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开元皇帝登基以来,由于各种原因天朝与西秦关系一直微妙,时而结为同盟过不了几年又水火不容,边关战战和和大小战事逾百,基本天朝占有优势。自广域出任天下兵马大元帅四年来,也与西秦数度开战,他很明显感觉到西秦军队的成长!飞速!每次开战西秦军都较上次更为骁勇,似乎前次的败北带给他们的不是耻辱是信念!天朝的镇西军即是广域为应对西秦特意成立的,对付这样的强敌必须有一支精锐中的精锐军队。
“爷,就快到凌云城了。”侍卫指着远处高耸的城墙打断了广域的沉思。
凌云,西秦对天朝的第一道防线。广域望着在风雪中巍然而立的城楼,极高的地势,一看就知道固若金汤的城墙,易守难攻!马上就要真正进入敌国,一道关卡两样天地,纵然计划再周密也防不了万一,明白这点竟使广域莫名兴奋。
进入凌云城天色将晚,找了家不错的酒楼投宿,北方天黑的很快,入夜后风雪更加大起来,广域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听着外面呼啦啦的风声思绪万千。父皇,孤鸿,淮翼,天朝,北狄,西秦,还有他手中大军,各色人物事情走马灯似得在他脑中一一浮现。广域定了定神,告诉自己眼前最需要了解的是西秦的政局。
那样势必牵扯到一个人——轩辕无极,被西秦臣民奉为战神,当今西秦的太子。广域起身走到窗边,不顾外面寒风凛冽广域打开窗户,扑面而来的强劲冷风刀刮似的,散乱的长发单薄的亵衣在风里翻飞。
外界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密报说他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却对朝政了如指掌,也许还是除西秦王之外另一个执掌朝廷的人。
战神!这世间有几人能担此圣名!遥想与他的几次对战,远远见他傲然立马指挥若定,成败不惊,当真英雄少年!
如果你我身份互换,西秦和天朝又该有怎样的命运?是你气吞西秦山河,还是我能狙你千军进犯?
轩辕无极,轩辕无极,你到底是怎样一人?
翌日一早继续往西秦都城陵博出发,广域几乎一夜未眠,在马车里颠簸了小半日渐渐犯起困来。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下,广域被震了一下渐醒过来,周围吵杂的声音越来越大,间或夹杂着粗鄙的大喊声,诸如“放下钱财饶你们不死”“大爷只收钱不要命”之类。
抢匪?广域掀开帘子就见一群莽汉大约有二三十人已经拦住他们的去路,有几人正想包抄到马车后面给他们来个合围。
“爷,碰上流寇打劫了。”离他最近的侍卫风低声说。这次广域只身入西秦只带了风,雨,云,雷四个护卫,这四人较其他人军中气息淡薄更像江湖侠客,不易引人怀疑。
“哦。”广域轻笑道,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这等趣事呢。看眼前那些人个个人高马大,一脸凶狠的样子广域只觉得好笑,他长年征战沙场血雨腥风什么没见过,一群匪类杂咋呼呼自是不看在眼里,所以他准备找个舒适的姿势观赏他们要怎么打劫他。
“喂,听到没有?留下钱财赶快滚,不然老子不客气!”喊话那人一脸狗仗人势的嚣张,一看就知道不是头头,傍边一言不发故作深沉的才是头目吧,还是挺讲究排场的,老大不随便发话。
“这位兄弟,我们轻装简从一看就知没带多少盘缠,你找错目标了吧。”广域穷极无聊开口逗他。
“少废话!”那人看广域没有即刻反抗,言语似有服软之势,以为广域惧怕,更加嚣张起来。
“实不相瞒我本是天朝南方商人世家,这次来北地是探探路看是否有机会扩展祖业,并未多带银两。不如兄台放我过去,日后我定差人送上大礼以示谢意。”
“你骗三岁小孩啊,这次让你走了还能再找着你?别让大爷等得心烦,手中的刀可不是吃素的!”说完,一大群人都亮着家伙骚动起来。
“那就算了。”广域可惜地摇头,向侍卫递了个眼色。
一声清啸,对面似是头目那人应声落马。眉心中箭!神色竟平静如常看来毫无痛苦。贼匪顿时大乱四处寻找射箭之人,广域亦是大惊,电光火石之间取人性命,被杀着几乎无知觉,那人的箭术堪称神技。
轰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刚刚还猖獗的抢匪后退着欲四散而逃,广域跳下马车望着飞奔而来的一列马队,铁蹄奔踏过处雪花飞溅,一列人马约三十骑个个黑衣黑袍黑靴,在广域面前勒马止步。
为首那人相当年轻,看起来大约比广域还要小上一两岁,然气势却及其骇人,他虽不言语却让人有泰山压顶的震慑感。刚毅英俊的脸上,五官及其深刻,一双鹰目摄人心魂。
他是谁?广域看着那人马背上的弓弩和箭羽,那箭是他射的!
