人出屋往外头去了。
然而,外出用餐的路上,望着那张属于「李列」的睑孔,行云寨三当家心底突然起了几分
疑惑-- 师兄应该下会随意把真面目展现于人前才对。那么那个景玄:又为什么会用上转
香散呢?
第十四章
白冽子和东方煜足足在岭南停留了五天,才因为一个意外的消息而辞别了凌冱羽匆匆离去
--那是由碧风楼的管道送来的急讯,写道人在京城协助查案的白炽子中计入狱,案情亦陷
入胶着,急需两人协助。见情况下好,两人登即动身,凌冱羽也再顾不得什么气不气的,
送行时还让师兄一定要把最新的进展让他知晓 女一后,睽违多时的师兄弟二人便再次分
别了,而凌冱羽的生活,也恢复到了平时的状态。
只除了田义老是爱问他李列何时要和桑净私奔之外。
到险来凌冱羽实在给唠叨得受不了,索性以处理车马行的事为山去了漳州城。可入城后,
他最先去的却下是车马行,而是霍景那座门面破落的小院。
几天前,他也曾带着白冽予和东方灶来过一趟,只是当时霍景外出末归。几人本想择日再
访,却没料到那日还没择成,两位客人就得先一步离开岭南了。
一如既仕地敲了敲那有些褪色的朱漆大门,等待着里头人应门时,凌冱羽回想起几日来的
种种,不山得一阵感慨。
便在行云寨蒸蒸日上、前景一片太好时,整个江湖却已是暗影潜伏、一派山雨欲来之势了
。且不说师兄口中那个神秘而不怀好意的组织,单是流影谷和擎云山庄闾剑拔弩张的态势
,就够让他感到不安了......毕竟,打他踏足江湖以来,还是第一次见着流影谷这样直接
地对擎云山庄出手。虽说是循着朝廷的路子,可白炽予已被下狱却已是不争的事实......
只要一想到那个以风流自居的损友刻下正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受着折磨,凌冱羽心下就是
一阵难过。要不是师兄和东方大哥已经前去,只怕他听到消息的那 刻使要控制不住地冲
去救人了!
可眼下,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了......以师兄的能耐,必能顺利--
「凌公子,里面请。」
便在此际,原先紧闭的大门开启,管家的声音亦随之入耳。这才惊觉自己竟有些走神,不
禁朝门内正微微倾身候着他的管家尴尬一笑。后者却依旧板着张脸,仅有一双眸中闪过两
年来未曾淡去、却反倒更加深了的厌恶之色。
对此,凌冱羽虽有些头疼,却也清楚这世上本就没可能每个人都同他亲近友好,故心下虽
有些挫折,却仍极有礼貌地在进门后含笑为对方替自己开门道谢。「谢谢......每次部麻
烦你了,高管家。」
「这木是小的应尽之责,凌公子无须为此道谢。」
管家合乎礼节却依旧冷淡的响应道。虽是早就预期到的反应,可对方周身透着的排拒气息
仍是让凌冱羽微微苦笑了下......眼见对方已自上前将大门关上,青年当下正待往那再熟
悉不过的书斋行去,却在望见管家的侧脸时,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或许是因为侧着脸,那毫无生气的眸光又未对着自己的缘故,此刻的高管家并不像先前看
来那样死气沉沉,反倒是郡种纤秀的气质更为明显了些--他瞧来少说也有二十三、四岁了
,比自个儿还要大上几分。可纵然虽然已是成年男子,高管家的轮廓线条却不带有一丝阳
刚,甚至是称得上秀美的......那种似曾柑识的感觉因而更为强烈,让他明知这么瞧着会
引来对方不快,却还是下由自王地继续盯了下去。
这两年来,他因不欲惹对方反感,所以都足匆匆打了招呼后便径自入屋往寻霍大哥了。若
不是今日偶然起意,只怕还不会发觉对方在没了那种漠然到了极点的表情后,竟会那么--
「景......」
不觉间,多年来深埋于心底的名字便要脱口。可紧接着入耳的一唤,却先一步盖过了他的
音声:「冱羽?」
在这间小院里,会这么喊他的,自然也只有霍景了。沉沉嗓音让他猛然回神,这才发觉霍
景竟已在园子的另一侧候着,而管家也开始用那双漠然中带着厌恶的眼眸冷冷望着他
了......凌冱羽因而于心中一阵哀叹,再次朝管家行了个礼表示歉意后,匆匆朝霍景的方
向急奔而去。
或许只是他的错觉吧?「高管家」跟着霍人哥也有许多年了,而且霍大哥也知道他在寻找
景哥的事儿,上回更提到已有町靠的线索,自然......
