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 第一卷————麻雀船长

堤密尔仅匆匆扫视一眼玛姬，便回过头头盯着走在最后的莫拉说道：“莫拉，无论如何，谢谢你！”

莫拉咬了咬唇，似乎有话想问，但最终只是遥遥往卢修斯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去。

图尔辛广场所处的位置算是因特卡纳岛最繁华的地段，往东走的主要建筑是飞行港口，往南则是内城和护卫军居住的地方，西北两片地区建有大片岛民居住的统一房舍和数不清的街市酒馆。

在莫拉两日来的努力下，居然已和负责东面防守的护卫军头领打得火热，暗月马戏团的成员们正好可以从这个方向直接前往飞行港口。

说是悄悄离开，其实动静也不小，毕竟装有灵兽的笼子本身就十分显眼。而其余受邀来参加生日庆典的马戏团几乎全没有离开，他们都极有默契的留了下来，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观摩其余马戏团的节目。

玛姬并没有特别提过不让马戏团离开，倒是在涉及两名未婚夫候选者时，玛姬下令绝不容走失。每个护卫军都人手一份堤密尔和卢修斯的画像，虽然是由玛姬派人临时描绘拓印，与真人有少许出入，但辨认却是不成问题。

尽管莫拉事先打过招呼，那些护卫军仍然仔细查看了暗月马戏团每一个成员的相貌，确认无误后这才放行。

对于护卫军盘问暗月马戏团在夜里离开因特卡纳岛的理由，摩耶的借口是受到了其他岛屿城主的邀请，时间紧迫不得已之下才如此这般。原本若按照特殊期间的正常步骤来办事，护卫军头领应当向城主或是更高一级的军士请示再决定是否放行，但生日庆典既已安全结束，护卫军们也是松了口气，再加上手里拿着莫拉给的金币和美酒，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行了。不过一个区区马戏团，想必没有什么影响。

摩耶和卓尔虽然很担忧堤密尔，但心里都明白如果能安全离开因特卡纳岛，才是不辜负堤密尔他们的最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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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密尔等到完全看不到莫拉他们的身影时，陡然觉得心中有些失落，原地转了一圈才找准卢修斯的位置。

“……因此，我将选择两名未婚夫辅助父亲将莱茵城变得更加强大……”堤密尔走到卢修斯身边时，正好听到玛姬饱含激情的说到这句，不由得愣了一下，抬眼看着卢修斯。

卢修斯哼笑一声：“这个女人胃口真不小，一个未婚夫还不够，居然一次要两个！”

堤密尔古怪的看着卢修斯：“难道就是你和我？”

卢修斯点了点头，似乎把玛姬说的话都当成了笑话，满脸的不屑。

“再多等等，从广场这里到飞行港口至少需要两个漏时，等时间一过，我们就可以离开了。”堤密尔也没有把玛姬放在心上。

事实上，堤密尔并不相信，有谁能挡住卢修斯的脚步。

“……考虑到他们只是平民，为了让大家亲眼见证他们的实力，我特意决定让他们现场进行决斗，胜出者将是未来的城主，失败者则是副城主……”玛姬的话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真心祝贺的人少，看热闹的居多。

堤密尔一听玛姬说完就觉得大事不妙，可还来不及避开，便有护卫军推开人群向他和卢修斯走了过来。能在第一时间立刻找到他们，可见他们一直处于严密的监控之下……不知道暗月马戏团的其余成员能不能安全登上飞行船……堤密尔开始有些不安。

卢修斯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堤密尔见状连忙对着他眨眼，让他忍耐。摩耶他们才走不到一会儿时间，如果他们不顺从玛姬的安排，惹怒了这个女人，说不准她就会拿别人开刀。无论如何，堤密尔都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

护卫军对待堤密尔和卢修斯还算客气，见他们肯配合，并没有在举动上为难他们。等把堤密尔和卢修斯赶进广场后，有两名护卫军抽出自己腰佩的长剑，分别交给堤密尔和卢修斯，随后便退场让出空间给他们比武。