那人也在打量他却并非正眼,冰冷沉静的目光瞟着他,似乎对他很是不屑。扫一眼噤若寒蝉的匪类,那人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留下几个随从便策马狂奔而去。
手起刀落,血腥味弥漫在冷冽的空气中让人作恶。这简直就是屠杀!面对那几个训练有素招招至死的黑衣骑士,抢匪根本毫无反击之力,不消片刻几人完成使命便迅速离去。
“刚刚那人好强的气魄,还有那些人恐怕不是一般人家的护卫之流。”看着远去的几人云有些忧虑道。
“招式简洁却毒辣,出手毫不留情,定是见惯了厮杀场面了。而且看起来他与我们同路,我们得多加小心才是。”风瞟着雪地上已被冻结的鲜血说道。
“王爷,我们启程吧。”
虽然盗匪却是可恨,但这种手段还真是让人无法苟同!广域看着满地的残肢,厌恶地皱眉。
11.陷阱
到达下个落脚地天色已经很晚,广域一行人本不想太过招摇找个差不多的店住一宿就行了,明天接着赶路,无奈城中客店不是打烊就是客满,最后只得入住城中最豪华的迎宾楼。
“爷,那行黑衣人也投宿在这酒家呢,领头的青年就住在我们对面的天字第一号房。”正要往客房走去,先行打点的风跑过来低低道,“要不要换个房间?”
“这么巧?”广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问道:“你们怎么看那些人?”
离他最近的云回道:“那人身份神秘,非富即贵,白天看他的架势挺像嗜血沙场的将军。”
“我觉得不会那么简单。”风摇头否决,“那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不是一般将领会有的。”
一阵沉默,似乎每个人都赞同了风的看法,包括广域。
“房间不用换,待会你们再探探他们的底。”广域淡淡道,这次入西秦本是计划由潜伏于此的暗探接应,先行筹划设计广域接触朝中官员,以获得相应情报。广域其实并不看好这个方法,原有的情报网已经发掘到尽头,很难再提供有突破性价值的消息,他们需要另辟新的人脉。而眼前恰好有个机会,那黑衣青年来历必定不凡,广域肯定定能从他身上发掘自己要的东西。
“别忘了我现在是个商人,你们是我花钱请来看家护院的侠客,行事要有分寸,别让人看出破绽了。”广域叮嘱道。
“是!”四人应声。
迎宾楼不愧是此地第一的客栈!穿过又长又宽的走道,只看外面就知道两旁各个厢房或雅致或豪华,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广域的房间是在最里间,一路上几人都没说话,走道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安静到可怕,似乎一根细针掉下来都听的一清二楚,气氛相当凝重压抑。广域知道看似无人的过道里其实布满暗卫,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逃不过那些锐利的眼睛。
到了!广域停在门口,极快的瞥一眼对面天字第一号房,吩咐道:“待会儿把饭菜端到我房内,我先洗个澡。”
“知道了,爷。”
第二天天气奇差,已经快晌午了天黑得跟快入夜似的,大团大团雪花密密麻麻落向地面,这么恶劣的天气路上很少有行人,大都躲在屋里烤火闲聊,享受着难得的团聚温情时光。广域起得很晚,对面那人早已离开,他悠哉地洗漱,用着不知该说是早膳还是午膳的丰盛佳肴。
“那些人一早就走了,这种天气还赶路定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吧。”云站在一旁道,“昨夜属下们想方设法刺探却毫无所获,请王爷降罪。”说罢一行人都跪下请罪。
广域示意他们起身,笑道:“没有消息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能让你们一无所获足以说明对方来历不小。”
