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爷特别带领二位少爷在门口迎接贵宾,专门在显眼之处,为仁杰等人安排独立的宴会席。
卢老爷重新将仁杰纳入理想女婿人选,左看右看,越发英俊潇洒,一百个满意。他热情接待了各位,笑着叹道:“今天,有幸请到仁公子和雪公子,是老夫和小女之福啊。只可惜我苦命的大儿子看不到了。”
小侯爷彬彬有礼地一拱手,“卢老爷,我们已捉拿卢府管家,他遭人灭口受了重伤,经过医治即将清醒,不日就可指认杀人幕后真凶。”
卢老爷点头,“多谢雪公子费心。希望你们喜欢卢府的百花珍馐。”
仁杰乐呵呵地说,“好,我们正想长些见识。”
卢老爷立刻殷勤地道,“没问题,我让馨儿与你们聊聊,他平时足不出户,对这些事倒是颇为精通。“
卢老爷和二少爷告辞,去招待其他贵客。
三少爷留下来陪同。他微微一笑,娓娓介绍,“本府的百花宴精选了九大花式入菜:仙子霓裳曲、天池甘露香、百花千卉艳、悠然南山行、陌上金莲纤、贵妃轻曼舞、桃园飘春雪、芳菲引燕归。”
仁杰欣然道,“竟有这么美妙的名目。”
三公子优雅地说,“这款仙子霓裳曲是以新鲜的水果作成月季花的造型,加上上等的带子,然后以紫色月季花瓣放入酱汁中调匀浇汁,芳香扑鼻,可以活血化瘀、解毒消肿,而天池甘露香则以人参花与上等鱼翅精心炖制而成,可助精养神、除倦提神。”
小侯爷丝扇轻摇,清朗地接口,“百花千卉艳用鲜味的百合花配以口感独特的虾球而烹制,有清心润肺的功效;悠然南山行由清幽隐逸的菊花衬以西果,用于养肝补阴。”
仁杰眼前一亮,“雪公子博学多才,令人佩服。”
小侯爷嘻嘻笑着,丝扇轻点仁杰的肩头,“贫嘴。”
阿飞坐在仁杰身旁,好奇地问,“仁公子,今天我们是吃花吗?”
仁杰笑着点点头,“是啊,阿飞你就成了小蜜蜂了。”
有位仆人过来请示三少爷,“二管家说少了一味金莲花,梅菜也不够,请少爷帮忙出个主意。”
三少爷起身,抱歉地说,“两位公子先坐会儿,我过去看看。”
仁杰与小候爷交换了一下眼色,挨近些轻声讨论了几句。
阿飞和十郎已经开动了,两张清秀的小脸,腮帮子鼓鼓的,满怀新奇的感受。
十郎一边品尝佳肴,一边煞有介事地说,“这百花宴集美味与养生为一体,诗曰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怎不叫人流连忘返呢?”
阿飞迷惑地问,“仁公子,我好象听不懂十郎的话。”
仁杰呵呵直乐,夹了一筷子菜给阿飞,“十郎的水平非常人可比,我们普通人是难以明白的。”
十郎开心地说,“谢十一大哥夸奖,酒逢知己千杯少,你真是我的知音。”
仁杰替他也挑了一些菜,摇头道,“不敢当,十郎,回京城后,我想为你和阿飞请位饱学之士为师,好不好?”
十郎和阿飞齐声称好。
这时,三少爷回到宴席挨着仁杰坐下。大户人家作风奢华,他新换了一套金丝滚边的雪白长袍,头上插着别致的金簪,脸上还薄薄地敷了粉,嘴唇抹了淡红的胭脂,显得异样的风骚抢眼。
三少爷凑到仁杰面前亲密地说,“仁公子,昨夜休息得可好?”
仁杰点头,想到当时小候爷的魅惑之态,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往上弯,只觉每一个细节都回味无穷,每一个瞬间都荡人心魂,真想早点重温鸳梦。
啪的一声,仁杰头上被丝扇轻敲,小侯爷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语,“你在想什么,笑得这么色迷迷的?”