堤密尔觉得武器入手后猛的一沉，手腕瘁不及防之下抖了抖。幸好，在他梦里所使用的长剑比现在手中持有的还要重一些，稍微适应了一下，动作便灵活了起来。

所有的魔法灯刹那间一齐点亮，晃得堤密尔瞬间失去了视觉。

片刻后，堤密尔才看到依旧穿着魔法袍却手拿长剑的卢修斯正立在他对面，他举着长剑，剑尖朝天，剑身竖立在两眼之间，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待堤密尔的进攻。

卢修斯也会剑术？堤密尔心中有些疑惑，不过想想卢修斯是魔兽，一切似乎又变得合情合理了。不知道，他们之间谁更厉害一点？光这么想着，堤密尔浑身的血液就渐渐变得滚烫起来，连目前是被玛姬故意逼来比武也忘记了。

卢修斯看着对面战意愈发高涨的堤密尔突然失笑，他虽然不像堤密尔那样勤于习剑，但毕竟是得到黑暗君王传承的魔兽，怎样都有两把刷子。更何况，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也不过是徒劳。很显然，堤密尔目前的力量还不足以与他抗衡。

感觉到堤密尔的气势提到最高的时刻，卢修斯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随着堤密尔挥舞长剑狠狠劈来，卢修斯仿佛看到了刚出笼的野兽。他感觉到自己的虎口微微一麻，堤密尔的长剑已经架在他的长剑之上，咔啦啦一路响着划到了手柄上方的位置，力道之大隐隐有将他向后推倒的霸道。

这下，卢修斯再不敢轻视堤密尔。他们灼热的呼吸隔着交叉的冰冷长剑，但几乎可以喷在对方脸上。堤密尔这一剑花的力气不小，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血艳起来，黑色的眼眸似有紫光若隐若现。卢修斯因为吃惊没有立即用上全力，一时间倒显得处于弱势。但他本身的体力就远远超过堤密尔，等反应过来之后，便很快的格开堤密尔的进攻，同时乘势往前跨了几步。

每一步前跨，卢修斯手中的剑便以各种诡异的角度朝堤密尔的手腕，膝盖，脖子和心口要害处快速点去。堤密尔先是一慌，手忙脚乱的挡了几下，随后就冷静了下来，稳稳的防守着伺机再次进攻。

广场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的看着广场正中那一白一黑两道身影不停的碰撞，分开，再次碰撞……两把长剑撞击时溅出细微的火星，发出滋滋的声音，强劲的金属磕碰与刮擦，令听到的人忍不住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玛姬两只手撑在颚下，看得出神。让他们比试一场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玛姬也有些惊讶，堤密尔居然比她想像得要强大许多。

如果说卢修斯是一座隐藏于激流下的礁石，如冰一般锋芒尽敛，那堤密尔就像是一只幼狮——虽然看着憨态可鞠，却已经有了逐渐丰满的利爪，如火般张扬。

原本玛姬还担心堤密尔和卢修斯两个人不好好配合，如今看来，他们都挺识趣。玛姬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一切正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玛姬小姐！”玛姬正看得出神，却突然听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护卫军低声说话。“莫拉和暗月马戏团准备连夜离开因特卡纳岛，结果被夜间巡逻的护卫军拦下了。”

“……你说什么？”玛姬怒气冲冲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玛姬所处的高台有将声音扩大的魔法装置，她一怒之下喊出的声音顿时充斥在图尔辛广场上，就连正打得激烈的堤密尔和卢修斯也停下了手中的攻势。

所有观众都心怀惴惴的看向玛姬，只见他们美丽高贵的玛姬小姐指着她的两个未婚夫厉声喝道：“把这两个逃犯和他们的同伴一起关进地牢！”

情势急转而下，在所有人都惊愕不已的情况下，护卫军却忠实而迅速的执行起玛姬的命令。他们分四个方向，朝堤密尔和卢修斯包抄了上来。

“堤密尔，跟着我走。”卢修斯和堤密尔背靠着背站在一起，手中的剑对准了那些护卫军。

玛姬将座位旁置放的水晶杯往地上一掷：“如果抵抗，生死不论。”

