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恩宠(出书版) by 李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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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就为了他这张与「妹妹」相似的脸吗?

过个三、五年,等到他老了,越来越不「美」了,与涉王记忆中的「爱妃」越来越不像了,是否涉王就会放了他,还他一个平和恬淡的日子?

——三、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能受得了、撑得过去吗?

无奈地摇了摇头。「殿下请息怒,容我说几句话。」

「不听!孤王不想听!」一拂袖,涉王背过身去,难得显露孩子气的一面。

他不觉莞尔。好吧,没人说君王就不能耍耍小脾气、使使小性子。

「您也该发现了,这是条行不通的死胡同。以前的我是怎会答应入宫的,现在的我弄不懂。但俗话说,百密必有一疏,经过今日皇后娘娘的意外来访,更是证明了此言不假。趁此事尚未破绽百出、遭人揭穿,还有机会抹煞掉前,仍请殿下慎重考虑,准我离开。」


倏地转身。「不行!孤王不准!」

涉王望着被自己这一吼而呆愣住的吃惊脸蛋,想着半个月前的瑛也曾说过相似的话语,只是当时的他神情肃穆、苍白、郁郁寡欢……紧接着没几日,瑛摔马的事便发生了。


孤王知道,夺走你脸上笑容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我也知道这几个月来你并不快乐。

你心痛,而我的心在滴血。

但是,是你不应该!你明明是喜欢我的,却老是惦挂着那些君臣的繁文缛节,介意彼此的岁数、身分而将我推开、弃我而去。连我说要舍弃君王之位,与你浪迹天涯,你也笑我走个没长大的孩子,不把我的话当真!


你说,我除了使出这样卑鄙的手段外,还能怎么和你冥顽不灵的死脑筋对抗?

要我亲吻多少次你的香唇,你才肯为我融化那颗执迷不悟的心?

……即便瑛以失忆这样胆怯的手法,将他们之间的缘分斩断,涉王也有自己的打算。

只要再一次地让瑛爱上自己就行了。

这次涉王会更小心翼翼地计划,以他一层又一层、滴水不漏的爱将瑛紧密地包围住,一定要让瑛彻底弃械投降在他的怀抱里!

缓缓脸色,涉王提醒自己不可以忘记「欲速则不达」的前车之鉴。

「孤王得回正乾宫去了。有什么事,今夜我们再谈好了,我会在蟠龙汤等你。」

「你说什么汤?啥龙?这玩意儿能喝吗?」

涉王一笑。「不知道就去问阿巧吧。」

要循序渐进、要按部就班、要戒躁禁急。所以,涉王早想好了,他们若是快快袒诚相见,相信他们之间的距离,可会一口气缩短许多才是!

 

蟠龙汤,名字取得好听,结果就是澡堂嘛!

他伫立在这一扇以雕竹编成、美轮美奂的门扉前,已经站了一炷香都化成灰那么久了。并非有人命令他罚站在门外,只是他既不能回去,又不想进去——谁想进去,帮一个脱光衣服的大男人洗澡啊?切!


「这是为人妻子的本分。」

几刻前,阿巧在他拒绝到澡堂,伺候涉王入浴,并替涉王刷背的时候,搬出大道理训斥道:「做妻子的第一要务,就是得替夫君打理他的日夜起居,大如迎宾宴客,小至洗澡刷背的枝微末节,全部都要打点得妥妥贴贴,好使得日理万机的夫君,能放松下心情,好好地休息。」


「妻子的第一要务,不是传宗接代吗?我头一样便不合格了。阿巧长宫女,你与其在这边逼『男』为『妻』,不如劝你家大王换个枕边人吧!」

什么妻子的本分呀?他压根儿不想理睬!

尤其是经皇后那么一吓,他更笃信一旦事迹败露,他肯定会被五马分尸、遗臭(贻笑?)万年的!

「请娘娘不要说这么任性的话,以前的娘娘不是这种人。」阿巧有些感慨地缩缩眉。

「……那我过去是什么样的人?」

「明轻重、识大体。聪明又生性开朗,深受倚重,对涉王殿下更是忠心不二。」

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处处挑剔的阿巧,竟会对过去的「他」赞不绝口。过去的他是否真那么人见人爱,姑且不论,但他对阿巧赞「他」聪明这点实在无法苟同。

……「我」要是聪明,才不会答应作什么替身!