小侯爷到邻桌与都督大人攀谈,转了一圈回来,见三少爷占住自己的座位,与仁杰谈笑风生,他脸色微恙,就来找仁杰出出气。
仁杰无故挨了一扇,笑着起身让座给佳人,“雪公子请坐。”
小候爷莞尔,心情变好,风度颇佳地在旁边的空位坐下。两人隔着三少爷这个超级电灯泡,默契地相视而笑。
三少爷毫无身为电灯泡的自觉,理了理鬓发,摸了摸金簪,姿态妩媚的对仁杰一笑,“仁公子,卢小姐让我特别转告你,等一下她有表演,请仁公子务必赏脸。”
三少爷有意无意的贴近仁杰,身子都快钻入对方怀里了。
仁杰将三少爷一把推开,脸色有那么一丝尴尬,“你别玩过头了。”
三少爷扬眉欢笑,“仁公子害羞了?真没想到啊。”
小候爷心中有些不乐意,调戏仁杰是自己的专属权利,当下不客气地对着三少爷的后脑梢狠敲了一下,冷声道,“放肆!”
三少爷揉着脑袋,转头陪笑,“雪公子莫生气,我只是考验一下仁公子的定力。”
小候爷嘴角微微上扬,自信而高贵,“就凭你,嗯?”
三少爷不以为忤,指指园中,“两位公子,好戏开场了。”
花园中央的亭子内,几位乐工奏起了鼓乐,卢小姐的贴身丫环西妹,手持一朵鲜艳欲滴的重瓣牡丹花,娇声宣布,“小姐吩咐,击鼓传花,乐声一停,请持花者来亭中一叙。”
三少爷向仁杰挑挑眉笑道,“舍妹盼着与你相会,一片痴心不悔啊。”
仁杰正色驳斥,“三少爷,有关卢小姐清白名声,请不要胡闹。”
三少爷正要继续调笑,身后来了一位仆人,悄声附耳说了几句。他立刻站起身,抱拳道,“我有要事去内堂,两位公子请自便。”
仁杰移到小侯爷身边坐下,笑呵呵的在桌下握住美人的葱葱玉指。
这一幕落入了卢家小姐的眼中。
她神态慵散,风情娴雅,静静地坐于亭内屏风后,身着绯衣罗裙,束高髻插金步摇,额间描心形花钿,披粉红丝帛,手戴玉镯,身旁站着一个手执长柄团扇的侍女,低眉顺眼,小心伺候。
卢小姐柔声叮嘱,“交代下去,待花传至左侧主桌仁公子手中,立刻停鼓。”
那朵大红牡丹花随着激烈的鼓乐,飞快的传了几圈,来到仁杰的手中。鼓声乍止,仁杰手捧鲜花,就象抱着一个烫手的火盆,有些不知所措。
小侯爷意态优雅从容,一手轻洒丝扇送出清风,一手伸到仁杰的两腿之间,不着痕迹地握住那要害之处,语音温柔似水,“仁公子,你敢上去的话,休怪小爷手下不留情!”
037.请君入瓮
三少爷疾步来到馨园,一推院门,就见一位身材修长的男子背光而立。他笑着举手招呼,“二哥,不知你找我有何吩咐?”
那男子沉稳地走近,目光扫过三少爷头上的束发金簪,英俊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三弟,你从何处得来这枚金簪?”
三少爷微笑低语,“二哥,怎么有空关心这种小事?”
二少爷踏前一步,浓眉微蹙,“少废话,快说。”
“二哥是否觉得这簪子很眼熟?”三少爷不卑不亢地答,“父亲请扬州城最好的首饰师傅专门定制,大哥与你各持一枚,除了簪头青鹤眼的宝石颜色不同,几乎完全一样。”
二少爷突然打断道,“馨儿,够了!”他伸手托起三少爷的下巴,出人意料地拔下发簪。
卢家三少爷馨儿毫不畏缩,笑眯眯地问,“那簪可调动卢府各级管事和商号资金,二哥的那枚可是遗失了,竟对小弟的发簪留意起来?”