堤密尔感觉到玛姬确确实实下了杀心，可是他不明白，就在前一刻，玛姬还想招缆他们成为未婚夫，为什么一眨眼之间，就变了个样子？他突然想到玛姬刚才说的是“把这两个逃犯和他们的同伴一起关进地牢……”难道说摩耶他们没有登上飞行船？可是莫拉不是说包在她身上了吗？

护卫军们并不给堤密尔思考的机会，他们不比一般的武士，最大的优点在于群体攻击，而非个人英雄。卢修斯逼退几个护卫军后，便发现受伤的护卫军迅速退下，又有新的护卫军替补上来，手中还拿着大型铁盾，足有半人多高，牢牢的挡住了卢修斯的进攻。他身后的堤密尔也同样遇到了这种情形。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不能突围。

眼看着那些护卫军在前排持盾军的掩护下围成一圈慢慢包拢，卢修斯和堤密尔可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

卢修斯的眼睛刹那间射出红光，把逼近的持盾军硬是吓退了几步。

“堤密尔……”卢修斯的语气有些不好，堤密尔还来不及想他要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一串尖叫和痛苦的嘶吼。

堤密尔迅速的回头，却看到本应在他身后的卢修斯已经前行了一段距离，他所经之处倒下了十几个护卫军，他们明明还穿着盔甲，却是失去了肢体，或被扯破了咽喉，鲜血流了一地，惨状不堪入目。

ⅡⅩⅠ

“跟我走！”卢修斯回头喊道，他的眼睛越来越红，浓郁得如即将滴血。

堤密尔咬牙逼退几个试图阻挡他们护卫军，紧紧跟在卢修斯身后。

卢修斯十根手指都长出了尖锐的爪子，随着每一次挥舞都能击倒一个或是数个护卫军。堤密尔虽然在他的保护下避免了大部份直接冲击，但仍然不好受。四面八方涌来的护卫军如潮水一般，不曾停止。

渐渐的，堤密尔觉得握着长剑的手臂开始发麻，不挥舞长剑时甚至有些颤抖。

不知不觉中，卢修斯与堤密尔已经来到广场边缘，外头那些岛民们虽然慌乱挤做一团，个个都想逃跑，但由于外围护卫军的戒严，却是只能滞留在原地骚动不已。只要他们能钻进人群中，就可以有充足的时间逃离。

“玛姬小姐！”图尔辛广场的高台上，一名护卫军恭敬的递上一柄重弩。黝黑的弩身，同色的铉，就连箭簇也是漆黑无比。

玛姬面无表情的接过重弩，那名护卫军立刻站在她身前弯腰，把后背拉成与地面平行的角度。玛姬将重弩支在护卫军背上，略一扫描便对着广场上一抹白色的身影射去。

“玛姬呀，别伤了堤密尔……”莱茵城主一脸紧张，连手中的酒杯都拿不稳。

玛姬冷冷回头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直把城主硬生生看得矮了半截，这才又扣动手中的弩箭，连射了三波才停手。

“射中了吗？”莱茵城主几乎是趴在高台上往下看了，那情态看得玛姬直皱眉。

“父亲大人，你还是先回内城休息比较好！”玛姬一挥手，便有两个护卫军上前把莱茵城主半是架起的带走。

“他们两人中应该有人受了伤，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们。”玛姬对着接过重弩的护卫军叮嘱一番，随后有数名护卫军将她围在其中，往内城的方向走去。

见城主与玛姬一前一后离开，其余权贵们也纷纷在护卫军的掩护下往内城撤去。在玛姬面前，他们不敢有丝毫怨言。

玛姬射出的弩箭的确伤到了人，不过不是堤密尔，而是卢修斯。

由于场面混乱，堤密尔根本不曾注意到卢修斯替自己挡了箭，反倒是觉得他更加暴戾起来。挡住去路的无论是护卫军还是普通岛民都遭到卢修斯的攻击，死伤的数量大大增加，硬是从护卫军的围困出扯出一个口子。

堤密尔累得几乎提不起劲来，只是咬着牙硬撑，压根儿不知道随着人流到了哪里。

直到走在前头的卢修斯突然往他身上一靠，堤密尔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脱离了护卫军的包围。

