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舞杨 第一、二卷(穿越)——苏雅楠

作者:苏雅楠  录入:11-06

华旭笙吃惊的张大嘴巴,“我有多少你要多少?你这浑人,这般毫无节制,仔细小笛承受不住……若他为你劳损了身子,你又于心何忍?”

秦昭然大大咧咧的挥着手,“谁说我毫无节制了?你……分明是吝啬,舍不得你那宝贝香料……这物什我拿回去,你怎知我用来做什么,我便是平素熏香衣物,也是好的!”

华旭笙摇头长叹,“我这精炼出的香料,若被你拿去糟蹋,那可当真是暴殄天物,罢了!罢了!我每隔七日,让小童给小笛送去一瓶,如何?”

秦昭然连连摇头,还待再上来纠缠一番,华旭笙扫眼看见湘函站在月洞门旁,忙起身笑迎,“湘函来了,怎地也不打个招呼?我被这浑人一搅,竟没觉察门边有人,当真失礼!”言罢连声唤小童来搀着湘函,湘函被两名小童架着坐在秦昭然身侧的石凳上,见秦昭然关切的看着他缠了纱布的脚,心里这才回过味儿,笑道:“我竟把包裹忘了,好容易走到门口,只能再回转来取,当真是……人走背字,喝凉水都塞牙。”

华旭笙一推秦昭然,喝道:“又是你这浑人惹的事儿,一路赶路也不顾歇息,累湘函陪着你奔波——去,一会儿把湘函背回巽院,我再去取些药,他脚底磨破出血,怕是还要再清理一番,才能上药!”说着让小童备水,自已快步去西厢放置药物的房间,湘函眼见身边没人,也不看秦昭然,只压低了嗓音,“适才符堂主叫了我去问话,问了刘逸云的死因,又问了赎出的那两名优伶,我瞧着有些不对,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秦昭然怔了怔,知道湘函是在提点他,感激的冲他笑道:“我理会得,多谢你了!”

湘函自进院来,便没拿正眼瞧过他,这时方才横了他一眼,却不言语,不一时华旭笙取了药来,替湘函清创后,重行敷了药,不再缠纱布,指着秦昭然背了湘函,把他送回去,秦昭然这一会儿精神头十足,生龙活虎般连声答允,托了湘函在背,送他回巽院。

两人转出坤院,湘函伏在秦昭然背上,鼻腔里钻进一缕淡淡的汗味儿,想起这人回来以后,不及洗漱便急急钻进小笛那屋,和他厮混,直折腾到近午时才消停下来,气就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尖酸刻薄的挖苦他,“秦大哥,要我说,你可够没出息的——这才几天没见,就想成这副样子,小笛到底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

秦昭然嘿嘿一笑,“好了,好了,我说湘函,我不过是急着赶路,累你磨伤了脚,你怎么就扯到小笛身上去了……上次你说的不假,你这人果然是管不住嘴巴,只不过,你怎样说我都好,可别再牵扯小笛了,他年纪小,脸又嫩,听不得这些……”

湘函被他堵了一句,气的直翻白眼,挣扎着要从他背上下来,秦昭然忙道:“你这又是怎么了?不过开句玩笑,就这么大气性儿,真是属麻雀的!”说归说,手却背到身后,把湘函按了个结实,说话间一溜儿小跑,直把湘函送到巽院他自已的小屋里,拉过圆凳放在床边,搁了茶水,又取了屏风后的夜壶,放在床下,才和湘函道了别,自顾自又去了坤院。

湘函搂着包裹偎着架子床的木柱,愣怔了一会儿,自已一个人傻傻偷笑起来,取过茶杯,手指按着杯沿,竭力回忆秦昭然是捏着什么地方给他倒的茶,便就着那位置啜了口茶,正细细品着那味儿,听得有人轻轻叩门,一边还唤着,“湘函,湘函,你在屋吗?”

