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 第二部+番外————清扬

64

心中有事，自然也睡不好。翌日起床後，看到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色，不由苦笑一声。
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去了崇安殿，却在看到睿将目光探向这边时回避的低下了头。
好不容易等那些官员将一件原本很简单的事罗哩罗嗦的向独孤睿禀告外後，我才松了一口气。若是再不散朝，我只怕真要被那新上任的翰林院修撰的恶毒目光给惹火了。
现在仔细想来，在我初次见到林寒时所感受到的敌意果然不是假的，只是我平日和他也并无交集，更谈不上结仇，真是不明白他为什麽要这麽对我！
这般想著，一等高居上座的人宣布散朝，便马上朝殿外走去，我现在真的不愿再见到这两个人了。
"少傅慢走。"
可恨，才刚跨出门槛就听到了柳易的声音。
"什麽事？"我心中不快，便冷下脸朝他问道。
"大人你。。。。。"柳易从不曾见我露出过这种拿他当作陌生人的神情，一见我这样，不由向後退了一步。
"抱歉。。"我心中黯然，然後便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头，暗道柳少卿你真是太差劲了，竟然向无辜的人发泄。
"少傅大人您这是怎麽了？"他有些著急的问道。
"没什麽，刚才抱歉了。"我淡然一笑安慰他道。
"陛下诏您去养心殿。"
"柳易，你去回他说我身体不适不能去。"
"大人，奴才有话对您说，请跟奴才来。"
"柳易，有什麽话你说吧。"随著他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园子後，我才微微一笑问道。
"大人您。。。。唉。。。柳易是个奴才，本不该多说什麽，但今天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奴才伺候陛下也有些时日了，却从不曾见过陛下有对哪一个人像对大人您这麽上心过。
奴才虽是残缺之身，不懂的情为何物。但是每次见到陛下因为您的亲近而露出的真心笑容後，奴才就打心眼里感到高兴。真的，您不知道当奴才听到那原本高高在上的神对奴才说的一些贴己话时，奴才当时只觉的自己即刻死了也值啊。
大人，陛下他一直爱著您，真的。。。。奴才就算再笨，可是奴才能看的出来啊，陛下怕他的爱会吓著您，所以每次都小心翼翼的接近您，作为一个兄长的爱护著您。"

"睿他爱我？怎麽会。。。。"
强装出的冷漠在听到柳易说那个人其实一直在爱著我时瞬间化为了灰烬，恍然之间我只觉自己仿佛被一声闷雷劈到，脑中顿时一片茫然。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啊，没。。。没什麽，你继续说。"
被柳易轻轻推了几下後，我才又重新回过了神来说道。
"自从发生那件事您不再对陛下言语後，陛下就再也没又笑过。奴才知道大人您为人仁慈，所以您一时的不谅解也是应该的，可是您应该也为陛下想想啊，想想陛下心中的苦，想想陛下在明知道您会恨他、埋怨他的情况下还是毅然为了保护您而不得不下令处死那麽多人的苦心。
大人啊，陛下对您这麽好，为什麽您却要一再的伤他的心哪。。。呜呜。。大人，奴才求您，您去和陛下说几句贴己话吧。您难道没有看到陛下现在越来越消瘦了吗。。呜呜。。。"
"柳易，你别哭啊。。。有什麽话慢慢说。"
我心里正烦的很，现在却突然见他不顾场合的哭了起来，顿时一惊，连忙从怀里掏出方巾给他擦拭起来。
"大人，奴才。。。奴才刚才真是太该死了。"他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後却突然想起来什麽似的跪在地上朝我哽咽的谢罪道。
"你起来吧，我没有怪你。"
"大人，您若是答应了奴才去见陛下，和陛下说些贴己话，奴才就起来，您若是不答应，奴才今天就跪在这里了。"拂开了的我手，他抬头一脸倔强的对我说道。
"柳易，你这傻孩子，你只知道他心里的不快，却为何不能理解我心中的苦呢。你回去吧，这些天我只怕没有办法再见他了。"
"大人，昨天的事奴才也有所耳闻了，其实见到您的反映後，说句心里话，奴才真的很高兴。"他突然有些兴奋的看著我说道。
"我不快，你却很高兴？"我苦笑一声，心里著实不懂这孩子的古怪念头。
"是，奴才很高兴。因为您之所以郁郁寡欢是因为您十分在意陛下的事，但是请您放心，没有一个人可以替代您在陛下心中的位置，林寒也不例外。。。而且请恕奴才说句不中听的话，陛下那里您虽然一次两次可以推脱不去，可是您毕竟只是臣子啊，有些事只怕摆在您面前了您不得不。。。。"
"你觉得这样说，我就应该高兴？呵呵。。。柳易，你想说什麽我知道。。。"猛的打断他的话，我冷冷的看著他说道。