二少爷一手滑到馨儿的颈间,暗暗的收紧,另一手举起发簪对着阳光细看,他的眼睛变得深沉不可测,缓缓地说,“看不出来馨儿对家产也有兴趣,你找谁仿制了这枚簪子?”
馨儿道,“二哥不记得了吗,首饰图已在爹面前销毁,这鹤眼设计独特,天下人谁能轻易摹仿?”他一边轻言慢语,一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一种俏皮的妖娆,让人忍不住怜爱。
二少爷的手在馨儿颈部滑动,有些留恋不舍,叹息了一声,“怎么办?你好象知道太多了,我又不是你大哥,不会惜香怜玉。”他将簪子轻轻戳在馨儿的喉节,“我如果往下一刺,应该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吧?”
馨儿奇怪地瞟了他一眼,赌气似地说,“二哥尽管下手,反正我是个没人疼的可怜人。”
二少爷将簪子移开些,面上有不忍之色,“三弟,这些年你受苦了。好,你直说吧,谁给了你这簪子,是雪公子吗?”
馨儿有些不自在地回答,“雪公子并不相信我,只是让我戴着簪子赴宴。”
二少爷扶着他的肩膀,一脸的兄弟情深,语气真诚,“馨儿,你可知道大管家被囚在何处?他罪该万死,我们应该结果了他为大哥报仇。”
馨儿顾左右而言他,“前几天,雪公子在园中安插了些高手,说是保护我的安全。”
二少爷眉目端正,淡淡一笑,“三弟不必顾虑,今日这园中全是我的手下。”
馨儿终于露出一丝胆怯,“二哥,我不敢得罪雪公子,你饶了我吧!”
二少爷变得不耐烦,飞起一脚,踢倒馨儿,冷森森地说,“三弟是要尝尝我的手段吗?”
他咳嗽了两声,园外走进来两位中等个子的带刀仆从,向他鞠躬道,“二爷有何吩咐?”
“将三少爷扶起来,他会带我们去找一个人。”那两人不由分说架起馨儿,扭着胳膊往外走。
馨儿勉强回头,哀声叹气,“二哥,二哥,我,我肚子饿,走不动……”
二少爷身子站的很直,态度雍容,“你还是象小时候一般,爱闹别扭,也罢,你们去取些吃的来。”那两人应声而去。
馨儿抚摸着自己的手臂,整理一下仪容,撒娇似地说,“二哥,我这衣服可是花了半年的积蓄买的,今日第一次穿了,就毁了。”
二少爷被逗得笑了起来,“馨儿,你若听话合作,爹千秋之后,我分你一半家产,要买多少衣物首饰都行。”
馨儿不禁喜上眉梢,轻叹了口气,“二哥果然比大房好些。”
二少爷英俊的脸上浮起些许愧疚,“我长期在外,对你照顾不周,很多事,我也身不由己……”
吃过点心,喝了茶水,馨儿无法再推脱,只能站起身道,“二哥,我也不太清楚大管家关在何处,但应该是在雪园。”
二少爷从容不迫地领头走出院门,“我刚才已将雪园的守卫换过,不如现在就去探访大管家吧。”
两人看似亲密无间,携手前往雪园。
两注香之前,卢府露天百花宴会。
鼓声一停,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看向手捧鲜花的仁杰大帅哥。只见他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脸上浮起一抹红晕,笑容有些古怪。
身旁坐着天仙美人小侯爷,一手掌控仁杰人生幸福的源泉,感受到指下那玩意的硬度和强度,小侯爷不紧不慢地摇着丝扇,心中轻飘飘的,颇为满意自得。
仁杰低声叹气,“雪公子,仁杰有个不情之请。”他一拂小侯爷的脉门,连人带椅向后倒去,椅背将落地之前,仁杰翻身跃起,稳稳地站在宴会桌边,对着小侯爷温柔一笑,“昨晚,我曾应允卢小姐,今日相见,小雪,我不想做个背信之人。”
小侯爷面色冷漠,清雅高贵,拒人于千里之外。
仁杰递上那朵带着露水的牡丹花,轻握小侯爷的手,众目睽睽之下,他身体似控制不住平衡,不小心撞到小侯爷,俯首飞快地亲吻一下对方的耳朵,低语,“小雪,你知道我的心。”
小侯爷丝扇一摆,很默契地掩住两人亲密的动作,嘴角隐约逸出一缕笑意,“小杰,你中沸血之毒后,身手反倒敏捷了不少。”
仁杰眼见小侯爷接过那朵花,不由松了一口气,笑道,“多谢夸奖,我与卢小姐聊两句就回来。”说着,很快走进了花亭。
卢家小姐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亭中的仁杰。
及笄之日的她,多了娇媚和慵懒,就象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受到雨露滋润,一夜之间,忽然绽放出成熟美艳的风情。
仁杰礼貌地恭身问道,“卢小姐,有事吩咐?”
