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他只能一走了之。两个都放弃,否则会更对不起头陀。
可是,可是,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硬受自己一掌,还偏偏在丹田?
这一掌下去,虽不是刻意为之,却也是出自他的掌力,若欧阳筠真将暗石吃下,椟珠大法怕
就要起效!
头陀复活,欧阳筠消失……
寂隅心里纷乱,他也许还有最后的机会可以将男人救回,可头陀……
欧阳筠口中沁出一缕血来,脸色青白,倒在地上,虽然寂隅只使出了六七成功力,却也非同
小可。
他微微闭上眼睛,感觉身内真气乱窜,丹田里那股已然渐渐熟悉的洋洋暖意开始扩向全身。
真的像传说中的一样呢,幸亏他欧阳家也知道这秘法的运用法门。
欧阳筠对别人狠,对自己却更狠。
小隅,你不要管,你不要我逼你。
你想两个都不要么?你怎么能甩脱我呢?那烂头陀对你痴情一片,你也甩不脱他吧?
我一定要知道,你要我还是要他!
启动吧,椟珠大法,也许他欧阳筠确实会万劫不复,但是更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拥有
他的小隅,没有丝毫留给头陀!
寂隅面无表情,死死盯着地上露出微笑的男人,恨声问道:“欧阳长天,你告诉我,到底有
没有吃下暗石?”
欧阳筠却只是笑。
寂隅都快疯了,扑过去揪住他的衣服:“你有没有吃啊?”
“吃了会如何?”男人温和地问道,可还没等到回答,他抑不住痛喘一声,竟晕了过去。
老妖再不说话,将他抱到榻上,盖上被子,便一直呆呆看着晕过去的男人,脑中一片空白。
小柳拾了地上的衣袍递给他。
“申师父,是不是我给你惹了麻烦?”小柳看老妖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两人适才对话,多
少有些明白两人之间关系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心内甚是不安。
老妖摇头,闭上双目。
这时,堂上几个魔将也听到不对,奔过来,却给老妖大喝道:“都给老娘滚!”
魔将们吐吐舌头,溜了回去,朱老十问道:“你们有没听到暗石两个字?”
“听到。”
“难道老六真的用椟珠大法了?”
“我早就说了,他就是个疯子!”
“那他新姘头难道就是用来借体的?”
“对哦,老六可真够绝的,硬把欧阳当家变成我们头陀!”
“你少放屁,椟珠大法从来没成功过!”
……
房内,静得怕人。
半晌,老妖才睁开双眼,平静问道:“小柳,来这儿有什么事?楚岚到底什么情形?”
小柳看看他,才答道:“楚岚很好,楚岚让我告诉你们,一个月后我们就会合去域外!让大
家不要急,也不要再去救他。”
寂隅点点头。
一个月后,去漠外。
如果他没遇到这个男人,他会在随便谁身上试用椟珠大法,让头陀复生,他们十六魔将和楚
岚、小柳还有昊天大哥的孩子,去域外创立新事业。
可是为什么遇到他!为什么偏偏遇到的是他!
小柳拉他手:“申师父,你怎么啦?”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老妖,他记忆中的申师父娇娆机智
,果断泼辣,绝不是这个样子啊!他隐隐明白,床上的男人是申师父极在乎的人。
“小柳,”寂隅仍是看着欧阳筠,口中轻轻问,“如果你家楚岚和齐嘉义两个人,你只能救
一个,你救谁?”
小柳看他。
寂隅回头看向他:“你救谁?”
小柳眼中含了泪意,他似乎有些明白老妖的苦楚。
楚岚和公子?难道这个欧阳筠就是申师父的楚岚?
寂隅突地苦笑,拍拍小柳的肩:“你家楚岚绝不会让你选。小柳,这边危险得很,你快点回
去吧,不然楚大美人又要乱发脾气。”
小柳有点羞赧,似乎想起来之前楚岚无数遍的交代,但是又很不放心老妖。
“老娘都摆不平的事,你在这儿能顶屁用,滚你的吧!”老妖娇笑道。
小柳确实不宜久留,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第九章
直到入夜,躺在床上的欧阳筠才悠悠醒来。耳边响起寂隅平静的声音:“你醒了?”
寂隅已经守了半日,他对那从未有成功先例的椟珠大法实在没有把握,不敢轻举妄动,只能
苦守。
他声音平静,手却在袖子里紧紧握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醒来的男人。
欧阳筠轻吟了声,转眼看向寂隅,问道:“小隅一直守着我么?”