「怎么?」
瞧他又有些出神的样子,霍景淡淡挑眉问道,同时略一侧身探手将人揽过、阻住了青年犹
自瞥向门前的视线。凌冱羽仍沉浸在思绪中,一时也没察觉到对方这个过于亲昵的举动,
犹自愣神着给他带进了屋中。
直到屁股落了座,青年才真正回过了神。只见霍景并未如平时那般到他对侧歇坐,而是静
静伫立于他面前,上身微倾、抬掌轻触上他额际:「怎么了,冱羽?」
比先前犹自缓了音调的一问,凝视着青年的眸积沉着某种过于浓重的隋绪。
察觉到对方态度中表露的关切,凌冱羽赶忙摇了摇头。
「没事,只是有些想起了景哥而已......」
说着,他语气一转, 「霍大哥,你这些天上哪儿去了?我本带了位你一定会十分有兴趣
的客人来拜访,叮惜你却不在府中......刻下你人回来了,对方却因为另有要事而不得不
先行离去,就此失之交臂,实在可惜。」
实为责难的话语,却因霍景此刻带着的温柔而下禁带上了几分撒娇赌气的意味多少柯些放
肆,却更表现出亲近相依赖的音调让霍景便想板起脸来冷冷应对亦无法,微微叹了口气险
一个侧身于青年身旁坐了下。
「商肆同恒义生交易的货出了些问题,我去处理并重斩安排了一番 是什么样的客人,竟
让你如此推崇?」
「霍大哥可还记得你我第二次见面时,最先聊起的是什么话题么?」
听霍景足为了公事而忙,凌匠羽自然下会多加深究,控黠一笑卖了个关子反问道。可惜前
音本就是才智出众、记忆力过入之辈,略一沉吟后已然明白了什么,神情间讶色微露、音
调亦是微扬:「柳方宇?」
「不愧是霍大哥。」
见他一猜就中,凌冱羽佩服道,「柳大哥和李大哥途经岭南顺道来访,我便尽尽地主之谊
带他们逛了一些地方......后来想起霍人哥对柳大哥的画艺颇为赞赏,祈以才想让你两人
见上一面,可惜......」
「是啊!」
霍景微微叹了声,似乎也对没能见到这个他欣赏已久的人物而有些感慨......却见凌冱羽
忽地一笑,由怀中取出了一个狭长的锦袋,将之递到了霍景眼前。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霍爷笑纳!」
他故作严肃地道,清亮眸间却透着难以掩藏的笑意与期待,显然枉盼着对方看见礼物后反
应: 察觉这点,霍景挑了挑眉,伸手接过锦袋略微打最了下。
「扇子?」
因袋中物事的形状而有了如此猜测,同时已自拉开系带取出了青年所谓的「薄礼」--如先
前的猜测,锦袋内的确是一把扇子,作上用料虽下如他平日所用,却也颇为上乘,想来是
费了一番功夫才买到的 似乎没想到凌冱羽竟会特地费心送他礼物,霍景竟结结实实地拿
着扇子愣了下,连打开看看都忘了。
瞧他拿出扇子后便没了下文,二芳期待他反应的凌冱羽不禁柯些焦急,略一探身向前将睑
凑近了那张毫无表情的俊容 「霍大哥?你不开看看么?」
「......嗯,我看看。」
这才惊觉自己竟看出了神,霍景微微一僵,却没有任何解释便依言展开了折扇。
洁白的扇面上,纯以墨色勾勒的奇伟山峰巍然而立,瀑布泉水飞跃而下,于深潭上激起阵
阵水花涟漪......武夷山虽颇有险处,其景色秀绝却也是远近驰名。扇面上所绘的虽非最