65

"大人您这是怎麽了？"
"我没有功夫听你在这里胡说，殿下还在宫里等著我呢，你若是愿意在这里跪著那就一直跪著好了。"
"大人。。。大人。。奴才说了什麽惹您不高兴了？"
"哼。"看著柳易一脸惊慌的样子，不知怎的一种无法说清的烦躁感涌上了心头。无法再继续与他交谈下去，只能给了他一个漠然的神情後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蝶，你怎麽了？"打著给独孤拓授课的幌子急冲冲的回到华清殿後，看到独自坐在软榻上垂泪的小蝶，我一惊马上压住心中的阴郁上前轻声问道。
"公子？啊，您今天怎麽这麽早回来了？"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在用早膳的时候回来，她连忙转过头擦了擦眼泪然後站起来朝我笑笑道。
"你怎麽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没有，我没有哭，是公子您看错了。"她笑容灿烂的对我说道。
"小蝶，是不是我做错了什麽？"
"公子很好，小蝶真的没事的。"
"小蝶。"我静静的看著她，直到看到她下意识的低下头才柔声安慰道"我是不是一点都不值得你信赖？"
"公子。。。我。。。。我有了。。"良久後，她才突然抬起头脸红的看著我轻声说道，然後也不等我反映又迅速的低下了头。
"你是说。。。你有了我的孩子？真的吗？。。。小蝶。。。真的吗？"一扫先前的不快，一听到她说有了孩子，我简直不能自控的惊喜的连声问道。
"恩。"
"太好了小蝶，谢谢你。。。谢谢你。。。"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即将做父亲的人在听到妻子有了小孩後都会惊喜异常，但是我现在的心情简直快乐的到了极点。原先纠集在心头的种种阴霾似乎在一瞬间都变的不再重要，睿爱我又如何，不爱我又如何，我是否爱他，这些种种的烦恼在孩子面前又算得了什麽。
"小蝶，你等著，我去去就来。"
"公子您去哪里啊？"
再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後，我连忙放开了她转身就向殿外走去。
"去辞官。"回了她一个微笑，我说道。
"公子。。。公子等等。。。"
"我很快就回来，等著我。"
"公子。。公子。。。"
兴奋占据了我的神经，我无法停止这初为人父的快乐，即使听到小蝶在身後连连呼唤的声音，可是当时的我不仅没有回头，还急忙冲向了养心殿向那高高在上的人说了辞官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给我的惩罚，怨我没有听她的话，怨我性子太急，当我高兴的为出宫的事做打算时，我那甚至不知男女的孩儿竟然胎死腹中，和她的母亲一起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好恨，真的好恨自己当时为什麽不能再理智些，怀了孩子明明是件高兴的事，可是为什麽小蝶却很伤心的在哭？若是当初能够再冷静些，若是再。。。。我假设了种种可能，却根本无法挽回她们的生命。
这是我一生永远的痛，每每想起总忍不住泪流满面的怨恨自己。
当然这是後话，今日暂且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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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傅大人，您来了。"柳易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跪在园子里，他见我来了，便高兴的推开养心殿的大门轻声说道"殿下和几位王爷也在里面，似乎在商量什麽事，不过您进去不打紧的。"
"谢谢。"我朝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
大殿之中站著几个人，是三王爷他们几个，其中一人的面相看来似乎有些熟悉，只是一时之间倒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陛下。"避开了上座那人炽热的视线，我略微低头便向他恭敬的作揖行礼道。
"是少卿吗？"还不待上座的人回应，便听到一道低沈声音从我先前打量的人口中传来。
难道是他？看著那人不加掩饰的兴奋神情，我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个人，"六王爷？"我试探的朝他问道。
"没想到少卿还记得本王，哈哈。。"他爽朗的笑了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许久不曾见到王爷了，不知王爷可好？"我微微一笑看著独孤跋愉悦的神情，心里一叹果然英气逼人。小时侯的他可是那种温文尔雅一副书生相的人，现在似乎变的更加气宇轩昂了，看来边关的生活果然能够磨练人。
"好，好。。。哈哈。。"
"王爷您？"
见那个人快速向自己走来时我还不信他会在睿面前失礼，可是身体被他猛的抱住後我才突然发现他天不怕地不怕的随意性子还是没有变。
"少卿，你一定要和本王喝几杯啊。。对了，你的头发怎麽白了？若不是本王记性好， 一时之间还真要认不出你了。"
"王爷，这事容微臣以後再说行嘛？您是否可以先放开微臣？陛下正在。。"我为难的看著他，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哎呀，本王差点给忘了，请陛下恕罪。"他突然有些羞涩的拍了拍了头，然後马上松开了环在我腰间的手朝睿跪下说道。
"没事，既是自家兄弟也就免了这些规矩吧。"
"陛下，臣有事启奏。"
"少卿有什麽事就说吧。"
"臣想辞官。"
"你说什麽？"一听到我这样说，上座那人突然神情一冷，目光直直的逼视著我问道。
"臣想辞官。"我低头重复了一遍。
"拓儿年纪还小，需要教授的东西还有很多，为何少卿你要突然辞官？"
听到他略微显得惊慌的声音，我抬头微微一笑道"殿下天赋异禀，臣这里已经没有什麽能够再教给殿下的东西了。"
"少卿。。。"他突然饱含哀怨的唤了我一声，双眼中尽是不加掩饰的情愫。
想移开自己那与他对视的目光，可是视线却无法控制的胶在了空中，我静静的站著殿内等待著他的答复，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痛。
"此事容後再议，你先下去吧。"
"陛下十七岁时已经有了公主和皇子，可是臣直到现在都没有婚娶。人说不肖有三，无後为大，臣的母亲一直在催促臣的婚事，臣不想让母亲伤心，而且臣现在已经有了一名喜欢的女子，所以请陛下准臣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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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准备婚事？"在听到我说了自己有喜欢的女子後他的目光似乎变的更加阴沈，声音也一下变的冰冷无比。
"是，请陛下准了臣所奏之事。"
"你先下去，朕考虑过自会答复你。"
"请陛下了了臣的心愿吧。"
"柳少卿，朕说了会考虑，你先下去。"
"陛下，臣的去意已决。"我决绝的看著他，冷冷的说道。若是此刻无法得到他的首肯，恐怕事情会有所变化，我已经不愿再和他纠缠下去，所以无论如何现在一定要逼的他同意才好。