空山新雨(9)

湘函只要回山,山上的巽院必然会热闹几日,小院里川流不息的,俱是堂中各院和他有过露水姻缘的杀手,往日他便是无甚妨碍,那些杀手也会寻了各种由头,来巽院探望,更何况这次,他磨伤了脚,行动不便,堂里盼着再亲香泽的杀手,更是见天忙着来巽院,照料他的起居。

可秦昭然自那日送他回来,除了偶尔替华旭笙送药来,陪他说过一会子话,其余的时间,连影子都不露,湘函那脚伤并不如何严重,只是那日敷了药后,又强撑着走道儿——华旭笙替他挑水泡时,为了药力能快速渗透进股里,便把创口那层腐皮绞了去——他这一行走,等同是生生踩着自已脚心创口,直把那创口踩的血肉模糊,伤势自然又加重了几分。

这点皮外伤,养个几日便能好个七八成,湘函在心底和秦昭然赌气,想着那人既不来看他,他又何必巴巴总盼着见那人,这几日还不如偷闲好生歇着,是以华旭笙嘱秦昭然送来的棒创药,他总是隔三差五才记得敷一次,每日又总耐不住燥热,定要命杂役备了热水沐浴,没过多久,那脚竟肿了起来,一看便知是创口浸了水,有些发炎,华旭笙被人请来,一见这等情形,指着湘函的鼻子教训道:“我明明嘱你忍耐些时日,别让伤口碰了水,每日便是抹身,也要避开双脚,你……你这脚都肿成这样儿了,定是沐浴时沾了水,又没及时敷药所至……”

湘函赧然垂首,轻道:“华主事,这些天实在太过闷热,拿湿布抹身,总有些粘腻,我熬不过,昨天就洗了个澡,备不住脚底沾了水,原想着没什么大碍,哪知今儿一大早起来,这脚就肿得馒头似的——又烦您跑一趟,实在是对不住!”

华旭笙从鼻孔里哼出一声,道:“我让秦昭然给你送了药来,药呢?难不成那浑人竟没给你送来?”

湘函忙捞起床内侧的朱红色瓷瓶,在华旭笙眼前晃了晃,笑道:“华主事,这药秦大哥早就送来了,只是……我记性不好,总忘记敷药,是以这事……需怪不得秦大哥。”

华旭笙扭过头,吩咐他身后那俩小童取了白酒和他的刀具来,湘函脸一白,急问,“华主事,你……你让人取了刀具和白酒来作甚?”

华旭笙身后那圆脸小童一脸不耐,打了个响鼻,嗤道:“总不会是给你过刑!”言罢见湘函有些尴尬的讪笑着,忙冲他身侧那两眼乱转,瞧着聪慧机灵的小童挤眼撇嘴,那小童见了,喷的笑起来,两人故意慢慢转身,再刻意压低声音嘻笑着窃窃私语,湘函在这聚承堂里,怎么说也算是外堂主事,被他二人一番肆意嘲讽,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索性也不掩饰,微挑起眉,似笑非笑的倪着华旭笙,便要看他如何处置。

华旭笙主掌刑堂,堂众若犯下堂规,其最是秉公办事,铁面无私,可这人虽说不循私情,却最是护短,他那坤院里便是猫猫狗狗,花花草草,俱是金贵物什,不容外人沾染半分,自然也瞧不得别人欺辱他的随侍小童,湘函甚是灵醒,明知他护短,便不明言,可华旭笙平素主刑,医术又甚是高明,堂里众人若有个头痛脑热,伤风咳嗽,或是出任务时受了伤,都会寻他疗治,是以私底下便是对他身边小童,也是恭敬有加,这两个孩子调皮淘绳,若不是什么重大过错,堂里众人皆是一笑置之,哪见这般上岗上线,非要给个说法的,可毕竟这湘函也是外堂主事,被这两个孩子当着他面奚落一番,也确是不该,华旭笙拧眉立在床边,见那两个孩子取了白酒刀具来,便沉着脸喝道:“没有规矩的东西,堂内主事也是你们随意取笑得的?还不快去给何主事请安赔罪!”

湘函听他这话有些不是味儿,想到堂中交口传说,这刑堂主事最是护短,细想之下,果然名不虚传,再想到这人既如此护短,想必心胸也不如何宽广,若是为着这事儿记了仇,和他生份起来,却是不妙,湘函办事本就圆融,这些年主掌外堂,更是历练出了一层油滑,这时见那两个孩子不情不愿放了手中物什,看似毕恭毕敬,待走到床前华旭笙瞧不见两人时,却齐齐冲湘函翻了个白眼,躬身作势要拜,开口一副惶恐姿态,“何主事,小的们不懂事,竟取笑冲撞了您……”

湘函不待他二人跪倒,急急跳下床,伸臂搀起他二人,扭头冲华旭笙笑道:“华主事,这怎么话儿说的呢,左不过是两个孩子,便调皮捣蛋,也是天性使然,搁不住这般训斥,我平素去你那小院讨要伤药,可没跟你客气过,怎地你今儿竟对我这般生份,难不成我连这点小事都容不下——你太也看轻何湘函了!”