人,又不是鞋。鞋破了,可以再替换一双,没有分别。可是人是有心,有情的,即使替得了身,也换不了心啊!这么浅薄的道理都不懂,可见得「他」聪明不到哪里去!


后来他想继续打探自己的过去(顺便一举两得地拖延时间),却被阿巧看穿了他的伎俩,招来几名宫女七手八脚地褪去他的宫服,只留一件底衣、袍裤,推他进了浴堂前的更衣小间。


唉,仰头看看门,低头看看脚,若是这儿有地道,他真想一走了之。

「娘娘,您再要拖拖拉拉,小的可要进去帮您一把了!」门外的阿巧,扬声道。

「你要敲昏我,把我拖进去不成?」

唔……这也不坏,不醒人事,就不用帮涉王刷洗了。

「小的给娘娘备了盆水,您是要湿着身子进去,还是光着身子进去,请娘娘自个儿选吧。」

「……我现在就进去!」他没好气地回嘴。

啊……啊,垂头丧气地,他动手推开浴堂隔扉,里头的腾腾水气迎面扑了过来。潺潺水声伴着打水竹笕叩咚叩咚地敲着石水臼,回荡在这座深掘于王宫地底下,占地有半亩那么大的洞窖浴堂中。


阿巧这段日子猛灌进他脑中的垠淮风土人情里,好象有提及垠淮首府之所以命名为「池城」,是因为建城之初,喜好温泉的首任督城官动用民工千人,耗时三年,自附近垠山的地底温泉,铺设数百米引渠水道,将温泉引入城内。


担心此举会惹来「劳民伤财」的非议,因此都督还特地于城中搭了十间公众浴池,让百姓能花点小钱共享温泉之乐,将原本是一人独享的铺张浪费,一变为人人称羡的「德政」。


一手造就池城为举世皆知的温泉胜地,几乎是三步一池、五步一汤。

但,当年的百姓若看到了都督悄悄在宫中挖的「大澡堂」,感激的心也会减少一半吧!施点小惠在百姓身上,自己却极尽奢华之能事,关起门来独占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还取名为蟠龙汤,真是不知羞耻!


但善恶终有报,听说那名都督在水道竣工没两年,就被上头发现他监守自盗的恶行,乌纱帽被摘下,发派到边疆去了。

哗啦~~当他东想西想地站在门边时,前面正中央的四方池里,一道被雾气笼罩、模模糊糊的高大人影,缓缓地破水而出,飞溅的水花激起涟漪,跟着人影走动而扩大。


「你是来替孤王刷背,还是来发呆的?爱妃。」

一双黑瞳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涉王振起双臂划水到池畔,悠闲地以双臂枕着下巴,仰眸望着站在门边不远处的他。

被他盯得好心虚,低着头道:「您泡您的汤,不必在意我,我站这儿挺好的。」

「孤王的脸有这么丑吗?为什么你看着地上说话呢?」

「……」这还用得着问吗?因为他不想瞻仰「御宝」!无法明讲,只好迂回地说:「我不想冒犯圣颜。」

「这里没别人,孤王恩准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呃……谢谢殿下,不过还是免了。」

「爱妃,这是命令。孤王命令你抬起脸来,看着我说话。」

他不情不愿地慢慢觑向涉王。

涉王有意捉弄地自池子中起身,跨着台阶而上。掺着乳白色的透明泉水,贴着精壮身躯上的每道扎实筋络,化为数道小涓滑过不带半点赘肉的下腹,汇往胯下的茂密黑林,再自大腿淌下。


没看到、没看到!他拚命地催眠自己,把涉王的御宝图给抛诸脑后。

「如何?爱妃会不会觉得它太短了点?」

「它够长了!」

他胀着通红的脸吼回去,结果涉王却笑容可掬地举超手中的一疋白方巾,又道:「真的吗?但我觉得它围不住我的腰啊!」

可恶的混帐小子!要不是他贵为一国之主,自己真恨不得用那疋布塞住他跩跩的邪笑嘴脸,看这家伙还能怎么贼笑!

