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時寅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放学回家後只能马上回家，没有任何一点简凡真的消息，那场重逢的欢爱就像梦一样，只有在作梦时才能重新感受到那股火热，但简凡真的笑容却不是，一天比一天加重，明明都同在一个小海岛，距离也比美国近许多，可思念却比之前还要浓好几倍。
更加难熬。
这天，被扣留在家中的一个月後，之愿终於受不了了，他妈妈今天加班不在家，他带著佩雅到四楼的小阿姨家。他不可能一辈子都被他妈紧抓著，不可能再过没有他的日子一个月，所以他决定要豁出去，没有牺牲一些东西是不行的，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至於佩雅，她会不会说都不重要了。
按了按门铃，小阿姨出来开门。「之愿！你怎麽来了……好久没你的消息耶，来来快进来，晚餐吃了没，啊佩雅也来了啊，快进来我们刚好在吃晚餐呢。」一样的热情亲切，之愿和佩雅同时笑了笑。
脱了鞋进到客厅，他姨丈又值夜班了，他是某大楼的保全人员。
「小愿！靠你这几个月上哪去了，我都找不到你，我本来要找你帮我复习功课的说，啊你大学学测考得怎麽样？」之承霹雳啪啦的说著，他的关心让之愿露出浅笑来。
「我的应该不会太难看吧……我家电话坏掉我手机不见，你找不到我很正常啦。」笑著编织一个个谎言，他不想对这个好兄弟说谎，但他更不想将事情全部摊开，那会让自己母亲很难看，他也会很难堪。
「喔……这麽倒楣？你果然很带赛。」
「吃饭不要说那麽恶心的东西啦。」林之愿笑著回嘴，这一顿晚餐是之愿和佩雅吃的最开心的一次，或许不是最丰盛，但却是一个月来最让人安心的一个。
「你等一下要帮我复习抓重点喔。」之承说著。
「好。」应允，但之愿来的目的不是这个，他想透过小阿姨和凡真联络，所以当晚餐结束他马上拿著无线电话蹲到厨房去。
「喂，凡真吗？」
『之愿！』电话那头传来兴奋的声音。『你怎麽打电话来了？你现在可以出来吗？你妈妈不在家？』
自动跳过那一长串的问句，林之愿深深吸了口气。「我现在在小姨子家，我妈加班，我……你不要过来，我想和小姨子谈谈，打电话给你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报平安而已。」
『喔……』电话那头传来失望的声音。『之愿，我好想你，好想看你……』
听著柔软的话语，之愿苦笑。「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他又何尝不想呢……但他不行，他必须顾虑的事情很多。「就先这样了，掰掰。」
『掰。』
电话挂上了，他走出客厅，之承已经回房间用功，佩雅和小姨子正在看卡通。
「小姨子，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好啊。」很爽快的答应，其实她有发现之愿今天的脸色不太对，很像下了某种坚决的决心。
「我想到外面讲……好吗？我们一边散步一边说。」
「嗯。」看来这件事真的很重要，重要到连之承他都不愿意让他知道。
目光飘向佩雅，之愿开口。「你要和我们去吗？」
「要。」
走在路灯下，好天气没有下雨，温度已经慢慢的热起来了，但尽管如此夜晚仍有些寒冷。
将父亲将自己卖掉的事情娓娓道出，之愿没什麽表情的轻声说著，倒是佩雅和小姨子不停用惊讶错愕的眼神望向自己。
「你说你老爸把你卖三百万？！」过度震惊让小姨子一时没有收好音量，还好他们走的是山路，没什麽人会经过也没人住在这边。
「嗯……你先听我说完。」也接收到佩雅充满不可思议的错愕表情，之愿安抚的摸摸她的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凡真帮了我很多的忙……我……」虽然说对他的感情很真骗不了，但是要他亲口向亲人坦承他是同性恋，他爱上了个男人，真的很难。
「你怎麽样？」小姨子问著。