卢小姐怔怔地出神,屏风前这名男子长身玉立,气度不凡,为人正直温和有礼,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伴。但是他对自己忽冷忽热,此刻竟象个陌生人似的,好不叫人伤神。
她鼓足勇气,颤抖着小声说,“仁公子,昨夜可是你?……为何如此对我?又一言不发,弃我而去?”
仁杰有些摸不着头脑,想到昨晚卢小姐被吓晕的狼狈,他立即自责地说,“对不起,仁杰也是情非得已。”
卢小姐娇羞不已,无意识地胡乱揉着披纱,犹豫再三,摒退了亭中的众人,柔顺地道来,“仁公子,昨日你那般待我,我已不愿再嫁他人,你,你何时来提亲?”
仁杰的脑子嗡的一声,意识到这里一定有什么天大的误会,他斟酌字句,异常诚恳地说,“卢小姐,你我并无深交,仁杰不敢高攀小姐,提亲一说不知从何而起?昨晚我误入后花园,惊吓了你,我请人通知你的侍女,就立刻离开了。”
卢小姐大惊失色,身子晃了几下,险些跌下椅子,她双目含泪,凄清地叹道,“仁公子,昨晚……你,你怎么能如此无情?”
仁杰谨慎地询问,“莫非,发生了什么异事?”
卢小姐浑身颤抖,低头含悲饮泣,“仁公子,你整夜……身在何处?”
她混乱之中,又急又恼又悔,抬首望向仁杰,隔着泪眼,她看见仁杰高大俊美,温良儒雅,说不出的吸引人,这等良才美玉,虽近在咫尺,却无从着手,今日一别,恐怕天高水远,再无亲近相处之日。她内心惶恐不安,只盼着峰回路转,终能结个善缘。
仁杰猜想其中必有内情,涉及卢府小姐的隐私,不好多问,但也不能因同情而卷入是非,此刻,只有快刀斩乱麻,表明态度,“卢小姐,昨夜我与心上人在一起,寸步未离他身边。”
卢小姐满腔失望,口不择言,“想不到你如此狠心,竟始乱终弃!”
仁杰平静地答,“卢小姐,请自重!你若有为难之处,不妨告知,也可禀明卢老爷,仁杰自信未曾对你做过任何亏心事,我们从无瓜葛,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最后一句话说的坚定,已是委婉地回绝了卢小姐的爱意。
卢小姐只觉得天地变色,自己守候了那么久,以为等到了命定的有缘人,他却心中念着别的女人,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女人的错,为什么自己不能与喜欢的人相守,命运何其不公平?
少女的浪漫情怀和娇羞,化作了滔天的怒火和悔恨。她双手紧紧的握着,指甲掐伤了皮肤,渗出鲜血,小手指的指甲壳向外翻开,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抿着嘴默默的流泪。
良久,仁杰行礼告辞,“卢小姐,你好好保重,我先告退了。”
卢小姐无力的唤道,“仁公子,仁公子!”
仁杰脚步略顿,没有回头,轻叹一声,“卢小姐,后会有期。”还是毅然走出了花亭。
小侯爷见仁杰面色沉重,将手中的丝扇轻摇,上前温言问道,“如何?”
仁杰对他微笑,“这事有些蹊跷。”
小侯爷眼神亮晶晶的,嘴角上扬,俊雅的脸几乎贴到仁杰眼前,“小杰啊,你何时来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