「围不住腰,就请殿下拿它盖着脸好了。」

「你为什么要孤王盖住脸?」

(用不着和你四眼相望,这样我会好过一点!)

「殿下不是害臊,所以才想遮住腰下吗?只要遮住了脸,看不到外人的表情,就不害臊了。」

微微一笑。「爱妃可就错了,孤王是替你着想,怕我自傲的家传宝刀会使你自惭形秽,所以才想要遮住腰下。」

「多谢殿下关心。」

(呿!谁跟你这小鬼一般见识!刀子又不是长就好用!)

大刺刺地,涉王背过身坐在石凳上。「那就有劳爱妃,好好地帮孤王刷一刷了。要洗干净点啊!」

叹口气,他默默地捉起一旁的丝瓜络,抹上香胰子,告诉自己就当作在刷洗马儿般,开始动手在涉王光洁无垢的背上搓洗着。

(我刷、我刷、我用力刷!怎么样,很「痛快」吧?)

不一会儿,他使尽吃奶力气的杰作,就是使涉王的背红通通一片,甚为凄惨。但是涉王却吭也不吭一声,逆来顺受地让他刷刷刷,这反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简直是没胆反抗,又爱暗中出气的小人,于是慢慢地放轻了手劲。


结果,他意外地发现了——

(原来他人的肌肤摸来是这样地温暖、富有弹力。真是光滑,让人想一摸再摸……)

糟糕!该死的脑袋,不许胡思乱想!

「行了,你帮我冲水吧。」

呼,总算给他熬过一关了。忙不迭地从水池中打了盆热水,「殿下,我要淋下去了,请把眼睛闭上。」

「嗯。你淋吧。」表现出对他的全心信赖,涉王闭着眼睛等着。

当他高高举起桶子,看着涉王仰起的脸时,脑袋瓜子仿佛被雷劈了一下。

眼前的男人相貌与一个七岁小男孩的脸重迭在一块儿了,他们都是那样地纯真、那样地信赖着他,让他的心涨满喜悦……

「殿下,水烫不烫?」

「不烫、不烫,瑛也一块儿洗嘛!」

「哎呀,殿下你别闹啊,微臣还没更衣!」

「哈哈哈,瑛全身都湿答答了!」

「微臣要生气了!」

咚地,手一软,水桶摔落地面去。

「怎么了?」迅速地睁开眼睛,涉王一把抱住他腿软、几要跪倒的身子。「你哪里不舒服吗?瑛!」

「……以前,我是不是……也曾这样帮你淋过水?」

「是啊,小时候一直是你协助我沐浴净身的——你想起来了吗?!」惊张着眼,涉王狂喜地问。

「我不知道,只是突然间有这种感觉。」

他绞着脑汁欲再继续回想,但那扇门已经抢先一步地关上了。这还是他头一次想起些什么,也许日后还有可能会再想起……如果能一口气全部想起来就好了。

涉王忽然弯下身,打横将他抱起。

「殿、殿下?!」

「回寝宫去吧,你脸色发白呢!」涉王脸色凝重地说。

「我不要紧,我自己能走,请放我下来。」

「爱妃无须跟我客气。」

「……不是的,殿下。是因为您……没穿衣。」他心想:难道涉王自己没发现吗?还是王宫中人的作风特别大胆?

涉王一愣,低头一瞧,耳根迅速地泛红。「也、也对,待、待孤王去换件衣服,我去去就来。」

火速地放下他,涉王急急走向出口,途中还绊了一下。

对于在自己面前总是威风八面、跋扈不已的年轻君王,竟表现出意想不到的青涩笨拙模样,他不禁诧异地噗哧一笑。

涉王闻声,停下脚,转过头。「你……是你在笑吗?」

对了,他不能笑,这样太没良心了,毕竟他是操心自己,才会失常的。

他乖乖地收起笑容,但是唇角还是不自主地抽搐着。最后发现自己怎么也忍不住那一股涌上来的笑意时,他当着涉王的面又再度大笑出声地说:「哈哈哈,想不到殿下会忘了……呵呵……自己没穿衣裳……太好笑了……殿下……」


「你笑了……」涉王喃喃地说着,跨步上前。「你终于笑了。」

是啊,他都笑出泪了咧!