他总算及时搀起了两人,又给足了华旭笙面子,只这一番做作,却苦了他那两只脚,华旭笙面上带笑,便要说些场面话,湘函却是一跤坐倒,搂着两脚,只不住“哎唷哎唷”的呼痛,那圆脸小童崩不住又笑将起来,华旭笙忙抢过去,一拍那孩子的脑袋,笑骂道:“晗茗,你个小猴崽子,怎地总是记吃不记打,今儿回去把《药王本纪》的熟地篇默出来,不然就别想吃饭睡觉!”

晗茗听了这话,皱着小脸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哦”,他身边那孩子忙换了副老实巴交的神气,蹲下身去查看湘函的伤势,装模作样取了刀具,笑得颇知进退,道:“师父,您老人家歇着吧,何主事脚心聚了脓,这等清创的活儿,就由徒儿代劳吧!”

华旭笙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命他站到一边,冷哼一声,“少跟这儿耍嘴皮子,你当我不知道——平素晗茗恶作剧,拿堂里众人寻开心,一多半是受你挑唆……今儿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晗茗默书,你……去焙制红花,那些我从藏地带回来的高原红花,你若是焙制不成,反糟蹋了,哼!就和晗茗一处默书去吧!”

两个小童齐齐垂下头,暗里做着鬼脸,湘函跌坐在床前脚榻上,瞧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好笑,平素对华旭笙身边这俩小童并不留心,这时才知,这两个孩子却都是这等古灵精怪的胚子,华旭笙点燃灯台,烧热那细白刀口,蹲跪在地,扶着湘函的右脚,见他面上带出几分荏弱,忽然咦地一声,道:“湘函,你那包裹里是不是多收了秦昭然的东西,他前些天总嚷嚷着,不知把给小笛买的凝霜丸落在路上哪家客店里了,我寻思着,会不会……是你误收了起来?”

他提起秦昭然,湘函不由抬头,怔忡着听他说完,蓦地恨恨别开脸,尖着嗓子道:“我收他东西做甚?你怎知他不是把那凝霜丸送了哪个相好的……”正气愤难平,忽听哧啦一声,脚心登时一凉,那肿胀感立时减轻不少,华旭笙含笑命小童打些水来,替湘函稍事清洗,再擦试白酒,抹了棒创药,这才接过晗茗递来的雪白巾帕,道:“你好生歇着,这两天别再下地行走,便是天热,也给我忍着,不可再洗浴了!”

湘函心中醒觉,刚才华旭笙只是随便寻了由头,诓他分神,以便下刀,想起自已刚才言行过激,生怕被他瞧出苗头,忙嘻笑着应道:“好,我记下了,我这脚若还是不好,那真是对不住你来这一趟,也对不住你这般费神诓我!”

华旭笙捏着那帕子,轻轻甩丢盆里,命那两个小童收拾起刀具回去,闻言冲他一笑,拱了拱手也不多说,当先跨出门去,湘函见他没有留意自已适才的言语,心里松了口气,却听那晗茗收了药,附在他身边那小童耳边,细声细气的说笑着,“歆朝,昨夜秦大哥耍的那套拳可真好看,你说我若央他教我,他可会答允?”

歆朝状似无意的瞥了湘函一眼,见他听住了,不由暗笑,嘴里不停,蹦豆似的蹦出一串话来,“那得看是谁去央他——若是你去,只怕秦大哥会拧着胳臂丢你出门,可……若是小笛哥么,”说到半截,冲晗茗灿然笑道,“这事儿准成!”

晗茗欢喜的连连点头,扯着歆朝的衣袖,急急拉他出门,高兴的笑声不绝,“小笛哥性子最好,我去求他,他一准儿替我说项,走,走,咱们快些回去,昨儿我听秦大哥说,最近天气燥热,要寻些野鸽回来,配了百合炖汤,给小笛哥滋补身体,待会儿,你陪我去后山,咱们打些野鸽回来,把这百合雪鸽炖品做得了给小笛哥送去,若是秦大哥瞧见了,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子,那时我再央小笛哥去求他,这事儿可就十拿九稳了!”

