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打开了,恩侧坐著,不愿去看等会要碰自己的人。
被地毯吸走声音,脚步静悄悄,能感觉到投射在身体上的视线,恩觉得好痛苦,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面对了,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只是没想到亲自上阵後,才明白自己依然怕得要命。
停下来的脚步再度迈开,虽然几乎没有声音,但恩还是能藉由衣服摩擦声判断男人正往自己身边靠近,就在他下定决心要转头面对时,出乎意料的温热从後方笼罩,一双漂亮的大手环著自己置於腿上的手。
一震,这动作熟悉到让恩有种错觉,但他不敢妄想,更没有勇气转过头去,感到肩上一沉,是那男人的头。
「我好想你。」
再也无法忍受的颤抖著。
「你为什麽要走?」
泪水一滴一滴。
「我好爱你。」
感受到热泪熨烫著手背,感受到颊边颈边一个个轻吻,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只能哭泣,只能让他最想念的男人将自己拥入怀中。
「凡真……为什麽……」靠在温暖的怀中,之愿不能自己的哭泣,话都快说不完全。
没有说话,简凡真握紧之愿的手,执起那因哭泣而轻轻颤抖的手,他放至唇边轻吻著。「因为我要你和我回家,我要你和我永远在一起。」说完,他自怀中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摆了很漂亮的戒指,轻轻将闪耀著光芒的指环套入修长的手指上,他笑了笑。「这是定情之物喔。」
男人的话让之愿无法遏止眼泪,他望著简凡真,多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但现实的自己却毫不留情的打破这一切幻想和幸福。
推开简凡真,之愿退开身体。「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凡真,为了你我好,不要对我这麽好,你该离开了……」他能买下他的初夜,但以後呢,他不可能每次都包下自己……
面对态度骤变的少年,简凡真笑著扯回他的身体,再度纳入怀中。「傻瓜,我已经赎回你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家,好遥远好遥远的地方,之愿的泪水又快无法控制。
「赎我要六百万,你根本不可能付出这笔钱。」冷冷说著,之愿要自己寒下心,要永远切断这还来不及成长的爱恋。「离开吧。」
「你怎麽知道我没有?」虽然之愿的声音很冷,语气中满是逐客令,但简凡真就是知道,那嗓音中的悲伤和见到自己的喜悦。
「我看过你公司的财务表,我怎麽会不知道。」年收入了不起三百万,公司成立两年,六百万对简凡真依然是很大的负担。
「我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轻轻解下之愿耳朵上的水钻,简凡真笑了笑。「有人花三百万向我买这对耳饰,换句话说,我只要出三百万就好。」
简凡真的话让之愿感到疑惑极了。「谁跟你买这个?」谁会这麽无聊……接过递过来的紫色水钻,之愿这才发现别有洞天,透明闪亮的紫色钻石中竟有著奇异的花纹,钻身旁还有银色不知名金属衬托著,那绝对不是银,是一种他看不出材质的金属。
发现这耳饰不同一般,之愿好奇的看向简凡真。「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耸耸肩,凡真笑著。「有个女孩过来跟我说,只要向你老板提起『圣女皇后的耳饰』他就会只收我三百万,我这麽对他说,他也的确只收我三百万,但要求这对耳环要给他。」
「原来如此……」点点头,之愿抬起眸子望向男人。「我真的可以和你回家了?」他等待著答案,只是他要的回答是从别人口中出现,而且是以让人不悦的方式。
「对,把耳环给我你就可以滚蛋了。」老板笑吟吟的看著他们俩,或许该更正,是看著林之愿手中的耳环。
「拿去。」递出手,紫钻在光线下闪烁著动人光辉,老板急步上前要拿,但却被一双手抢先,那是一双漂亮的手。
拿过一只耳环,少女笑了笑。「圣女皇后的耳饰价值六百万,你花三百万买,只能拿一只,。」朔望以胜利的眼神看著老板。
「不是吧……」老板的脸有几分难看。
「就是这样,好,我们出去别打扰人家了。」说完少女拖著老板离开。
关上门,老板睇著朔望。「我从来不知道你会当慈善家。」
朔望笑了笑。「不高兴我断了你的财路?」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
「呵呵,以林之愿的资质,他现在十七岁,只要你耍计,我估计他还要为你工作二十年,二十年你能收入的钱绝对远远超过六百万,更甚者能以倍数相乘。」
「他才没这麽值钱……」瞪著被关上的门看,老板半赌气的转身离开。
如果不值钱,台下的猪哥又何必抢他抢破了头呢……朔望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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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什麽是家,家是你躺在床上不用怕有人侵犯你,家是有个人会紧紧拥抱著你,家是不必担心受怕的避风港。
再度踏入漂亮的屋子,之愿忍不住轻轻触碰著视线所及的物品,沙发、桌子、电视花瓶……