“王爷,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准备妥当,密函已经发出。”一早就不见人影的风回来了,进门就禀告。看着广域只是点点头,又继续悠闲地品尝西秦特有的风味美食,似乎一时半会没有动身的打算,风差异道:“行李已经收拾停当,爷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这么大的风雪不适合赶路,再等等,不急。”
几人面面相觑。
雪小了一些,天也比昨日亮堂多了,马车行进的却是很慢,连日来的风雪尤其是昨日使广袤的西秦大陆积压了一尺多高的积雪。
广域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软塌上,这马车是特地请了天朝有名的工匠以上好楠木制成,不仅宽敞而且结实,特别适合长途跋涉,简直就是一个可以活动的房间。温暖的炭火,有节奏的车马晃动,让广域舒服得昏昏欲睡!
大雪封路,雷小心的驾着马车,生怕有什么闪失,风骑马于前面引路,云和雨各自护卫于马车两旁,一行人缓慢的行走于茫茫世界。穷极无聊,雨打破沉默:“到处都是雪什么路标都没有,风,你可要小心领路,弄错方向王爷可是饶不了你的。”
“这地图是云绘的,我是照着图走,走错方向与我何干?”
“地图是我参考了多本古书加上暗线消息绘的,只要你照着走,绝对错不了。”云申辩道,“当时你不也交口称赞么,雨?”
怎么饶了一圈到自己身上来了?看着独善其身沉默不语的雷,雨坏心眼道:“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到下个落脚地啊?你不会想让大家在这冰天雪地里过夜吧,雷?”
“你要是对我的驾车技术有什么不满,我不介意跟你换。”雷很酷地让雨乖乖毕上嘴,看雨一脸愤愤其他两人不禁笑起来。
远处似乎有人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走来,风敛神凝目欲看个究竟,其他三人以做出防护姿态,但只见远处的人摔倒后就再没爬起来。
“怎么了?”察觉道异状,广域问道。
“王爷,前面有人,属下先去看看。”风策马朝着那人倒下的方向奔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脸色铁青,“王爷,是那些黑衣骑士,他们好像遇到袭击了,那边那人应该是出来求援的。”其他几人惊讶地面面相觑。
“过去看看。”
“他已经死了。”雷肃然道,看那人浑身血淋淋的伤口已经被动得发紫,黑衣上鲜血已经结成冰,这样重的伤能坚持下来让人心生敬佩。
广域看了下四周,那人走来的路线还没被雪掩盖,依稀可辨。循着痕迹走过好一段路,周围都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四大侍卫不敢懈怠,紧绷着身上每跟神经,机敏地注意四周的动静。
翻过一片高地,广域顿住了,眼前低坡上分散着数具尸体,竟都是那些黑衣骑士!漆黑的衣袍,暗红色的血在雪地上甚是扎眼。
“每个都伤痕累累,显然是经过一番恶战了。”风和云一一检查过那些尸体,不禁对他们的顽强和坚韧有所动容,这样的人哪怕是敌人也值得敬重。
“这里打斗痕迹明显较多,应该离他们被袭之处不远了。”雨举目四望,杂乱的印记向不远处一个峡口地带蔓延。应该是那里了。
沿途又见到数具尸首,跟前面的一样也都是黑衣人,每个都经历了血战,不过并未发现那领头的青年。
进入峡口才知道真正的惨烈,横七竖八的尸体到处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冰雪严寒都遮盖不住。
“看看有没有那年轻人。”广域冷冷得环视周围,俊雅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风和云利落的探查现场,雷和雨则近身保护广域。然而翻遍死人堆都没有找到他!
