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像没听到姬兰昊的话,三步两摇扇地摇到了他面前,“该被砍头的恐怕是这禁宫中一帮子贪财的守卫,他们眼里,恐怕殿下抵不过金灿灿的金子。”
姬兰昊虚起眼睛看无为,右手突然伸出掐上他的脖子,“杀他们之前,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么?”
无为瞥了一眼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折扇依旧摇的优雅,无所谓道,“萧墨离开之前,最后见到他的人可是我。”
姬兰昊闻言,轻蹙一下眉,猛地撒手推开,无为踉跄两步,轻咳几声,抚平衣服,依旧硬着脖子摇扇。
“说”,等了许久,姬兰昊没耐性地轻喝。
无为斜睨他一眼,慢悠悠坐到一块石头上,一副有本事你别问的表情,许久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他没说去哪里,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你……”,显然有被耍了的感觉,姬兰昊气急。
“不要急,不要急,就要登基为王的人,这么没有耐性”,无为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姬兰昊微虚起眼睛,看了无为一会儿,忽然笑了,“你想激怒我?”
被人看穿,无为倒不遮掩,收扇点头。
“为什么?”
“我是生意人,而且是一个还算成功的生意人。”
“你想和我做交易?”姬兰昊显然被无为勾起了兴趣,坐到石径另一边。无为想要激怒他,不过是为了更有把握得到自己想要的。
无为再一次点头,脸上挂着无比灿烂的笑,“四君的事,殿下知道多少?”停了停,给足姬兰昊思考的时间,又接着道,“玄武君已经死了,因为国师而死,死后被国师用化尸水化成了虚无。”
无为缓缓说着,姬兰昊却惊的睁大了眼,紫色眸子中闪过异样的光,“所以他才会离开?”
“日落东山水倒流,黑夜长空挂彩虹。这是他说的话,殿下不妨好好琢磨……作为交易,殿下日后登基为王,要厚葬一个人,封侯封爵,永世享用俸禄”,无为很认真地说着,全然是认真交易的态度。
姬兰昊似笑非笑,“你是指南华?就算封侯封爵,永世俸禄,他也无法享用,你难道只为这点虚名虚利?”
无为闻言,噌地跳到姬兰昊面前,撑开折扇掩在笑的合不拢的嘴上,“殿下是聪明人,我是南华在这世上唯一的‘家属’,这……不用我多说了吧,呵呵……呵呵……”
果然是生意人本性,唯利是图,唯钱是命。
姬兰昊笑了,陪着无为笑,两人的笑声回响在空寂的夜色下,一场交易就此敲定。
“恭送殿下”,笑罢,无为狗腿地目送姬兰昊离去。
可笑,真正可笑。
无为盯着渐渐消失的那抹紫色,冷笑。
路是你自己选的,怪不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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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的青楼,依然是人声鼎沸,灯红酒绿。
青楼的选魁依然夜复一夜的开演,青楼的男倌向来如流水,走了旧的,自有新的来,花无百日红,草是年年青。然而,常来青楼的人,偶尔还是会想起,许久之前,风华绝代却已不再的那一个。
这一夜,青楼出了一件怪事。所有雅座都被人包了下来,直到各位男倌都已登台,人们却奇怪地发现,雅座之中除了一个青衣书生别无他人,而那书生却只是静静喝酒,连往台上看一眼都不曾看过。
而更让人奇怪的是,在最后一位男倌走上高台之后,已经许久没有进过青楼的薛大将军却出现了在台下。
而最最让人惊讶的是,那最后上台的男倌,用如黄莺轻啼的声音报上自己的名字——南华!
台下哄地炸开锅,此南华显然非彼南华,此刻台上的南华虽然与昔日的南华有几分相似,然后在容貌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昔日的南华之名,艳冠青楼,且又有薛大将军这样的常客,虽然说恩客与男倌之间不会有多大恩情,可是整个凤凰城的人都知道,自从以前那个南华失踪之后,薛大将军再也没有踏入过青楼一步,谁也猜不到,薛大将军再踏入青楼的一天,台上还真的站了一个南华。
然而,猜不到并不代表不会看。薛大将军笑眯眯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欲望之光,谁都看的真切,所以,许久之前的那个南华,不敢动,今日的南华,也没有人敢动。
然而,世上总有不怕死的人。
一直坐在雅座闷不吭声的书生,在薛大将军拿出宝贝之后,居然慢悠悠地站起来,也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到了台下。
书生朝四周点了点头,青楼内一瞬间烛火灭尽,人群立刻慌乱,下一刻,却又全都噤若寒蝉,只见乳白色的光,温和地从书生捧着的木盒中一颗珠子上散出,仿佛有着生命一般,缓缓蔓延至青楼的每一个角落,如月光温润,又如阳光一样能暖透人心。
书生微微举起木盒,望着台上南华,“此珠名为日月心,夜间光润如月,日间光亮如日,是世间少有的明珠,在下希望能与南华公子交个朋友。”
台上南华南华微笑点头,一双细长的凤眼映着日月心,扇动莹莹流光,真真能够勾人魂魄,摄人心神。
“公子请”,南华把木盒捧到怀中,牵着书生的手往楼上走。
书生却略微顿了顿,朝薛青道,“将军若不嫌弃,可愿共饮一杯?”