「我回来了……」作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踏进这个地方,还能坐在这张沙发上,还能……接受男人的拥抱。
「欢迎你回来。」亲吻著之愿的脸颊,简凡真的拥抱就像是怕少年再度消失一般的紧。「不准你再离开,听见没?」
「嗯,我不会走了。」笑著,闭上眼靠在男人肩上,这样的温暖他已经无法离开了,不会走了。
距离回到家已经过了一个多礼拜,在自己多方求情下学校终於同意让他复学,没因之前近一个月的缺席而fire自己。
现在他觉得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回家煮晚饭,真是没出息到了极点,可是看到简凡真吃的那麽幸福,就觉得一切都很有价值。
曾经,他问过他,自己是否真值那六百万,那男人啊……或许他就是这麽会哄人,他笑著说,无价。
他终於明白为什麽女人会被男人的甜言蜜语哄的团团转,无价二字,让他感动到晚上都睡不著觉,就像个白痴一样。
俐落的炒著青菜,忽然电话声响了起来,其实家里的电话有和没有是一样的很少人会打来,他之前还取笑过只是个漂亮的装饰品。
快步走向客厅,之愿好奇会是谁打来的,接起电话。「简公……」
话筒那端忽然传来吓人的咆啸声。『简凡真!我警告你,你再不回美国就给我试试看!我一定杀到台湾找你!』那声音本该动听的,但由於愤怒和高分贝,那音色变得非常吓人。
愣了愣。「抱歉,简先生不在家……」有点可怕。
『啥?他不在?』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三秒,而後出现高雅温柔的声音。『真是的你不早说,刚刚有没有吓到你?哎呀你一定就是之愿对不对,我有听那小王八提起你,可以的话我真想看看你呢。』语调之慈祥温柔和方才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之愿怀疑是不是有换人。
「请问您是……?」
『喔,我是简妈妈,之愿,如果凡真回来你要他回电话给我,一定要督著他打电话喔。』
「好、好的……」是凡真的妈妈,感觉起来很有活力很年轻。在几句寒喧後,两人双双挂了电话,之愿坐在沙发上看著吊灯。凡真的妈妈要凡真回美国一趟,回美国……
皱起眉头,一股酸酸涩涩不知道该怎麽形容的感觉在胸口中流动著,很难受。
五点半了,是简凡真的下班时间,一样的脚步声,一样的钥匙撞击声,门被打开,笑的一脸幸福的男人站在玄关。「你今天怎麽没帮我开门?」害他有小小的失落感。
将无线电话递给他,之愿扯开笑容。「你妈妈要你打电话回去。」
怔了怔,简凡真接过话筒,望著坐回原位的之愿。「她有跟你说什麽吗?」
「她要你快回美国。」
坐在餐桌上,一股尴尬的沉默无限蔓延,静静的吃著晚餐,简凡真不动声色的打量著之愿表情。
「你……希望我回美国吗?」小心翼翼的问著,他怕少年给他的回答是肯定的。
自碗中抬起头,之愿瞥了他一眼。「这不是我希不希望,而是你该不该。」说著,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面前男人。
「……」简凡真不知该怎麽应对,最後只能叹口气,继续扒饭。「我刚刚和我妈谈过了,今天礼拜五,我礼拜日出发,两个月後回来,她坚持我要留两个月。」
「嗯。」应了声,之愿吃著饭,心中五味杂陈。
用完晚餐,简凡真忽然要求再去一次那家『寂寞』咖啡店,在拗不过他後,之愿穿上那件白色长外套,简凡真强迫下。
迎著冰冷的风,他俩坐在二楼的露天咖啡厅。「春天也快到了。」
「是啊,你快大考了吧,在我到美国期间对吧?不能陪著你……」依然喝那不加糖不加奶精的黑咖啡,简凡真脸色有点失望。「我好想留下来。」他想陪之愿走过他人生的每个阶段,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不过两个月,很快就可以回来了,别说的像你要回美国定居一样。」喝著拿铁,一如简凡真对黑咖啡的执著,他对拿铁也有一份独特的感情。
「如果我回美国定居,你……愿不愿意陪我?」试探的问著,这个问题的背面隐藏著另一个问题,之愿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如果是空泛不成立的假设,没必要回答。」他根本答不出来,问他愿不愿意,察觉自己心意的他当然愿意,但现实面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不是他说走就能走的。
「不要用这麽老成的话来回答我啦,别想那麽多,你只要凭自己最真的想法回答我就好,愿意,还是不愿意。」紧张的看著之愿,根据朔望的占卜,之愿应该和自己抱持同样的想法,但过这麽久了,他却什麽也没表态,还是那样若即若离,有点冷又不会太冷,让他一时开心一时失望。
瞥了他一眼,之愿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你说呢?」他将问题不冷不热的丢回,让人丝毫无法察觉他的想法。
叹了口气,简凡真啜了口咖啡。「我不知道,我一点也不知道你的想法……我无法确定你心里真正的想法。」
之愿没有说话,只是捧著温热的拿铁远望,看著那他曾经说寂寞的闪烁霓虹。「如果不考虑外在因素,我会和你到美国去。」轻轻说著,他对简凡真一笑。「我想喝酒。」
……之愿的话男人还无法消化,许久许久,他才吐出一句。「不行,你要戒酒。」
这算是……变相的承认吧,承认他已经接受自己的感情,也有同样的情愫,是这样吗?由於追求太久和忍了太多的无奈,现在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後,简凡真反而觉得虚幻。