寂隅听到“小隅”的称呼才稍稍松口气,只这么一会儿时间,背后已全部被汗沁湿。
“吃了那么一小掌,就晕成这样,真没用!”寂隅嘴里讥刺,人却爬到床上,躺到男人里侧
。
到底有没吃暗石,为什么只是中了一掌反应这么大,为什么先前用头陀的功夫……通通的这
些,他都不想再问,只觉得疲累到极点。
“欧阳长天,老娘要睡觉,别吵我!”说完径自转向床里。
男人侧过来看他背面,手伸过去,轻轻抱住他的腰。
寂隅没有挣动。两人便这么紧紧贴在一起。
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小隅,十年前,我母亲突然故去,那时候我才十五岁。”
寂隅听着,没吭声,十年前,他十七岁,被二王爷赎身,自以为脱离苦海,却不想……
“我娘虽然一直都不开心,但练过武,身体还算康健,可死的时候只有三十二岁。我却只能
忍,我功夫尚未大成,稍有不慎,就只能跟我母亲一起去了。”
寂隅听了嘴角竟稍稍翘起,手按上腰间男人的手。
怪不得这死东西这么能装,原来从小就装惯的。
自己也一直装呢,装媚,装妖,想想两人,真也好笑。
男人回握住寂隅的手:“直到两年前,我武功大成,什么都安排好,才做了欧阳家的当家。
”
他那些兄弟叔伯们怕都是没什么好下场罢。寂隅翻过身,窝到他怀里,轻道:“你现在是不
是也什么都安排好,就准备做武林盟主称霸天下了?”
男人从怀里将寂隅的脸支起,伸指细细描摹五官,眉毛,细长双目,薄薄双唇,尖尖下巴…
…
“没安排好。”盟主是囊中之物,可他的小隅却是他安排不来的。
他不再说话,也不让寂隅说话,把他压到身下,去褪他衣物,动作是从未有过的急切,他狠
狠地冲进那处紧窄,握住纤腰,蛮横地做起来。
仿佛是最后一次。
寂隅不由得一阵心悸,下意识紧紧地抱住男人,又被身下的刺激点燃,不管不顾回应起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
两人彻夜交欢,以老妖的体力竟给做晕过去,叫得嗓子全都哑掉,最后像只小猫般乖乖窝到
男人怀里。
清晨,男人似是要挣动下床,动作还挺大,寂隅嘟嘟囔囔不依,紧紧抱住男人的胳膊。
不要练功,不要练功!
感到男人的气息靠近,寂隅嘴角牵笑,心想这冤家怎地还要做,可真经不起他折腾了。
“六子?”
男人的声音响起,疑惑,惊喜,胆怯……
六子?
寂隅脑中一片空白。头陀才叫他六子!那死人竟真的吃了暗石!
他猛地丢开男人的手臂,从床上跳起,卷了被子往自己身上裹,身体往后一靠。狠狠抿住唇
,再张开眼。
“六子,真的是你!”
还是欧阳长天那该死的脸,神情却说不出夸张,嘴咧得大大。
“我怎么没死呢,竟然还能看到你,我还以为在地府,你、你还在我怀里……”男人语无伦
次,竟还脸红说不下去。
寂隅怔怔看着他的表情。
“这还是我么,我不丑了,我不丑了!六子!你瞧我的脸是不是变好看了,还有这胳膊,这
腿……”
男人伸出胳膊,又将脑袋探过来给老妖看,一边展示一边还四处摸着自己健美的身躯,摸着
自己的脸,欣喜若狂。
“别摸……”寂隅轻轻说。
别摸他。
男人似乎未听到,一径地欣喜,同样的声音,却变得响亮粗豪起来:“六子,你真有法子,
你真有法子,定是你想的法子……”
男人抬头看他,两眼痴迷:“六儿,你这样也好好看,真的好好看!”
寂隅的手狠狠抵在自己胸前,牙关咬得死紧。却又无端地觉得好笑。
欧阳长天,你看你,原来你可以害羞脸红。可以笑得这么真,笑到眼睛里。可以这么傻……
可这还是你么,你到哪里去了?
他的手指都掐到了胸前皮肤里。
看着对面手舞足蹈赞赏着身躯的男人,突然歇斯底里大骂:“老娘让你别摸他!你没听到么
!”眼里竟然崩出泪水。
他不要别人看到泪水,他也不理有点吓到的男人,卷了被子,拎起地上男人的衣服,连同男
人,一起扔到屋外,再将门用力关住。
“六子!”
“六子!你开门啊!”
“闭嘴,老娘让你滚!”寂隅尖着声音,用老妖惯常的不男不女的嗓音叫道。
泪水狂涌。
难道昨日竟真是最后一次?
他无力坐下,手环住自己膝盖,眼不知望向何处,怔怔不语。
门外的声音不断,似乎几个魔将也过来瞧热闹。
老妖默默站起,将衣物一件一件穿起。在铜盆里倒了水,静静洗脸,再拿了粉盒出来细细妆
扮,直到镜子里是那张申老妖冶艳的脸容。
他朝着镜子里一笑。
魅惑丛生。
他霍地站起,把房门打开,门外胡乱穿了衣物的男人和魔将们不知说些什么,见他出来,男
人小心翼翼过来:“六子,你不生气了?”
老妖朝众魔将一瞥眼:“你们看什么热闹,老娘高兴还来不及,头陀回来了。”
又朝那呆傻的男人道:“丑鬼,恭喜你回来!”话对男人说,眼却看都不看。
众魔将本就疑心,这下可乐翻了天。
头陀虽丑,人缘却好,几个魔将揽着他:“头陀大难不死啊,你不知道老妖为你那是九死一
生,用了椟珠大法啊!”