「我喜欢他。」话一出来他又感受到两股错愕外加惊悚的目光，就像强灯打在身上一般让他有些手忙脚乱，但他仍伪装得很好。「可是……我妈发现了，她禁止我和凡真继续来往，她甚至没收我的手机砸烂电话，就是不让我有机会接触凡真，小姨子，我知道做妈的没一个会希望自己儿子是同性恋，我也知道你或许很排斥这个，可是我还是要说，我好想念他。」
不等小姨子反应过来，他继续说著。「感情这种事情不是说一定要男女才能发生，我对一个男人动心是不争的事实，我也曾经排斥过这样的心情，但是爱上就是爱上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叹了口气，这份感情好深好浓，但他从来不说。
他认为感情不是说了才有意义才有价值，而是在这份感情下所驱使的行动，也因为如此，他从不给简凡真什麽承诺，与其用文字语言表达，不如用行动。
静静望著好似一下子长了十岁的之愿，这样成熟的他小姨子都快认不出来了。「每个妈妈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一定会很生气很震怒，如果之承是我一定会气疯。」
「我知道，将心比心，如果我的儿子是同性恋，我也会很生气，可是没办法，就是爱上了，强迫两人分开只是更痛苦不是吗……如果错过了这个，或许就再也遇不到如此动心如此喜爱的人了，我是抱持这样的心情在珍惜我和凡真的感情。」
「你们两情相悦吗？」
「嗯。」将藏在口袋中的戒指掏出来，之愿如视珍宝般的小心翼翼。「这戒指我和他一人一只。」说的很明白了，夫妻间以戒指为信物，若两人有著一对的戒指，那情形是不必言说的了。
「我不知道我该怎麽办，我想和他在一起。」
轻轻叹了口气，小姨子看著满天星斗。「我会约凡真来家里谈一谈，那时候我会把你约上来吃饭，我们一起讨论，好吗？」
「嗯。」
回到家中，母亲已经到家，她怒气冲冲的瞪著自己，跩过佩雅，她冷声问著。「你们去哪里了？」
「姨婆家。」佩雅照实回答，之愿已经有再次挨打的心理准备。
「去那里做什麽？」
「吃晚餐，之承舅舅要小舅舅教他功课，姨婆和小舅舅讨论以後大学要读什麽科系。」面不改色的扯著谎，那张小脸因为母亲的瞪视而害怕著，一如上次一般。
这小家伙的谎居然说的这麽好……之愿错愕再错愕。
「喔好吧，那你们去休息吧。」盘问完话後林雪琴放两人回房间休息，就读国小的佩雅和之愿一间房，将房间门锁上，之愿坐在电脑椅上看著佩雅。「谢谢。」
「我不要小舅舅被打，我知道同性恋的意思，我真搞不懂大人……喜欢一个人有什麽不对，就算你喜欢上了同性的人，只要过得开心就好不是吗，为什麽姨婆要这麽生气。」所以她说她搞不懂大人的世界，她一辈子都不想长大。
之愿笑了笑。「大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不是说我快乐就好，牵连的事情太广，这让我妈不得不采用这麽激烈的手段，你要知道，同性恋是不容於世的。」小丫头的成熟他是领教过的，也因如此，他们间除了亲情外还有种类似友情的情谊在，就像他和之承可以是无话不谈的好哥们一样。
「我还是不懂，算了我要睡觉了，小舅舅晚安。」钻入棉被里，刚洗好澡的身体一碰到暖绵绵的被窝很自然的放松，接著坠入梦乡，留下沉思的之愿。
只要过得开心就好不是吗？这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样单纯，之愿露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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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床头，简凡真满肚子烦闷，拨了通电话给远在美国的娘，他和他妈的关系很微妙，说是母子呢，又像朋友，反正他妈就是那种三八到连他泡上哪个人都可以和她讨论的人。