「之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还是想问清楚,这种事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他不安心,尤其是在经历这麽多风波後,他一定要确定清楚,不要再等待,不要再失望。
「有什麽问题等你从美国回来再问吧,我会给你明确的回覆。」笑了笑,喝乾手中咖啡,之愿站了起来。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躲避,等凡真回来,他就坦白。「所以,快点回来吧,别让我等太久。」
「嗯……」看著飘飞的及肩黑发,简凡真跟著起身,捉住那像蝶儿般舞动的发丝。「你留长头发一定很好看。」
看了简凡真一眼,之愿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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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夕,今天晚餐特别丰盛,但气氛却特别冷,没有人知道该开口说些什麽。吃完饭,一如往昔的一起看新闻,一起进浴室洗澡,然後准备上床睡觉。
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动作间都多了些落寞。
简凡真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手上戴著和之愿一对的戒指,他想和他说些什麽,却又不知道该讲什麽,说好好照顾自己吗?好像不是……
就在他因将至的离别而极度郁闷时,门被敲了敲,赶紧下床,简凡真看著站在门口的之愿。
「我今天可不可以跟你睡?」张著漂亮的眼睛,之愿要求。
「嗯,欢迎,快进来。」侧开身让少年进入,他穿著自己为他挑购的睡衣,很合身,看起来懒懒的有点像只米色小猫。
迳自爬上床的内侧,林之愿拉起棉被盖过自己,被窝中还有男人的温度,很舒服。
也上了床,看著就在身旁的之愿,有种幸福感,很希望每天床边都有他,睡醒时第一眼就能看到他,人果然是非常贪心的。
摸了摸之愿的脸颊,简凡真叹了口气。「我一点都不想走,我好想留下来。」手放肆的移到了颈边,热热的让之愿觉得舒服,一种甜腻的感觉,会让人想撒娇。
缩了缩,他拉起男人的手在面前看著。「我也不希望你回去,可是母亲比较重要,或许她有事情要和你谈……对了,你妈知道我的事情吗?」上次那通电话简妈妈很亲切的和自己说话,应该是知道吧。「她知道你是同性恋的事情吗?」
「知道,她从来没反对过,你的事情我有告诉她,她还取笑我呢,说我终於定下来了。」
「这麽说来你以前玩得很凶罗?」挑挑眉,之愿说道。「我就说你一看就不是什麽居家好男人。」
「喂,我哪点没有居家好男人的味道,我对你不好吗,嗯?我也没花心,从头到尾都只黏你耶。」掐了掐水嫩的脸颊,简凡真嘟著嘴说。看见他模样,林之愿笑了出来。
「你很好,真的……」好到现在能和他躺在同张床上做著亲腻举动都让自己感到不可思议。「我会有种配不上你的感觉。」
「笨蛋。」将少年拥入怀中,简凡真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什麽配不配的,喜欢就是喜欢,不需要条件。」
「嗯……哪,你回美国会不会想我……」小小声的问著,之愿将头埋入男人胸口,声音闷闷的,很细很小,但简凡真听得很清楚。
「会,会很想很想你。」捧起之愿的脸,他看著漾著淡红的脸颊,笑了笑。「你会不会想我?」
「恶心死了,我要睡觉。」躲开问题,之愿翻过身背对著男人。
很标准的害羞,简凡真莞尔,伸手环住少年的腰,他紧贴在他背上。「如果会想我,就要好好保存戒指,这代表著你和我,想我,就看看它,好吗?」
之愿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戴著戒指的手。
真正想说的还是没说,闹钟准时响了起来,是简凡真的起床时间,快速拍掉闹钟,他走入浴室整理仪容,一出来就见之愿睁开眼看著自己。
「我要去送机吗?」这是之愿的第一句话。
「你不想去吗?」躺回床上,凝视著那双全然清醒的眼睛,简凡真怀疑他是不是整晚没睡。
「我不喜欢离别的场合……」和简凡真告别会让自己觉得很难熬。
「那就别去吧,留在家里读书。」触碰著长发,简凡真笑了笑。「其实我也不希望你去,怕自己会走不了。」他极度非常的不想回美国。
「那,掰掰。」
「掰……」是他该出门的时间了,起身,简凡真没带什麽行李,他在美国什麽都有,不需要准备,转开门把,忽然。
「凡真!」
「嗯?」简凡真转过身,就见之愿主动凑上的唇和放大的脸庞。
「说好了,要快点回来。」
第十章
距离和简凡真分开已经过了快两个月,两个月间他们几乎没有通过电话,因为要考试,之愿说听见他的声音会分心,所以毅然将电话线拔掉,就连一天不碰会全身发痒的电脑也将插头锁起来。
以前在混是以前,他想读大学,所以他变得比以前还要认真,本来就不错的底子加上努力,他想成绩应该不会太难看。
至於凡真,他真没想到自己有那个能力近两个月不通电话,只是一星期固定礼拜六一个小时上网收发信件,一个人的大房子不好住,很冷,可是一想到过去的事情,又觉得不是很难熬,总之,日子在这样矛盾的情绪下一天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