“我们还说他找了个新姘头,原来是给你找的新皮囊!”
“你艳福不浅啊!”
男人摆手:“去,别、别乱说话!”说着还瞥向一边面无表情的老妖。
众魔将哄笑。
老妖一语不发,提了剑出了院门。
“快去追啊!你还等什么啊!”朱老十怂恿。
男人却站在那里,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寂隅轻功绝世,提剑疾飞,也不知跑出去多远,直到乏透了才靠着棵树坐下。
好了,这世上他不欠任何人了。头陀,我不欠你了。
其实头陀对他好,他怎会不知道。可是,不欢喜就是不欢喜。头陀可以是他哥哥,是他亲人
,却不能是情人。他不要欠他的。
欧阳长天,是你自找的,你不要怪我。
老妖狠狠将手中的剑插入地中。
从此天下之大,可以随波逐流,再无牵挂。
他站起来,是的,再无牵挂。再没人阴魂不散,走到哪里都能知道他的行踪。
可是心为什么这么痛……
这时,突然身后传来声响,有人!
寂隅拔出剑,回头,竟然是那人,欧阳长天!不,头陀?
他怎么能找到这里,头陀的轻功根本赶不上他。
男人离他数丈的地方停下,定定看着他,蓦地一笑,双眼弯弯,和善之极的笑容:“小隅!
”
寂隅呆住,怎么可能。不是做梦吧?欧阳长天这个死男人!
却难以抑制地欣喜若狂,他扑过去朝男人一顿老拳:“你、你骗我,你是不是骗我!你竟然
骗我,你没吃暗石……”
男人无奈摁住他手脚,抱到怀里,沉声道:“小隅,我吃了暗石。”
寂隅静下来,默默看向他。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呆多久,我醒转的时候,可能也在寻你,不过你那个头陀是找不到你了
。”只有我欧阳长天能够阴魂不散。
“你——”寂隅紧紧捏住男人的手,怕他下一刻又不见,“你怎么知道那是头陀……你……
”
男人一笑:“我当然知道。小隅,我还知道椟珠大法有个法门,若是炼制暗石的人不想让暗
石复生,可以运功毁掉他的,就算我吃下去你也可以让我回来的。”
他竟然知道,全都知道。寂隅惶然后退一步。要他将好不容易复生的头陀再除去么?
“你想我回来不是么?”男人眸中暗光浮沉,轻轻说。
“别逼我。”声音变得尖利,再喊,“别逼我!”
我怎么能不逼你。欧阳筠看他的小隅憔悴的脸,心中一痛,但是那头陀,想要亲近他的小隅
,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行,一定要除去。要让他彻底消失。
小隅是欧阳长天一个人的。
“小隅,他本就死了。”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仿佛突然失去所有力量的寂隅缓缓坐下,浓妆下神情看不清,
但眼神却无助狂乱,渐渐变得落寞迷茫。
他轻轻喃道:“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欧阳筠紧闭双唇,也蹲下,将这脆弱的老妖抱到怀里。
那眼神,跟初遇小隅时的一样。
他心神荡漾却又酸楚,紧紧环着怀里纤弱的身体。他没再多说,他要他,从那次月下亭间,
看到白衣猎猎的沉默青年开始。
但他有了头陀的记忆,更明白头陀对老妖意味着什么。
过去谁都不能改变,但是未来他可以掌控,哪怕是堕入万劫不复之地,他欧阳长天也一定要
小隅明白——申寂隅的未来只有欧阳筠一个人。
他必须做出决断。
两个人这么拥着,忽然寂隅轻轻说道:“我还想吃鱼。”
男人知道他轻功高超,却还是把他抱了,在附近找了条涧水,再把他放下,自己甩了衣服跳
进水里。
寂隅则就着水,将脸上的脂粉全都洗掉。
鱼烤得很香,跟上一回一样,寂隅狼吞虎咽,默默吃着鱼,吃了好几条,抬头对着男人说:
“我还要。”
欧阳筠再跳到水里,抓了几条,再烤。
“好好吃。”寂隅轻声说,“我还要。”
“别吃了,以后再烤给你吃。”都打饱嗝了。
男人心里叹了声,他的小隅真的很像小孩。
寂隅蓦地抬头,恨恨盯住男人,好一会儿,才嘟着嘴,把头搁在膝盖上。
以后还能吃到欧阳长天烤的鱼么?
“那你陪我说话。”
欧阳当家笑笑坐下。
两个人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扯着闲话——
喜欢什么菜式,喝什么酒,去过什么地方,杀过什么人,用过什么兵刃,会不会弹琴,有没
有过女人,第一次性事什么时候,第一次打架什么时候……
也不知说了多久,寂隅突然叫了声:“长天。”
欧阳筠看向他,这是他的小隅第一次主动叫他,不是在性事中被迫。
寂隅望向天空,微笑着说:“我想离开中土,去域外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