电话被接通了，很显然简母睡得正舒服。『简凡真你最好给我一个半夜吵醒我的理由。』好听的嗓因此时听来有点阴森森。
「妈，我想和你谈谈有关之愿的事情。」虽然电话费会很贵。
『吵架啦？』自床上爬起身，简黎珊抓了抓头发，没形象的打了个呵欠。就儿子的描述和那唯一一次的对谈，她对之愿的印象不错，而且有看见他寄给儿子的每一封信，字里行间虽然有那种不甚在乎的感觉，可她看得出来每一个字都是他琢磨很久才写出来的。
「不是，是他的家庭问题。」
『啥？他老爸不会又把他卖掉了吧？』简黎珊错愕。『如果真是这样，我建议你去告他老爸贩卖人口，包准关个好几年出不来。』
「不是这个啦，是……我和他的关系被他妈妈知道了，她现在禁止和我见面，我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妈，帮我想个办法。」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许久。『你要知道不是天下的妈都像你妈一样开明，ok？你问我要怎麽办，我怎麽知道，他是的阿娜达又不是我的，要追也是你自己去追，问我干嘛。』简母很乾脆的把责任推的一乾二凈。
「喔妈你很没义气耶，你儿子因为一个月没见到之愿快精神崩溃你居然有良心说这样的话？」
『好啦好啦，反正我也很想看看之愿，我明天就启程回台湾，看看能不能帮你什麽忙，啊儿子，你可别因为太感动躲在被窝里哭哪。』
「你说我因为想念之愿而躲在被窝里哭还比较实际一点。」
『去，你真的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挂了电话，看著床头边挂著的相片，之愿腼腆的笑容，多日未见让简凡真光看到相片就觉得心痛，无端饮却相思水，不信相思想杀人……上次之愿在看电视时，他跟著看到的，一直无法理解那句话的意思，如今却彻彻底底的明白。
不信相思想杀人……
待在房间里发著呆，电话响了，简凡真顺手接起来。「简公馆，请问哪里找？」这句话是和之愿学的，每次听他像接线生一样好听的嗓音接起电话，久而久之他也开始说起同样的应对词。
『凡真吗？我林阿姨啦，我已经知道你和之愿间的关系了，明天晚上来我家吃晚餐，之愿也会来，我们好好聊一聊。』
听到之愿也会来几个字简凡真萎靡的精神全振奋起来，没精打采的眼睛忽然闪耀著星星一般的光辉。「好，我一定到，之愿也会去？」
『嗯，明天晚上六点，你别迟到了，掰。』
「掰掰。」他明天可以见到之愿？上帝一定有听见他每晚的祷告，喔神啊妈啊，我爱你们！简凡真兴奋的在床上滚著。
时间就某个定义上是难熬的，就算一天一小时一分一秒都一样，六点六点，简凡真等不到六点，他四点多就翘班出门，他老妈延迟一天明天才要出发，所以他今天可以不在家。
到达林阿姨家才五点半，但心急的他早已等不到这个时间，早早冲上楼去，开门的是林之承。
「简大哥。」他礼貌性的叫著。
「嗯你好。」进入屋内，小阿姨很讶异他居然这麽早到。
「不是说六点吗？这麽早？」
「因为我忍不住嘛……」看见林阿姨，自己好像又变成那什麽都不懂的毛头小鬼。「好久没吃阿姨煮的菜了，我想起我小时候每次吃腻便当就会躲来阿姨家吃晚餐，叔叔呢，怎麽都没看到他？」
「他和人调班，出门工作了。」炒著青菜，另外分神旁边的锅子，小阿姨忙的团团转。「你和之愿的关系……多久了？」
「你是问正式交往还是？」没想到林阿姨这麽快就要盘问。
「正式交往。」
「如果算被禁的时间的话，也不过一个月又多一点点，之前都是我单方面在追求之愿。」笑说，他的表情有著一股自信。
「喔，我就想之愿应该不是天生的同性恋，原来是你带他啊……」了悟的点点头。「你也真是的，怎麽会动到自家人身上来呢。」
耸耸肩，简凡真苦笑。「没办法，之愿很吸引我，他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那种锐利感让我很有兴趣，相处一阵子後又发现很多不同面，就喜欢上了。」
「怎麽听你讲感情讲得很简单，之愿可是为了你们的事情烦恼很久，最後受不了才会和我讲。」回想起那天之愿悲伤的神色，她真不知道这场恋爱中到底谁辛苦比较多。