薛青若有所思点头,命顺从楼下候着,随书生上了楼。
这一下,大家傻了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三人行?眼见人群又要再一次炸开锅,可所有人在瞥见薛大将军随从冰寒的脸之后,都识相地选择了闭嘴,继续把精力投入到下一个男倌身上。
依旧是那间房,依旧是一样的摆设,薛青走入房内淡淡扫了一眼,朝书生道,“无为公子做这一场戏究竟是为什么,不会就是想与本将军分享这个尤物吧。”说着,薛青的手已经毫不客气地探入南华身后。
不错,无为不只一次地出现在萧墨身边,薛青怎么会认不出他,而且看他样子,也并不想让他认不出,所以薛青索性来个开门见山。
无为拿出折扇摆出招牌动作,笑脸盈盈,“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将军有心了,陪无为演完这场戏。”
“喔,那无为公子引本将军上来又是所为何事呢”,南华确实销魂,无论以前那个还是现在这个,薛青毫不顾忌有第三人在场,已经将这个南华的裤子拉了下来,并掏出自己的欲望,从后贯穿而入。南华趴在桌上,娇喘连连,细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浮出多多红晕,额上细汗层层渗出。
无为并不介意观看这场春宫戏,折扇依旧摇的优雅,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像朵花,“无为请将军上来,不过是希望将军能帮在下引见一个人。”
“喔……无为公子是国师府上宾……又曾经救过朱雀君……天下还有公子不能见到的人么……”,薛青尽情驰骋在南华身上,脸上是欲仙欲死的快乐表情,就连说话也断断续续了。
“在下想见的正是大将军的义父,当朝右相薛大人”,无为眼见南华紧咬下唇,好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掰开,“叫出来吧,大将军可不喜欢自己的表现得不到赞赏。”
南华看了无为一眼,果然启开双唇,再无羞涩,尽情呻吟出身上人的欲望。
薛青别有用意一笑,把南华翻了过来,将他双腿缠上自己的腰,猛地挺进,顶的南华身子剧烈弹起又落下,细柔而淫靡的声音大概连楼下都能听见。
“你要见义父有何事?”
“此事事关重大,并非无为不愿讲与将军听,只是希望能见到薛相之后再全盘托出”,无为不紧不慢地说着,手中折扇轻摇晃,无意间总会有一股清风撒到南华脸上,于是南华便会淡淡看他一眼,然后继续卖力伺候薛大将军。
情事继续进行,无为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在一旁,他知道,这个时候急不得。
薛大将军嘶吼着泄了一次,似乎并不满足,坐到床边分开双腿,身子后仰,意思明白。南华依旧淡淡笑着,走到床前跪下,握住那仍沾染着白浊的欲望放入口中,无比熟练地吞吐打圈。
薛大将军的高潮是在猛地扯着南华的头发,剧烈的抽送中完成的。得到满足的薛大将军,穿好裤子之后,低头在南华耳边低语几句,然后豪爽地站起来,扔下一句“等我消息”便离开了。
南华趴在床边,似乎已经耗尽了生命,呆若木鸡。
无为走过去,将他扶起来,扶他躺到床上,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公子何必说谢谢,若不是公子,我现在已经是个孤魂野鬼,公子救了我,又给我锦衣玉食,为公子做事是应当的”,南华仍旧是淡淡的笑着,只是脸色苍白的难看,虚弱至极。
无为轻蹙了一下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到他手中,“这个药,每天都要用,因为他随时都有可能来找你。”
南华点点头,把小瓷瓶放到了枕头下。
无为望着虚空之处,冷冷笑了。
男人的那处,是最坚硬的,也是最脆弱的,纵情淫欲的时候,谁又能想到,那包裹他欲望,给他带来极致快感的密处,涂满毒液。
“哈哈——哈哈——”,无为紧捏折扇,直到把扇面捏的错开分裂,然后回过头轻轻摸了摸床上人的头,“南华,好好休息,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直到无为离去,床上的人才闭上了眼,如呓语般低喃,“我不是南华,我是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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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无为便找了一家酒楼坐下,二楼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到街上发生的一切。
自从姬兰昊回国之后,整个朱雀国的人民前所未有的兴奋,似乎扬眉吐气的日子已经来到,就连着秋末冬初的日子,凤凰城中也是热闹非凡。
小二上了满桌子的菜,无为闲适地吃着,眼睛不时看向大街,仿佛在等着什么。
终于,在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响起时,无为眼睛一亮,放下了筷子。
大街上的人人们让开路,待那阵整齐的脚步声停下又再响起并远去之后,哄地围到了一处。
不错,那整齐的脚步声正是训练有素的朱雀士兵的脚步声,这一队朱雀士兵一大早出现在市集,不为别的,只为张贴皇榜。
无为只需要稍稍将头往窗口挪一些,就能清晰地听到皇榜的内容。一个一个的字钻入耳中,无为忍不住轻笑,这个昊王子还真是单纯的可爱啊。日落东山水倒流,他无法做到,便想让黑夜长空挂彩虹,于是,招贴皇榜悬赏天下能人异士。加官进爵,黄金万两,这样丰厚的条件,立刻便会在朱雀国内刮起一阵风。
无为夹了一块鱼肉送到嘴里,还是没能忍住轻摇头。还没能登基为王呢,就把自己当王上使了,真是可笑。
再斟一杯酒,一饮而尽,从喉间到内腑,火一般滚烫,劣酒,也是烈酒。不知是不是酒太过猛烈,无为眼角似乎闪着点点晶光。
有些事,他从来不曾忘记,他只是在等,在等最合适的机会。萧墨这个时候离开,国师这个时候让他知道永晳宫里的秘密,甚至那么巧,让他遇到一个和南华那么像的人,这难道还不算天意吗?