「我不知多久没见着你的笑颜了,都快忘记你笑起来是这么的灿烂。」说着,涉王双臂一揽,强势地将他拥入怀中,以折腰的力道,紧扣着他的身子,在他耳畔说:「瑛,你快回来吧,我好想你。」


褪去笑容,他听得出男人真情流露的话语中,有遗憾与无奈。而同样地,在自己的心底,也仿佛有什么东西渴望能破茧而出。

他咬住了唇,将莫名上涌的热泪吞了回去。

如果可能,他也很想将「他」还给涉王,奈何……天不由己、力不从心。

他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静静地,任由男人抱紧,汲取一点男人的悲伤,给予男人一点力量,希望多少能使男人获得点安慰。

 

倚栏而坐的翦水佳人,蹙眉深思,然后喟出一声长叹。

远远待在旁儿侍候的小宫女瞧得心都拧了,也跟着叹气道:「喔,到底是什么事这么令娘娘忧闷呢?奴才好不忍心,有没有能令娘娘开心的事啊?」

另一个小宫女眼一亮,说:「有,我知道有东西可以令娘娘开心,你等着看!」

兴冲冲地,小宫女揣着一只宝盒道:「娘娘、娘娘,殿下又给您送来东西了!今儿个不知是什么呢?昨儿是京畿老铺的各色织锦水缎十疋,前天是番邦进贡的翡翠玉镯玛瑙耳珰,大前天是来自珠蓝城的锦靴花鞋百双。您快开来看看,好让奴才也跟着大开眼界嘛!」


牵了牵唇角,他淡淡地说:「想看你便开吧。」

「娘娘不看啊?」

小宫女张大眼睛,大家都好奇死了,但她连开也不想开吗?

无论是哪位妃嫔收到这些胭脂花粉、绫罗绸缎或珠宝琉璃,绝对会欢喜雀跃、爱不释手吧?这些有形的东西,就等于是妃嫔们的「受宠」程度,满室金银财宝堆积得有多高,亦象征着君王的恩宠有多深。


可……王妃似乎并不这么想,殿下每送一件礼物来,王妃叹气的次数也越多。

「不用了,我只想静一下。」

小宫女唉声叹气地抱着宝盒离开,刚好遇上了阿巧长宫女,便将娘娘近日郁郁寡欢的事告诉了她。

「娘娘,您有时间吗?」阿巧趋步上前。

「没有。」头也不回地说。

「小的有事相禀,请娘娘给小的一点时间。」

他重重一叹,转头抬眸说:「你非说不可,我洗耳恭听便是。」

「经过这段日子的疗养,娘娘身上的伤势也好了大半,前些时候您玉体不适、头疼晕倒的情况也不复见。小的觉得,是娘娘该恢复侍寝的时候了。」

心不在焉的神情丕变为全副武装。「什么侍寝?」

「在床上侍候殿下入睡。」阿巧直言不讳地说。

他跳起来。「等、等等!是谁说我好了?我、我还是会痛!昨夜我甚至头疼得无法入睡呢!」

「小的昨夜很清楚地听见娘娘打鼾如雷,睡得很沉。」

啧!这招没效。那……他小声地说:「我正好……癸水……」

「娘娘一辈子也不会来。」阿巧板着脸,一笑也不笑地说:「侍寝前,王妃得先沐浴净身,娘娘的『情况』又特殊,时间得花得长一点。因此,请娘娘在午后小憩过后便开始准备。」


「不能明日再说吗?这……你总得给我点时间……作心理准备。」

蹙起眉。「娘娘需要准备,现在就可以准备了。到夜寝前,还有好几个时辰。小的给娘娘一个忠告——疼,牙一咬也就过了,顶多流几滴血,死不了人的,比娘娘以前在战场上还安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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