以个性来说，应该是凡真会吃亏，因为之愿冷冰冰的，可是怎麽看来，是之愿背负的比较多？
「……我很抱歉让他这麽难过。」简凡真的话大大出乎小阿姨的意料，原以为他会笑著带过，没想到竟是这麽认真的道歉。看来这段感情真的很深，无论对之愿或者是凡真。
「你们都是我看大的孩子，能幸福就好啦，我也仔细的想过了，如果说没有彼此就不能幸福，那麽多背负一点舆论又算什麽呢，欸，先说好你可不能欺负之愿。」
「他不欺负我就不错了。」简凡真笑著回应，这不用阿姨说他也知道，他发过誓绝不会让他有一丝一毫的伤害。
听见男人的话，小阿姨瞅了他一眼，哼笑。「我想也是，他怎麽可能被你欺负。」从小时候的经验来看，凡真不要被欺负假的就不错了。
不久，之愿也来了，佩雅跟著。
一看见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身影，简凡真二话不说扯著他到厨房甜蜜一下，当然没人会进去干扰他们，不知情的之承以为他们在谈事情所以没干扰，佩雅则是因为她最爱的百变金刚演了而看的目不转睛，小阿姨当作什麽都没发生过。
「我好想你。」拥著明显消瘦的身躯，简凡真不舍极了，好不容易才养胖点的……「想你想到快疯掉。」亲吻著柔软的脸庞，唇，颈子，若不是怕被人发现，他真希望在上面留下属於自己的痕迹。
半睁著眼享受简凡真给予的温柔和微微激情，之愿回抱著他。「最近好吗？」
「还好，只是想你想得快疯掉。」
「跟你说很多次不要用夸示法。」靠在男人怀里，之愿品尝著久违的温热和安心。
「你读书读疯了。」才会连说话都夸示法，要是等一下出现对等连接词还三角函数怎麽办。
「呵呵。」
就在两人还想继续重温甜蜜下去时，小阿姨的声音传了出来。「里面的该出来吃饭啦！菜要凉罗。」
对望了眼，再不舍也要分开，之愿给了简凡真一个笑容，率先走了出去。
吃完了晚餐，佩雅和之承躲到房间去打电动，由於某两人的关系，面临大考的他得以偷閒一天，林之承当然不会放过。
顿时客厅变得静悄悄的。
「你们有什麽打算吗？」小阿姨率先打破沉默，问。
林之愿笑了笑。「我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看向简凡真，漂亮的眼睛有些无奈和疲惫。「我妈不给我出门也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她只管我有没有在家里有没有和凡真见面，其馀的她都不管。」
「包括你的吃喝？」
「嗯，我已经会煮菜了，所以这没差。」那是在凡真家里训练出来的，为了男人他学会很多菜色，求的只是他吃的开心。
「那凡真你呢？」小阿姨转向简凡真。
「我妈明天就会回台湾，我想她应该会替我说话吧，让同样是母亲的她们去沟通，或许情况能改善一些。」
凡真的妈妈……之愿想起电话那头寒喧的声音，忽然感到很感动。「你妈妈真好。」
「她只是想来看看你而已。」简凡真马上否认。
「黎珊会回来啊……她回来要她上来我这坐坐呢，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不知道她有没有什麽变。」小阿姨怀念说著，她和简黎珊同年纪，可以说是老交情好朋友。
「哪有什麽变，还不是一样很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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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次会面後过了三天，今天是礼拜日，所有人都放假，当然也包括林雪琴，坐在楼下看电视，忽然有人拍了拍门，起身，在见到来者後她脸色丕变。
「你还来做什麽？你这个死同性恋，你爱搞是你家的事，不要带坏我家之愿！」为了顾全面子，林雪琴没有大声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