“没有尸体,那就是很可能他还活着,”广域明显松了口气,“在周围找,说不定负伤没走远。”
“王爷。。。”风欲言又止,最后咬牙将心中想法和盘托出,“我们还是赶路吧!”看广域冷脸挑眉得看着他,风继续说道:“属下不敢违抗王爷命令,只是王爷千金之躯,又贵为天朝兵马大元帅,身系天朝安危,不容一点损伤!属下何其有幸能伴王爷左右,若有那么一天需要风以性命相护,风也毫无怨言!现如今王爷身在他国,身边只有我等四人相护,处境自是危险,今又要卷入西秦是非之中!那一行黑衣人身手如此了得,却也被人绞杀全军覆没,不能保主上周全,何况我等只有区区四人!”风一向冷静,此刻想到广域的处境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激动地跪求于地,“属下斗胆,恳请王爷启程,莫再涉入此等危险之事。”
“恳请王爷启程!”其他三人也不约而同跪了下来。
广域冷眼看着忠心耿耿的下属,道:“去找那人,找不到不要回来见我!”他语气甚为严厉,带着不容人反抗的霸气。
“王爷!”
“要本王亲自去找么?”锐利的眼神扫过,无一人敢对视。
“是!”
只有雷一人护卫着广域,他几乎将神经崩到了极限,周围的每一下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他的觉察。反观广域已恢复往日的从容淡定,淡扫四周,只见峡口颇窄,峡道幽长,两旁岩壁高耸,是伏击的极佳地势。是早就设定的陷阱。
12.永夜
看着马车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看来今天是要露宿荒野了,广域暗叹。为了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敌人以身犯险,值得吗?虽然他很可能为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情报,但是为了那还是镜中花水中月的假设,真的值得自己冒这么大的险么?萍水相逢却为什么让人如此印象深刻!
广域回神凝望对面软塌上深陷昏迷的青年,波澜不惊的双眸幽深不见底。风找到他时,他身负重伤已是奄奄一息,晚到片刻恐怕就回天无力了。所幸这次出来随身带足了名贵药材,雨又精通医术,好一番救治才稳定他的伤势。
温暖的炭火掩映着他苍白的脸色,深锁的眉头,高挺的鼻梁,坚毅的薄唇,几近完美的面貌隐约透着高人一等的尊贵气质和历经磨砺的深沉内敛。
看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广域驾轻就熟的喂了点温水给他,顺手拭了拭额头,感觉到还是热度惊人,又沾了点冷水给他将了将温,一连串动作甚是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广域苦笑,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杀敌无数的双手还有照顾人的天分。
救命之恩,照料之情,你欠我大了!
三日之后宾悦客栈里,昏睡许久把广域一行折腾够呛的人终于醒了,广域第一次近距离与他对视,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睛,即使意识混沌未清但丝毫不减锐利,比孤鸿的更深沉,平静中带着冷厉。
“你醒了?感觉还好吧。”广域关切询问,掩去平日里皇家傲气风度,那俊雅温文的模样当真像极了世家贵公子。
没有理睬广域的善意,他冷眼环视四周,记忆慢慢的涌现,他被人奇袭了!亲随全军覆没!何人如此大胆!何人有此能耐!
广域看他一言不发,双拳狠狠紧握,满脸煞气,料他定是想起了被袭之事,“公子此次大难不死,当好好调养身体,其他烦事不妨以后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