"好，很好。看来本王还真是高看柳少傅了，本以为少傅大人这一生除了她以外不会再喜欢上别人，看来是本王错了。本王倒是好奇柳少傅这位红颜知己究竟长的如何一副天香国色样竟让你自毁前途不算还要忤逆陛下？"
见上座那人开始沈默了，我正想刚开口继续逼他时，却听到九王爷近乎咄咄逼人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王爷，请您自重。"我微微一笑朝那人说道，心里暗道连睿还没有开口，你说什麽。
"是谁？难道是皇兄的某个妃子？"
"臣不敢，请王爷您不要再诋毁臣的名誉了。臣可做不出此等夺人所爱的事。"我冷冷的看著面露嫉恨神情的独孤轩，有些嘲讽的说道。
"少卿，她是谁？"殿内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变的有些古怪，静默了良久後才听到上座的人问道。
"是臣的贴身侍女小蝶。"我作揖淡淡的回道。
"若是你去意已决，朕便不再拦你，你下去吧。"
"谢。。。陛下。"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却没有预想中的那麽快乐，听著他满是疲惫的声音，我心里却突然有了一丝不忍。可是现在又能怎麽能办？我们两人之间已经无法挽回了，恋恋不舍的凝视了他几眼後，我只能微微一笑作揖告退道。

回到华清殿後我告诉小蝶睿已经同意了我的请辞，我本以为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开始张罗起回柳府的事宜，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抱住我哭了。我问她究竟怎麽了，她也不说。後来在我的百般安慰下，她才告诉我说是担心自己的身份低下害怕不能被我父母所接受。当时一听原来是这个原因後我笑了，说她多虑了说我父母想抱孙子还来不及不会嫌弃她的，然後又横竖说了很多柔情的话才将她安抚好。
独孤拓来的时候，我正微笑的看著小蝶指挥著几个侍从将一些赏赐的东西抬进箱子里去。
一见他冰冷的眼神，我知道要糟了，急忙将他带进内室後才静静的等待著他即将宣泄的怒气。
"为什麽？少傅不是已经答应了我不会离开的吗？难道你一直是在骗我？"
"对不起殿下，虽然臣很想一直在您的身边，可是这毕竟无法实现，臣总是要离开的。臣已经将所有的武功，医术，兵法全部传授给殿下了，即使没有臣在身旁，但臣相信殿下完全能够保护自己的。"
看著那孩子湿润的眼眶，我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很残忍。
"少傅，是拓儿不够努力，还是拓儿惹您生气了？你告诉拓儿，拓儿一定会改的，只要你别走。"
"殿下。。。"
今天若是独孤拓强硬的质问我，命令我留下，我倒也不至於这麽内疚了，可是现在一见到他完全摈弃了平日的坚强几乎不加掩饰的露出了脆弱的神情後，我突然鼻子一酸，难以自制的流下了眼泪。也相处了一些时日了，若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少傅，别走，求你，只要少傅不走，拓儿以後无论什麽事都会听少傅的。"
"殿下，你是天下未来的君主，不可以这麽软弱的。臣只是辞官而已，并非与殿下生离死别，日後您若是倦了，就来柳府，臣愿意替您解乏。还有，曹先生的事臣就拜托您了，请您一定要还给他们一个公道。"
"少傅，不要走。若是您走了，这件事我不会再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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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臣的去意已决。"避开了他半含泪光充满期待的双眸，我狠下心微微一笑说道。
"你答应过我的，为什麽还要离开？"
"殿下，您不是小孩了，不能再对臣这麽依赖。"