虽然外围仍有护卫军戒严不让圈内的民众离开，但之前围捕的护卫军却是一时间失去了卢修斯和堤密尔踪影，正在民众间来回搜查。

卢修斯的体温变得更低，就像是血液失去了热度一般，堤密尔隔着衣物扶着他都暗暗心惊。

“堤密尔，找两套衣服来。”卢修斯血红的眼睛已恢复成黑色，唇色发白。

堤密尔觉得手上一阵湿热，抽出一看，发现居然是鲜红的血液。“卢修斯，你哪里受伤了？”他情急之下就想去掀卢修斯的衣服，却被卢修斯挡住。

“护卫军正在放行民众缩小搜查范围，你去找两套衣服，我们想办法混出去。”卢修斯的眼睛很亮，他站直了身体似乎在以另一种方式告诉堤密尔他没有大碍。

由于民众惊慌过度，有些人被别人踩倒再也爬不起来，还有一些无意间给护卫军造成了阻碍遭到痛殴……总之地上躺了好些普通民众。堤密尔一边心说抱歉，一边扒下两套身材相仿的男子衣物迅速回到卢修斯身边。

因特卡纳岛贫富分化极为明显，普通民众男子皆是粗布衣衫，颜色也都以灰褐暗色为主，一堆民众站在一起时，颇有大同小异的感觉。

四周的人群不是推推搡搡，就是跟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某处护卫兵哪怕只是伸手推了一个普通民众，也会有慌乱的人群把骚动传得老远。

卢修斯换上衣服后，突然伸手在脸上一抹。堤密尔眨了眨眼，就看到卢修斯变了个样子。五官其实还是一样，但唇色却变成了嫣红，眼梢微挑，极为邪魅。他眼眸一转，就像能说话一般勾人魂魄。长及大腿的墨发此刻正在卢修斯灵巧的指间编成辫子，等他把辫子往胸前一放，虽然穿着的是男人的衣服，但却有些像女扮男装欲盖弥彰。

堤密尔觉得心突然漏跳了一拍，脸居然隐隐有些发烧。

“堤密尔……”卢修斯凑到堤密尔耳边：“我被弩箭射伤了……你听我说……”

堤密尔一听到卢修斯受伤，眼眸瞬间就变幻为紫色，呼吸声也重了起来。

“你把脸抹黑，装做是和我私奔男人，让自己的眼睛一直保持紫色。”卢修斯似乎预见到堤密尔会愤怒，抢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并且五指交扣，如一对热恋中的情人牵手一般。

堤密尔发现卢修斯的手凉的厉害，忍不住就把手握紧了些，愤怒的情绪顿时冷静了下来。现在卢修斯受了伤，只有不让护卫军怀疑才能逃脱，他愿意照卢修斯所说的去做。

在堤密尔和卢修斯刻意的接近下，很快就轮到他们放行。

在放行之前，有护卫军拿着画像对着他们仔细打量。堤密尔因为紧张，握着卢修斯的手心居然汗涔涔的。

“……唔，放行……”那名护卫军看了半天，觉得似乎不太相像，当下便要放行。

“等一下！”另一个类似头领的护卫军走了过来，亲手接过画像，又开始反反复复的打量堤密尔和卢修斯。

“你是……”护卫军头领满脸狐疑的看了半天，把视线集中在卢修斯脸上。

卢修斯白净的皮肤上顿时浮现出粉红的颜色，似乎不堪忍受直视，微微侧开了脸，但又有些惊惶的从眼角看向护卫军头领，洁白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唇，显得楚楚可怜。他的个子虽然比堤密尔高，但毕竟还是少年的模样，不到鹤立鸡群的地步，再加上含胸低头，倒真看不出什么破绽。

“你是女人？怎么穿男人的衣服？”护卫军头领的表情一松，眼神立刻变了。

堤密尔立刻上前挡住卢修斯，有些结结巴巴的解释：“我们……正要……私……奔……”

噗——卢修斯差点内伤，他让堤密尔和他假扮成私奔的情人，可不是让他这么假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