歆朝被他扯着一路向前,嘴里还极是不耐的道:“我说你这人,怎么长了那么小个脑袋,却见天算计那么多事……你直接去求小笛哥,可不就行了,非得整出这么多花样儿……”

话没说完,人已去的远了,华旭笙走时忘了扶湘函上床,这晗茗和歆朝又是刻意忘了湘函还坐在床前榻脚板上,两人着急忙慌商议着去后山抓野鸽,匆匆收了刀具,相伴着有说有笑的出了巽院,湘函在堂里被人这般冷落,还是头一遭,听那两个顽皮小童口口声声,唤得小笛那般亲热,声气里又带着对他的无视,还格外仔细的提到秦昭然对小笛的宠溺,湘函蓦地心中一酸,咬牙强撑着爬上床,伏在榻上胡思乱想了许久。

空山新雨(10)

小笛留在坤院,秦昭然不好公然留宿坤院,只能每晚仍回离院过夜,第二天寅时便即起身,去坤院探视华旭笙——探视华旭笙只是借口,虽然相处日久,瞧着他已不若当日,总有些毛骨悚然的不自在,可这人毕竟是刑堂主事,秦昭然对他,倒还怀有几分敬畏之情。

这天小笛闲极无聊,说要习字,秦昭然连连应着,自顾自去华旭笙那书房,取了文房四宝放在院内石桌上,候在一侧,磨好了墨,笑脸盈盈,只待小笛提笔,小笛被他瞧得脸热,掩饰着取笔醮墨,俯身就着那雪笺,横向拖了个大大的“一”字,写完捏笔歪头打量半晌,秦昭然在身侧险些笑翻过去,伸臂便把他拖到怀里,在那小脸上急急吮咬起来,小笛在小院里,总格外留神两人的言行,见他有些放浪行骸,心下虽喜,面上却焦急的推开他,嗔道:“秦大哥,你……也不瞧瞧,这院里有没有人?”

秦昭然一展双眉,呵呵笑道:“有人又如何,没人又如何?”嘴里调侃着,手下却是不停,虽顾及小笛脸嫩,没再索吻,却揽着他的肩膀,嘻笑着凑到他面前,一副无赖模样,小笛面上一红,急急背转身不去瞧他,秦昭然就势从后面圈臂环住他,在他耳边呵声轻道:“管他有没有人,咱们乐呵咱们的……我教你习字,适才你那握笔姿势不对……”说着竟当真教起小笛写字来,小笛微笑着偎在他怀里,由他握着自已的手,先教执笔的姿势,再教起笔的顺序,到得后来,秦昭然演示着写了个“合”字,因为握着小笛的手同写,那字架构间有些拖沓,小笛喃喃念着,“合,暮色四合的合……”

秦昭然摇了摇头,捏着他手,虚勾着那字,道:“这是百年好合的合!”

小笛被他那呼吸的热气喷在脖颈里,心也跟着熨烫起来,身后那人的臂膀近在咫尺,微一仰头就能依靠上去……小笛不着痕迹的轻轻向后靠去,靠着那温暖的胸膛,似乎空气都溢着甜香,小笛吁出一口长气,只觉着这日子过的,像做梦似的……再向后靠了靠,撞上了那结实又有弹性的胸肌,小笛不由感慨——这是真的,不是做梦!身后那人,便是他的“爱侣”,是要厮守着过完一生的依持。

这个“爱侣”,是那日他自昏睡中醒来,伴着秦昭然那立即盈入眼帘的笑颜,而听到的古怪说法,他刚睁开眼睛,就见秦昭然守在床边,殷殷瞧着他,带着怎么也瞧不厌的深情,笑问,“醒了?要不要吃些东西?”

他浑身酸楚,有些乏力的摇了摇头,想坐起来,可略一使力,身后竟似撕裂一般,传来阵阵钝痛,他一时不备,痛的猛抽了口凉气,口中咝咝不绝,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床前那人急忙扑了过来,满脸愧疚,道:“痛的很么?都怪我……这都怪我,”轻柔的把他托在臂弯,埋首在他颈窝里,秦昭然呢喃低语,“可……我心里实在是欢喜,小笛,小笛,自今而后,你便是我的爱侣,终我一生,尽我全力,也要令你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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