不错,这就是天意。
什么家国,什么王上,什么社稷,什么四君,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他无为这一生生意遍布天下,只有一个,而且也是最重要的朋友。他不求别人,也不逼别人,他只是把适当的东西在适当的时候摆在适当的人眼前,就像他做生意一样,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怨不得谁。
只能说,
——天意如此!
不知道已经喝下第几杯,无为觉得脑中一阵阵眩晕,随手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扔到桌上,拿了剩下的一壶酒就往外走。
原本想过来扶的小二,在看到桌上的金灿灿之后愣在当场,看了看跌跌撞撞的无为,又看满桌的菜,噌地夺步上前,抓起金锭放到怀中,然后无比迅速地收拾桌子。
而这边,无为已经走出了酒楼,第一次没有拿出他的招牌折扇,而是拎着一小壶酒,摇摇晃晃往城外去。
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案,那只是停留在记忆中的曾经,而今只剩下秋风卷残叶,秋风在,而人不在。
无为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地方,一屁股坐到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石碑,看了许久,突然疯了一般冲上前,拼命撕扯坟头上的杂草,直到累的头晕目眩,才抱着石碑坐了下来。
“南华之墓,弟,萧墨”,无为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划过这些字,口中低笑不断。
南华,你倾心相待的人,早把你的仇忘得一干二净。他不是你的弟,他是朱雀,他是四君之一,他为国、为民、为国师、为同伴,却终究不能为你啊!
半寐着双眼,无为四处摸索,终于摸到酒壶,拎起来就往口中灌,泥土、枯草随着透明的液体流入喉中,流入五脏六腑,火辣辣地灼烧,最后慢慢化无。
第五十四章
无为走到天牢门前,笑眯眯地拿出银两分给守卫,卑微之人点头哈腰,殷勤地还想领路,却被无为阻止了。
这个天牢,从来就是形同虚设,国师代理朝政的年月,从不严酷,也从不妄动一分皇家才该有的权利,再说有国师府那一帮手下,哪里还需要什么天牢,有时用一些非常手段也不无不可。
所以,天牢的这些守卫也就是个摆设,再说天牢里关的是谁,那可是保了他们十数年安泰生活的国师大人,而且那个什么国训,任谁听了也是觉得十足变态,所以,既然有银子收,又没什么风险,能行个方便当然是行方便做善人啊。
无为依旧摇着折扇,只是国师看不到,两人只能从牢门上不大的窗口处看到对方不完整的脸。
“我很好奇,昊王子为何不杀你”,简单的寒暄之后,无为嬉笑着问,语气平淡的好像是在问,你今天为何不吃青菜而吃萝卜。
楼无艳轻抬眼睫,淡淡地笑,“无为公子要的是什么,本国师很清楚,我想我也帮了你不少,何必非要探个究竟呢?”
不错,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机会是国师大人给的,若没有这个机会,他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不过,也正因为机会难得,所以不容有失,知根知底,知己知彼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哼,你这么做,不怕有一天你的宝贝知道了,玷污了你在他心中无暇的形象?”无为不答反问,摆明筹码,意思明确,为自己的守口如瓶讨要价码。
楼无艳的笑僵了一下,两根手指按上眉心轻揉,只是片刻的沉默,便又开口,“无为公子消息灵通,想必也已经联系上了右相,难道不知道,昊王子从回国至今,批复的奏折上,仍然盖的是臣子的蓝印吗?”有些事,他不能赌,这么些年,真的累了,拥有的温暖,再也不愿放开,所以,只是短暂的思考,就托出了内情。
无为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已经明白了大概,略一寻思,忍不住同情那个人,“你们还真够狠,从十多年前就开始布这个局,朱雀国远不如表面看来那么积弱不堪,我还以为国师大人真的为国苦苦支撑,受尽委屈,没想到不过是一场皮影戏罢了,一切都由你这只手,不对,应该说你真正主子的这只手在台下操控,我看,要是国师大人经商,那么我无为的所有财富都会轻易进你囊中。”
传国玉玺,代表皇权的东西,没有这个,姬兰昊当然是不会轻易杀掉代理朝政多年的国师大人。
“谢谢夸赞”,无为说的极尽讽刺,楼无艳却淡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