著名、最壮丽的几处山峰,可奇峰、飞泉、深潭织就的山水丽景,却仍透过作画之人已臻
化境的笔力跃然纸上,让人单看着这么幅画,便仿佛能感觉到山势的险峻与泉水飞溅的音
声与伴之而来的清凉。
更重要的是,画中所绘的,便是他向凌冱羽坦承身分的那个地方。
至于作画之人么,由两人先前的对话和这幅画本身所透出的功底,其身分自然不问可闭。
「你是......特意向柳方宇求的么?」
沉浸于画中仙境良久,霍景才缓缓开了口。尽管已刻意压抑了情绪,道出的音调却仍隐隐
有些微颤......深眸带着几分惊愕地望向了身旁的青年,而在见着那清俊面容一个颔首后
,潜藏于眸间已久的情感终于溃决而出--
霍景伸手一勾,是掩饰亦是抒发地将青年轻轻揽了住。
他的动作太快,快到凌冱羽没来得及瞧见那眸中满溢着的名为「情」却义交错苫痛苦的色
彩,只是因对方意科外的反应微微失措了下,有此困惑地唤丁声:「霍大哥?」
「谢谢你。」
将头轻靠在青年颈边,霍景强压下过于激动的心绪低声道,「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嗯......」
凌冱羽轻轻应了声,却在欣喜于自己送礼送得十分成功的同时,因那落于颈边的沉沉音声
而微微心悸了下。有些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困惑,却没有深思下去。包揽苦肩头的有力臂
膀挑勾趄那使枕着霍景大腿入眠时曾有过的安心感,让他下禁由初始的微僵到放松了全身
的力道,而顺着对方的力道更深地靠近了曾一度感受过的温暖胸膛之中,缓缓阖上了双眸
......
足过了妤半晌,环绕肩头的臂膀才松了开.凌冱羽离开那让他有些昏昏欲睡的怀抱直起身
子,原先闭着的眼眸再度睁开,却只见得对方关上折扇并将之还入袋中,神态间半点看不
出先前曾有那样激动的反应。不过霍景的自制和善于掩饰也不足一天两天的事了,故凌冱
羽不觉讶异也没多提什么,而仅是笑了笑,道:「能让霍大哥心情奸些,看来我这扇求得
也算值了。」
可如此一句,却让听着的霍景动作微微一顿:「你认为我心情不好?」
「嗯......这些日子来,我总觉得你似乎有些郁郁。虽然言词态度和往常没什么差别,可
眸间却总隐隐透着些阴沉。我知道自己多半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也只能盼着霍大哥早日宽
心了。」
凌冱羽道,明睥一如既往地直直凝视着对方,言词语调间俱满溢关切。
而如此态度换来的,是霍景意味过于复杂的一声叹息。
他将扇子连锦袋珍而重之地收人怀中,而后轻轻一唤:「冱羽。」
「嗯?」
「我从没对一个人有任何盼望过。可唯有你 纵然虽然尘世污秽,世事险恶,我都盼望你
能保持着一如此刻的心境、一如此刻的眼神......」
顿了顿,「答应我,好吗?」
「好。」
虽然不晓得他因何会有此言,但凌冱羽还是重重点头应允了过。
望着青年认真地做下了承诺,霍景微微牵了牵嘴角,眸间却已是一抹苦涩与自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